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阮莓被駱放從地上抱起來,他的手按在她心口的血窟窿上,徒勞的想要止血。他倏的想起了先前他還堅信阮莓不會出事,不由自責不已。
駱放看着眼眶裏包着晶瑩淚水的阮莓,十分心疼。他使勁的眨了一下眼睛,眼尾泛紅,聲音沙啞:“莓莓,對不起,我來晚了,下次我一定不會扔下你行動。你堅持住。”
沉浸在漂亮裙子破了的悲傷中的阮莓被駱放一手按在心口的傷上給按疼了,她回過神來,眼淚順着蒼白的臉頰滾落。
“駱放哥哥,我疼。”她撲倒在駱放胸膛,委屈道。
路予白和丁能也慌了神,路予白勉強鎮定一點,說:“莓莓,你堅持住,等到門開了我們回到現實世界,就平安了。在無限世界受的傷是不會帶到現實世界的。”
駱放只是沉默的看着阮莓。
阮莓虛弱的朝着他笑了笑:“駱放哥哥,別擔心我,我還能堅持。”
駱放搭在阮莓腰間的手緊了緊,他正欲說話,看了半天白戲的周有志冷笑出聲:“好一對苦命鴛鴦啊!我生平最愛的就是拆人姻緣了。且看我先殺了你男人,再活吃了你!”
周有志被阮莓所傷的傷口已經自愈了大半,只剩下了已經凝結的鮮血,黏在那張樹皮一般蒼老的臉上,格外猙獰。
阮莓掙紮着想要站起來,駱放連忙伸手把她扶起來,她輕輕捂住心口血流如注的傷口,望向周有志,挑釁道:“所謂生平最愛,也不過是因為當年你親手殺死了夏文澤,你拆散了夏文澤和周小曼,卻依舊得不到周小曼的心。周有志,你真可悲啊。”
“你怎麽會知道?!”周有志錯愕不已。
本不欲解釋的阮莓餘光瞥到駱放,還是開口說道:“周小曼的靈魂碎片寄生于祠堂外的大槐樹上,是她今天告訴我的。”
“靈魂碎片……那部分記憶,竟然沒有消失掉?”周有志喃喃:“小曼,我的小曼……”
殺人需誅心,阮莓接着說道:“周小曼大概已經記起了一切,她的餘生将被對夏文澤的愛意填滿,而對于你,只有厭惡與憎恨。生前如此,死後也是如此,你什麽都不配得到。”
周有志顯然已經被這樁消息沖昏了頭腦,站在原地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阮莓另一只搭在駱放手背上的手微微收緊,示意駱放現在就是進攻的最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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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阮莓是這個世界的NPC,駱放此刻更願意相信她和他一樣都是玩家,這樣等到踏入門內,阮莓就能平安了。所以,殺了周有志,開啓門,迫在眉睫。
駱放将阮莓推向路予白後,便沖向周有志。他的身手極好,速度極快,在周有志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挨了他兩拳。
周有志臉上的傷尚未好全,此刻又挨了這兩下,鮮血頓時又溢了出來,立刻滿臉都是血。
阮莓被路予白扶着,看着那鮮血興奮的說:“駱放哥哥,打他!”
周有志氣得要失去理智:“你找死!”
他周身被一團黑氣萦繞,駱放被那黑氣的力量沖擊跌倒在地,周有志便朝着他撲了過去。
駱放忍着身上的疼往旁邊一滾,他在墳地的時候也不知道是撿了多少根鎮釘,此刻又摸出一根,狠狠刺進周有志的身體。
這一次,那傷口沒有再快速愈合,湧出了更多的鮮血,染紅了駱放的手。
駱放的手緊緊握住鎮釘,然後再将鎮釘拔了出來,他說:“下一次,這顆釘子就會出現在你的心口。”
“黃口小兒,大言不慚!”傷口雖疼,卻不能傷到周有志根本,他一揮手,駱放便狠狠地撞到了身後牆壁鑲嵌着的架子上。
那架子年代久遠,經不起折騰,立刻就散了架,上面的牌位噼裏啪啦的掉了下來,全砸在了駱放的身上。
看着越來越近的周有志,駱放咽下喉頭冒出的腥甜,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正當他打算奮力一搏的時候,就見周有志忽的一個趔趄——是丁能臨時拖住了周有志。
丁能雖然身手一般,但卻是他們裏身量最高大的一位,拖住周有志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是什麽問題。
阮莓想要去扶駱放,被路予白強拉着退出祠堂,他說:“莓莓,你先在這裏休息,我進去幫他們!”
