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賴醫生
賴醫生
傍晚時分，易博文有事回了一趟警局。
時俊航自己一個人在窗口發呆，心裏什麽都沒想。
從那裏離開之後他就很喜歡自己一個人安靜地待着，什麽都不做也沒關系，他享受這種寧靜。
病床邊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時俊航倚靠在窗邊，等了十幾秒才走過去拿起電話--是封悅的電話。
這位封同學自從上次救了時俊航一回之後，對時俊航是更加的熱情了，還自作主張把編輯的活攬了過去。
畢竟是“救命恩人”，時俊航沒再像先前那樣對她不聞不問，但也沒有很願意去應付她。
電話接通，封悅清越的聲音傳過來：“時鐘老師，你在家嗎？”
“……有事？”
他實在是熱情不起來，即便是面對自己的父母，他現在都沒辦法做到很熱情，更別說這個半熟不熟的“編輯”。
所幸封悅并不在意這些，她說：“《罪愆》已經斷更好幾天了，想問問你是不是什麽時候可以更新一下？讀者們很急。”
其實她也很急，偏偏劇情卡在高潮，封悅看得抓心撓肝，就想知道接下去的情節是什麽。
她已經很努力的控制自己，并且将《罪愆》重新刷了兩遍了，但作者大大還是沒有更新。
所以現在忍不住打電話過來催更。
時俊航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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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出版社給他安排編輯就是這個原因，他不想讓任何人打擾他的生活，不管小說更還是不更都由自己決定。
“再說吧，這幾天沒時間。”
畢竟對方到底是女孩子，還救過自己，時俊航不好說什麽重話。
“啊……”封悅很失望，她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時俊航已經無意跟她繼續聊下去：“我挂了，沒事別聯系。”
說完，不等封悅反應便挂斷了電話，留封悅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封悅看着已經黑屏了的手機，深深嘆了口氣，聲音裏透露着濃重的失望：“可是我真的很期待接下去的劇情啊！”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接下去的劇情我知道，你想知道的話，我告訴你。”
……
第二天一早，易博文幫時俊航辦好了出院手續。
他本想讓時俊航回書屋休息一段時間，突然昏厥過去這種事不是小事，易博文覺得他是最近太累的緣故。
時俊航不跟他争辯，用一句話讓他改變了心意：“要是我在書屋裏暈了呢？”
到時候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萬一真的出事……
易博文不敢去想那個萬一，果斷選擇把人放在自己身邊看着。
不管怎麽樣，自己看着他，就算有什麽事也能及時處理。
萬慶文一家人還在警局。
萬父萬母執意要見自己的兒子，萬慶文一直都在拒絕，說什麽也不願意再跟自己父母處在同一空間裏。
他們的關系好像在進警局之後惡化得更加嚴重了。
易博文将幾份筆錄遞給時俊航：“這是昨天做的筆錄，沒問出什麽有用的線索。”
桌子上還堆放着案子的其他資料，時俊航拿着筆錄看得認真。
易博文也開始思考這個案子的線索。
“篤篤……”
兩人一塊轉頭看過去，李穎婤站在辦公室門口，眯着眼睛看這兩個人。
易博文不動聲色地摸了摸鼻子：“有發現？”
沒發現的話李穎婤肯定還在自己的法醫室裏窩着，不可能出來。
李穎婤攤了攤手，将手裏的一份報告遞給他：“大發現，趕緊看看。”
她給兩人遞過來的是一份DNA檢測報告，檢測結果顯示無血緣關系，檢測樣本分別屬于萬勤和寧絮楠。
“萬勤不是寧絮楠的孩子？”
剛安撫完萬父萬母的賀以安才回到辦公室，看見幾人在看一份資料，也湊了過來，被檢測報告的結果震驚到。
李穎婤也覺得挺意外：“我本來沒想給他們倆做親子鑒定，不過正好樣本都在，我就順手提交了上去，誰知道竟然能得出這樣的結果。”
