第23章 番外·夜雨潇潇
第23章 番外·夜雨潇潇
這是他失去摯愛的第364天。
客廳玄關處的依舊擺放着淺粉色的拖鞋, 浴室洗浴臺前的杯子和牙刷也成雙成對,窗臺上的盆栽整整齊齊地擺在原來的位置。
她的遺物依然被保存的完好無缺,時不時被拿出來清洗整理。
他認真而執着地在房間的每一處角落留下生活氣息, 也許是在懷念過去, 也許是在麻痹自己。
仿佛這一年來生活未曾有所改變,她依然在他身邊。
鏡子裏的男人胡茬有些深了, 沉寂黯淡的眼神不複當年的明亮與張揚,多了幾分歲月沉澱的成熟魅力。
安靜到有些死寂的房間裏,他抿着唇一點點清理胡茬, 許是因着發燒帶來的昏沉感, 剃須刀一不留神蹭破了皮。
他拿起紙巾胡亂地擦幹淨血跡, 又匆匆咽下白色藥片,然後疲憊地躺在冷冰冰的雙人床上。
後天就是聖誕節了, 外面的街道燈火璀璨,商店和超市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
一切熱鬧和喜悅與聶潇沒有任何關系, 他仿佛被隔絕在了這片冰冷昏暗的天地。
雨雪交加的夜晚, 隔着玻璃窗似乎都能感受到那淩冽的寒意。
聶潇側睡在床上, 從櫃子上拿起一副相框, 認真地端詳女孩的模樣。
他的指腹輕輕劃過女孩的臉,悵然失神。
這是他失去她的第364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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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潇的家世非同凡響, 容貌出衆。
從幼兒園起女孩子們就都喜歡圍在他的身邊, 搶着和他說話,争着和他拉手。
因為他長得好看, 還經常帶許多包裝精致的糖果分給大家。
但聶潇的脾氣從來談不上好, 他對那些圍在身邊唧唧喳喳的女孩子沒有一點耐心, 生氣的時候會沖她們大吼大叫。
吓哭了女孩子, 他也不會去安慰哄說對方,厭煩地甩臉就走。
小女孩啼哭過後卻也不怪他,第二天反倒跑來道歉,還把糖果塞給他,讓他不要生氣。
聶潇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在與別人相處的過程中,沒人給過他正确的引導。
他的父母非同一般的有錢,卻又忙碌的整日見不到人。
所請的保姆和家教也因為怕失去高薪工作,總是選擇遷就他的頑劣和任性。
聶潇受過良好的名門禮儀教育,看似與那些在溺愛中長歪了的、沒有三觀底線的纨绔子弟不同。
可實際上,他是一個擅長給自己披上高尚道德外衣的僞君子,自私到了骨子裏。
他會霸道地強行高價買走從別人那裏看上的東西,也會時不時替看順眼的人出頭,通過得到對方的感激來愉悅自己。
成長環境讓聶潇理所當然地習慣了被別人讨好,以及輕松地得到一切最好的東西。
他的字典裏從來沒有“珍惜”二字,再昂貴的玩具被摔壞了,第二天也會有更新更好的送到他手裏。
這也養成了他挑剔的目光和口味,無論是什麽他理所當然地要得到最好的那個。
聶潇對異性的愛慕習以為常,他也根本不在乎那些平凡的女孩,目光只會放在最耀眼的人身上。
一直到初中畢業,聶潇都沒有談過戀愛,收到的告白情書從不看一眼。
這倒不是因為他多麽乖巧守禮,而是一直沒碰見看得上的女生罷了。
跟他玩的還算好的某些叔叔的兒子,早談了不知道多少個女朋友,甚至摘了禁.果以作談資,在他面前大肆炫耀。
聶潇眼神冷漠,只是看着他們嗤笑,并不多言。
他骨子裏全是傲氣,對于他們交的那種水平的女朋友,只有滿滿的不屑。
父母知道聶潇的脾性,不敢輕易送他去國外讀書。害怕他一個人在外不受管教,到處學壞,變得無法無天。
因此他們并沒有選擇把聶潇送進昂貴的私立學校,而是選擇花錢把他送進了市裏最好的普通高中,盼望那樣的環境能讓他的性格有所改變。
升入榮中後,聶潇終于碰上了一個能讓他眼前一亮的女生,她叫做秦笙。
與對方的相遇是在開學軍訓前的第一天。
宿舍裏的男生們興致勃勃地讨論學校裏的異性,聊着哪個班哪個宿舍有漂亮女生。
聶潇聽的無聊,借口下樓去打水,想找個無人的角落抽支煙。
走廊拐角處的時候,一個女生與他撞了個滿懷。
溫度有些燙的水灑了他一身,聶潇皺緊眉頭,有些不悅。
那女生輕輕“呀”了一聲,語調嬌嬌柔柔。
她一邊道歉,連忙從兜裏拿出紙巾擦拭他的胸膛。