阮莓靠在門外,看路予白已經進去了,她動了一下,但到底是沒有力氣。她已經沒有作戰能力了。
這兒并非是她的莊園,她沒有像周有志一樣強大的自愈能力。
阮莓癱軟了身子,感受着鮮血從身體流逝而帶來的無力感,竟讓她有了一種原來她還活着的錯覺。
她緩了一會兒,艱難的站起身,一步一步踉跄着往就近的火光走去。
駱放無暇顧及阮莓的去向,他摔倒在一片牌位裏的時候,忽的想起了李彬曾說過的一句話——
“找出BOSS的弱點,一擊斃命。”
周有志的弱點,毫無意外的就是周小曼了。
在當初他背着阮莓經過周有志的小茅屋的時候,周有志曾說過,他留在這兒是為了守他的念想。這念想,自然也是周小曼。
周有志依舊愛着周小曼,甚至因為這求不得的執念,極盡瘋魔。
此時路予白和丁能已經被周有志打倒,但周有志并沒走第一時間殺了他們,而是轉而走向了駱放。
“我剛才說了什麽?我要先殺了你,再去活吃了那個女人……”
駱放握着一個牌位站起身,說:“我知道你守着的念想,是周小曼的屍體。她的靈魂不愛你,你就要讓她的靈魂在墳地飄蕩,成為孤魂野鬼,只留下她的屍體。因為屍體不會說話,不會反抗。”
“你想說什麽?”
“在來之前,她的靈魂也已經死了。我們已經安葬了她的身體與靈魂,就安葬在夏文澤的墳墓旁邊。”駱放接着說道:“你的念想,屬于夏文澤了。”
周有志額角的青筋因為過于憤怒而暴起,他怒視着駱放。
駱放沒有停頓,繼續說:“除了……周小曼的牌位。”
“周小曼的牌位,現在在我的手上。這是你最後的、不屬于夏文澤的念想。”駱放加重了“夏文澤”三個字,他擡起手,手中烏黑的牌位上,“周小曼”三字清晰可見。
“給我!”周有志被駱放的話帶了進去,他沖向駱放。
駱放直接将牌位砸向遠處。
周有志連忙轉變方向撲過去,但為時已晚,牌位跌落在地,應聲而碎。
他撿起斷成了兩截的牌位,蹲在地上,目光茫然。
駱放正在不動聲色的靠近他。
一步,兩步,三步,越來越近。
他微微擡起手,手中的鎮釘鋒芒畢露。
正在這時,周有志憤恨的看向駱放。
一道幽幽的女聲突兀的從祠堂外傳來:“周有志,有志哥哥……”
周有志一愣,雖然已經經歷過無數場的游戲,但他依然立刻就認出了這是周小曼的聲音。他欣喜若狂,偏過頭望去,果然見一身如火嫁衣的女人靜靜的站在門口。
他剛想爬起來,但胸口一涼,垂首下望時,只見一枚鎮釘不偏不倚的刺進了他的心口。
周有志吐出一大口的鮮血,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奮力的爬向周小曼。
周小曼冷漠的看着他做着垂死掙紮。
“駱放哥哥,快出來。”阮莓虛弱的聲音從門口響起,她的手中拿着一個火把。
駱放看見她站着,連忙大步走向她。路予白和丁能兩人躺了小半天,也恢複了力氣,忙不疊的離開這祠堂。
他們剛走出祠堂,阮莓便扔出了手中的火把,那火把準确無誤的扔在了周有志的身上,在接觸到他體內流出的鮮血的那一刻,化作巨大的火光,頃刻間将他的身體吞噬。
臨死前,他的手裏只緊握着半塊牌位。他終是将這畢生念想,連同毀滅的火焰,一并握在了手中。
但無人可見,他透明虛弱的靈魂被阮莓勾入了随身的小包包中。
在周有志死去的那一刻,墳地的方向有黯淡卻足以讓他們捕捉的光芒傳來。
路予白驚喜的說:“那是門的光芒嗎?”
駱放将阮莓打橫抱起:“我們過去!”
