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哭了

第36章 他哭了

*

冬日的數學課上, 講臺下的學生一個個哈欠連天,在暖氣的包圍下昏昏欲睡。

班主任齊老師站在黑板前方,依舊神采飛揚, 講的激情澎湃。

“橢圓的标準方程要分兩種情況, 考試的時候大家一定要審題,看清楚焦點是在X軸還是Y軸, 千萬別搞錯了哈!”

“好了,兩分鐘到了,有沒有同學已經求出曲線方程啦?”

臺下一片寂靜, 齊老師等待了三秒沒有得到回應, 又習慣性地看向角落裏。

“來來, 謝默雪你給大家講一下。”

謝默雪愣了一下,随後站起來誠懇地回答, “抱歉老師,我剛才走神了。”

他很少會出現這種情況,齊老師到也沒有生氣, 揮揮手示意他坐下。

“我知道下午最後一節課大家都很困, 再堅持一下, 只剩最後五分鐘了啊。”

在齊老師的講解中, 放學鈴聲終于響起。

剛才還昏昏欲睡的學生立刻都像打了雞血一樣,動作迅速地收拾書本準備回家。

謝默雪的反應顯得有些遲鈍, 他靜坐了幾秒, 方才合起桌面上的數學書。

江雨葵和牧亭亭對視一眼,都察覺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牧亭亭問他, “學霸, 你這兩天怎麽了, 有心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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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默雪這兩天已經不是第一次在課堂上走神了, 以前他從來不這樣的。

“……我沒事,就是下午太困了。”

謝默雪回過神來,習慣性地沖牧亭亭笑了笑。

對上江雨葵關懷的眼神後,他又繼續解釋,“最近天天做競賽卷,睡得比較晚。”

“早點睡。”⑤貳4⑨0吧①九2

江雨葵點頭微笑,沒有點破他的謊言。

謝默雪避開她的眼神,神色略顯不自然,“……我還有事,放學就不和你們一起走了。”

望着謝默雪的背影,粗神經如牧亭亭也看出了他的不對勁。

“他到底怎麽了?”

牧亭亭百思不得其解,江雨葵卻是能猜到一二。

江雨葵是希望能幫到謝默雪的,可他并不願意提及自身的事,每次有心想要問起,謝默雪總會不着痕跡地岔開話題。

她心底有些擔憂他。

*

星期三是江雨葵的生日,這一天也是平安夜。

班裏有不少同學帶了蘋果給自己加餐,江雨葵也帶了三個紅蘋果,分給了牧亭亭和謝默雪。

平日裏她和別人處的不錯,班裏的同學知道她過生日也都送上了禮物,沒有一個落下的。

光是大大小小的毛絨玩偶江雨葵就收到了十二個,剩下的禮物盒子教室裏放不下,只能堆在年級辦公室的沙發上。

謝默雪今天精神狀态不錯,他提了一個粉色的禮物袋子,裏面裝有一個包裝精美的方盒子。

盒子不大不小,重量倒是不輕,江雨葵心下期待又好奇。

牧亭亭從花店裏買了九枝玫瑰,另一個精致的小盒子不知道裝的是什麽。

江雨葵笑着接過玫瑰,輕輕嗅了一口,“哪有朋友過生日送玫瑰的。”

“不管,我就是想送你玫瑰嘛!”

見她想拆盒子,牧亭亭又阻止道:“哎呀別着急,等午休吃蛋糕時吹完蠟燭再慢慢拆,到時候我用手機錄下來!”

江雨葵停下動作,笑着點頭,“好,都聽你的。”

“嘿嘿。”

上學日不方便在外開生日party,虞雅怡訂了一個三層的大蛋糕送到學校裏。

惹人注目的蛋糕架被推進教室的時候,引起走廊上許多學生好奇的目光。

謝默雪替她插上十七根蠟燭,又逐個點燃。

歡呼中,江雨葵被人戴上了生日帽。

牧亭亭興奮地舉起手機,“大家快唱歌啊!”

