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可是他？”
“應當就是，瞧着還蠻壯實。”
“好像走路一瘸一拐的，不會是個瘸子吧？”
“這郎君還當真俊俏。”
幾個穿着半舊不舊襖子的年輕哥兒和姑娘瞧他走來，皆作鳥獸散，邊跑還邊談論着，莫沉倒沒搭理他們，只是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院子裏走。
比起剛剛院子外圍着的人，這院子裏的人才叫多，狹小的院子裏似乎都塞滿了人。
人群中央，莫沉見到了葉曲安，他被一個中年哥兒拉着，不知道是聽了什麽，杏眼裏含着層薄霧，一副受盡委屈的樣子但絲毫不肯向身旁人低頭。
莫沉把柴丢在一旁，外圈的人都見着了他，紛紛向兩邊讓開，給他擠出了一條路來。
“是他？”
“應當沒錯，跟錢二家的說的一樣。”
葉曲安注意到了動靜，擡眼望去，不自覺地喊出了聲：“莫大哥。”
莫沉向着他颔首，面色平靜地走到了葉曲安身側，低聲問道：“發生了什麽？”
剛剛還在揪着葉曲安的哥兒此時松開了手，嗤笑一聲：“呦，你就是那個外鄉人啊？”
“跟一個未婚嫁的哥兒住一起，他不知羞恥，你也不是什麽好人，怕想要拉去下豬籠。”中年哥兒一上來就挑着廉恥說事，不遺餘力地貶低二人
莫沉眼尾掃了他一眼，沒理他，只是轉頭向葉曲安：“這是哪位？”
“這是我那位嬸嬸。”葉曲安似乎有些緊張，向着他身後縮了縮，“我叔嬸要把我許配給村口的……”
話沒說完，就被剛剛忽略的葉曲安嬸子打斷了：“這麽急着跟自己姘頭告狀？”
“你的婚事，你叔嬸能決定？”莫沉繼續忽視他，只是把目光放在葉曲安嬸子身後的三個男人身上。
“我到底是安安的叔叔，是他長輩，決定他婚事有何問題？”其中一個三角眼的男人應了聲。
葉曲安聽到這，似乎有些憤憤不平，但是介于人到底是長輩，竟不知如何先開口。
“葉曲安說過你們早分過家了，他一個成年哥兒，守着剩下的家産，與誰婚嫁何時婚嫁全由着他自己。”一向不好與人多言的劍修捋順了邏輯，又在系統幫助下了解了些當場律法，倒是直擊問題關鍵。
“你什麽意思，我能貪圖我侄子的家産？”葉二叔似乎是被戳中了痛腳，看架勢甚至想要沖過來，但是被莫沉冷淡的眼神摁在了原地。
葉曲安似乎因為有人給他撐腰，也鼓起勇氣說話：“二叔，我爹當時明明跟你說過，一半地給你，日後莫要再管我的事，這些鄰居們可都聽着的，大夥兒都能作證。”
“這兩年來，叔嬸都未曾問過我吃穿，怎麽現如今想着要給我說親事。”葉曲安像是想到了什麽，眼角通紅。
這眼下，大家又怎麽不知道情況。
這葉二見人一個哥兒生活，自己哥哥才離開多久，就想着吃絕戶。
“反正你一個哥兒跟男人住過，名聲都壞了，還有誰願意娶你。”另一個男人見葉二不占理，此時舔着笑臉出聲。
相較大多的小葉村村民的幹癟瘦弱，他倒顯得滿臉橫肉：“我陳大壯家境又不錯，能讓你不愁吃穿，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
他邊說着，目光邊貪婪地流過葉曲安的臉龐。
這哥兒長相精致，他這些年在縣城村裏來來往往，見了不少人，這等美人還是第一次見着，只見了那一次便被他記在了心裏。
只是葉曲安雖然一個人勞作生活，卻不像生活勞苦好哄騙的哥兒幾句甜言蜜語一點小恩小惠就能哄來的，平日裏躲着他跟躲什麽猛獸般。
葉曲安見着他目光看向自己，有種被什麽滑膩生物爬過的感覺，皺着眉又向莫沉身後躲了躲。
莫沉眉間一跳，貪婪之人他見過的不少，但作态這般讓人作嘔的也是獨一份。想到嫁給這人之後葉曲安的生活，他眸裏閃過寒光。
但是到這還沒結束，那三個男人中唯一一個還沒有開口說過話的是村長，此時他也開口：“葉哥兒已經十七了，再過幾個月就是十八歲生辰，大月法律規定哥兒十八還未婚嫁是要增加所在村子稅收的。”
莫沉冷笑一聲，這三人想必是早早商量好勾結在了一起，這一件件一條條，分明是要把葉曲安往死路上逼，要把他生吞活剝了還要喝幹淨最後一點血。
他自決定入無情劍道後，情緒波動一向不明顯，那怕被幾大魔修長老圍困時也能做到理智大于恐懼。
而今他卻感覺自己胸口似乎都被火燎過了一般，人之惡多森*晚*整*理的是磨刀向更弱者。
若是今日他不在這，葉曲安怕是早被拉走了，也難怪他剛回來時葉曲安那副神态。
陳大壯對葉曲安勢在必得，聽到這哼笑一聲：“現在他跟外鄉人住一起的事情都傳到其他村子了，哪還有人要他。葉曲安，還是別禍害村子裏其他人了，跟我回去好好過日子比什麽都強。”
