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在散養琴酒十多年後,貝爾摩德深深将一件事刻入骨髓,那就是不論如何,在跟琴酒談話時一定要先聲奪人,不管你有沒有理,只有先發制人才有機會從琴酒那裏奪取主動權,不然談話主導權絕對會在不知不覺間回到琴酒手中。
她這個養子平時沉默得很,半天憋不出一句屁話,但真等他開口,那控場能力卻讓人望塵莫及。
“你已經知道了對吧?”她又重複了一遍。
對面沉默了幾秒,這讓她有種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胸有成竹感,但是下一秒,她聽到她的樣子似是漫不經心地重複了一遍她的問題,又很輕地笑了一下。
“你是指什麽,是指BOSS為什麽對A的态度起伏不定,是指BOSS為什麽想方設法把松田陣平調開,還是指BOSS為什麽讓我這個對商業一竅不通的人來跟白鴿集團的掌權人接洽,還是指......”
青年的聲音通過話筒傳出,有些失真,但像一口清透的冰泉,一下子打破了貝爾摩德心頭的運籌帷幄,也讓她意動的心思漸漸冷卻。
随着青年不疾不徐地敘述,貝爾摩德眼睛漸漸張大,藍眸裏滿是驚疑不定的、驚喜的、興奮的目光,最後一切歸于平靜,她回過神,下意識地開始檢查身邊有沒有竊聽設備,等青年說完後,她恍惚地回應幾句,挂斷了電話。怔怔地在月色裏沉默良久,貝爾摩德起身開燈,她為自己倒了一杯紅酒,只覺此刻頭腦無比清醒。
第一反應,這次琴酒說了好多字。
第二反應就是,她這一次無比确定,BOSS要翻車了。
紅唇覆在杯口,貝爾摩德淺嘗辄止,她放下酒杯,雙手捂住臉,身體發抖。良久,興奮的笑聲回蕩在房間中,女人輕輕感慨:“有趣啊。”
“真是好期待,你會給我什麽驚喜呢......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琴酒”兩字在唇邊徘徊,最終,貝爾摩德只是意味深長地嘆道:“阿陣。”
有的人天生就是屬于森林,即便獵人想方設法要将他馴服,但是他的天性怎會讓他甘于屈居于逼仄的牢籠呢?野獸就是野獸,即便是看上去溫馴無害的,那也是野獸。
而BOSS想要掌控一只野獸便罷了,他竟然癡心妄想掌控一群野獸,貪心不足蛇吞象,那就祝他死得五彩缤紛,死出自己的精彩。
真是迫不及待看到那個場景了,只是還要等好久,十幾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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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關系,她等得起,她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為了看這場好戲,她現在都突然不抗拒實驗室了,甚至覺得再被“分屍”幾次都是值得的。
*
法國巴黎。
挂斷電話後,琴酒回想起他們最後那幾句話。
“你就這麽說出來,不怕我告密嗎?”貝爾摩德像是有些警告意味。
琴酒面不改色地回應:“你不敢,也沒必要。”
“哦?怎麽說。”
“你要是告密,首當其沖的是你自己,其次是松田陣平,至于我,我想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會出任何事,大不了BOSS會剝奪我一部分權力,但也僅此而已了。真到那時候,我會保他,但不會保你,你到時候能不能活着就不一定了,你沒必要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貝爾摩德哼笑一聲:“你倒是很有自信。”
琴酒淡定回道:“這還要感謝你。”
“你什麽時候确定的?”
“不久,一周前。”
就是松田陣平像見了鬼一樣支支吾吾不願意開口的那天。
“你們已經聯系上了?”
“沒有,暫時不準備。”琴酒說,“還不是時候,我只要确定她知道我知道就好。”
這話有些拗口,但貝爾摩德卻聽明白了,她像是心情有些複雜,沉默好半天沒說話。
最後也不再追問什麽,只是說:“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別讓我後悔。”
琴酒這次是真心笑了:“不會。”
你只管投資,後續的回報絕不會讓你失望。
至于怎麽确定她知道自己也知道......
琴酒不緊不慢地跟着黑羽快鬥進了一家西餐店,挑着地方坐好,在黑羽快鬥興沖沖地點餐時又接起松田陣平的電話。
“喂?你們去哪裏了?”對面人的語氣聽起來怨氣滿滿。
琴酒:“在吃飯。”
“給我地址,”松田陣平有氣無力地說,“給我點好,我也要去吃。”
“白鴿不管飯嗎?”
“別提了,管是管,就是那些東西根本不是人吃的。白鴿的廚師一定是看他們老板不在所以就不認真幹活了,做的東西根本沒法吃,甜的甜死,硬的硬死。我躲媒體躲得心力交瘁,最後連口飯也吃不了,我現在餓得能吞下一頭牛。”
捕捉到關鍵信息,琴酒狀似随意地又提了一句:“他們老板沒去?”
“沒來,”松田陣平有些煩躁,“早知道我也不來了,他們根本就沒把這合作當回事,随随便便就簽完合同了。連議價環節都沒有,我看其他合作集團負責人眼都要嫉妒紅了,這裏面真沒什麽黑幕嗎,比如白鴿集團想讓我們被其他企業給撕碎什麽的?”
“別瞎想了,”琴酒好笑道,“地址發你,你快過來吧。”
确定的方法很簡單,只要今天“森林”缺席會議,那他就确定了;只要“森林”知道他今天也缺席會議,那她就也确定了。
挂掉電話,琴酒一擡頭,對上一雙十分八卦的藍眼睛。
圓溜溜的像是貓咪的眼睛,就是這眼神怎麽看怎麽不懷好意。
他眉心一跳,聽到黑羽快鬥憨憨一笑:“是師母,是老師的女朋友要過來嗎?”
