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洛娅聽見阮雲吟喊她的名字,高興得不得了，紅寶石一般剔透美麗的眼眸灼灼的看着阮雲吟，裏面全是眷戀。
阮雲吟一點一點的回過神來,然後她慌張的問道：“洛娅,你怎麽可以偷偷的來這裏，如果讓公爵知道的話……”
“可我好想媽媽。”洛娅連忙說道：“有一個人很好的大哥哥,他幫我引開了守衛，我才有機會來見到媽媽。索菲亞說爸爸今天很早就出門了，所以爸爸不會知道。”
阮雲吟松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洛娅,你快回去,以後也不要再來了。”
洛娅将兔兒爺放在窗臺，她努力的踮起腳,溫軟的小手握住阮雲吟冰涼的手，急切的說道：“我以後還會來的！媽媽，爸爸允許我十四歲生日的後一天能夠來城市玩,我還會來找你的,我想一直和媽媽待在一起。”
阮雲吟咬了咬唇,哀愁的眼眸裏有了晶瑩的水色。
“可是媽媽,我不明白爸爸為什麽不允許我見你，明明小時候,我還是偶爾能夠在莊園見到媽媽的。”
阮雲吟道：“因為我想要回家,他不允許我離開。”
“媽媽的家，是在東方嗎？”洛娅睜着圓溜溜的紅眸,疑惑的問道。
“是的。”阮雲吟的眼眸中在剎那間劃過許多異樣情緒,她最終顫抖着聲音問：“洛娅想和我一起去東方嗎？”
洛娅愣住：“爸爸會和我們一起嗎？”
“只有我和洛娅兩個人。”
洛娅沉默了。
阮雲吟的眼神閃了閃,她忽然轉變了話題,說道：“洛娅，要進來和媽媽說說話嗎？”
“可是窗臺太高了，我爬不上來。”洛娅費力将兔兒爺放到窗臺上，就已經花費了好大的力氣。
“媽媽拉你。”
洛娅剛想說話，就看見遠處守衛在緩緩靠近，她一下子就慌了，因為她害怕爸爸會知道她偷偷來了這裏。所以，洛娅下意識想把兔兒爺抱回來，然後跑掉。
洛娅小手剛剛碰到窗臺上的兔兒爺，就感覺手背一涼，阮雲吟說：“洛娅，媽媽還有很多話想和你說，你留在這裏，好不好？”
“不、不行，我害怕……”
小孩的力氣還是比不過大人的，阮雲吟将洛娅從高高的窗臺拉進了她的房間。
窗臺外面的牆壁粗糙，洛娅不慎擦破了膝蓋，腳落地後，她小小的“嘶”了一聲，但她立刻說道：“媽媽，如果爸爸發現我晚上不在，他真的會非常生氣的。”
阮雲吟溫柔的安撫驚惶不安的小姑娘：“放心，公爵不會發現你今晚不在的，相信媽媽。”
洛娅很不争氣的被阮雲吟溫柔的聲音安撫，她傻愣愣的點點頭，臉上又露出笑容：“我當然相信媽媽，媽媽對我很好，我喜歡和媽媽說話。”
沒有守衛與傭人會貿然進入阮雲吟的房間，所以阮雲吟十分放心的讓洛娅坐在了柔軟的沙發上，然後溫聲和她說話。
洛娅小手無意識的撫摸着她膝蓋上躺着的兔兒爺的後脖頸，軟聲回答阮雲吟的一切問題。
很快，她們的話題不由自主的改變，洛娅語氣輕快的說道：“媽媽，你認識霍華德親王之子嗎？爸爸今年年初的時候便告訴我，他為我訂下了這門親事。我知道，和我結婚的人，會是和我共度一生的人。所以我很好奇，他是怎麽樣的人，我希望他對我很好，還可以陪我玩。”
聽見“霍華德親王之子”的時候，阮雲吟的眼神閃了閃，等到洛娅說完了之後，她問：“洛娅，霍華德親王有兩個兒子，公爵有沒有告訴你，你要嫁的是大霍華德，還是小霍華德？”
洛娅茫然而懵懂的搖了搖頭。
阮雲吟正欲說話，便聽見外面傳來了傭人喊“公爵”行禮的聲音。她看了眼窗外，發現她和洛娅說了太多的話，時間過得很快，已經天黑了。
洛娅當然也聽到了，她像是炸毛的小貓，跳起來就想往窗臺跑。
阮雲吟将洛娅按了回去，她此時格外的鎮定，似乎是早有預料，瑪門公爵會來這裏。她将洛娅推進了衣櫃，叮囑洛娅待在裏面不要發出聲音。
等到洛娅坐進大衣櫃之後，阮雲吟關上櫃門，還留了一條很小的縫隙，可供洛娅看見外面。
洛娅坐在大衣櫃裏，她覺得屁股底下軟軟的，低頭一看，才想起來這是不久前媽媽特地來鋪的褥子。
她沒來得及多想，就見爸爸大步走了進來，而媽媽安靜的坐在窗邊，不置一詞，溫柔褪去，她滿身冰霜，從窗外透進皎潔的月光，渡在了她的身上。
洛娅害怕爸爸發現她，小心翼翼的屏住了呼吸，然後她發現爸爸面對媽媽的時候，露出了她從未見過的溫柔，恐怕公爵夫人和索菲亞都從未見過如此溫柔的瑪門公爵。
洛娅聽見爸爸關心媽媽的身體，問她今天有沒有吃藥，吃飯吃了多少，過得開不開心，想不想出門去看音樂會……
洛娅開心的想，原來爸爸和媽媽的感情這麽好。真是太好啦。
可是媽媽為什麽都不回應爸爸呢？
洛娅看見得不到回應的爸爸臉色沉了下來，他的語氣冷了下來：“今天是你們東方的中秋節，我特地抽空來陪你，還給你帶了你們東方的月餅。雲吟，你究竟想要我怎麽樣？”
