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合約
合約
距離上次去醫院大半個月之後，月月生了一窩三個小貓崽子。
是時之城帶着他們到寵物醫院接的生。
看着那三只還沒有什麽毛，長得跟小老鼠一樣的生物，時俊航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一邊的醫生笑着給他解釋：“小貓剛出生的時候都是這樣的，一般一個月左右就會變好看了。”
是麽？
時俊航有些懷疑地看着三個小貓崽，他的家裏之後又要住進新成員了，還不知道會住多久。
醫生道：“剛生産完的母貓身體還虛弱，還有小貓的護理也很麻煩，我建議先讓它們留院一段時間，等它們都适應了之後再出院。”
時俊航和時之城對視了一眼，點點頭表示可以。
他們都不太能照顧新出生的小貓，一不小心就可能會傷到月月和它的小孩。
小心為上，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去做比較好。
交完費用走出醫院，時之城跟自己兒子約好，等來接貓的時候再送他過來。
時俊航并不想讓他這樣來來回回的跑：“其實不用這麽麻煩，我可以自己打車。”
時之城搖搖頭：“那一片打車不方便，況且我也放心不下你自己一個人。”
既然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時俊航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點了點頭之後跟他一塊回書屋去。
時之城離開之後，時俊航又是自己一個人在書屋裏待着，他像往常一樣打開電腦，準備碼字更新，發現自己的郵箱多了幾封新的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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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出版社那邊的負責人聯系了他，是有關《罪愆》這本書的版權影視化的問題。
負責人問他能不能見面聊。
在手機上不管說什麽都沒有那麽清晰，交流起來也麻煩。
時俊航想了想，給負責人發過去一個附近咖啡廳的地址，讓對方到這邊來。
很快對面就回了信息，答應了他。
回複完信息，星星湊了過來，探頭在時俊航腿上蹭了蹭，然後回頭看向貓窩，那雙貓兒眼裏面好像充滿了疑惑。
時俊航摸了摸它的腦袋：“它們現在在醫院，還要好幾天才能回來，所以你先自己玩好吧。”
星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自家主人的話，也不再粘着時俊航，自顧自地在一邊盤成一個圈，窩在主人腳邊休息。
時俊航像往常一樣打開存檔開始碼字，任由那些痛苦的、可怖的畫面在腦海中播映。
重溫過去不好的記憶對本人來說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但是對時俊航來說，在不知道還能活多久的生命裏，他總想留下點什麽……
幾天後，時俊航提前半個小時到達他和那個負責人約好的咖啡廳，點了一杯咖啡在角落坐下。
咖啡廳裏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透過透明玻璃看出去，街道上有不少人來來往往，很是熱鬧。
不知不覺中，他好像有些看呆了--要是他也能跟那些來來往往的人一樣，為生活奔波努力，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苦惱就好了。
“時鐘老師？”
一個爽朗的聲音響起，時俊航回頭，看着一個女孩正認真地盯着他看。
好像有點眼熟。
“你是出版社那邊的負責人？”時俊航看着她思考了一會兒，總算想起在哪裏見過這張臉“你不是在市局工作嗎？”
女孩愣了一下，立刻反應了過來：“我有兩份兼職，也在市局那邊打打下手，時鐘老師見過我？”
她在市局也只是打雜的而已，畢竟還沒有能力成為真正的警察。
時俊航點點頭，朝她指了指前面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對了，差點忘記自我介紹，我叫封悅，之前也給老師你打過電話的，老師你還記得嗎？”
時俊航想了想，之前确實有這麽個人，是說出版社那邊想給他安排一個編輯，不過被他拒絕了。
于是時俊航點了點頭。
封悅其實有很多話想跟時俊航說。
她在《罪愆》這本書剛開始寫的時候就已經在追了，可以說是元老級的書粉，時鐘的文字力量支撐着她一直走下去，不管發生什麽，她都覺得可以去面對。
可是真當她坐在這位作者對面的時候，她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況且，這位時鐘老師還比她想象中的要帥太多了。