女孩子擡起頭,聶潇借走廊的燈光看清了她的模樣,比之前見過的所有女生都要漂亮得多。
那張清純動人的臉就這麽忽然撞進了眼中,讓他方才的不悅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是個膚淺的人,就這麽惦記上了那張臉。
即便軍訓的時候男女宿舍隔着兩層樓,他也想方設法地試圖和對方搭讪。
很多年以後聶潇經常想,假如那天他沒有碰見秦笙,撞進他懷裏的人是江雨葵該多好。
也許他們的愛情就不會摻雜那麽多不堪,也許就會成為一見傾心兩情相悅的童話。
但聶潇知道,他這樣卑劣的人是不配擁有童話的。
他滿腦子想着秦笙的第二天,軍訓基地裏有個女生中暑嚴重,人直接被曬暈了過去。
聽說那女孩子臉上曬傷嚴重,和秦笙還是一個宿舍的。
在隔壁宿舍閑逛的時候,聶潇看見有張床上放着一支蘆荟膏,心思微動。
“這玩意兒是誰的,能不能賣我。”
其他男生答道:“謝默雪的吧,他被教官喊去訓話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傍晚有幾個男生偷溜到基地外面的小超市裏買零食,謝默雪也跟着去了,回來的時候被逮個正着。
聶潇沒有耐心等人回來,他往謝默雪的枕頭上放了五百塊錢,在其他男生驚詫與錯愕的目光拿着蘆荟膏走了。
随後,他借口替老師給受傷的女生送蘆荟膏,溜進了秦笙的宿舍。
那個臉部受傷的女孩對他很感激,用毛巾捂着臉在旁邊連番道謝。
聶潇沒有注意她發紅的臉頰與閃着星光的眼眸,滿心都在想怎麽跟秦笙搭讪。
他未曾想過,一個心不在焉的笑容和一支強買強賣的蘆荟膏,便讓一個女孩對他情根深種。
開學後,聶潇通過糖衣炮彈的猛烈攻勢,很快就把榮中的校花秦笙追到了手。
他素來是個高調張揚的人,這又是他第一次談戀愛,自然恨不得昭告天下,人盡皆知。
秦笙除了漂亮以外,還會彈鋼琴,有才氣性格又好。
聶潇很滿意這個初戀女友,喜歡帶她去吃最貴的西餐,送她最奢侈的禮物,讓她被所有女生羨慕。
在他的世界裏,他願意把認為最好的東西分享給對方,願意讓對方和自己一樣萬衆矚目,那就是愛。
秦笙和那些纨绔二世祖們交的女朋友不同,她并不貪婪,會委婉拒絕他的禮物,懂得矜持。
她越是這樣,聶潇就越是覺得她好,覺得她與衆不同。
聶潇自認為對待這段感情十分用心,可就在熱戀期中,和他交往了不到三個月的秦笙執意要分手。
秦笙說他的高調給她造成了很多困擾,老師都知道他們違反校規談戀愛,只是礙于聶潇不好說什麽,但那眼神讓她感覺很難受。
她也時刻擔心父母發現自己早戀,害怕學習成績下降。
最後,秦笙希望他可以為自己做出改變。
亦或者等待彼此三年,畢業以後正式在一起。
聶潇從來不是守規矩的人,他最讨厭的就是被束縛,可秦笙卻因為那些條條框框而要和自己分手。
他也極少遭受過拒絕,無論何時他總是被遷就順從的那一個,自然一肚子火。
聶潇無法接受自己全心付出卻換來被甩的結果,單方面與秦笙吵架後,兩人之間陷入了冷戰。
原本脾性裏的自傲使得他無法拉下臉去求秦笙複合,可秦笙卻頻頻向他退讓示弱。
這讓聶潇以為她還是喜歡自己的,也為這段感情而糾結折磨着,心裏平衡許多。
他無疑是喜歡秦笙的,也對這段感情有諸多不甘心,又因為是初戀而加倍耿耿于懷。
屢次得到秦笙的暗示後,始終無法放棄,又不肯拉下臉向對方妥協。
為了這段虛假的愛情,他開始做很多或愚蠢、或卑劣、或自以為深情的事。
聶潇開始不斷地和漂亮女生談戀愛,無論是校外的還是校內的,有主動追他的,也有他主動追的。
沒有誰能和他保持超過一周的情侶關系,他只是想借此氣一氣秦笙,亦或帶着些許小報複的心理。
很久以後再回想這段荒唐的歲月,他才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是如何傷害了那個深愛着他、而他也真愛着的人。
*
聶潇與江雨葵的愛情始于一場卑劣的謊言。
他無意間得知秦笙對音樂比賽的擔心,便把心思打到了被秦笙當作強力對手的江雨葵身上。
聶潇對這個女孩不算陌生,她因為“毀容”在榮中一直很出名。
他們之間交集不多,聶潇不怎麽關注她,但從其他女生那裏聽到過小道八卦。江雨葵暗戀他,因為軍訓時他曾給對方送過蘆荟膠。
鬼使神差地,聶潇的腦子裏産生了一個荒唐的想法。
他主動追求江雨葵,用了個小小的手段讓她主動棄權了比賽,秦笙如願以償拿到了第一。
聶潇知道江雨葵一定不會拒絕的,哪怕追求的理由再荒唐,他也還是說出口了。