謝默雪放下打火機,目光溫柔,“該許願了。”

班主任齊老師站在門口笑呵呵地湊熱鬧,并沒有阻止。

江雨葵深吸一口氣,在歌聲與掌聲中緩緩閉上了眼睛。

從沒想過上輩子被同學孤立的她會有這樣一天,這幾乎是江雨葵多年來過的最開心的一個生日。

蛋糕份量很足,夠全班三十多個同學一起吃,辦公室的各科老師們也有份。

大家自發地組織切蛋糕,又幫忙送到年級辦公室裏去。

在牧亭亭的慫恿下,江雨葵開始在鏡頭前拆那些堆成小山的禮物盒。

有巧克力,有圍巾,也有零食大禮包。

牧亭亭送的另一個小盒子裏是條精致的紫色手鏈,圖案是魔蠍座的标志。

江雨葵忍不住贊嘆了一聲,開心地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好漂亮。”

牧亭亭褪下袖口,朝她晃了晃腕上的白羊座手鏈,笑容燦爛。

“我找手工店定做的,咱倆一對的哦。”

謝默雪微笑着看她拆禮物,待自己精心準備的那份禮物被江雨葵拿起後,眼神裏透出幾分緊張和期待。

他緊緊地盯着江雨葵的臉,不錯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牧亭亭好奇地湊過來,“這是學霸送的那份禮物吧,裏面是什麽呀?”

話音落下,忽然被推開的教室門打斷了江雨葵的動作。

“聶潇來了!”

有人小聲嘀咕,圍在江雨葵課桌旁的人也紛紛散開來。

江雨葵聽到聲音,下意識地朝門口看去。

年級裏沒有學生不知道江雨葵和聶潇曾經交往的八卦。

聶潇突然出現在這裏,剛才還熱鬧喧嘩的教室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牧亭亭也皺眉暫停了視頻錄制。

注意到自己的出現似乎造成了冷場,聶潇身形微頓,神情有些不自然地朝江雨葵走去。

江雨葵的桌子被東西堆滿了,他便雙手捧着精心準備好的禮物,站定在她面前。

“生日快樂。”

看見聶潇手上的禮物以後,謝默雪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臉色略微有些發白。

江雨葵的目光落在聶潇手中的禮物上,也緩緩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那是一個極其漂亮的魔法水晶球,水晶球是透明的罩子,裏面做的是雪景。

雪中有一個穿着淡綠色禮服的少女娃娃,娃娃的衣服發型與那日舞臺上的江雨葵一模一樣,連身側那架豎琴也還原的分毫不差。

水晶球有一個小小的底座,聶潇手指動了動,水晶球散發出夢幻的光照與悅耳的聲音。

那是生日歌的調子。

見江雨葵沒有回應,聶潇定定地看着她,再次重複道:“江雨葵,生日快樂。”

他捧着水晶球伸到江雨葵面前,等待她收下這份禮物。

謝默雪的右手無意識地緊握成拳,目光落在江雨葵的臉以及她将拆未拆的那份禮物上,身軀僵硬。

江雨葵沒有去接聶潇的禮物,這份禮物實在過于貴重了,她并不想收下。

那水晶球的底座是銀色的,上面鑲了一圈珍珠,顏色與雪景搭配交融的恰到好處。

以聶潇的性格,他會送的禮物絕不可能是塑料塗漆的。

江雨葵收回目光,朝他淡淡微笑,“謝謝,但你的禮物實在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沒有在她眼中看到任何驚喜,聶潇的眼神黯淡下來。

一個月前,他看見校刊上的照片時,這個禮物就忽然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他聯系了大廠家,特意花大價錢設計并制作了這個禮物,想要在江雨葵生日當天送給她。

這是禮物,也是道歉。

韓錦程笑着替他打圓場,“你就收下吧,沒什麽貴不貴重,不管誰過生日潇哥送的禮物都是差不多的。”