時俊航看出她的拘謹，輕笑了一下往她面前推過去一杯咖啡，問道：“合同帶來了嗎？”
封悅趕緊點頭，從包裏将合同翻出來，推到時俊航手邊，熱情介紹。
“您看看，《罪愆》的版權賣給了一個名聲都還不錯的公司，他們有很好的團隊，編劇也很厲害，目前內定的主角由當紅頂流星野來飾演，您看，還有沒有什麽要求？”
時俊航接過合同，并不着急去看：“這本書還得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完結，他們只能得到一半的書稿，即便這樣也不在意嗎？”
封悅回答：“這個問題出版社這邊已經讨論過了，對方公司打算先将上半部的版權買下來，先将上半部拍完，等時鐘老師你将整本書寫完，到時候再看情況而定。”
這樣的話就不用擔心會有催稿之類的問題發生！
時俊航垂下眼睛，目光停留在手中的合同上，合同條例并不算太多，版權費有五百萬，扣去出版社分成和稅費，大概還剩下二百多萬。
他拿過封悅放在一邊的簽字筆，在合同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簽完字後，時俊航将合同給封悅推過去，正打算起身離開，封悅卻開口：“時鐘老師也是禦璟市警官大學畢業的嗎？”
時俊航頓了一下，微微蹙眉：“你怎麽知道的？”
看到時俊航有些戒備，封悅趕緊解釋：“老師別誤會，我只是想在市局工作的人大部分都是警大的畢業生，老師既然認得我，您也在市局工作是不是？”
封悅也是警大的學生，只不過她學的是漢語言專業，跟警察不是很能搭上邊，不過能跟自己喜歡的作者上過同一所學校，她覺得很幸運，也還值得開心。
她就是想跟時俊航多套套近乎。
時俊航這才放下戒心，淡淡道：“我都已經畢業四年多了，現在也沒在警局工作。”
曾經的他似乎心懷很大的理想，想為人民服務，想闖一番天地，他什麽都想。
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都已經快想不起來那時候的心情。
真的過去了太久太久，他好像都快忘記學校到底是什麽樣，也快忘記自己在學校裏是什麽樣。
“那我可以叫老師師兄嗎？”封悅眨着一雙亮晶晶的雙眼，十分興奮地盯着他。
時俊航點了點頭。
封悅控制不住翹起嘴角，熱情道：“那師兄你有回過學校嗎？如果你以後還想回去看看的話可以來找我啊，我可以幫忙帶路。”
時俊航朝她笑了笑，也沒說去不去，站起身對她搖搖頭：“我還有事，失陪了。”
封悅站了起來，目送時俊航離開，而後嘆了口氣，雙眼中難掩失落：“怎麽這麽冷淡，想多聊一句都不行，好可惜啊。”
……
“死者姓廖，名為廖思宇，兇器确認是他家裏的菜刀，在菜刀上發現了鄰居羅耀的指紋，除此之外，羅耀和他哥羅煌幾天前就已經失去消息，目前懷疑是畏罪潛逃。”
易博文給時之城講述自己知道的信息。
今天早上他們接到了一通報警電話，在一間出租屋裏發現命案，報案人是出租屋的房東，早上去收租，結果卻發現自己的房客已經死在自己房子裏了。
這不是一個很複雜的案子，易博文和賀以安走一遭，基本就已經将前因後果給弄清楚了。
死者廖思宇跟自己鄰居羅姓兩兄弟關系極差，好幾次甚至已經當着外人的面打了起來，廖思宇還放過狠話說要了他們倆的命，關系已經僵到完全沒法相處。
房東因為他們的事也頭疼過很長一段時間，因為兩套房子都是他的，這兩家住客都找他投訴自己的鄰居。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這種情況該怎麽處理才好，後來就裝不知道，假裝沒看到他們的信息。
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房東後悔得要死，早知道将他們都趕走好了，好過現在一套房子是兇宅，一套房子是殺人犯住過的地方。
以後還有誰敢住他的房子啊！
時之城沉默了幾秒，當機立斷：“發拘捕令，全城搜捕，盡快将羅煌和羅耀抓捕歸案。”
易博文點點頭表示明白。
“還有林知墨，他也絕對不能放過，有關于他的消息了嗎？”
易博文搖搖頭，有些無奈：“林知墨這個人好像直接消失了一樣，沒有再出現過在人前，我們還在努力找他。”
時之城雙手攏在一起：“人是要抓的，你們也要注意休息，別一有案子就不知日夜地在忙活。”
“我明白。”
說起來，時俊航家的小貓已經出生一段時間了，他都還沒來得及去看一眼，說好的要幫忙找一下養貓的買家，也該提上日程了。
“怎麽了？”時之城發現易博文在走神，有些疑惑。
“沒事，那時局，我先走了。”
“行。”
把羅耀和羅煌的信息上傳完，時間已經很晚，隊裏只剩下一個賀以安。
也差不多該下班了。
易博文喊了聲賀以安，一起離開辦公室。
這個點時光荏苒還沒到關店的時間，時俊航坐在櫃臺，手邊拿着一本書在看，手邊窩着好幾只小貓崽。
暖光從頭頂上照下來，将他整個人都照得柔和，有種一眼萬年的感覺。