江雨葵最終果然答應了交往,聶潇并不知道她當時有多麽喜悅和糾結。
實際上在她還沒有開口答應交往的時候,他就已經盤算着事後如何完美地擺脫對方了。
或許是因為江雨葵和那些漂亮的前女友不同,在聶潇眼中屬于“弱勢群體”。
對這個被自己欺騙利用的女孩子,他總有着更多一些的愧疚心。
江雨葵也從來不要他送的任何昂貴禮物,總是天天給他帶手工餅幹,或是蛋糕之類的東西。
她會把自己養了很久的盆栽送給他,也會一臉無奈地把作業借給他抄。
江雨葵的性格很溫順,乖乖巧巧的從不生事,不像前女友一樣動不動就跑去和前前任陰陽怪氣,弄得聶潇煩不勝煩。
她的性格很像秦笙,卻比秦笙更安靜,簡直毫無存在感。
這樣一個仿佛不存在的女友,性格又恰恰是自己喜歡的那種,聶潇一時沒找到下一個能用來氣秦笙的漂亮女生,也就神奇地和江雨葵地下交往了三個月。
聶潇或許不喜歡江雨葵,但覺得她是個很适合做朋友的女孩子,韓錦程也說和她相處很舒服。
于是他決定經過一個緩沖期,暑假後再找個溫和的理由與江雨葵分手。
對江雨葵,他表現的并沒有對待其他前女友一樣随意。
暑假裏聶潇出國旅游去了,也完全沒在意江雨葵給自己發的消息和電話。
開學回來後,他滿心想着過兩天就提分手。
但沒想到,他和江雨葵談戀愛的消息卻不胫而走,使得江雨葵開始受到榮中部分女生的排擠和敵視。
連校外幾個曾有過摩擦的男生,也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圍堵江雨葵,摘了她的口罩欺負她。
韓錦程說,“潇哥,這個時候你要是跟她分手,就有點太殘忍了。”
聶潇默然,他何嘗不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與江雨葵分手,會對她造成多大的打擊,得到多少譏笑。
他不讨厭江雨葵,名義上也還是男女朋友,那幾個人欺負她,聶潇真切地感到憤怒。
江雨葵會遇到這種事,也是因為答應和他交往,是因他而起。
沒有保護好對方,充斥聶潇心裏的是前所未有的愧疚感。
那天,聶潇從夜場雇了幾個男人。
在身強力壯的成年男人面前,那幾個瘦弱的男生毫無還手之力,被迫下跪道歉,承受他給予的屈辱。
江雨葵害怕地輕輕顫抖,緊緊地抱着他的胳膊,仿佛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聶潇感受到她的不安與依賴,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情愫。
他說,“別怕,以後沒人敢再動你。”
聶潇無法解釋自己的反應,只是把她發冷的手緊握在手裏。
他沒有選擇和江雨葵分手。
在所有學生都覺得聶潇只是換口味玩玩的時候,他承認了江雨葵作為正牌女友的地位,且是有史以來交往時間最長的一個。
兩人長達數月的交往,讓他和秦笙的關系變得微妙起來。
中間多了一個江雨葵,他們都默契地不再提起複合的話題。
仿佛他們已經從戀人淪為了普通朋友,卻還隐隐約約摻雜着些道不明的暧.昧。
秦笙依舊在等他低頭,和江雨葵分手然後回到自己身邊。
聶潇也在等她的妥協,誰也不肯先邁出認輸的那一步。
聶潇開始高調地對江雨葵好,仿佛要向所有人證明他是真的喜歡她一樣。
這樣做是愧疚心使然,也有幾分做給秦笙看的樣子。
他想告訴秦笙,就算她離開自己,他也不是非她不可。
他就是和江雨葵這種“醜陋”的女孩子交往,也不會再回頭去求她。
聶潇用這種手段去“逼迫”秦笙向自己低頭,和從前那樣遷就自己。
後來他們還是吵架,冷戰,然後又和好,而秦笙永遠都只會表現出一副還喜歡着他的受傷模樣,卻不肯同意複合。
聶潇慢慢地有些煩了,他最初的喜歡與激.情在這場感情拉鋸戰中一再被消磨。
每當想起秦笙,他腦海中已經絲毫不記得戀愛最初甜蜜的點點滴滴,只想着如何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感情戰争中占據上風。
他也慢慢習慣了江雨葵的陪伴,和對方在一起的時候,心裏總能莫名平靜下來。
對待江雨葵,聶潇的态度總是忽冷忽熱。
她實在安靜的太無存在感,他總是在不經意間忽略對方。
偶爾想起冷落對方,他又會因為愧疚加倍地對她好一陣子。
江雨葵知道他和秦笙的每一次冷戰,在這段感情糾葛中,她從來不會和他歇斯底裏的争吵。
她只是緊緊地盯着他,小聲地問,“那你到底喜歡我還是她?你會回去找秦笙麽?”
