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橘子

橘子

面下得快,吃起來更快,剛把從半截看起的電影看出點頭緒,宋澄的面就吃了個幹淨。

剛吃飽懶得動彈,宋澄繼續坐在那看電視。等回神,溫向儀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

宋澄有一瞬間恍惚想起她的上輩子。她和溫向儀在同一間屋子裏待着,有時候在一塊,有時候分開去做自己的事。

不同的是,那時候她們的家很大,而現在,溫向儀拿着睡衣走進浴室,沒一會兒,嘩嘩的水聲就傳到了客廳。

宋澄陡然清醒,對着電視上插播的廣告坐了好一會兒,端着兩個碗起身走向廚房。

有什麽不一樣了,有什麽還一樣。

就算住在老小區房,溫向儀還是嬌貴小公主,吃完飯不知道端碗。

老房子的衛生間幹濕分離幾近于無,溫向儀碾着頭發末梢的水分,抽紙擦去鏡子上的水霧,才從裏頭看到穿着睡衣的自己。

兩年前姥姥還在時,她常過來住,側卧的衣櫃裏都是她的衣服,她從初三就不長個了,身高停在168,以前留在這個房子的衣服竟也能繼續穿,只是房子的主人不在了。

姥姥走後,駱顏再沒回來過,每次燈亮起,老房子裏都只有她一個人。

簡單吹了吹頭發,溫向儀往外走,打開門,影影綽綽的電視聲音陡然清晰起來。

宋澄還在沙發上坐着,乖覺得像沒移動過,她面前的桌子卻已經大變樣,碗筷收拾得很幹淨。

見她出來,宋澄坐直些:“碗我洗了,給你放好了,桌子也擦了。”總不能留給溫向儀洗。

溫向儀應了聲:“辛苦你。”

她走過去坐下,發梢還有點濕,溫向儀用手裏的毛巾有一下沒一下地擦着,注意到現在在放廣告:“電影放完了?”

宋澄點點頭。

這就放完了。

溫向儀好奇道:“最後的結局是什麽?”

宋澄當時在發呆,完全沒看到電影什麽時候結束的:“沒注意看,就過去了。”

溫向儀扭頭看了她眼,正要說話,宋澄已經拿起遙控器問道:“要不找出來再看一遍?”

溫向儀到唇邊的話忽然不用說出去了。

她很快地眨了一下眼,不知宋澄為什麽會接出自己想說的話,輕而易舉地用她的思路撞上她的意圖。

宋澄在片庫裏搜索電影的名字,一個個拼音輸入,還輸錯了兩次首字母。好不容易打出來,發覺片庫裏沒有收錄這部的版權。

“居然沒有。”宋澄喃喃自語,看起來比溫向儀還懊喪。

溫向儀彎起唇,忽然覺得看不到想知道結局的電影也沒什麽。

“宋澄,我不想看了。”溫向儀揚了揚下巴,“找個你喜歡的東西看吧。”

宋澄是個很聽主人話的客人,開始翻找想看的節目。電視噠噠地跳着音效,節奏很讓人舒緩,溫向儀打開書櫃,尋出個圓滾滾的銅風爐,菊花碳放進去點燃。

宋澄的目光不知不覺間落在她身上:“要煮茶嗎?”可溫向儀沒有晚上煮茶的習慣啊。

“不煮茶,晚上喝茶睡不着。我們烤橘子吃。”

溫向儀彎腰從塑料袋裏拿出砂糖橘,揀了兩個放到烤網上,彎起唇問宋澄:“你吃幾個?”

原來要烤橘子吃。

宋澄探頭看了看烤網下的碳火,焰火跳動不休,宋澄不會形容菊花碳焚燒起來的味道,只覺得聞起來很溫暖。

她想起來,溫向儀以前冬天吃水果也要在暖氣片上烤一會兒。她總是怕涼。

宋澄給自己拿了五個砂糖橘放上去,小小的烤網一下子滿滿當當。她拿着第六個,實在找不到落腳點,遺憾放回袋子。

拿起遙控器,宋澄宣布:“我要繼續找電影看了。”

這次沒花多久時間,她就打開了部節奏舒緩的老電影。

菊花碳燒着,時不時發出哔剝聲。溫向儀抱着靠枕,腳蜷縮在沙發毯裏,入神地看着電影中狹小花店裏的男女。

粵語臺詞伴随背景音樂悠然響起,一同響起的還有宋澄念臺詞的聲音:“為什麽你什麽都會,那麽厲害,你是不是常常考第一?”

宋澄可能有什麽語言天賦,亦是托了聲音好聽的福,聽得出不會粵語,卻又能一下子把粵語模仿得很有神韻。

念頭一閃而過,溫向儀懶懶窩在沙發裏,配合學宋澄的下句臺詞:

“為什麽你什麽都不會,你平時做什麽?”

“?”

同樣靠在沙發上的宋澄扭頭看她。

溫向儀的笑容無辜而純善:“不是念臺詞嗎。”

“是。”宋澄為自己辯駁,“所以我和他不一樣。”

電影男主的下句傳入兩人耳中。

[我?我只會打籃球。]

宋澄:“……”

[你便是我朋友……]

溫向儀實在忍不住,臉埋在抱枕裏笑了起來。笑聲悶悶地傳來,好久沒停下,把電影臺詞都壓成她的底襯。

宋澄被她笑得狼狽,冷着臉去翻烤橘子。微微翻動幾下,烤橘子的香甜氣息便在老房子裏飄開。溫向儀鼻尖動了動,擡起頭張嘴要說話,半個暖烘烘的橘子直接進了她嘴巴。

根本沒有拒絕的機會,溫向儀只好咽下,這個季節的砂糖橘很甜,讓人口齒生津。不過她有注意到,另外半個已經被宋澄吃了。

宋澄又剝了個橘子,溫向儀發現宋澄吃過才會給自己吃,好像在替她嘗嘗甜不甜似的。這個行為對兩個人來說太過親密,她為什麽要跟宋澄分食同個橘子?

溫向儀不太自在地動了動身,自己去夠橘子:“你吃你的,我來。”

宋澄:“诶你小心燙——”

敲門聲忽而響起,打斷宋澄的話和溫向儀的動作。

溫向儀起身去開門,宋澄亦步亦趨地跟着。

溫向儀把木門打開小半,李常笙的面容出現在鐵門之後。

她溫聲道:“李阿姨。”

李常笙身上還是分開時那套職業裝:“向儀,我們分開時你說要回家的,怎麽沒回去?你媽媽急得給我打電話。”

溫向儀等她說完才開口:“她真的急嗎?”

李常笙啞然。

她接到電話時聽到隐約撥弄的水聲,駱顏應該在浴缸裏,聲音被熱水泡得發懶發綿,像交待一件公事,駱顏讓她找到溫向儀。

“八成又去宿青路了。”

對李常笙的沉默并不意外,溫向儀體貼地給了臺階:“我媽肯定知道我來這裏了,你說是不是,李阿姨?”

李常笙只好點頭。

作為駱顏的助理,這些年她的工作內容很大部分是幫上司看顧女兒,她早就知道,她做不了這對母女間的潤滑劑,她們都太聰明,也太了解對方。

總之,找到溫向儀了就行。李常笙放松下來,才從縫隙裏看到溫向儀身後還有一個人。

“向儀,你身後是誰?”

溫向儀回頭看了眼宋澄。

宋澄不明所以地望向她,目露征詢,好像在問自己需不需要她上前。她總是安靜的,無害的,卻會默默跟在自己身邊,像種無聲的支撐,或者說陪伴。

溫向儀收回目光,她不認為自己需要,但意外的,她不排斥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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