在這麽多同學面前,江雨葵也不想刻意去落聶潇的面子。

她繼續溫和地笑道:“我爸媽不會讓我收這麽貴重的禮物的,等拿回去他們看到了,也會要我還給你。”

說着,江雨葵起身走向還剩一小半的蛋糕,切了兩塊分別遞給他們。

“所以真的不用送我禮物,心意到了就夠了,謝謝。”

聶潇看得出來,她做出這樣的舉動是為了避開他的贈禮,也似乎并不接受他的道歉。

如果換做是曾經那個他,可能會霸道強硬地讓江雨葵接受自己的禮物,也可能會把禮物放下就走,又或者見她不領情就直接扔掉。

可如今意識到這樣的舉動真的讓江雨葵感到為難,聶潇猶豫了兩秒,沒有再堅持下去。

他一手拿着水晶球,一手接過了江雨葵遞來的那塊蛋糕。

“嗯。”

聶潇面色平靜地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教室。

韓錦程似有些錯愕,怔愣過後跟了上去。

聶潇看似平靜,心情卻已經跌落到了谷底。

隐隐約約中,他和江雨葵的關系好像再也沒有任何好轉的餘地和可能了。

犯的過錯未曾來得及彌補,誤會卻一次又一次加深。

聶潇思緒混亂,連韓錦程叫自己也沒聽見,在走廊裏直直地和一個女生撞上。

“啪”的一聲,水晶球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引得路過的學生頻頻回望。

與他相撞的女生吓了一跳,臉色發白地看着聶潇。

“對、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小心撞到了聶潇,不僅碰壞了他對方裏的東西,連蛋糕上的奶油也蹭了他一身。

女生幾乎覺得自己的高中生涯就要完蛋了。

韓錦程也臉色微變,心中大喊糟糕。

可意外的是,聶潇沒有發火,只是發愣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

水晶球已經破裂,裏面的娃娃也掉出來摔成了兩截。這份禮物到底沒能送出去,還落的這樣的下場,好像是想告訴他些什麽。

片刻後,他一言不發地将水晶球的碎片放進盒子裏,沒有理會那個陌生的女孩。

*

聶潇走後,教室裏的氣氛又恢複自然,大家十分默契地當作他沒有來過。

牧亭亭催促江雨葵繼續拆禮物,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謝默雪送了什麽。

可這次謝默雪去攔下了江雨葵的動作,他微白的臉上挂着微笑,聲音很輕很輕。

“我送你的這份禮物……可不可以回家以後再拆?”

耗費了那麽多心血和時間準備的禮物,就那樣輕易的被另一個人比下去,這種滋味并不好受。

一瞬間,謝默雪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小學四年級的那個冬天。

年幼的他也是猶豫了好久好久,最終沒有勇氣把那張醜陋的賀卡送出去。

每個男孩子都想把世界上最漂亮的花送給自己最喜歡的女孩,謝默雪也一樣。

牧亭亭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語氣暧.昧地道:“哦喲……看來送的東西不簡單呀……”

江雨葵臉色發紅,輕輕瞪了她一眼,唇角的弧度卻彰顯着她的心情。

恰巧午自習的鈴聲響了,江雨葵沒有繼續拆禮物,笑着朝謝默雪點了點頭。

“好。”

謝默雪收回目光,牧亭亭“啧啧”笑了兩聲,當他是不好意思了。

謝默雪只是低頭看着數學書上的公式不說話,之前很多個夜晚裏,在他內心反複默念過許多次的話,最終依舊未能說出口。

還記得我嗎?