從當初那件事以後,江雨葵就一直很黏他,她遭受到孤立和排擠,在學校裏沒有任何朋友。
江雨葵的世界裏只剩他。
聶潇看着她,手指微微收緊,他眼神閃躲,別開頭掩飾自己的心虛。
“我不會回去找她的。”
他只回答了後半個問題。
江雨葵的眸中綻放出光彩,微笑地看着他,用力點頭。
“嗯,我相信你。”
聶潇松了一口氣,這番信任卻又讓他的心上多了塊無形的石頭。
忙着心虛的他,沒有注意到江雨葵越來越沉默的性格,以及快速消瘦下去的身體。
這段并不值得的感情耗費了她太多的時間與精力。
此時聶潇還沒有清楚地認識到,他并不是一個多麽優秀的人。
他正慢慢地用自己的卑劣和虛僞,将一個本該高高在上的女孩子用力地往下拉。
他更是一個膚淺的人,所以在江雨葵恢複容貌以後,心裏的天平很快就向她傾斜。
不論外貌和家世将聶潇包裝的再精美,他始終還是那個自私的二流貨色。
他總是企圖占據那個最好的,盡管他配不上。
*
或許老天都看不下去聶潇的虛僞自私,終于狠狠地給了他當頭一棒。
即将升入大學那年,父親在政事上站錯了隊,最終成為了被殃及的無辜池魚。
一夜之間,父母锒铛入獄,公司破産。
原本家裏已經計劃要把他送出國,甚至已經聯系好了學校。
家人只能放棄之前的計劃,把那部分學費省下來,到處想方設法打人情牌,把聶潇塞進了本市一個名聲狼藉的三流大學。
爺爺是家中唯一的老人,經歷此事後強撐着最後一口氣,把孫兒安置好便逝世了。
其他的親戚也因為父親的事受到影響,一時人人自危,不肯與聶潇往來。
他從萬人豔羨仰望的雲端跌入泥潭,自此一無所有。
在江雨葵逝世以前,那曾是聶潇生命中最昏暗無光的一段日子。
他無法接受那樣巨大的落差,接受不了自己一無所有的事實。
他去找親戚為父親的事奔走,得到的是閉門不見,他去找那些狐朋狗友借錢,一個個躲得飛快,更有回踩者嘲諷奚落,早看他不爽。
連江雨葵也因為和他的戀情曝光,而被父母禁锢在家裏,逼迫他們分開。
仿佛一夜時間,整個世界都抛棄了他。
聶潇不肯死心,他不管不顧,失去理智般地找到了秦笙。
他問秦笙,還記不記得當初說過的話,那個他們畢業了就在一起的約定。
他并非想與秦笙複合,只是迫切的需要一個肯定答案,想要從秦笙這裏獲取一些慰藉和希望,哪怕是騙他的也好。
他想要有人告訴自己,他還沒有被這個世界抛棄。
秦笙的回避和冷淡澆滅了聶潇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令他渾身發冷,如墜寒窖。
他終于清醒地認識到,沒有了父母的羽翼保護,他什麽都不是。
昔日有多自傲,如今就有多頹廢。
那個當初張揚肆意的少年一蹶不振,開始否定自己的一切。
當聶潇以為自己就要這樣堕落下去後,她意料之外地回到了他身邊,将他從黑暗中拉出。
江雨葵為了聶潇,最終和父母鬧得不可開交。
她用最幼稚也最可恨的絕食威脅,來逼迫父母放棄阻撓自己的決心。
從小受到的教育塑造了她的品格,讓她無法做到在聶潇經歷這一切的時候抛下他。
*
最終,聶潇和江雨葵都在本市讀起了大學。
江雨葵所在的是個二本商學院,與聶潇的學校不算太遠。
聶潇沒有了經濟來源,生活與求學變得困難拮據。
她傷了父母的心,不好意思再開口管他們要錢,于是咬牙硬着頭皮開始做各種兼職。
平躺在卧室床上的聶潇深吸了一口氣,那時他在做什麽呢?
