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四周的學生們停止了嬉鬧,用局外人的目光冷眼旁觀着一切。位于他們目光中央的卞英才朝着玩家杜峰伸出了手,仿佛邀約一般,對着他說道:“我懦弱無能,我膽小怕事,我不敢一個人死,你陪陪我好不好?”

杜峰渾身僵硬,想動卻動不了他怒吼:“誰踏馬要跟你一起死!爬!”

“在這裏,考不好的,不能好好學習的,都得死!”卞英才的聲音漸漸尖銳。

衆目睽睽之下,他身上的學生皮自頭頂褪下,因為皮膚的強行撕裂,不多時他的腳邊便積了一攤血。緊接着,一個沒有皮的血人從地上堆着的那層皮爬了出來,緩緩爬向杜峰。

杜峰下意識的一聲“卧槽”,他渾身僵硬,動彈不得,然後讓卞英才撲了個正着,那個血人緊緊的貼在了他的身上,幾乎要鑽進他的皮中。

杜峰只覺得渾身上下的血肉幾乎都被擠壓成細碎的肉泥,他想呼救,但沒有一個人想過對他伸出援手,包括他的隊友。

很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個血人便真的鑽進了杜峰的人皮之中,杜峰面容扭曲,僵硬,最後,他的臉耷拉了下來,保持着傷心絕望的表情。

圍觀的學生們開始議論紛紛,他們是最優秀的旁觀者,說着冷靜到冷酷的言語。

“真沒出息!不就是沒考好麽?”

“這就哭了,要尋死覓活的,笑死。這種垃圾心态,還參加什麽高考啊。”

“一個大男人,也不嫌丢人!”

“要死不死的,瞎矯情!”

瘦小的身影忽然沖上前去,個子小小的姑娘鼓起勇氣,想要拯救挫折中的同學。她怕得渾身都在抖,但還是努力拔高了聲音:“你們不要說了……卞英才已經很傷心了!”

随着善良的鹿璐沖上前去,周遭陰冷的氛圍漸漸散去,地上的鮮血與人皮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見,只剩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中央……他是卞英才,還是杜峰?

被迫做一個旁觀者的玩家們也終于從什麽都不能做的狀态中脫離,他們看着那個人,腦海中不約而同的閃過了這樣的疑問。

Advertisement

薛采采嘲笑道:“鹿璐,這麽維護他啊!大家快看啊,倒數第三在和倒數第二同病相憐!”

教室裏面爆發了巨大的嘲笑聲音。

有學生惡意的說:“鹿璐,你是不是暗戀卞英才啊?我覺得是,不然你維護他幹什麽?卞英才,你也是,讓鹿璐這女的喜歡上了,啧……”

鹿璐在四班并不受歡迎,頂着杜峰皮的卞英才一點都想和鹿璐扯上關系,立刻惱羞成怒推開鹿璐,說:“誰要你管啊!醜八怪!”

說着,卞英才跑了出去。

四周都是嘲笑的聲音,鹿璐孤零零的站在中間,眼神漸漸茫然,她只是好心,她并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常歌往前走了一步,卻被李思眠抓住,李思眠朝着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經過這件事,她大概也看出來了,在這個班級裏,絕對不能做出頭鳥,否則便是鹿璐那樣的下場。她并不希望常歌和鹿璐一樣,成為衆矢之的。

現在看來,做一個旁觀者是最安全的。

阮莓盯着鹿璐,不知是想起了什麽并不美好的回憶,她忽然走向了鹿璐,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起來啦。”

鹿璐淚眼朦胧的看向她。

阮莓伸出右手,鹿璐顫抖着伸出手,放在了她細軟的手心。阮莓握住她的手,将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旁觀的學生們嘲笑的聲音微頓,阮莓旁若無人的撒開手。恰巧上課鈴聲響起,學生們紛紛散去,回到了座位。

這節課是英語課,英語老師年輕貌美,和藹可親。駱放聽了一會兒課後,偏過頭,看着他後排的阮莓。

小姑娘手裏握着一支筆,懶散的在課本上亂塗亂畫,她的眼神有些呆滞,情緒也有些低落。

駱放直覺以為和剛才的事情有關。

他傳了張字條過去。

——心情不好。

他用陳述的語氣寫下這四個字。

阮莓盯着字條看了一會兒,然後将字條揉成團,揣到兜裏,便趴在桌子上開始睡覺。

駱放沒等到回應,轉過頭去,看見的就是睡着了的阮莓。小姑娘側臉白皙,唇角輕抿着,有一個淺淺的酒窩,不哭不鬧的小姑娘,乖巧得很。

他收回目光,身子往旁邊側了側,恰巧把阮莓擋了個嚴嚴實實的,确保講臺上的英語老師不會看見阮莓。

英語老師手執粉筆,目光落在了第二列最後兩排上,最後“啧”了一聲,八卦之光從她的眸子裏一閃而過。

下課鈴聲很快響起,吃完了中午飯之後,午自修的時候該來讓他們重新排座位的班主任沒來,來的是手執排名表的英語老師。

英語老師拍了拍講桌,示意還在鬧騰的學生們安靜下來,她說道:“你們呂老師生氣了,讓我來給你排座位。”

英語老師站在最後一排,看着排名表。駱放第十一名,阮莓最後一名,這差距不要太大。

她按着排名表上的名字一個一個念下去,有不想坐在老師眼皮子底下的學生觊觎英語老師站着的最後一排,想要坐下去,但英語老師就跟沒看到一樣巋然不動。

阮莓本來是按照排名表站在最後一個的,看了眼那個寶座,她便跑到駱放旁邊,說:“要那個座位!”