我喜歡你,喜歡你很久很久了。

并非聶潇的禮物讓謝默雪再一次失去了勇氣,那個昂貴而精致的水晶球只是讓他更清楚地認識到了自己的現狀。

世界上最無奈的事,莫過于在一無所有的時候碰見了想要守護一輩子的人。

*

謝默雪并沒有察覺到江雨葵眼神裏的欣喜和期待,或者說連她自己也未曾察覺。

收到的禮物實在太多,江雨葵不得不打車帶回家。

把禮物盡數搬回家裏,又花了不少功夫。

回到家裏,江雨葵來不及把堆在房間裏的禮物一一放好,便迫不及待地拆開了謝默雪送的禮物。

她過于着急,原本三兩下就拆好的禮盒反倒折騰了半分多鐘。

當盒子被打開以後,江雨葵望着裏面的東西微微睜大了眼睛。

那是一個精美至極的木制八音盒,棕紅的盒子上雕刻着一副漂亮的圖案,圖上是一片盛開燦爛的向日葵。

被向日葵簇擁着的,是一個立體的大頭軟陶娃娃,旁邊有一架木制的小豎琴。

卡通娃娃穿着淡綠色的小禮服,江雨葵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衣服,那上面隐約還看得見細密的針腳。

真漂亮啊,她心裏想。

八音盒右上角刻着一個漂亮的“葵”字,右側有一個小手柄。

江雨葵知道這是紙帶八音盒,她拿起盒子裏被打了孔的五線譜紙帶,嘗試着放入期中并搖動手柄。

《綠袖子》那熟悉的旋律在房間裏響起,悅耳動聽的音符一下一下地像是撥動在她的心弦上。

這一刻,江雨葵的眼神亮如星辰。

她愛不釋手地抱着八音盒在倒在床上滾了兩圈,方才平複內心的驚喜和激動。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江雨葵忍不住拿出手機給謝默雪打了一個電話。

接通後,她立刻道:“謝默雪,我看到你的禮物了!”

電話那頭的人聽見她語氣中難掩的欣喜之意,頓了頓道:“……你喜歡麽?”

“喜歡!怎麽不喜歡!”

江雨葵忍不住對他笑,“我從小到大都沒收到過這麽漂亮的禮物。”

聽出她的笑意,謝默雪下意識地勾起一個笑容回應她。

“你覺得漂亮?”

遲疑兩秒後,他猶豫地道:“盒子是我自己手工打磨的,其實很粗糙……”

尤其是與聶潇那個水晶球做對比,說粗糙都輕了。

“這個八音盒是你自己做的?”

江雨葵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上面的娃娃也全都是你自己做的?”

“……不是,是買的成品八音盒改裝的,娃娃是定做的,木盒子跟衣服是我做的。”

話音落下,電話那頭的江雨葵遲遲沒有回應,讓謝默雪有些緊張。

“你……”

“謝默雪。”

“嗯?”

“你做這個八音盒是不是花了好久?”

“……”

謝默雪沒有說話,他聽見江雨葵的聲音帶上了些沙啞。

一個質量好的成品八音盒的價格也不便宜。

江雨葵想,除了大量的時間以外,他一定還花了很多錢。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片刻後,謝默雪繼續回答,“沒有花很久,如果能再有幾天時間,應該可以打磨的更好一點。”

“已經夠了。”

“嗯?”

“我說已經足夠好了。”

眼眶微紅的江雨葵握緊手機,“這是我這輩子收到的最喜歡的生日禮物。”

除了爸爸媽媽以外,從來沒有過哪個人為她如此用心,如此付出過。

謝默雪愣在床邊,久久不能回神。

她說這是她最喜歡的禮物,這句話讓謝默雪的心被前所未有的幸福與滿足所充斥。

他欣喜難耐,連拿着手機的右手都在發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最終幹巴巴地吐出五個字。

“你喜歡就好。”

江雨葵鼻尖酸楚,雙眼止不住地泛紅,可一腦補起謝默雪拿着針線給娃娃縫衣服的樣子,她又忍不住想笑。

半晌後,江雨葵吸了吸鼻子,沙啞的聲音裏帶着幾分笑意。

“謝默雪,你就沒有別的話想對我說麽?”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什麽都感覺不到就是傻子。

你就沒有別的話想對我說麽?

謝默雪想,自己一定是産生了荒謬無比的錯覺,否則怎麽會在她的話中聽出期待的語氣。

看不見電話那頭江雨葵的眼神,可他卻坐立不安,劇烈跳動的心髒幾乎闖出胸口。

“真的沒有別的話想對我說麽……嗯?”

