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莫沉聽了望着小院，頓步思考了片刻。
鄭源也察覺到了不對勁，試探性地問道：“莫道長，可是我嫡妹的院子出了什麽問題？”
“是，也不是。”莫沉說完這句話，低頭不知跟什麽東西交代了一句，“你去把鬼氣最薄弱的地方找來。”
在鄭源的角度來看，他是對着空氣說話，又想到不知道藏在鄭府哪個角落的惡鬼，他懼怕地向着莫沉靠了靠，又借着試探：“莫道長，可要我把舍妹喊來。”
“不用，也別向後宅的人洩露我來鄭府的事。”莫沉走上這麽一圈後，已經對整個鄭府有了大致的判斷。
如今他準備在惡鬼知道他的動向前找機會……
鄭源咽了咽口水：“可是父親準備晚上宴請您，想來整個後院都知道了。”
莫沉聽了緩緩颔首，面上倒沒有什麽變化，只是撈回了正不情不願感受鬼氣的阿筍。就在鄭源緊張地等着他交代其他什麽事時，就見莫沉把身後的鄭管家喊來了：“能否麻煩鄭管家去鎮前六子茶樓找一名叫丁成駕着驢車的人？”
鄭管家看向鄭源，見到鄭源正給他使眼色，也低頭應着：“自然是可以，莫道長是需要帶話還是帶人來？”
“勞煩鄭管家帶話讓他先回去。”莫沉知道自己今夜是離不開鄭府了，還是找人跟丁成說一聲，“今夜怕是要叨唠貴府了。”
鄭源自然是歡迎，眼下他總覺得身邊冷飕飕的，有莫道長在身邊都安心幾分。
見着鄭管家離去了，莫沉領着鄭源回到廊道上，兩個人一同看着湖中緩緩游動的錦鯉，這讓鄭源一時間理不清要做些什麽。
莫沉見周圍沒了什麽人，這才又與鄭源說回了正事：“貴府已被人布下了養魂陣和代行陣。”
但是鄭源根本不懂這些，在鄭府出事前他便多是呆在學堂和書房識書學習，為的是考取功名自然也不能理解這神神秘秘修仙人的說法。
“以整個府的生靈養惡鬼并讓惡鬼取代府中人。”莫沉解釋，他在上界與血鬼宗的人纏鬥過，也見過凡人村莊遭受養魂陣後的慘樣，整個村莊無一活物甚至找不到村民的殘魂，想來都成了養魂陣的養料。
只是他沒想到會在下界也見到這樣的陣法，雖然這個陣法被精簡了許多效果也大大削弱，但是被用來與代行陣疊用卻也是神來之筆。
鄭源表示自己只是柔弱書生，受不得這種刺激，他又縮了縮脖子問：“那該如何是好？”
“現下外院的養魂陣陣眼已經找到了，還需要找到代行陣陣眼，只是此陣陣眼定是在某個人身上。”莫沉也凝着眉，看來對他來說，形勢也不是很明朗。
“那可是在舍妹身上？”鄭源與自己嫡妹自小關系就好，此時也不免擔心，“可會對她有什麽影響？”
“破不了陣，她便會被惡鬼取代。”莫沉語氣平淡。
鄭源也急了，先前說好處理完女鬼再交付的靈玉佩被他從袖中取出，放在雙手手心間被他恭敬地遞給莫沉：“請莫道長救舍妹！”
莫沉倒沒拒絕，如今見了這陣，以他自己空空的修為也不敢托大，不過見鄭源并不清楚事态的緩急又多補充了幾句：“若是不破陣，別說她，你們都會成為惡鬼的傀儡。”
“一般大型代行陣陣成需四十九天，而看這個陣，今晚子夜就能最終成陣。不過在陣成前兩個時辰，惡鬼會先寄身到代行陣陣眼身上，鬼力大削。只能趁這個時候破陣。”
“不過現今府中應當有人已經被鬼氣污了神魂，晚宴上勞煩你拖住代行陣陣眼和其他人，我尋機會去破陣。”莫沉的想法很簡單，但是聽得鄭源臉色是來回幾番變換。
“莫道長，你這不是為難我嗎？”倒不是他不願，他是真的怕。
“你是陣眼血親，陣成之前不會讓你的血染上代行陣的。”莫沉蒼白地安撫了鄭源兩句。
鄭源顫顫巍巍地縮起脖子，但想到自己一家老小也是咬牙應下了：“莫道長你盡管破陣。”
只是莫沉高估了鄭源的心理承受能力。
晚宴上，不知鄭光為是如何想的，也未讓他們分席而坐。桌上菜肴豐富精致遠是莫沉平時所比不上的，還呈上了幾壺好酒，不過莫沉并不甚感興趣。
現今府中暗波洶湧，雖然鄭光為不知明細也應當是知曉情況的，莫沉看着他舉着杯眉飛色舞為一家人介紹自己，甚至開始問他家中情況。
莫說他，就連被緊急從縣衙門喊回來的鄭家大公子鄭毅也是傻着眼跟他面面相觑。
莫沉見鄭光為眼裏的鬼氣相較下午時更重，心下突然明了，目光悄然掃過席間。一衆女眷和哥兒的位置間，坐着個水色羅裙白色夾襖的少女，比起身邊人的目光呆滞的模樣，她倒是鮮豔得很。