他還在自我頹廢中堕落着,渾渾噩噩,整日躺在宿舍的床上醉生夢死。
身邊的同學和舍友都覺得他是神經病,全部離他遠遠的。
江雨葵從自己生活費中剩下的錢,以及兼職賺來的錢,幾乎全部給了聶潇。
那時的他是多麽不識好歹,還為那可笑的自尊倔強着。
他把她的錢全部扔掉,沖她大吼。
我不要女人養。
江雨葵只是默默地把錢撿起來放好,一言不發。
聶潇頭頂冒了火,他開始随意浪費她的心血和辛苦,兩三天就把她攢了一個月的錢胡亂花的精光。
他試圖用這樣的方式激怒江雨葵,讓她不要在給自己送錢來,任他自生自滅。
那是聶潇第一次見江雨葵生氣,她臉色發紅,柔弱的身軀不住顫抖。
原來她生氣的時候是這個樣子。
聶潇想,終于連她也要離開了。
可是江雨葵沒有,氣過後她不再把現金給聶潇,而是開始親自給聶潇買各種生活用品。
江雨葵給他買衣服買鞋子,每次的尺碼總是恰到好處。
有時候也會給他帶些咖啡點心,雖然價格普通,卻都是他最喜歡的口味。
聶潇想起她當初整日在兩個學校之間不辭辛苦的往返,忍不住将臉埋進了枕頭,心髒一陣陣抽搐。
老天仿佛還嫌他過得不夠糟糕,沒多久,聶潇就碰上了當初那群被他羞辱過的人。
冤家路窄,曾經被他強迫下跪道歉的男生,如今居然和他在同一個院校。
江雨葵來給他送生活用品的時候,被對方攔在了偏僻的角落裏。
對方打來電話,要他十分鐘之內趕過去,否則後果自負。
那時的聶潇仍躺在床上渾渾噩噩,兩眼無神。
直到接到這個電話,他才渾身發顫,如一盆冷水從頭頂腳到了腳底。
他振作着清醒起來,瘋了一樣地朝對方所指的地方沖去。
對方聚集了四五個人,江雨葵提着購物袋站在牆角,臉色發白。
她的手機被搶走了,幸而人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那幾個學生終究心有顧忌,不敢做什麽太出格的事,只是把聶潇騙了過來。
然後逼他下跪道歉,一雪前恥。
“二選一,要麽跪下,要麽廢了你的腿。這是你當初說過的話,現在奉還給你!”
聶潇死死地瞪着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肯下跪。雙方人馬扭打在一起,他以一敵五,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雨點般的拳頭落下來,他蜷縮在冰冷的地上,咬着牙不肯出聲。
不多時,複仇的學生冷靜下來,見他滿臉是血站也站不起來,擔心鬧出大事,立馬慌張地溜了。
聶潇躺在地上大喘粗氣,口腔中是血液的鐵鏽味,渾身四處陣陣劇痛。
他仿佛死了一樣躺在地上,沒有焦距的眼神望着夜空,是前所未有的狼狽。
江雨葵扔下購物袋,連忙撥打了救護車,擦幹眼淚沖過去想扶起他。
聶潇猛然從地上咬着牙坐起來,狠狠地甩開她的手。
他的腿骨折了,堪堪背靠在牆上,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你別碰我!”
“走吧……再也不要來找我了。”
聶潇的胸膛劇烈地起伏,渾身上下都寫着抗拒。
江雨葵神色緊張,慌忙問他,“你的腿怎麽了?”
“我說了讓你別碰我!”
他不要江雨葵看到如此狼狽的自己,她心中的聶潇,不該是這樣子的。
他的驕傲和自尊在她面前被無情踐踏,已經不是昔日那個可以護她周全的少年。
聶潇拍開江雨葵的手,嘴唇發白,咬牙吼道:“滾!”
“你為什麽還要來找我,你圖些什麽?別再來可憐我了!”
“都叫你走了你還來,你賤不賤!?”
他一無是處,不識好歹,根本沒有絲毫值得她踐踏自己的地方。
江雨葵的臉色慢慢變得慘白,雙眸隐隐泛出水光。
她沒有說話,僵硬着身軀緩緩轉過身,不讓他看見她的臉。
聶潇忍不住閉上眼,分不清自己的心和身體哪一個更痛。
這一次,她終于會放棄他了吧?