“我……”

有種難以言明的沖動幾乎驅使着謝默雪忘記一切顧慮,但客廳的門又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謝默雪迅速地回過神,眼神複雜,“小葵,有空我再和你說。”

江雨葵點點頭,“好……那我等你。”

她繼續擺弄起八音盒來等待着謝默雪的來電,從未感覺時間一分一秒如此漫長過。

八音盒裏有兩條已經打好孔的紙帶,除了《綠袖子》以外,還有一首班得瑞的《童年》。

江雨葵反反複複地聽了很多遍,可謝默雪依舊沒有打來電話,她深吸一口氣,靜下心來開始寫今天的作業。

許久之後江雨葵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拿起手機一看,已經九點多了。

她猶豫了一下,再次找到謝默雪的電話號碼,可這次卻遲遲無人接聽。

江雨葵皺了皺眉,最終不得不在媽媽的催促下熄燈睡覺。

*

星期四,謝默雪請假沒有來學校。

星期五,謝默雪依然沒有來學校。

江雨葵給他打電話,每次都提示已關機,她心中隐約猜到謝默雪可能發生了什麽事。

“謝默雪這是怎麽了,生病啦?”

江雨葵沒有回牧亭亭的話,只是望着身側的空座位出神。

放學之後,她給培訓班老師打了個電話,推掉了今晚的課,又給虞雅怡打了個電話,說去探望生病的同學。

放學後,江雨葵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每周末和謝默雪見面的鮮芋仙。

她不知道謝默雪的家庭地址,只能來問蘇姐。

蘇姐對江雨葵的到來有些意外,知曉她的來意以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唉,我以為你和小默走的近,什麽都知道呢。”

“看來他沒告訴你。”

在江雨葵的再三追問下,蘇姐終是把謝默雪家裏的事告訴了她。

謝默雪的親生父母早已離婚多年,母親改嫁到了很遠的南方城市,已經近十年沒有露過面。

他的父親在本市有了新的家庭,但因為離的遠,所以也不怎麽露面。

謝默雪從初中起就和奶奶一起住,初三時奶奶去世,便是他一人獨居。

“小默的奶奶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老人家那個年代嘛,重男輕女普遍的很,老兩口比較偏心小兒子,所以小默的兩個姑姑跟他們家關系不太好。”

那個年代,許多人在觀念上默認兒子繼承所有財産,女兒則不需要承擔養老的責任。

謝默雪的爺爺走的早,只剩他奶奶一個。

但謝默雪的父親被現妻管的死死的,并不願意照顧老人這個拖油瓶以及前妻的兒子。

謝默雪小升初的時候,家裏特地給他找了個比較遠的學校,把他和奶奶安置在一起生活,順便把照顧老人的事丢給他。

“老人身體不好,在他初三那年突發腦梗去世了,當時還是我們給送醫院的。”

“這老人一走,他爸爸更見不着人影兒了,小默就自己一個人住。”

“本來小默一個人好好的,結果上周他大姑突然鬧到我們小區裏來了,接着第二天二姑也上門了。”

原來謝默雪的大表哥談了女朋友打算結婚,但是買不起房子,便把主意打到了老人曾住的這套房子上。

謝默雪的奶奶走的突然,并沒有立過遺囑,上一輩的觀念中雖然房産由兒子繼承,但法律上是無效的。

謝默雪的表哥是個人精,就說動了母親來争奪這套房子。

大姑的動作驚動了二姑,兩姐妹就都想分一杯羹,偏偏謝默雪的親爹一直在裝死,她們只好鬧到了謝默雪這裏。

蘇姐的表情一言難盡,“你是沒見過什麽叫潑婦,小默那兩個姑姑簡直了,在我們樓道裏就打了起來,把物業都吓懵了。”

“為了逼小默的爸爸現身,前天晚上他們還把小默的東西都扔出去了,我打電話報警才把他們趕走。”

但這終歸是親戚間的“家事”,警察除了勸也管不了什麽。

“那個大姑不要臉得很,警察趕不走她,她就自己搬了進來,鐵了心要搶那套房子。”

蘇姐覺得,那幾個人都不是善茬,怕是到最後只能把這房子賣了把錢分掉才能結束紛争,可那個時候謝默雪又該住哪裏呢?

