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第45章
第 45 章
45
陶嶼沒着急,平穩地開車。梁贻彤低頭安靜一會兒,擡頭對陶嶼道: “曹蕾,你記得吧。”
“嗯。”
“天天天天跟我念叨她搞的追星那些事。她翻來覆去地說,我就記着三個字了。‘抱大腿’。說誰誰抱大腿,蹭熱度。”
“嗯。”
梁贻彤笑了。
陶嶼不說什麽,她感覺得到。她縮在自己的舒适區的确是太久太久了。大學畢業就坐在琴室裏當老師好幾年,她幾乎沒走出去過。上課間隙梁贻彤最喜歡站在琴室窗前往外看,隔着漂亮的扭花保險網,滿臉是一道一道保險網的影子。
走出來看看吧。
梁贻彤默默地想,也許,真的可以換個職業。
陶嶼放下梁贻彤還得回公司,沒有上樓。他們站在樓下,陶嶼伸手抱住梁贻彤,輕輕拍她的背。
“無論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一切都不必擔心,有我在。嗯”
陶嶼厚重的嗓音絨絨地裹住梁贻彤的心,小心翼翼安放。
“嗯。”
梁贻彤沖回家打開筆記本電腦,用一整晚的時間聽完了雷輝每一首作品。原創的,翻唱的,改編的,長長的一溜歌單。能找現場的就找現場,她開始詳細地研究雷輝的發音習慣音域跨度腔體共鳴感情處理還有咬字時的口腔活動。雷輝的換氣相當厲害,幾乎聽不出來。梁贻彤每一句反複聽,在樂句上标出雷輝的氣口。
雷輝是最精密的音樂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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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不失手。
一早陶嶼過來,一眼看見鑰匙竟然插在外面,一只小猴子懸在鑰匙上對陶嶼呲牙咧嘴地笑。他輕輕敲門: “贻彤鑰匙在門上。”
沒有回應。
陶嶼又輕輕敲門: “贻彤”
還是沒有回應。
陶嶼只好用鑰匙轉開防盜門,輕輕推開門: “贻彤”
房間并不大。一推門,看得到客廳。梁贻彤戴着耳機席地而坐,靠着沙發……睡着了。窗簾沒拉,窗外的陽光正好地籠着梁贻彤,她沉靜地安睡,又生機勃勃。
滿地五線譜的稿紙,陶嶼得小心不要踩到。輕輕撿起,一個字符都不認得。陶嶼蹑手蹑腳走到梁贻彤身邊,輕輕取下她的耳機,耳機裏還有聲音,一個男人在唱歌。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進入屏保,陶嶼把耳機放在一邊。他一動,電腦退出屏保,站在舞臺中央唱歌的男人一拉近景,陶嶼一挑眉——這不那天在珠寶店遇到的雷先生合着是雷輝梁贻彤手上還拿着筆,寫了許多音程理論,陶嶼還是沒看懂。他伸手摸摸梁贻彤身下的地毯。有地暖,不算涼。陶嶼脫了大衣,輕輕給梁贻彤蓋上。
陶嶼屏息看她,生怕驚醒一室寂靜。
梁贻彤微微睜開眼,她做了個好夢,醒來對陶嶼笑。甜美的夢境讓她的笑容又軟又飽滿,咬一口,一定是甜的。
陶嶼壓低聲音: “醒了去床上躺着。”
梁贻彤懶懶地伸個懶腰,嘶一聲。地板到底是硬,腿和屁股都麻了。陶嶼打橫抱起梁贻彤,吓得梁贻彤瞬間清醒: “啊!”
陶嶼抱梁贻彤到床上。卧室是半開放的,直接和客廳連着,倒不遠。梁贻彤坐在床上一臉吃驚,看陶嶼挽着袖子收拾客廳一地的五線譜。
梁贻彤大叫: “你別弄亂了!有編號!”
陶嶼笑: “唉,換我什麽都看不懂了。”他小心地撿起每一張紙,每一張紙上都寫滿了梁贻彤秀氣的字跡。梁贻彤還是有點懵,直到陶嶼燒水濾了咖啡,她才突然回神: “你怎麽來了啊你怎麽進來的”
陶嶼在廚房煎雞蛋: “今天周末。鑰匙插在門外了,你這防盜門換個鎖芯吧,下午我就換。”
陶嶼輕車熟路地準備早餐,梁贻彤穿着睡袍一臉憔悴耳朵聽了一晚上歌還有點耳鳴,神情卻十分興奮: “那你今天有空”
“有。”
梁贻彤雙手抓住陶嶼的胳膊: “你懂法語麽”
“……一些。”
梁贻彤蹦一下: “我有事求你!”
