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猶記在很久之前,差不多是六年前,組織裏發生了一場毀滅性的意外,差點将整個組織暴露在社會面前。

自從組織成立開始,由內而外由上而下,整個組織機器都在服務于一項保密實驗。很少有人知道這項實驗跟什麽有關,也很少有人見過這個實驗基地在何處。畢竟是違法項目,組織定然不會大張旗鼓。

他們只知道這項實驗的名字——烏丸計劃。

組織名下以烏丸集團為母公司,旗下分公司子公司在全國各地星羅遍布,起這個名字倒也正常。

雖不明實驗目的,但是這個實驗的負責人卻廣為人知,宮野厚司和宮野艾蓮娜這對科學家夫妻,在霓虹學界也是金字塔頂尖的人物,以往都是在經營自家的診所,但是不知道哪一天,這對夫妻進入了組織,并迅速成為了實驗負責人。這對夫妻一加入,社會各界科研人員立馬聞聲而動,極短時間內迅速填充了組織的人才結構。

有了人才的不斷湧入,再加上組織不要命一樣地把資金全都投入實驗項目,實驗很快取得了進展。

然而BOSS沒高興多久,一場爆炸将幾年來的心血付諸一炬。

試驗基地所有儀器都被銷毀,科研人員全部死亡,組織技術人員搶救了很久才恢複了部分實驗數據。

更要緊的是,警方順着實驗基地的蛛絲馬跡查到了組織的存在。

這一下,組織處處掣肘,平日動作收斂了很多。BOSS派出皮斯科從商發展業務也是為了讓他盡量在明面上斬斷組織與烏丸集團的聯系,不至于傷筋動骨。

實驗室毀了,可以再建;實驗數據沒了,可以再做;但人沒了,是真的沒了。

來到組織的科研人員在加入之前也都了解了組織的性質,他們孑然一身,并不擔心身後事。但宮野夫婦不同,他們有個才上小學的女兒,還有個剛出生的女兒,他們走了,剩下兩個孩子在這充斥着血腥與殘酷的組織裏根本無法生存。

組織的人本來是打算讓這姐妹兩個自生自滅的,但是BOSS讓人給她們做了個智力測試。

大女兒處于平均水平,但小女兒卻遠超常人,她或許還遺傳了父母的科研能力。

考慮到資源利用,BOSS把小女兒交給了科研院所的人撫養,大女兒則是作為要挾交給了一個普通成員監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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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松田陣平和琴酒也不過剛上國中。

他們打小就沒感受過父愛母愛,貝爾摩德作為養母撫養他們,頂多只是讓他們能在這個吃人的組織裏活下去,但是并不會給予任何情感價值。

他們成長起來,僅能感受到的親情也不過是考核中彼此攙扶的手臂與摻雜着傷疤與鮮血的體溫,又或者是生死垂危時一個擁抱一句怒罵。

他們并不明白失去父母對一個懵懵懂懂的孩子而言是多麽殘忍的一件事,或許他們也曾感受過,但是大多數時候活下去的渴望與現實的殘酷還是覆蓋了心中那點淺薄的對父母的好奇與迷惑。

因此當他們在訓練場上與其他同齡人閑聊起來時,松田陣平很疑惑地反問一句:“這不是挺好的嗎?”

說話的人一梗,他不敢置信地重複了一句:“她們失去了父母,接下來的人生只能靠什麽都不懂得姐妹兩個相互扶持了!”

“對啊,挺好的,又不是活不下去。”松田陣平眼神怪異地看他一眼,“我又不是聽不懂。”

這話出口,其他人的眼神都變了,他們看怪物一樣看着松田陣平。

“這......”好嗎?

他們想反問,但是松田陣平已經自顧自地攬住琴酒的肩:“你說呢?”

琴酒:“還好。”

“對吧,我也這麽覺得。”松田陣平笑起來,“感情不過是累贅罷了,即便是親情也不過如此。而且那對姐妹沒了父母,不也活得好好的嗎,他們都沒說什麽,你們瞎但什麽心?”

“吶吶阿陣,你渴望過父母嗎?”

“沒有。”琴酒冷冷地掀了掀眼皮,狹長的眸子裏翠綠的冷光毫無感情,語氣裏帶着諷意,“累贅。”

“是吧,我也這麽覺得。”松田陣平滿足地往琴酒身上倒,他冷淡而具有迷惑性的蒼藍色眸子看向已經僵硬在原地的其他人,“你們呢,渴望過父母嗎?”