事情涉及到了自己的利益，那看戲的人也就有了自己的立場，也開始紛紛勸葉曲安。
“是啊葉哥兒，陳大壯多好一人，又是咱們村裏知根知底的，不比那不知道何處來的外鄉人要好？”
“就是就是。”
“葉哥兒，你也老大不小了，早點結婚生子為重啊。”
“葉哥兒你也莫擔心葉大給你留下的東西，有我們看着葉二還能給你分了不成。都是咱們村的，你結婚帶去陳大壯家也無事。”
原本葉二臉上都開始浮着笑了，聽到這，臉上的笑容一僵硬。他身側的葉二嬸也狠狠地掐着他腰間的肉。
葉曲安見身邊人各個打着為他好的名義，卻想把他推進深淵，惶恐不安地看去這一張張臉，像是第一次見到這些人。
陳大壯前年喝醉酒後剛剛把自己的發妻打死，還對外宣稱是發妻墜井而亡，他不信這些人沒聽說過，現如今像是替他謀了好婚事般，點頭說着這是好事這是好事，勸他別誤了全村人，倒是各個清白無辜。
莫沉把周圍人的神态變化都收入眼中，見那原本不動聲色地村長此時臉上都帶着些笑，似乎葉曲安嫁給陳大壯是板上釘釘的事。
他抓起葉曲安的手：“既然葉曲安非要嫁人，他又能做主自己的婚事，那總得聽他的意向吧？”
葉曲安平日裏做慣了粗活，指尖都是些繭子，此時不知道是因為天寒還是因為心寒，指尖更是冰的像塊外面的石頭。莫沉握住的時候，感覺這寒氣順着掌心延到了心底。
聽到這，葉曲安也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有些歉意地看向莫沉，他知道莫沉原本可以随便找個地方休養兩日便離開。如今因為被他拖累，主動攬來了麻煩。
但他的确不想嫁陳大壯，他只是想活着。
“村長，我跟莫大哥情投意合，也不願嫁給他人。”葉曲安堅定了神色，對着村長說。
“可他只是個外鄉人，你這孤身一身遠嫁到外面，我們以何顏面去見葉大。”村長臉色一僵，也沒想到這二人如此決絕，此時居然還打起來親情牌。
“我可以留下。”莫沉神色平靜，“也有本事給小葉一個平靜安穩的生活。”
他不動聲色地堵上村長的話頭。
周圍村民又開始竊竊私語，反正對他們來說，葉哥兒只要不影響他們生活，與誰婚嫁又跟他們有何關系。
“你不要不知好歹！”陳大壯眼見着煮熟的鴨子要飛了，此時急着眼要上去拉莫沉的衣領，“你個外鄉人在這作威作福什麽？”
莫沉臉色微沉，他是沒想到有些人敬酒不吃吃罰酒，出掌輕拍陳大壯拽着他衣領的手，陳大壯當即抱着自己的手腕痛叫。
但莫沉一個眼神都懶得甩給他，只是抽出背後的劍，铮锵聲之間，衆人還沒有看清他出手的動作，只聽到一聲破空聲，白刃擦過陳大壯鼻尖削下些發絲直愣愣地插入地面。
陳大壯被這一劍吓得再出不了聲。
莫沉走過去，手腕輕輕一用力劍便被拔了出來，陳大壯見到他微俯下的高大身影，坐在地上不住向後推，卻沒得到莫沉一個眼神。
劍身反射的冷光打到幾個圍觀人的臉上，讓他們不住驚呼出聲。
莫沉像是對陳大壯說又像是對在場全部人說，緩慢地把劍插回劍鞘裏補充道：“這事便如此說定了，莫要忘了。”
“這也不是個容易對付。”
“那可不是，隔壁二姐不是說他前些日子上山捕些東西回來，你沒見那葉哥兒臉上肉都多了些。”
“幸好幸好，我們可沒得罪過他。”
“這陳大壯得罪了他，以後有他受的了。”
此時陳大壯見求娶不成還被下了面子，剛從被劍恐吓過的恐懼回過神來，就立刻翻身爬了起來，邊向外面跑邊不忘放狠話：“你們倆給我等着。”
在衆人的哄笑聲中，陳大壯這短小身材倒是跑得飛快。
這時，遲遲沒出現的隔壁阿姐也搬救兵來了。
“葉成績，葉成合，你們兩個要做些什麽。”一個白須老者撐着拐杖，邊疾步而來邊怒聲問道，他身側還有一個白面哥兒攙扶着，再旁邊就是久沒出現的阿姐。
“葉大才離開多久，你們就對他的遺孤下手？”老者絲毫不給面子地斥責問道，他面容紅潤聲音洪亮，看着身體硬朗。
“族公，不是你想的那樣。”剛剛還擺着臭臉的村長此時也堆着笑，走上前解釋。
族公沒理他只是走到葉曲安面前，摸了摸他的頭，輕嘆了口氣：“葉大走時托我照看你，我年老不中用了平日裏也護不住你，但是這件事你莫怕，族公給你撐腰。”
葉大夫夫二人懂得醫理藥理，先前幫助過不少人，現今留下這麽個孩子卻是由得人欺負。
這一事直到族公出了手，最終是敲定了。
婚事兩人是定下了，系統安排下的前情任務也完成，但這只是一切的開始。
被葉曲安領去看所剩無幾的存糧時，莫沉看着空空的鐵鍋，想到那日他在村裏說的說，終于明白當務之急是填飽他們二人的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