聶潇想,當時她的心一定很痛,很委屈。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那一刻她心痛如絞,更多是因為看見昔日驕傲的少年變成這副模樣。
當初他是英雄保護她,如今換做是她,卻無能為力。
江雨葵再次轉過身來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已經恢複了平靜,看不出有過眼淚的痕跡。
她靜靜地等到救護車來的時候,陪着他去了醫院。
聶潇的腿骨折,要在醫院住院一段時間。
江雨葵再次墊付了醫藥費,這次卻不得不開口向父親求助。
江永然是軍人,更是軍事研究所的高級人才。愛女遇到這樣的事,自然不可能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很快警察就到學校和醫院裏來做了筆錄,那幾個學生也得到了該有的懲罰。
江雨葵沒有再趕盡殺絕,她學會了不管做什麽事都應該留有一線餘地。
在犯事男生家屬的苦苦懇求下,江永然最終沒有選擇讓對方留下刑事檔案,只是受到了學校的處分懲罰。
聶潇面色灰敗地躺在病床上,靜靜等待着身邊的最後一個人離去。
他最終還是沒有等來江雨葵的放棄,曾經極度厭惡他的江永然親自來與他談話。
“你如果還有一點良心的話,就睜開眼睛看看我的女兒是怎麽過的。你但凡還有一點骨氣的話,就學着站起來不要再像個懦夫一樣。”
“我一直不懂你到底有哪裏好,讓我女兒這麽為你牽腸挂肚,如今也不想糾結那些了。”
“我不管你哪裏好哪裏壞,你現在就是不行,也必須要給我行!”
江永然挺立在病床前呵斥他,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嚴肅,不容拒絕。
“你父親的事,我已經從小葵那裏了解了。既然是被殃及的,我會想辦法替你們尋找一些上訴的渠道。”
聶潇睜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渾身不住地發顫。
他幾乎不敢相信,江雨葵在這個時候仍舊沒有選擇丢下她。
那晚,江雨葵來給他送粥和菜。
聶潇望着她瘦小纖弱的身軀,無法控制地擡手輕觸她的臉。
“對不起。”
他聲音沙啞,将她散落的頭發撥到耳後,緊緊地擁住她。
“對不起……還在難過嗎?”
“以後不會了,永遠都不會了。”
江雨葵微微睜大雙眼,埋在他胸口沒有說話。
聶潇感覺自己胸口處傳來溫熱的濕潤感,吻了吻她的頭發。
“只要你振作起來,我什麽都好。”
她那樣告訴他,末了還是溫柔地對他笑。
*
聶潇捧着相框,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早已經淚流滿面,他抱着相框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半夜又不安地驚醒。
醒來時,身邊沒有那個嬌小的身影,他的心仿佛又被挖空了一塊。
他真的是個很自私的人,那兩個字與生俱來地刻在他的骨子裏。
聶潇記得,後來江雨葵怕他因為之前的事在學校裏和別人處不好,大三的時候就在外面租了房子。
那時候聶潇已經開始學着改變以前大手大腳的習慣,經歷的屈辱和變故讓他變得沉穩起來,藏起了曾經的鋒芒。
“外面租房子很貴的。”
江雨葵笑着搖頭,“沒關系,我最近找了份豎琴家教的工作,一個月八次課能拿一萬多塊錢呢。”
聶潇吻了吻她的額頭,“真棒。”
江雨葵撫平他領口的衣服皺褶,“你安心學習,先把各種證書和考試搞定了再說,其他的事就不要管了。”
聶潇從小就沒好好學習,現在于學習上自然要多吃十倍的苦。
幸好他還算聰明,不至于真的廢柴一個。
他和江雨葵開始住在租來的房子裏,每天各自上學,又回來給他做飯。
她像高中時那樣,又開始整天為搗鼓各種小吃甜點。
現在回想起來,那似乎是他們愛情中少有的平靜與溫馨。
這場感情中,他帶給江雨葵的,始終是痛苦遠多過幸福。
聶潇答應了江永然,在與江雨葵結婚前,絕不做任何超越界限的事。
他們睡在一張床上,卻一直克制着。
聶潇從小睡相不好,他喜歡踢被子搶被子,一個人占據大半張床。
有一年冬天江雨葵着了涼,燒了好幾天,他心急火燎地圍在床邊轉悠了好幾天。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惦記着江雨葵的燒,起身要給她測體溫。
也是這個時候,聶潇才發現,自己扯走了半床的被子。
江雨葵蜷縮在床邊很快的一塊地方,幾乎就要被他擠得掉下床去。
聶潇心裏一陣難受,輕輕把她抱回床中間,又重新拿了一床被子給她蓋。
從那個晚上起,有一段時間他開始半夜頻繁地驚醒。
睜開眼睛後,總要看見她好好地蓋着被子,方才能松一口氣。
他沒有學過怎麽去愛別人,如今效仿着她的樣子,一點一點笨拙地試着去表達自己的愛。
江雨葵的病好了,又開始在閑暇時間學豎琴。
她彈得太久,指頭都破了皮,連他的手機指紋鎖都按不開。
聶潇心裏疼她,又給她買了藥和指套,讓她減少練琴的時間。
江雨葵搖頭,笑着嘆了口氣,“不練不行啊,再不練學生的水平都要超過我了,還怎麽給人家當老師。”
那個兼職工作是母親從培訓機構給她争取來的。
學豎琴的人本來就少,老師更難找,她的學生就是因為不便去太遠的地方上課,才會選擇她做豎琴老師。
那個孩子的天分比她好,如果再不好好把荒廢的豎琴撿起來,真的沒臉給人做老師了。
聶潇看着她的笑,在心底暗暗發誓。
早晚有一天,他一定要給她帶去遲來的溫柔與幸福。
沉浸在她給予的溫柔中時,聶潇的心底又偶爾會對自己産生懷疑。
他到底哪裏好,哪裏值得她喜歡呢?