當然渴望過。

很少人像這兩人一樣,擁有人生中第一份記憶時已經深陷組織這個漩渦了。大部分人進入組織時已經可以記事了,他們記得自己的父母,對親情也有着最基礎的理解,他們像所有的普通人一樣,向往父母溫暖的懷抱。組織裏的競争很殘忍,平時訓練與考核很累,這讓他們更加思念父母。

他們一直渴望着有一天能夠離開組織回到父母身邊。

但是在他的注視下,其他人如鲠在喉,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他們看着面前這對同齡人中甚至可以說是組織裏最強的搭檔,看着他們臉上的理所當然,心裏一陣陣發寒。

沒有同理心的怪物。他們想。

正如飛蛾向光,人類都渴望一個家,只有怪物才會對親情嗤之以鼻。

他們的想法松田陣平和琴酒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他們也發現了組織裏的同齡人在有意無意地避開他們,不過這對他們并沒有什麽影響,他們的日常生活是以彼此為支撐的,其他人不過是生活裏無聊的過客罷了。

并不是其他人孤立了他們,而是他們孤立了整個組織。

但是當天晚上,回到家後,松田陣平又問了一次:“阿陣,你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那兩個沒有任何生存能力的孩子失去父母,你會覺得可憐嗎?如果你見到她們,會不會給出幫助?”

琴酒胡亂攪拌着杯子裏的沖劑,聞言淡淡道:“不會。”

他說完,仔細看了眼松田陣平:“自己的事情都已經管不過來了,你為什麽喜歡關心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松田悻悻地默默鼻尖:“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從小到大,我似乎從來沒見過你對什麽東西展現出哪怕一點興趣。”

“阿陣,問個很俗氣的問題,你的夢想......額,你有夢想嗎?”

“......活着。”

能活着就好,即便是渾渾噩噩地活着,即便是枯燥無聊地活着,但只要活着,總會有盼頭。

在這個将人的生命棄如敝履的組織裏,他卻厭惡任何一切不珍惜生命的行為,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然而就是這麽一個說着“不會”的人,卻在六年後把傘遞給了走丢在雨夜的女孩。

他并不知道琴酒遞出這把傘是出于什麽心理。是想要利用這個孩子,還是單純地展現了為數不多的憐憫,又或者兩者都是。

松田陣平有時候真的不能明白琴酒心裏在想什麽。

但不管是出于什麽目的,帶來的回報很可觀。宮野夫妻的小女兒,被研究室視若珍寶的存在,卻将這把傘當成了寶物,不準任何人觊觎,也不準任何人诋毀遞給她傘的銀發青年。

一把傘換一顆真心,确實是筆不錯的買賣。

......

“嘭!”

手機落地的聲音把他從混亂的睡夢中喚醒,松田陣平扭了扭脖子,打着哈欠伸了個懶腰。

廣播裏已經在播報到站提示了,窗上印着遍地闌珊的燈火,天邊透着發亮的藍意。他運氣不錯,飛機沒有任何延誤,順順利利地到了夏威夷。

下了飛機後,松田陣平沒給琴酒打電話,他連手機都沒開,直接拖着行李箱回了家。

他倒要看看琴酒這麽久都不回他消息究竟在幹什麽,是不是真的有了新朋友就不管他這個老搭檔了。

回到家時,隔壁的那戶人家門口亮着夜燈,或許是給家人留的,暖融融的光點亮了漆黑的夜,讓人有種被等待的溫馨。

不過松田陣平一點眼神都沒分出來,他看着漆黑的窗戶,眉頭漸漸皺起。

他終于意識到了事情有些不對勁。

琴酒不會出去到現在都沒回來吧?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靜悄悄地回到家裏。進門第一件事不是開門,而是摸到卧室裏看了一眼,沒有人。

松田陣平打開燈,看着整潔如初沒有絲毫生活氣息的房間陷入了沉默。

——比起出去玩沒回家,直接打包走人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點。

他又檢查了一遍,家裏确實沒有第三個人的痕跡。他終于放下心,然後把行李箱一開,不出五分鐘,整個客廳裏就被他造作的充滿了生活氣息。

收拾了一會兒後,覺得有些餓了,于是到廚房去翻有沒有什麽零食。

冰箱裏空空如也,就幾包面條和幾捆蔬菜。

“自己在家就吃這些?”松田陣平啧啧,轉眼看到餐桌上有一盤青椒餅。

松田陣平皺了下眉,嫌棄地出了廚房。

他讨厭青椒,琴酒也知道,因此平時在家裏是絕對不會出現這東西的。不過琴酒要是喜歡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松田陣平若有所思,以後偶爾也買幾次青椒吧。

正在這時,他聽到門外傳來引擎聲,似乎是琴酒回來了。松田陣平立馬老神在在地坐到沙發上,完全沒有開門的跡象。

然而等了老半天也沒等到有人開門,可能是鄰居回家了吧。

松田陣平癟癟嘴,神情恹恹地拿出手機開機。

“叮咚——”

門鈴響了。

“又沒帶鑰匙嗎?”

松田陣平瞬間精神起來,喜笑顏開地過去開門。然而大門一開,在看清門外的人後,臉上笑容消失,頓時布滿了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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