“依小默的性子,我看他寧肯流落街頭也不會跟繼母住在一起。”

“唉,我明年就要結婚了,這套房子也已經賣了準備換新房,要不然還能照顧照顧他。”

做了四年多的鄰居,蘇姐是打心底喜歡謝默雪的。

“小葵你是他朋友,有空的話,問學校的老師看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幫幫他。”

江雨葵聽的心裏難受,她知道謝默雪家庭不幸福,但沒想到境況居然這麽糟糕。

她點點頭,“我會的蘇姐,今天謝謝你了,你忙吧我先走了。”

*

告別了蘇姐,江雨葵并沒有回家,而是打車去了謝默雪家裏。

蘇姐說,謝默雪有可能去他父親那裏了,但江雨葵實在放心不下,還是想去看看。

冬季的天暗的非常早,才七點多天空就已經墨黑一片。

江雨葵按照蘇姐的指示,來到了一個老式小區,很快就找到了二單元那棟樓。

“302室……”

江雨葵深吸一口氣,走進了漆黑的二單元準備爬樓梯。

剛走到門口,她便隐約看見樓梯臺階處有一團黑色的陰影,天花板上有聲控燈,随着她的腳步聲忽地亮起。

坐在臺階上的人擡起頭,與江雨葵四目相對,空氣在沉默中瞬間凝固。

謝默雪的臉上盡顯疲色,他裹着一件黑色的羽絨服,仍在冰冷的樓道中被凍的臉色發白。

似是不曾想到來人會是江雨葵,他愣坐在那裏,怔怔地看着她。

這一瞬間,謝默雪幾乎想要躲起來,不讓她看見如此狼狽落魄的自己。

可看見她以後,他卻僵坐在那裏,怎麽也動不了。

江雨葵不由自主地放輕了呼吸,率先打破這令人壓抑的沉默。

“……你的事我在蘇姐那裏都知道了。”

謝默雪沒說話,她繼續小聲問道:“外面這麽冷,你怎麽坐在這裏?”

沉默了約莫近五秒鐘,謝默雪才輕聲解釋,“我下午剛從我爸那裏回來……”

他把頭轉開,不願和江雨葵對視,“我大姑好像把鎖換了,她沒回來,我進不去。”

江雨葵的內心一瞬被憤怒和心痛所充斥,她緩緩走到謝默雪身邊,又問他。

“這兩天怎麽打不通你的手機?”

“大姑和二姑打架的時候,不小心把我的手機摔了……對不起。”

江雨葵搖了搖頭,“幹嘛和我說對不起?”

她看見謝默雪的嘴唇有些開裂,應當是坐了半日還沒喝過水,便拿出自己的保溫杯。

“裏面是熱牛奶,我來的時候在便利店買的,不介意我喝過吧?”

謝默雪再次陷入了沉默,沒有接她遞來的保溫杯。

江雨葵舉了一會兒,見他不肯接,便放了回去。

她看着謝默雪,眼神溫柔,“謝默雪,跟我走吧。”

少年身軀僵硬,臉上的神色微微一顫。

江雨葵朝他伸出手,眼神認真,“我帶你回家。”

謝默雪終于動了,江雨葵看見他深吸一口氣,手握成拳輕放在鼻尖處輕輕顫抖。

在天花板昏黃的燈光映照下,少年被凍到青白的臉頰上有水光閃爍。

謝默雪哭了。

作者有話說:

這章很肥。

在一無所有的時候遇到想照顧一輩子的人,這是小謝的困境也是他兩輩子的悲劇。

下章他們就在一起啦,瓜子會知道小謝是曾經的夥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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