陶嶼用圍裙擦手: “去洗漱,吃過早飯,竭誠為您服務。”
匆匆解決早餐,梁贻彤給陶嶼布置一項任務:幫她念法語歌詞。用正常的語氣念一遍,發音的重音,連讀連頌的地方,把一個一個停頓全都标出來。
陶嶼覺得奇怪,沒多問,老老實實盤腿坐在地毯上念給梁贻彤聽,這是一首情歌,一個男人向女人熱烈的表白。
陶嶼念給梁贻彤聽。
可惜梁贻彤不是很在乎歌詞什麽意思,只是想知道發音,她一處一處标記,然後聽着雷輝歌唱時,對歌詞,找他咬字換氣規律。梁贻彤咬着筆杆,陶嶼看到梁贻彤另一只手在地毯上無意識地演奏。
贻彤又陷進自己的世界裏了。
陶嶼不着急,靜靜等。
不過……要不然買一架鋼琴算了。陶嶼心想,梁贻彤這裏是擺不下,他家可以啊。
梁贻彤苦思冥想研究雷輝一整天,把這個人撕成一條一條吃掉了。陶嶼陪着她,被雷輝的高音震一天,震得耳鳴。
太陽落山梁贻彤累得腰酸背痛,看見陶嶼端正坐着,瞬間清醒: “你陪我一天啊……”
陶嶼面無表情點頭: “豈止,陪你研究另一個男人一整天。”
梁贻彤一頓,清清嗓子: “那什麽……我主要是為了……”
陶嶼還是沒表情: “反正我也弄不明白。”
梁贻彤臉上浮現一絲笑意,盤腿坐在地毯上,仰臉看陶嶼: “你在鬧脾氣哦。”
陶嶼很平靜: “你今天除了讓我念法語,就給我講了一句話。‘菜鹹了’。”
梁贻彤大笑: “哪兒有那麽誇張!”
陶嶼笑意沒壓住,隐隐泛出來。窗外金陽夕照,在梁贻彤仰視的眼睛裏潋滟。高度合适,她自然而然地把下巴擱在陶嶼大腿上。陶嶼低頭看她,滿室皆是令人情動的黃昏的晖光。
梁贻彤輕聲問: “我一直以為得四平八穩教鋼琴教到死。能不能做出點改變呢。”
陶嶼輕聲回答: “當然可以。”
梁贻彤閉上眼,蹭蹭陶嶼的腿。
“多謝。”
“嗯。”
晚上徹夜研究,重點是雷輝去試音的那首歌。雷輝的成名作,非常之爆。試音時的譜子已經是改編過的了,更加厚重華麗。
梁贻彤不是在欣賞他,只是在研究他。她有種直覺,這首歌,會幫她一個忙。梁贻彤不見疲态,整個人通亮。那是她難得從保護殼裏探出來,明确想要追逐什麽的野心,令她光彩照人。
陶嶼喜歡她眼睛發亮的樣子。
只是他一攤手: “沒鋼琴啊。”沒實際操練,紙上空談。
梁贻彤絕對不去中心,鋼琴聲音藏不住,她面皮薄。再說琴室已經還了。附近琴行都是小型琴行,只是賣鋼琴,夾縫裏教導小朋友用食指敲哆來咪。
可以租鋼琴,租來放哪兒。
梁贻彤甚至開始考慮要不然買個電子琴或者考慮考慮電鋼琴,電鋼琴也沒地方,梁贻彤家太小巧了。
剛剛燃起的野心眼見着要被一盆水撲滅,陶嶼捏她的臉: “有我呢。你要不嫌棄,去我那兒。”
梁贻彤眼睛一亮,又黯淡下去: “那多麻煩,再說你沒事兒弄個鋼琴幹什麽。”
陶嶼惆悵: “我是搞不懂什麽五線譜,就是挺喜歡聽鋼琴曲,也喜歡鋼琴,覺得好看,在家裏擺一架。沒敢讓你知道,怕你嘲笑我。你千萬不要笑,我本來不敢跟你現眼,暴發戶似的家裏拿鋼琴當擺設積灰。”
梁贻彤興奮: “我哪裏會笑你!你當我什麽人!你有鋼琴就太好了,我們……”梁贻彤卡殼。已經深夜,去陶嶼家
她信任陶嶼,不介意他進來呆到晚上。可是他畢竟是個男人,晚上出門走進一個男人家,又是另外一回事。
陶嶼微笑: “我知道我知道。明天一早我來接你,你去我那兒彈琴,正好我上班不在家,你自在些。”
梁贻彤不能更滿意,一切都順利,瞌睡就有枕頭。她抱着陶嶼感激他: “謝謝你,多虧你。”
“我說了,一切有我。”
陶嶼照常離開梁贻彤的家,坐在SUV裏打電話。
連夜買鋼琴。
不計較價格運費人工,趕緊給他弄到家裏。
第二天一早,陶嶼來接梁贻彤。梁贻彤揣着一只保溫杯下樓遞給陶嶼: “你起這麽早,頭疼沒有”
陶嶼擰開保溫杯蓋子,裏面是醇厚的米汁。早上吃不下東西,溫溫熱熱地喝一點。他蓋上蓋子,打算帶到公司去。
梁贻彤有點忐忑,她真不知道陶嶼住哪兒。隐約似乎是個相當昂貴的社區——好吧,不是隐約似乎,就是。車子拐進大門,威武的豪宅樓散發着金錢的味道。
陶嶼在家門口錄入了梁贻彤的指紋,厚重的防盜門柔潤地咯噔一響,彈開一條門縫。
“以後随時歡迎光臨。”陶嶼領着梁贻彤進門站在玄關, “別拘束。你進去練琴吧,隔音不錯樓上樓下聽不見,想怎麽彈怎麽彈。我得出門了。”
梁贻彤一進門有點吓一跳,馬上鎮靜。她不可能不拘束,可是陶嶼正好離開,完美錯過她些許的窘态。練琴練琴,梁贻彤目不斜視徑直走到鋼琴前面——相當不錯的鋼琴,甚至于奢侈。
好吧,她心想,如此優厚的條件,趕緊練習。
陶嶼坐在車裏往上一看,心裏樂。現在他不必琢磨梁贻彤窗口的燈光是什麽意思,是讓他等待還是滾蛋。她現在就在他家裏。他也并不想領着梁贻彤各處介紹,那叫帶客人參觀。
自己探索吧。
反正……
将要成為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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