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解釋

月亮門下,順兒走進來。

她走到莫楊身邊。

莫楊眼有餘紅。

抹把臉,他無奈道:“都看見了?”

順兒不說話。

莫楊伸手去揉她額頂。

“對不住了,讓你看見你叔這樣。”

順兒的抗議很微弱。

“你不是我叔……”

“嗯?”莫楊一看門口,“你們也在?”

小河陸爾,在月亮門下,看見莫楊瞬息之間,把狼狽收斂,換裝上輕松坦然。

大家很默契,都将方才的事翻篇,不再提了。

莫楊道:“正好,我本也要去找你們。”

小河搖頭,“我不想聽你說。”

畢竟你騙過我們。

莫楊撫額。

“之前是……事出有因。”

“告辭。”

小河拉着陸爾要走。

“你不想離開姚都嗎?”

小河一頓,回頭看他。

莫楊笑說:“我有辦法。”

“不光如此。”莫楊走近,“我還能告訴你小雪的事。我猜,莫迴沒告訴過你吧?”

小河抿抿唇。

“理由。”她道,“為什麽幫我?”

莫楊笑。

“鼎泰樓。明日辰時。你來,我都告訴你。”

小河還在猶豫。

莫楊加碼,“小河,莫迴綁你回府,圖的是什麽,你不想知道嗎?”

“……”小河磨牙,“那你現在說呗。”

莫楊眯眼笑。

“理解一下,畢竟莫府不保險。”

小河心裏哼哼唧唧,莫楊耐心地等待。

“好吧!”小河呼出口氣。

莫楊樂,“真乖,小侄女!”

小河不爽,“誰是你侄女!你那麽厲害,還不如明天直接送我離開姚都!”

莫楊皺起眉頭,哀嘆,“這個……确實做不到啊。”

“為什麽?”

“那兒。”

莫楊下巴一指,小河陸爾順着看去,就見門外長徑上,盡頭處,有個白衣的雲中。雲中旁邊,還有青鳥。

小河:“……陰魂不散。”

莫楊也無奈,“早知道,當年就不給他請那麽厲害的師父了。白花錢。”

青鳥在那頭笑,看起來很開心。

莫楊勾勾手。

青鳥跑得像只小小鳥似的。

她到近前,先是停住,朝小河一禮。

小河看這情況,了悟。

“你們随意。”說罷,和莫楊順兒告別,拉着陸爾走了開。

只是,剛過拐角,她立馬撒開陸爾,扒在牆角,使勁地看。

陸爾:“……”

青鳥連都頭發絲兒都在雀躍,她朗朗笑,仰頭打望莫楊。

“唔……你老啦!”

莫楊一個腳下不穩。

“怎,怎麽說話的?”

青鳥朝他張開雙臂。

“抱抱!”

莫楊笑笑,也張開雙臂,讓她進了懷裏。

順兒有些驚訝的樣子,正巧對上青鳥的眼睛。順兒看着她,青鳥便也看着她。順兒移開了眼睛。

青鳥從莫楊懷裏退出來。

莫楊問:“成親了嗎?”

青鳥沉默了。

眼珠往後面一轉,她恨恨道:“沒,一直等你回來娶我呢。”

莫楊看見雲中沉了臉。

他嘆:“你們怎麽還這麽別扭?”

“跟你學的。”

“嗯?小丫頭怎麽說話呢!”

“實話。”青鳥道,“楊少爺還要別扭到什麽時候?”

她問:“十八年了,還不願意回家嗎?”

莫楊放緩聲氣。

“青鳥,你不明白。”

“那你告訴我呀,”青鳥道,“我們都想知道,你為什麽走?”

雲中在後面,攥緊了金刀。

青鳥問:“是我們哪裏做得不好嗎?你是不是煩我們?後悔撿了我們?流民村的笨孩子,就是永遠都教不好……”

“不是的。”莫楊輕道,“你很好,雲中也很好。”

“那是哪裏不對了?楊少爺,一個再見都沒有,無聲無息就不見了。我們對你而言,就這麽無所謂?每一個人,莫府的每一個人,都好傷心。”

青鳥突問:“是因為老爺嗎?”