易博文一邊靠近一邊心裏在設想上門的理由，好像除了貓之外，他找不到別的借口了。
千篇一律的理由，他總是反反複複在用這個拙劣的借口上門。
腳步聲靠近，時俊航擡頭跟他對視，意外地沒有問他來做什麽，目光難得地柔和：“吃飯了嗎？”
易博文下意識地搖搖頭。
時俊航站了起來：“我也沒，一起吃點吧。”
易博文受寵若驚地跟着他走進去，看着時俊從冰箱裏将食材取出來，趕緊去幫忙打下手。
時俊航并沒有抗拒他的幫忙，餘光瞧着他的臉--聽時之城說這人還在努力去找林知墨的蹤跡，即便案子結束也沒多少休息，并且今天好像也出了個新案子，眼底都帶着些疲憊。
這種時候，他怎麽也做不到對這人冷臉。
易博文洗菜的時候彎了下腰，領口的項鏈掉了出來，黑色的繩子下墜着兩個圓環。
那是兩個戒指。
是他和誰的戒指？
時俊航目光微黯，有些移不開眼睛。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強烈，易博文擡起頭跟他對視：“怎麽了？”
怎麽突然這樣看着他？不會又後悔把他放進來，要把他趕走吧？
時俊航趕緊收回自己的目光，加快切菜的速度：“沒有，我只是……”
切到手指了。
鮮紅的血液瞬間湧了出來。
時俊航一聲不吭地盯着自己的傷口，在想要不要處理它。
易博文睜大眼睛，趕緊将人拽出去：“藥箱在哪？”
“電視櫃底下。”
易博文趕緊把藥箱找出來給他包紮傷口。
其實也不大多嚴重的一個傷，易博文受過的傷比這嚴重多的都有，但是看着這人一聲不吭地看着自己的傷口時，易博文心裏忍不住發悶。
總感覺他眼睛裏好像對這些事一點感覺都沒有，像是失去了痛覺，忘記了情感一樣。
明明以前只要受點小傷，甚至不算傷的傷口都會借機要從他這裏尋求安慰，現在卻……
“疼嗎？”易博文抓着他的手，忍不住問。
時俊航搖搖頭，抽回自己的手：“只是點小傷，不影響。”
說完，立刻就要起來往廚房走，得加快點手腳，不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吃得上飯。
易博文按着他的肩膀，讓他坐回沙發上：“我來吧，你先歇着。”
時俊航微微蹙眉，想說些什麽，擡頭對上易博文的眼神，那人眼睛裏充滿了複雜的情感，強硬地要求他坐好別動。
他到底還是什麽都說不出來，靜默着看着面前的茶幾。
易博文嘆了口氣，壓抑住想要擡手摸摸他頭發的想法，轉身去了廚房。
過了好一會兒，時俊航終于回頭，看着易博文在廚房忙碌，只給他留下一個背影。
時俊航嘴角不由得上揚--要是四年前他沒有離開，他們是不是就會的這樣的生活狀态，平靜且安逸的生活。
可惜了！
心髒處傳來一陣驟痛，時俊航拿出自己的藥吃下，疼痛退去，他臉上的笑容也消失。
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那個時候他也必須要離開，因為他不敢面對，所以沒有選擇。
所以現在，他們也同樣沒有可能！
要是那時候沒有招惹過易博文就好了，現在也不會兩個人都這麽痛苦……不！應該回到更早之前，他沒有做過那件事，不把痛苦帶給別人，那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明明是自己的錯，結果卻讓這麽多人為他的錯誤買單，他該付出代價的。
在時俊航發呆期間，易博文已經将飯菜給弄好，一塊端了出來。
吃飯的時候，兩個人都沉默，星月帶着三只小貓崽在他們身邊轉悠，時不時就往兩個人身上蹭。
易博文來的次數多了，貓也将他的臉記下來，對他也跟對待時俊航一樣友好。
有的時候，時俊航甚至覺得星月已經将他當成自己的第二個主人。
當然，這樣的念頭只能在腦海中閃過一瞬，他不能讓這樣的可能性發生。
易博文道：“再過幾個星期，等它們再長大些就送出去吧，不過你真的打算一只不留嗎？星月應該挺想有個孩子在身邊吧。”
時俊航微微垂下眼睛，似乎正在思考。
易博文：“如果你覺得照顧不過來的話，我可以幫忙。”
時俊航還是沉默。
過去許久，時俊航才終于開口：“到時候再看吧。”
“好。”起碼沒有直接拒絕他，這說明他還是有機會的對吧！
易博文正在沾沾自喜，沒發現時俊航在盯着他的脖頸看。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條黑繩，要是剛才沒看錯的話，吊墜是兩個指環，時俊航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那指環。
四年過去了，他有了喜歡的人，有了想要私定終身的人也很正常，可是既然這樣，還來招惹自己做什麽？
還是說他喜歡的那個人出了什麽事，否則為什麽兩個戒指都戴在自己身上呢？
“你怎麽了？”易博文終于發現了他的異樣。
“沒什麽。”時俊航低下頭，将眼底的情緒壓下去“吃吧，吃完趕緊走。”
“……”怎麽又突然翻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