察覺到莫沉在看自己的少女也向着他彎唇一笑，少女明眸皓齒，細長白軟的手指搭在紅唇上似乎帶着其他意味的誘惑。若是旁的氣血正盛的少年人見了怕得鬧個大紅臉，可偏生面對她笑靥的是莫沉。
莫沉像是見了棵尋常的花木般又像什麽都沒瞧見，平淡地收回了視線繼續跟鄭光為交談。少女也不惱，只是嘴上笑意更盛。
鄭源正哆哆嗦嗦地給自己夾着菜，見莫沉不曾動一口飯菜，他也不敢進食，生怕飯菜裏有毒。又聽見自己爹在那問莫沉可有婚嫁，他手裏筷子直接抖到了桌上。
這下一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可是飯菜不合源兒胃口？”鄭老夫人語氣關切地問。
若是平時鄭源就當是長輩的關切，可晚宴前莫沉已給他點出自家人不對勁的地方，又提點他鬼話連篇不可多信。
望着往日熟悉如今卻頗感陌生的家人，他頓時覺得有針紮屁股般坐立難安。但好在他強逼着自己冷靜下來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怎會，只是今日有些返寒，凍着手了，一時間沒拿住。是孫兒不對。”
話落，其他人跟牽線木偶般齊刷刷地轉頭回去，除去莫沉和也察覺到不對勁的鄭毅。
莫沉目光沉沉地看向鄭源，難得舉起酒杯掩住嘴，又微不可查地向着鄭源搖頭。這鄭源沒看太懂，不過他大抵是明白叫他先別有其他行動。
鄭毅欲言又止，想喊上弟弟到外面商讨，就聽鄭光為又開口問了：“莫道長可有婚配？”
鄭源哪能不知道這是鄭府的惡鬼的旨意，是惡鬼看上了莫道長，難道這還是個女鬼？也不怪，莫道長長相俊美無俦，還偏生帶着些正氣與冷淡的氣質，這不正是人鬼殊途話本裏女鬼偏愛的那種冷淡正義道士……
鄭源還真想差了，這惡鬼确實饞莫沉身子，不過是想把他吞食的饞。
這一點莫沉是看得清楚，他雖然修為被封印，但是常年修煉淬體，體內靈氣充沛氣血充足，對惡鬼來說确實大補。
“在下已有一未過門妻子。”莫沉倒是果斷地說出了實情，也不怕引起惡鬼的不滿。
鄭光為嘆了口氣：“那倒是可惜，我這還有個未出閣的女兒，原想着莫道長年輕有為不失為一個良配。”
盡管如此說着，他還是堅持要為雙方做介紹：“煙兒，這位是莫道長。”
“莫道長，這就是小女，鄭煙。”
鄭煙向着莫沉福了福身，莫沉只是面色平靜地向她颔首。
因着如今鄭家手下人都跑了大半，這宴上也沒幾個能伺候的，倒真顯得這頓飯像是普通的家宴。
如果不是其他些個人表現得實在是提線木偶的話，便更像了。
察覺到不對勁的鄭毅三番兩次給自己三弟使眼色，就見自家三弟跟鬼迷了心竅一樣死死望着那個勞什子莫道長，他一時間都有些懷疑這個莫道長怕不是什麽妖異了。
終于在鄭毅眼皮子抽筋前，鄭源可算是看到自己親哥的臉色了，見莫沉還沒有其他動作只是聽鄭光為大談鄭府的起家歷史，便跟着鄭毅溜出席了片刻。
“這是個什麽情況？”鄭毅站在門外低聲問鄭源。
鄭源則是一副大為感動的模樣：“哥，還好你還是清醒的。”
“什麽意思？”鄭毅自然看出自己家人的不對勁。
鄭源此時已經松了一半的心，便叽裏咕嚕地把莫沉先前交代給他的話都倒了出來，見自家兄長沉着臉邊聽邊點頭，他就把手搭在鄭毅肩膀上：“哥，依我看，等會你也同我一起留住家裏人，莫要讓等會鬥法時傷着他們。”
鄭毅眼角瞥向他，也笑着稱是。
“來，兄長，我們碰個拳。”鄭源舉起自己的拳頭，想像以前跟自家大哥打氣時碰拳一樣，卻遲遲不見鄭毅舉起自己的手。
鄭源奇怪了：“怎麽了，哥？碰個拳，打個氣啊。”
他見鄭毅遲遲沒有反應，原本搭在鄭毅肩膀上的手滑下去直接舉起了鄭毅的手，不知道為什麽帶着股執念非要跟鄭毅碰拳。
鄭毅的手腕被他舉了起來，手卻軟趴趴地垂下去了。
不安開始在鄭源的心中瘋狂地擴散，快從胸前擠到喉間了，壓着他都說不出話來了。
鄭毅勾着眼皮，抿着唇角，露出個堪稱柔媚的笑。
不安終于松開了鄭源的喉嚨，卻釋放出了他的尖叫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