莫楊瞪目。

青鳥捕捉他神情,“雖然當年,少爺小姐就總和老爺鬧別扭。但你還是會對老爺恭敬的,可這次回來,你和霏小姐,卻好像把老爺當仇人似的。霏小姐我明白的,她恨老爺是因為夫人,因為老爺逼她入宮。可你呢楊少爺,你為什麽?”

青鳥一點點力争,“對,我記得你這樣的神情,我說對了是嗎?對,我想起來了。你那時回來過一次,直接去了書房,然後就和老爺大吵了一架,然後,然後你就走了,再也沒回來。所以你是……”

“青鳥。”

莫楊忽而嚴厲,從嗓音,到眼神。

青鳥止聲。

她眼裏,漸漸蓄起水光。

莫楊嘆息一聲,擁她入懷,輕撫她額頭。

“夠了,小丫頭。”

青鳥不甘心。

她低聲嗚咽,“怎麽就夠了呢,楊少爺。你根本不知道這十八年,我們是怎麽過來的。你欠我們一個解釋。”

莫楊輕輕拍她,也遠遠地,看着雲中。

他道:“我只能說,我很抱歉。是當年的我太軟弱,如今,我也沒資格請求原諒。但是……你們對我不是無所謂的人。你們怪我就好……不要怪自己。”

“莫府太壓抑了。”

月上梢頭,小河坐在榻上,抱着把劍,哈口氣,使勁擦。

陸爾“嗯”一聲,在榻另一半,捧着本冊子讀。

小河靜了聲。

那本冊子,是陸山的筆記本,陸爾最近,時不時就會翻一翻。

那筆記裏,有陸山做游方官以來,所有調研報告的備份。

陸爾看着,就仿佛同他一起走過,那些年的山川村城。他用這種方式記着他。

小河不想打擾。

待她拭劍完畢,往榻桌上一擱。

“擦好了。”

陸爾挪下眼,不多會兒,手指指向一處。

噠噠,兩點。

小河一看,那兒有兩塊很淺的污漬。

小河恨恨,拿回劍繼續擦。

“……處女座!”

“嗯?”

“誇你。”

小河忽地自己笑起來,陸爾奇怪看她一眼。

“我就是突然想到,你好像真是處女座。九月十二……好像是吧?”

陸爾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不想擦就我來吧。”

“不!我說我來就我來!”小河擦擦擦,擦久了有點無聊,“诶,也撥我本書。”

陸爾從一旁架上抽出一本冊子,遞給小河。

小河一手把劍,一手翻冊子。這冊子是手抄本,字跡娟秀,擡頭便寫“開元十三年,一月初六,晴”。

“嚯!還是日記體故事,很超前啊。”小河翻回去,“怎麽連書名兒都沒有。”

小河翻回來,邊看邊道:“其實我就一直覺得,記日記是個好習慣。你看,要是莫雪也像陸叔,啊,忠實地記錄自己的青春年華,那我們,是吧,不就一切都輕松了?”

“到時候我翻開日記,我再這麽一念!——‘今日是我生辰。生辰快樂,莫雪。’對吧?這樣多好!這樣我不就什麽都知道了?”

“……”

“……”

窗紙忽楞楞,被風鼓起。

小河抛劍,陸爾猛起身,兩人幾乎要将鼻子杵進書頁裏。

“開元十三年,一月初六,晴。今日是我生辰。生辰快樂,莫雪。但好像除了我,沒有人記得。”

陸爾小河對望,四只眼睛裏寫四個字——真的假的?!

窗紙忽楞楞,癟了回去。

小河直身。

她只有一個念頭。

“……來吧,掌燈吧,我看今晚啊,怕是別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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