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殉情

殉情

“喵嗚~”

跟那張陰郁的臉不相匹配的是--那人肩膀上趴着一只貓,正嬌滴滴地叫喚着,畫風一度不搭。

書屋內的星月似是感覺到了什麽,快步蹦跶出來,跑到來人腳邊繞圈。

“誰來了?客人嗎……”黎夢蘇也從裏面走了出來,看到來人時微微一愣“任昭衍?你怎麽來了?”

時俊航目光放在任昭衍帶來的那只貓身上,那是幾個月前從他這裏送走的貓。

任昭衍擡眼在兩人身上掃了一遍,不發一言。

倒是他肩膀上的貓跳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湊到星月身邊去,不知道是不是認出那是它的父母。

黎夢蘇疑惑:“你自己一個人來的?”

“有問題?”任昭衍終于開了口。

“……沒問題。”她只是有點意外,不是說這人現在處境不太安全嗎?怎麽自己一個人出門也不帶保镖?

時俊航除了一開始愣了一下之外,沒什麽表情道:“進來吧,別在門口站着。”

三人一塊在書屋內的木桌邊上坐下,時俊航這裏沒什麽能招待人的,于是給他們都倒了杯白水。

這一次逗貓的人變成了任昭衍……準确的來說是欺負貓,任昭衍時不時揪一下三只貓的尾巴,惹得三只貓都轉起圈來了,直追着自己的尾巴撲。

因為這人的到來,他們陷入一種靜默的氛圍裏,就連正在玩鬧的的小貓們都很安靜。

黎夢蘇跟任昭衍算不上熟悉,只是之前有好些案子跟他扯上關系,所以混了個臉熟,沒到能說得上話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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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她其實跟這位任少爺完全說不上話,一方面這人的脾氣屬實令人難以捉摸,另一方面她見過任昭衍那一箱子的病歷,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惹得他情緒崩潰就麻煩了。

想得正入神,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黎夢蘇接了電話,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應了兩聲挂斷了電話:“我有任務得先走一步,你們聊。”

時俊航朝她點點頭。

黎夢蘇頓了一下,看着時俊航:“別忘記我跟你說的話,有需要的話随時來找我。”

時俊航點了點頭。

等黎夢蘇離開,書屋裏只剩下他們兩人。

沉默彌漫得更甚。

他們似乎也沒有話題可以聊,就這麽一直沉默着坐了将近一個小時。

始終想不明白任昭衍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也看不出來他到底想做什麽。

時俊航琢磨了一會,然後放棄揣摩他的想法,打算去找一本書來看。

結果才動了一下,還沒來得及站起身,那個一直裝啞巴的人終于開了口:“有人在看着你。”

“什麽?”時俊航頓住,一時間沒明白這人的意思。

任昭衍頭也不擡地逗弄手裏的小貓:“那天在警局,有人在看着你。”

因為差點被車撞去警局那天,他感覺到一道注視着時俊航的目光,不怎麽明顯,但是他就是感覺到了。

“……”

距離那天已經過去了很久,久到他都快要忘記這件事。

現在才來說?

時俊航沉默了一會:“你看到對方了?是誰?”

“沒看到。”

“為什麽那時候不說?”

“為什麽要說?”

“……”

雖然有些無語,但是那天他們剛經歷過車禍,還有各種各樣的事情夾雜在一塊,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他自己都沒有留意到的目光,這人竟然感覺到了,這倒是很讓他意外。

還是說只是某些警員對他好奇,所以在偷偷地瞧他,并沒有惡意……

還有一種可能,他們之前覺得林知墨能這麽順暢在警局通行是因為有人幫了他,警局內出了內鬼,那麽……或許那道目光來自那個內鬼身上。

所以封馭雪有人藏在警局裏?

跟時俊航心裏繁雜的思緒不同,任昭衍什麽都沒想,專心逗着手下的貓。

好像什麽事都影響不到他一樣。

時俊航定睛看了他一會:“你和那個姓穆的……”

他其實不太記得穆少恭的名字,但是他記得自己的貓本來是被那位姓穆的帶走的,結果現在卻在任昭衍手裏,僅有的幾次見面,那穆先生好像跟眼前這人關系不簡單。

他有些好奇這兩個人的事情。

任昭衍微微一頓,沒有開口。

“你們是什麽關系?”時俊航直白的問。

任昭衍擡頭,用那雙帶着陰翳的雙眼凝視着他。

“……”這目光很容易吓到人,感覺一不留神就能被這人刀了一樣。

所幸時俊航對這類目光免疫,所以無所畏懼地看了回去。

“關你什麽事?”