琴酒:“......”突然明白了松田陣平為什麽樂此不疲地想把這孩子扔魚池裏。
多謝松田陣平讓他經歷了那樣雞飛狗跳的童年,他已經能很平和地面對同樣類型的熊孩子了。
他情緒十分穩定,心如止水,皮笑肉不笑地說:“是啊,他要抓你去喂魚。”
黑澤老師滿意地看到黑羽同學瞬間炸毛。
*
這樣“相親相愛”的日子很快過去,一個月後,在外逍遙快活了好久的黑羽夫婦終于想起自己還有個兒子,并十分精準地趕在訓練剛結束且黑羽快鬥計劃中的游玩還沒開始時趕回來了。
“兒子,有沒有想我啊?”
黑羽千影笑着拍拍自家傻兒子的肩膀,很驚奇地發現這孩子現在似乎變結實了一些。
“那是當然,”黑羽快鬥很自豪地拍拍自己的手臂,“已經全是肌肉了!”
“哇!”黑羽千影很捧場,“快鬥真厲害!不愧是我兒子!”
“對吧對吧!”黑羽快鬥興奮地跺腳腳,他圍着黑羽千影轉了一圈,唧唧喳喳地吵着,“媽媽你看看,你看看我還有哪裏有了變化!”
他演技很差地比了比自己的頭頂,就差沒把“我長高了”寫在臉上了。
“嗯……”看着兒子那欲蓋彌彰的小模樣,黑羽千影掩住眼裏的笑意,裝作很認真地沉思幾秒,她仔仔細細打量他一眼,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黑羽快鬥挺了挺小胸脯,雙眼滿含期待和自豪。
“快鬥你變矮了對不對?”
黑羽快鬥:?
他炸了:“沒有!!我明明變高了!”
“哎?怎麽會,我明明感覺你變矮了呢。”
“沒有!!!!”
那邊黑羽千影幾句話就把黑羽快鬥逗得上蹿下跳欲哭無淚,這邊黑羽盜一見怪不怪地柔和神情,在吵鬧的背景音中歉意地對兩個青年笑笑:
“見笑了。這段時間裏犬子承蒙二位關照,添麻煩了,這是給二位的報酬,幾盒小糕點而已,并不貴重,請務必收下,以後快鬥還要多麻煩二位擔待了。”
本來推拒的話在聽到“以後”二字後消失在嗓子眼,兩個青年一臉“果然如此”地接過那一藍裝飾精美的糕點。
“謝謝。”
“不用客氣,”見他們不見外地收下了,黑羽盜一笑容更真誠一些,“以後咱們還要常見呢,都是一家人了,叫我叔叔就好。等我今年巡演結束,就給你們上課,到時候還要辛苦你們陪快鬥了。”
松田陣平:“……”總感覺前面并不重要,最後一句才是重點。
這對夫妻究竟是多麽想把他們兒子脫手啊?!
“時間也不早了,要不今晚再在這裏住一晚,明天再走怎麽樣?”
“不了,”琴酒說,他指着松田陣平,“他要回去上學,趕飛機。”
松田陣平:“……”所以說你究竟對讓我上學有多大的執念啊!
他嘴角微抽,點點頭:“是這樣沒錯,學校提前開學了。”
“啊,這樣啊,”黑羽盜一有些遺憾,“那就沒辦法了,我送你們去機場吧?”
松田陣平:“不用麻煩了,有人來接我們。”
正好這時,村上助理的車到了,他停在門口按了按喇叭。
“到了。”
黑羽盜一:“那好,那我們下次再見。”
“你們要走了?”黑羽千影聞聲而來,她看了看門口的轎車,很熱情地給了兩人一個大大的擁抱,“那路上小心,我們下次再見。快鬥,過來跟老師們道別!”
“嗷!”黑羽快鬥小兔子一樣竄過來,他乖乖地站在父母跟前,“黑澤老師再見!”
琴酒僵硬的身體緩和下來,他點點頭:“再見。”
被故意無視的松田老師咳嗽幾聲,雙手環胸似笑非笑地盯着黑羽快鬥,“我呢?”
“……臭魚老師再見。”黑羽快鬥很不情願地說。
“快鬥!”黑羽千影警告他。
黑羽快鬥冷哼一聲,最後還是乖乖地揮揮手:“松田老師再見。”
“再見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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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輕松地告別了帶娃生活,兩個青年只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幾乎是脫離苦海的當天下午就迫不及待飛回了霓虹。
但是快活的日子轉瞬即逝,松田陣平開學了。與此同時,琴酒被Boss一則命令調到了美國,這對從小就沒怎麽分開的幼馴染開始了一次漫長的異地生活。
幾乎是飛機落地的那一瞬間,琴酒接到了BOSS的電話。
那位先生幾年前還是蒼老沙啞的嗓音,但是最近卻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變成了一種沒有感情波動的電子音,每每開口都好像帶着回聲,聲音從聽筒中傳出很是詭異。
“琴酒,”那道聲音刻意柔和,但更顯不倫不類,他說,“這次的任務只準成功不許失敗。”
琴酒面無表情地說:“是,BOSS。”
“好孩子,”BOSS說,“去吧,我已經派人過去接應你了。”
琴酒挂斷電話,目光準确地看向不遠處那個分外熟悉的面孔。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視線,那個忠厚老實的男人看過來,在看到人群中的銀發青年後,他面不改色地舉起了手中的橫幅。
[(狗頭)歡迎黑澤少爺來到美利堅!(煙花)(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