誰都沒想到，這個名叫萬勤的孩子，既不是萬慶文的孩子，也不是寧絮楠親生的。
“難道是抱錯了？”小楚大膽猜測。
“不可能。”李穎婤搖頭“現在的醫院可跟以前的醫院不一樣，到處都是監控，而且小孩子一出生就帶着手環，不會抱錯。”
“那也可能是離開醫院之後抱錯了。”小楚繼續猜測。
“可能性不大。”易博文沉默了一會“離開醫院之後小孩已經能認了，這種時候還能把孩子給抱錯，除非雙方父母都瞎。”
賀以安問：“能不能查到萬勤真正的父母是誰？”
李穎婤回答：“數據庫正在做對比，暫時還沒有發現。”
只是數據庫所擁有的數據不一定齊全，現實中有很多人的DNA不在數據庫裏，估計很難查到這個孩子真正的父母。
“這就是全部資料了嗎？”沉默了許久的時俊航開口。
易博文點點頭：“我們所能找到的資料都在這裏，很多也很雜。”
時俊航點點頭，手裏拿着一個本子在出神。
衆人沒能等到他的下文，只好作罷，繼續案件讨論。
賀以安：“那麽萬慶文知不知那個孩子其實不是寧絮楠的兒子？”
在萬慶文自己的供詞裏，寧絮楠是被□□才有的萬勤，他應該是不知道萬勤的情況。
李穎婤：“作為一個母親，寧絮楠真的會認錯自己的孩子嗎？”
且不說血緣關系這一層，小孩出生之後沒多久，萬慶文就能看到孩子了，總不能孩子換了一個萬慶文都不知道吧。
小楚：“所以還是醫院那邊有問題？”
賀以安道：“或許是醫生有問題。”
如果是醫生在把孩子交給萬慶文和寧絮楠之前，提前更換了小孩，那麽寧絮楠和萬慶文都不會發現。
“可是為什麽啊？”小楚不能理解。
醫生把小孩給換了有什麽意義呢？
“這就得去問問那個醫生了。”易博文看向小楚“能查得到給寧絮楠接産的醫生嗎？”
“這個簡單。”
小楚跑回自己位置上，在電腦後忙活了幾分鐘：“找到了，賴澹賴醫生，資料我發群上了。”
易博文看了看一邊的時俊航，又看向賀以安。
賀副隊立刻領會到他的意思：“我帶人走一趟。”
易博文點點頭，對時俊航說：“要不再去審一次萬慶文？”
反正現在人都在警局，有什麽想問的随時都可以問。
時俊航卻是沉默，好一會兒才開口：“警局裏有會做字跡鑒定的專家嗎？”
易博文有些疑惑：“有是有，怎麽了？”
時俊航将手裏的資料拿出來遞給他：“給這兩份資料做個鑒定吧。”
……
寧絮楠一年前在禦璟市婦産科醫院分娩，當時的主治醫生姓賴，賀以安輕而易舉就找到了他。
賴醫生一開始并沒有意識到警察到底為何而來，直到他們說出寧絮楠的名字，臉色大變。
賀以安問：“一年前寧絮楠寧小姐在貴院生産，這事你知道嗎？”
賴醫生趕緊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朝面前的警察笑了笑：“畢竟都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我都忘得差不多，要不然讓醫院給你們調個檔案配合調查？”
他在心虛。
垂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死死捏住手中的鋼筆，手心已經沁出冷汗。
他試圖掩飾自己的緊張不安。
賀以安搖搖頭：“不用，我們是來找你的。”
調檔這事不需要提醒，小楚早就把那時候的檔案找了出來，他們才有機會找上賴醫生。
只不過，這個賴醫生比他們想象的要難對付一些。
這沒什麽，作為警察，他們遇到的人千奇百怪，賴醫生在賀以安遇到的難搞角色榜單裏還排不上號。
賴醫生表情僵硬：“找我做什麽？我都說了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的話我們可以幫你回憶回憶。”賀以安面無表情地說“一年前，寧絮楠在你們醫院分娩，而你在孩子出生之後将寧絮楠的孩子和別人的孩子進行了調換，我說得對嗎？”
賴醫生臉色煞白：“你在開什麽玩笑？警官先生，破案是要講證據的，你這是在誣陷我？”
賀以安冷笑：“誣陷？你還真以為我們沒有證據嗎？”
實際上确實沒有，要是有證據的話他都直接把這醫生提去警局了，才不會在這裏跟他耗着。
不過這醫生不知道。
“什麽……什麽證據？”賴醫生心裏沒底，整個人的狀态看起來差到極點。
不應該有證據才對，警方都知道了些什麽？
“什麽證據暫時還不會告訴你，不過我勸你還是自己把問題給交代清楚，別最後罪上加罪。”賀以安一本正經地在糊弄這位賴醫生“別怪我沒提醒你，現在寧絮楠已經死了，如果你還是這樣支支吾吾，我很難不懷疑你跟她的死有關系。”