“好奇。”

“……”

時俊航:“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情侶。”任昭衍收回自己的目光,回答了他的問題。

他跟穆少恭之間的關系沒什麽好不承認的,眼前這位書屋老板救過他,所以告訴他也沒什麽。

時俊航倒是沒想到他承認得這麽痛快,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很快這種情緒又轉化成了羨慕。

感覺自己每分每秒都活在地獄裏的任少爺被他的目光弄得很煩躁,直接擡頭瞪了回去。

他讨厭這樣的目光。

“抱歉。”

時俊航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很快就收攏了情緒,拿起手裏的水杯放到嘴邊--差點忘了,這個被病魔折磨的人活得也沒比自己好到哪去。

任昭衍帶來的小貓踱步到時俊航身邊,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胳膊。

觸感是柔軟的,讓人感覺到它們生命的溫度,這是一條帶着活力的小生命。

“它叫什麽名字?”時俊航擡手揉了揉它的下巴。

“未盡。”

“……”很特別的名字!

好像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他們倆本就不是喜歡多話的性子,于是又都沉默了下來。

時間一點點流逝,他們就這麽一直陪着幾只貓坐了很久,直到某人到訪--穆少恭來找人了。

這位穆先生顯然很着急,沖進書屋之後見到人還好好地坐在那裏才松了口氣。

接着又看到坐在任昭衍對面的時老板,頗為警惕地看向他。

時俊航:“……”

穆少恭快步向前,拉過任昭衍的手跟他說話:“出門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任昭衍瞥了他一眼,無視了他的情緒:“不想說就不說。”

“現在是非常時期知道不知道?”穆少恭擰眉,對他這種無所謂的情緒感到不滿“那個想撞你的人還沒找到,要是出事了怎麽辦?”

任昭衍眨了眨眼睛,顯然并不在意這件事。

穆少恭心裏默默嘆氣:“出門前先跟我說一聲,我們之前說好了的……”

想到還有外人在場,穆少恭沒有再說更多,而是拉着任昭衍起身:“先回家吧。”

任昭衍表現得不太情願,卻又讓穆少恭将自己給拉走。

未盡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跟着自己主人離開了,星月遙遙望着,沒有動作。

任昭衍看着穆少恭湊到任昭衍耳邊說話,前者雖說一直陰沉着臉色,但是卻絲毫沒有抗拒他的靠近,他們之間的感情比表面看上去要深得多……

時俊航心裏苦笑,那是他永遠得不到的東西。

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羨慕的任少爺,正東張西望在找穆少恭的車,主動提議他今天當司機。

穆少恭沒有拒絕,只是:“我們商量一件事。”

“嗯?”

“你能不能別再見這位時先生了?”穆少恭斟酌着用詞。

“為什麽?”說話間,任昭衍已經找到了他們的車,快步上前去。

兩人上了車,穆少恭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我總覺得這人不太安全,怕你跟他走得太近會有危險。”

更重要的是,這人向來視人于無物,今天竟然主動來找這位時老板,這讓穆少恭很有危機感。

“哦。”

哦?

這是什麽意思?

“昭衍,我……”

一句話沒說完,任昭衍猛地踩下油門蹿了出去。

“……慢點慢點,雖說我不介意跟你殉情,但現在還不是時候。”穆少恭扭頭看向司機,用期盼的目光示意他冷靜。

任昭衍餘光瞥了他一眼,始終沒有把車速降下去。

索性穆少恭沒再執着,正色下來:“我是認真的。”

“認真什麽?”

“那個姓時的感覺很不安全。”穆少恭有些擔憂“我們都只是普通人,還是盡量別跟他們扯上關系比較好……昭衍,我很擔心你。”

“嗯。”

“嗯?”這到底是有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心裏去?

傍晚時分,易隊長再一次出現在書屋裏。

時老板正在準備晚飯,見他過來了順便也給他準備了一份。

易博文猶豫了很久還是問出口:“你對岑肇明熟悉嗎?”

時俊航沒多想就跟他說了岑肇明的事,他知道的信息比時之城要詳細得多。

估計時之城知道的那些消息都是時俊航跟他說的。

岑肇明不止是黎明的三位老大之一,他還是前任黎明當家人的養子,從某種角度來說,跟封馭城、封馭雪兩人是兄弟、兄妹關系。

易博文蹙眉:“這麽說他們年紀差不多?”

時俊航搖搖頭:“岑肇明已經快到四十歲了,封馭城将近三十,封馭雪二十出頭。”

他們的年齡差很大,封馭雪算是前任當家人老來得女,所以極致寵愛,只可惜這份寵愛并沒有維持多久。

易博文很意外。

想了想,他問道:“既然是這樣的關系,他們應該跟彼此相處得還可以吧?”