“好。”

英語老師和阮莓對視了一眼,等到駱放進到教室的時候,她便自發的往旁邊挪了挪,讓他坐下。

李思眠的排名稍微在駱放後面一點,她看了眼阮莓,故意往駱放旁邊的位置走:“駱放同學,讓讓。”

“這不是你的位置。”

李思眠抿了抿唇,臉上有些過不去,教室裏有人在竊竊私語,她頂着這些聲音,坐到了教室偏中間的位置。

輪到阮莓進去的時候,教室裏也只剩下了駱放旁邊的位置,駱放往旁邊側了側身,讓她進去。

英語老師調侃道:“阮莓同學,坐這麽後面,你這小個子,看得見黑板嗎?”

“我不需要看黑板,哥哥會教我的。”

英語老師:“……”

教室裏一陣起哄的聲音。

駱放唇角稍稍上翹出一個愉悅的弧度,他感受着教室內輕松的氣氛,恍惚間竟有一種夢回高中的感覺。只不過,就在不久前,他親眼目睹杜峰的是如何被鬼怪卞英才占據身體而死去,想起這個,他便徹底清醒。

這是一個真實的、殘忍的、血腥的、不屬于他的世界,不可留戀短暫的溫馨。

下午的時間又是一晃而過,沒有鬼怪作妖,每節課上得就跟做夢一樣,傍晚的時候玩家們照常聚集在食堂交換這一整天的信息,找尋着破解劇情的方式。

阮莓對于這種會議一點興趣都沒有,因為如果是當玩家的話,她更傾向于一人游戲。無限世界裏的玩家,除了哥哥,都,太,笨,了。所以除了她轉到高三四班的第一天駱放向玩家們重新介紹她之外,接下來的幾天她都沒有再來過。

今天之所以安安分分的坐在駱放旁邊,還是因為今早死去了一位隊友,她現在是玩家的身份,不來有些說不過去。

這段時間下來好幾條活生生的人命在他們面前以不同方式消失,玩家們也大概在鮮血與死亡中了解到這個世界的規則。

他們大概得出了,在四中,他們就是學生,他們需要扮演學生的角色,他們只能做學生該做的事情,否則便會受到規則的制裁,會給鬼怪對他們出手的機會。

就譬如說今早杜峰的死,便是因為他是玩家中成績最差的,未能做到“好好學習”這一點,所以便被卞英才殺死了。

對此,丁能很慌:“我就比他高了兩分,下一個遭殃的,不會就是我吧?”

“阮莓會給你墊底。”李思眠倏的将話頭轉移到安靜吃糖的阮莓身上。

雖然這幾天阮莓沒有再找過她麻煩,但是李思眠認為阮莓身為鬼怪,僞裝在她們玩家之中,對于他們玩家來說無異于是極為危險的。李思眠無法證明阮莓是鬼怪,她只能盡量找出阮莓身上的反常。

李思眠看向阮莓,她說:“你考了最後一名,為什麽卞英才卻去殺了杜峰?”

“姐姐,你是希望今天死的人是我嗎?”阮莓不答,只反問道。

“我只是希望你能夠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卞英才究竟是不想動你,還是……不敢動你?”

真是個聰明的姐姐。阮莓唇角輕翹,正打算繼續瞎扯,駱放便道:“莓莓是倒數第一名,卞英才是倒數第二名,杜峰是倒數第六名。他在倒數的玩家之中選擇他前面的玩家,合情合理。”

李思眠險些氣笑:“哪兒合情合理?”

“我認為合情合理。”駱放平靜的說道:“各人對事物的理解各不相同,我不強求你能夠理解。倒是你,已經是第二次在我面前針對莓莓,你究竟想做什麽?”

阮莓看了眼駱放,她沒想到,駱放連說辭都為她找好了。

丁能站在駱放這邊,他立刻附和道:“我咋覺得你就是來挑事兒的呢?我們三個上場游戲就是一起的,你別想挑撥離間。”

其他三位玩家紛紛表态:“誰知道他們那些鬼怪究竟是怎麽挑人殺呢?我們現在也沒剩幾個人了,絕對不能起內讧!”

馮莎緊抿着唇,就要爆發,但被李思眠及時按住。如今駱放在他們玩家中的威望頗高,他又一門心思的維護阮莓,她們這時候指正阮莓,讨不到任何好處。

阮莓垂在身側的左手指尖輕輕的摩挲了一下,她選擇将話題轉移,她說:“與其在這裏讨論已經過去了的事情,你們倒不如想一想,在接下來的游戲中,你們是選擇做一個旁觀者,還是當局者?”

旁觀者在一旁冷漠譏诮,當局者在人群中備受嘲笑。你們選擇,做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