*
在江永然的關系網幫助下,花了整整三年時間,聶潇的父母終于洗脫了冤屈。
加上他這幾年的成長,憑借着當初高中老師的部分資助,以及聶潇自學的技能和獨到的眼光,與別人合夥研發了一款app。
盛着互聯網的東風,以及父母保留的人際關系網,一家人終于又逐漸尋回了昔日丢失的榮耀。
他很快買了一套房子,帶着江雨葵住進了高檔小區。
也是在這個時候,聶潇遇見了當初的高中同學謝默雪。
猶記得□□年前,他們還在榮中的時候,總是暗地裏相互看不順眼。
聶潇那時總覺得他這個人莫名裝比,謝默雪也清高的看不上他。
多年後再相見,兩個已經成熟的男人也都變得沉穩內斂。
因為業務上的合作,雙方經常有所往來,聶潇也時不時會去謝默雪那裏坐坐。
有一天,他在謝默雪住的公寓裏小坐時,随手拿了他書架上的名著翻看。
那些書都帶着磨損,并不是嶄新的,顯然主人買來并不是單純的擺設。
聶潇拿的那本書叫做《面紗》,是英國作家毛姆的作品。
他随手翻開一頁,偶然地有幾行字就那麽突兀地映入了眼中。
“我對你根本沒抱幻想。”
“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
“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勢利,庸俗,然而我愛你。”
“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
聶潇不知道這本書的主人公是誰,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樣的一個故事。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句話,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破石驚天般的震撼。
那天他回到家中看了江雨葵很久,冷不丁地道:“以後我們買座莊園好不好?”
“買莊園做什麽?”
“種花。”
“薰衣草?
“不,種向日葵,我種一大片的向日葵給你好不好?”
“你連最好養活的太陽花都養不好,還種向日葵呢。”
江雨葵笑他的突發奇想,“淨想一出是一出。”
聶潇不說話,只是眼神奇異地看着她,腦海中勾勒着向日葵的花海。
說到做到,他要把這送給她作為求婚禮物。
求婚儀式聶潇籌備了很久,那個莊園也真的着手在國外的一個小鎮裏買了下來。
江雨葵的生日是聖誕節的前一天,聶潇準備在平安夜當晚和她求婚。
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九年了,他們一定可以長長久久。
*
聶潇把一切都準備的很好,只是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打亂了他的計劃。
秦笙,那個他曾經奉做女神的初戀出現了。
聶潇已經很多年沒有聯系過她了,忽然接到她的電話,也感到十分突兀。
那個來電號碼本來是一個商業合作客戶的手機,接通以後傳來的卻是秦笙的聲音。
聶潇不知道她這些年怎麽過的,只知道她似乎正在給客戶陪酒。
而對方也是看見聶潇的名字,嘗試着撥通了電話,沒想到真的就是他。
秦笙在電話裏哭着向他求救,希望他能從那個客戶手裏救她出來,看樣子遇到了些麻煩。
他皺着眉頭,念在當初相識一場,想給客戶打個電話說幾句。
秦笙卻不肯,只是在電話那頭拼命地哭,說他不來是救不了她的。
如果他不來,她就只能跳樓了。
聶潇猶豫了很久,被秦笙情緒激動地求着,又是人命關天,他最終答應去看看。
他并不想和秦笙再有任何瓜葛,也以為很快就能解決事情趕回來。
他也不想江雨葵在聽到秦笙的名字,因此沒有選擇告訴她自己離開的真相。
但沒想到,那會是他這輩子最錯誤的決定。
聶潇趕過去的時候,房間裏的兩人正在争執厮打,秦笙衣衫混亂,臉也是高高腫起的。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聽到動靜的酒店人員已經報警了。
正好闖進去阻攔事态的他,也就被警方留下來盤問記錄。
這一耽擱就是将近兩個多小時,再給江雨葵打電話時,卻無人接聽。