時俊航搖搖頭:“他們的關系從來沒有好過。”

封馭城和封馭雪是一條心的人,因為封馭雪是由封馭城撫養長大,而岑肇明對他們倆來說,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都是一個外人。

岑肇明酷愛奢華的生活,不管是什麽都渴望搶先別人一頭,也很看不慣封馭城和封馭雪的小心翼翼--連自己真實面貌都不敢暴露出來,他們根本就是在杞人憂天。

這樣的裂痕一直都在,只是利益共享,他們只能無視那樣的裂痕繼續走下去。

時俊航道:“一直到一年前,黎明遭到重創,他們的三人團體變成各自為王,岑肇明其實早就想幹掉姓封的兩兄妹,獨自稱霸,所以他們散得很快。”

當然了,為了讓這個堅實的罪惡堡壘散架,他們付出了很多代價,時俊航的心髒只是一衆代價裏微不足道的一點。

他在心裏默默地想着,并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只道:“他們現在是敵對狀态,相對來說應該容易攻克一些。”

不過即便是已經被分散,這些人手裏握着的權力和武器依舊不容小觑,也不知道他們還會犯些什麽罪大惡極的事。

那三個人無論哪一個,都不是好招惹的人,随便一個人,手裏都沾着成百上千條人命。

易博文想起一個人:“林知墨呢?他又是誰?”

林知墨很早之前就出現在警方面前,後來又莫名消失了一段時間,然後又一次出現。

他出現的頻率太高了,警方卻一直查不到他的消息,這讓易博文不得不擔心。

“他是封馭雪的人。”時俊航垂下目光“封馭雪把自己藏了起來,讓林知墨替他辦事,他不算最重要的人。”

要是能把封馭城、封馭雪和岑肇明抓住,不管是林知墨還是誰都不足為懼。

只是想抓他們可沒那麽容易,那些都是犯下過死十次都不夠的罪名的犯人,他們都很聰明,知道怎麽樣将自己藏好。

易博文放下手裏的筷子,長久地看着眼前這人。

時俊航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沒有擡頭。

良久,易博文開口:“你知不知道告訴我這些意味着什麽?”

這些事情時俊航不該說出來的,就像時之城之前做的那樣,将時俊航完美的隐藏起來,不讓這人跟岑肇明這個名字扯上任何關系。

封馭城、封馭雪以及岑肇明都沒有死在一年前的動亂裏,他們活下來也就意味着時俊航不能見日的身份……

不對!

即便封馭雪他們都死了,時俊航的身份也不能讓人知道,否則只會惹來無盡的麻煩,更甚者是将自己暴露在衆槍手之下。

可是他就這麽輕易地跟自己說了出來,甚至都沒等他開口試探,就這麽告訴了他自己的身份。

難道他不怕這個身份被別人知道,然後未來的生活裏只能東躲西藏,永無寧日嗎?

“知道。”時俊航像是什麽都沒有在意一樣,繼續吃着自己的飯菜。

“你知道後果?”

“知道。”時俊航還是一樣的回答,只是在回答完之後他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

又過去一會,時俊航扯了扯嘴角,眼睛裏看不出情緒:“你可以把這個說出去,沒關系。”

他在給易博文遞報複自己的籌碼,要是他這個身份讓原本黎明的那些犯罪分子知道了,那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封馭雪早就知道自己在這裏,她遲遲沒有動手的原因時俊航其實能猜到一點,但是不屬于封馭雪這一派的人,絕對會讓時俊航死無葬身之地。

易博文啞然,看着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其實不太能明白時俊航這話是什麽意思,本能覺得不對勁……

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對兩人都不是個好的選擇,易博文壓下心裏繁雜的思緒,幹脆又換了一個話題:“我們查到了一點岑肇明的消息,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岑肇明的藏身之所。”

只希望到時候抓捕他的時候別太困難。

時俊航猜到他不會就那個話題繼續下去,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易博文現在手裏算是握着他的命門,不管到最後他會怎麽選擇,時俊航都接受。

要是讓時之城知道他把這件事說了出去,一定會很生氣吧!

“你在想什麽?”易博文感覺這人好像在發呆,一直沒有聽自己說話。

時俊航只是搖搖頭,将兩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就開始收拾桌面。

易博文就這樣默默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人好像比以前更沉默了,他有點不對勁。

之前時俊航還沒有坦白的時候,偶爾還能跟自己聊兩句,可是現在好像除非必要,他都不怎麽說話。

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

可是易博文找不到解決的辦法,他有些煩躁搓了搓胳膊。

星月似乎也發覺近一段時間主人的不對勁,總是亦步亦趨地跟着他,生怕他做點什麽傷害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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