此時的囍事村已經成為了火焰與女鬼的天下,但因為游戲已經結束,沒有女鬼來傷害他們,女鬼們的目标,依舊是那些村民們。
周小曼不緊不慢的跟上他們,在踏出囍事村的那一刻,她回過頭望着一片火光的囍事村,喃喃:“明天了……”
所有人都會死在明天。
然後,便是新一輪游戲的開始。
那些村民們哭喊大叫着,投入火光,連同那些女鬼們一起,成為了燃燒的紅燭,仿佛想要燒盡他們曾犯下的錯……
墳地。
那喜樂聲随着周有志的死亡而消失,墳地安靜得有些吓人。
周小曼輕聲說道:“能将我安葬嗎?”
駱放沒理會,路予白猶豫了一下,拉着丁能一起去搬周小曼腐爛的肉身,然後依照周小曼的指示,将周小曼放進了那口燒焦的棺材裏。
“謝謝你們。”
那門就是他們用槐樹做的簡陋棺材,路予白看着那光芒黯淡的門,說:“姐,能把鑰匙給我們嗎?”
“當然。”周小曼垂在身側的手微動,原本一直倒在地上的許蓮立刻站了起來:“蓮蓮,快把鑰匙拿來。”
許蓮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将揣在懷裏的那顆她從周小曼棺中的順手偷來的夜明珠拿了出來。
那夜明珠飛向那道光芒黯淡的門,原本黯淡的光芒立刻明亮起來,流光溢彩,照亮了整片黑暗的墳地。
駱放忽然問:“你認識許蓮?”
“對呀,她是我姐妹。”周小曼記得阮莓的叮囑,親昵挽住許蓮的胳膊,說:“混在你們中間增加游戲難度的。”
丁能立刻道:“所以許蓮占了莓莓的一間房啊!”
駱放大喜過望,緊緊的擁住阮莓,原來小孩只是有些地方奇怪了點,但卻實打實的和他一樣,來自現實世界!
“莓莓,你先離開。”駱放說道。
小曼可太上道了!阮莓想着,嫌棄的看了眼那簡陋的棺材,說:“我得躺進去嗎?”
“躺進去就能回家了。”駱放道。
“啊,我害怕。”
阮莓撒嬌的時候,路予白曾嘗試着問起李彬,但周小曼說李彬已經死了,是無法通過門回到現實世界。
路予白嘆了一聲,看着還在棺材邊磨蹭的駱放和阮莓,說:“別謙讓了,我先撤了啊。咱們有緣現實世界見。”
他說着,就躺進棺材裏,一道光芒閃過,他立刻消失不見。
丁能也和他們告別離開。
阮莓眼巴巴的看着駱放,裝模作樣的說:“駱放哥哥,我能來找你玩兒嗎?”
“好。”駱放緊接着報了一個地址,然後摸摸小姑娘柔軟的發頂,将她抱起,想送她進棺材。
阮莓掙紮了一下,被駱放放在地上。
“你先進去,不然我害怕。”
駱放有求必應:“好。”
阮莓忽然伸出左手,拉住了駱放的右手,緊緊握住。她踮起腳,駱放疑惑垂首,她冰涼柔軟的唇蹭着他的臉頰過去。
“哥哥,再見。”她不舍的說:“我會想你的。”
駱放擁抱了阮莓。
阮莓的背後就是周小曼躺着的棺材,她看了眼抱在一起的兩人,眉間劃過一縷興味。
一身紅衣的嫁衣女鬼從棺材裏爬起來,她忽的想起薅她槐花的阮莓,便朝着駱放動了動唇:“你女朋友是BOSS。”
哥們兒你可長點心吧,莓莓能把你吃得渣都不剩。
駱放看到了,但沒反應過來她說的“女朋友”是什麽意思,阮莓就已經催他趕緊走了。
當最後一名玩家離開了無限世界,那門也就消失了,墳地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無限世界将又一次開始重置。
阮莓站在原地,看着四周的狼藉消失得無影無蹤,遠處囍事村的火光變為平靜,就連周小曼的棺材也再次深埋地底。
萬物寂靜,天地間只有她一人。
她感受到了孤獨。
阮莓揉了揉泛紅的眼眶,有些失落。
真舍不得放駱放走。
正在這時,周小曼墳頭的土松動,一身紅嫁衣的女鬼徒手掀開棺材蓋興奮的叫起來:“結束啦,下班啦!”
阮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