打給韓錦程後,韓錦程說江雨葵喝醉了,剛被謝默雪送回去。
求婚計劃忽然被打亂,聶潇神色懊惱,撇清秦笙的事,他忙帶着車裏的九百九十九枝玫瑰回到家。
卻不曾想到,迎來的是晴天霹靂。
那個警車與救護車飛馳的夜晚,成了聶潇此生最痛苦的回憶。
*
病中醒來的第二天,聶潇帶着蛋糕與花束去了墓園。
今天是江雨葵的忌日,他的小葵已經離開他一年了。
當初錐心刺痛的一幕幕仍在腦海裏時不時浮現。
他最黑暗的日子裏,有江雨葵為他帶去溫暖。可曾經她最無助的日子裏,他卻并沒有成為對方的太陽。
是他遠遠低估了年少時那些過往對江雨葵的影響,忽略了秦笙這個名字帶給她的創傷。
他看着監控中的女孩伸手想要抓住那條定情紅繩,宛如蝴蝶一般墜落,痛不欲生到失去理智。
警方從監控中斷定她是酒後意外墜樓,可聶潇心裏知道,不是那樣的。
是他害死了自己最愛的人。
江永然夫婦同樣悲痛不已,最終卻沒有選擇牽連怪罪于聶潇。
哪怕小區裏都在傳是他這個薄情的渣男害死了別人家的閨女,嘆女孩子的愚蠢和不值得,江永然夫婦也還是沒有遷怒他。
那日,江永然看着跪在地上的聶潇,神色蒼老,聲音沙啞。
“你不用再跪了,我知道與你無關。”
“我女兒從小就是個堅強的姑娘,她愛她的家人勝過愛自己,永遠都不會因為任何理由輕易抛棄家人。”
“你走吧,以後再也不要來了。”
聶潇的心早已抽痛到麻木。
他第一次深切感受到,真正被世界所抛棄是怎樣一種感覺。
江雨葵是他的整個世界,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然而實際上,他自始至終都不配擁有那麽美好的姑娘。
聶潇帶着蛋糕和鮮花來到墓碑前的時候,那裏已經擺放着一些東西了。
一束漂亮的白色雛菊,在冬日的風裏搖曳着嬌弱的身軀。
雛菊前放置着一個小玻璃許願瓶,瓶子裏放着幾個草莓味的水果硬糖。
水果糖的牌子叫熊寶寶,聶潇從來沒有聽說過。
來祭拜她的人,會是誰呢?
聶潇望着墓碑,眼前恍惚間又浮現出她的笑容,忍不住輕輕觸碰墓碑,仿佛是在撫摸她的側臉。
曾經有那樣一個少女。
她包容他的無知和愚蠢,寬恕他的卑劣與膚淺。
她用藏在柔軟下的堅強,用暖意回應他給予的次次傷害,用執着陪伴他九年不離不棄,溫柔抹去他所有的傷口和淚水。
她知道他是個二流貨色,仍然愛他。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找到一個比江雨葵更愛他的人了。
可他又壞又蠢,連學會愛一個人都要花那麽多年。
他忍着淚意,閉眼在墓碑上親親落下一吻
如果命運肯憐憫他,他情願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再遭受百倍屈辱于曾經的痛苦。
只要她還在他身邊,就不再奢求更多。
作者有話說:
聶潇的番外小修了一下,所以發的比較晚。
番外都挺長的,小天使們明天是看謝同學番外,還是劇情啊?
(我争取兩個都發,争取!!!不能保證哈,如果不忙就是都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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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潇是真的渣,在塑造這個人設的時候,就是因為我讀到了毛姆在《面紗》中的那段話心有感觸,這個角色由此誕生,所以他本身就是一個二流貨色。
謝同學則是一個擁有男神外表的普通人,性格缺陷也很大。
小葵是天使,天使!
不是為了愛情沖昏頭腦不懂自愛的傻姑娘。
她被軍人的爸爸和老師的媽媽教養的很好,溫柔堅強有擔當,品格也好。
對聶潇那麽好,一部分固然是因為愛,很大原因也是她的品格不允許她在那種時候抛棄另一半。
她可以不和對方同甘,但一定會和對方共苦。
但是她畢竟是小說女主,女孩子們現實中遇到聶潇這樣的人,一定要躲得遠遠的。
上輩子她拯救了聶潇,這輩子輪到謝同學被拯救了。
(瓜子:合着我就是一工具人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