“死、死了？”
賴醫生驚駭萬分。
近一段時間，綁架案的新聞在禦璟市鋪天蓋地的傳播，但沒有新聞把受害人的真名寫出來，用的都是化名。
因此，賴醫生并不知道綁架案裏的死者是寧絮楠，不知道自己耳熟能詳的新聞裏的主角，竟然是自己認識的人。
賀以安點頭，捶死他心底的期望：“對，她死了。”
賴醫生愕然，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怎麽會死？怎麽死的？”
賀以安：“無可奉告。”
賴醫生趕緊撇清關系：“她的死跟我沒關系，我跟寧絮楠不熟的，我不知道她怎麽會突然就死了。”
賀以安滿眼不相信：“既然跟你沒關系，為什麽你不願意把事情交代清楚？”
“……”
半晌，賴醫生像是認命一般嘆了口氣：“我說，我都告訴你，我……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沒有做過傷害人的事。”
殺人這事絕對不能認，對比起被安上殺人犯的名頭，賴醫生做的那些事其實不值一提。
“寧絮楠從孕檢到分娩都在我們醫院，我一直都是她的主治醫生。”賴醫生呼了口氣“一年前，寧絮楠在我們醫院分娩，正确來說是引産。”
“引産？”賀以安驚訝“怎麽會是引産？”
賴醫生道：“臍帶打結導致胎死腹中，寧絮楠早期産檢的時候沒發現，後來又不按時過來産檢，就一直沒發現。”
等終于發現孩子死在腹中時，已經是第九個月的事了。
賴醫生當即就要安排寧絮楠去做引産手術。
但是寧絮楠攔住了他，求他不要安排引産手術。
賴醫生當時很驚訝：“難道你想讓死胎一直留在你肚子裏嗎？”
寧絮楠當然搖頭，她說：“我不做引産手術，你給我安排分娩手術。”
分娩手術？
這是個什麽名詞？
賴醫生當時都被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他跟寧絮楠解釋了很久死胎留在身體裏的危害……
許久之後，寧旭胤來了，他還帶了一大袋現金過來，笑着跟賴醫生說請他幫個忙。
那袋現金足有四十萬，賴醫生不由分說的心動了。
他只需要小小的行個方便，這四十萬便屬于他。
這不是個小數額。
于是寧絮楠的預産期被提前了，幾天後，寧絮楠以分娩的名義在醫院做引産手術。
死胎被弄出來之後，賴醫生沒給萬慶文有見到孩子的機會，直接将那死胎送出去給早已經等在後面的寧旭胤。
他甚至都沒讓幫忙引産的其他醫生護士多看那胎兒一眼。
他是主治醫生，工作做多一點也并不奇怪，沒有人知道這是一臺引産手術，除了賴醫生和寧姓兄妹。
賴醫生說：“至于後面那個孩子他們是怎麽弄來的我真不知道，收錢辦事，我就只是提他們隐瞞了引産這個事實而已。”
後來寧絮楠他們沒再出現過在醫院，賴醫生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他心安理得的拿着那四十萬，繼續像往常一樣工作生活。
賴醫生小心翼翼地瞄了賀以安一眼，并不想把自己描述得那麽唯利是圖，便往回找補：“主要是寧小姐跟我說，她愛人的父母很不喜歡她，所以她只能靠孩子去獲得愛人父母的認可，要是孩子沒了，她愛人的父母一定會把他趕走，所以沒有辦法，我也是在幫她……”
賴醫生想說錢只是其中一個因素，并不是絕對因素。
然而賀以安并不樂意聽他狡辯：“那你有想過那個無辜的孩子該怎麽辦嗎？”
且不說那個孩子來路不明，等以後寧絮楠有了親生孩子之後，那個原來被用來獲取認可的孩子該怎麽辦？
或許他本來該有一個溫暖的家庭，有愛他的爸爸媽媽，但是到最後卻只能淪為寧絮楠的工具。
賴醫生陷入沉默。
他不是不知道這些，只是每每想起，他都會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反正生活在富人家庭，家裏總不會斷了他的吃喝。
說到底，他還是更在意自己能夠獲得的金錢，其他都不在乎。
賴醫生低下頭問：“寧小姐的死跟那個孩子有關系嗎？”
“目前還不清楚。”賀以安回答“但是賴醫生你得跟我們回警局去面對自己的責任。”
收受賄賂加知情不報還有幫拐等罪名，賴醫生後半生再也跟醫生無緣。
賴醫生：“我……是我錯了。”
賀以安瞧着他沒有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