洛娅終于看到媽媽有了反應，她從椅子上站起來，仰起頭，冷冷的瞪着面前的男人：“我想要什麽，你一直都知道。從你将我養在這裏，發現我想要逃離這裏，你就限制我的行動，囚禁我！我想要的，無非就是自由而已！”
“我将你從東方帶過來，給你最優渥的物質生活，我矢志不渝的愛着你，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我不屬于這裏！是你把我騙來這裏的！”阮雲吟忍不住尖叫了一聲：“你騙了我，你說你們西方有我向往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你說你們的主只允許你們擁有一個妻子，你說你要娶我！”
“可是結果呢？你已經有了妻子，甚至那時她已經懷有身孕！我是什麽？你把我當成什麽？我被你困在這裏，是你見不得人的情.婦！”
“甚至就連我的女兒，我的洛娅，都是被你養在莊園不許外出、沒有資格參加宴會、見不得光的私生女！”
瑪門公爵漸漸暴躁，他看着眼前狀若瘋癫的女人，眼中劃過一抹不耐：“夠了！這些話你都念了多少年了？你不膩我都膩了！”
“我現在什麽都不想要，我要回到東方！”阮雲吟撲到瑪門公爵面前，纖細冰涼的手指攥住他的衣襟，在衣襟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褶皺：“你放我走！放我走啊！”
“有完沒完了？”瑪門公爵一把将阮雲吟推開，她重重的摔到了地上：“我今天就不該來！看來還是我對你太好了，讓你越來越瘋了！”
瑪門公爵大步走向阮雲吟，揪住了她漂亮的、烏木一般的長發，将她拖向不遠處的柔軟大床。
衣櫃裏，洛娅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看見媽媽在掙紮中，透過衣櫃縫隙望向她時，痛苦絕望的眼。
洛娅無力的靠在衣櫃壁上，她沒有勇氣去阻止瑪門公爵的暴行，有一滴一滴的眼淚從她的眼眶裏溢出來，安靜的滴落在柔軟的褥子上。
兔兒爺伸長了耳朵，輕輕的蹭着她的臉頰，它只感覺到，它的耳朵毛被洛娅打得好濕。
……
不知道過了多久，圓月隐在沉重的雲層後，世間的光都暗了，阮雲吟哭啞了嗓子，瑪門公爵終于離開。
洛娅從衣櫃裏摔了出來，她顧不得太多，跌跌撞撞的奔向阮雲吟，抱着阮雲吟直哭，路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阮雲吟勉強扯了扯嘴角，聲音沙啞到了極點：“沒事的，洛娅，媽媽沒事的，不要怕，不要擔心。”
“洛娅嘗過媽媽家鄉的糕點嗎？”阮雲吟似乎是想安撫洛娅的情緒，特地轉移話題：“是月餅，每年中秋節都要吃的，寓意團團圓圓。”
阮雲吟抓起糕點和一枚圓圓的月餅，放到洛娅的手心，然後她拿起了另一塊，張開嘴，咬下大大的一口，咀嚼時有眼淚和月餅的碎屑一并掉落。
洛娅緊緊的攥着那枚月餅，軟軟的糕點被她捏碎，沾了滿手。
兔兒爺踉跄着蹦到兩人的身邊，安靜的看着她們。
阮雲吟又哭又笑，她輕輕的摸了摸兔兒爺雪白的頭頂，說：“月餅，兔兒爺，中秋節，是我的家鄉啊……”
“我的家……”
“我好想回家……”
洛娅擡起眼眸，裏面全是紅血絲，讓她的眼睛看起來，像是從血中撈出的一般。她輕輕的握住阮雲吟的手，低聲說道：“媽媽，我們離開這裏。你想怎麽做，我都聽你的，我也只跟着你，我跟你回家。我們回家。”
阮雲吟歪頭看着洛娅，洛娅堅定回望。半晌，阮雲吟輕聲說：“好。”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阮雲吟在沐浴之後，和洛娅挨着肩膀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洛娅安心的窩在媽媽的懷裏，雖然此時傷心絕望，但她依舊是幸福的，因為有媽媽在。
……
清晨的陽光明媚溫暖，洛娅悠悠轉醒，便見阮雲吟正靜靜的看着她。她有些羞澀的問：“媽媽，為什麽看着我呀？”
“我們的小洛娅很漂亮，媽媽喜歡看着洛娅。”阮雲吟溫柔的說道。
“嗯……可是媽媽，我該怎麽幫你？”洛娅輕聲問。
阮雲吟站起身，将藏在妝匣裏的一封信拿了出來，遞到了洛娅的手上：“洛娅，我需要你找機會将這封信見到霍華德親王之子的身上。但是你要謹記，要交給小霍華德，一定是小霍華德。”
“好。”洛娅乖乖點頭：“我記住了。”
阮雲吟牽着洛娅走到了窗邊，正在這時，她發現外面的守衛又一次被引開了，這也省去了她的麻煩。
阮雲吟幫洛娅爬上窗臺，看着她踉跄着站到地面上，對着她說：“媽媽在這裏等你，洛娅，等到離開這裏，我們母女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洛娅抱着兔兒爺，拼命點頭：“好，媽媽，你等我，等我。”
然後，洛娅抱着兔兒爺，大步的一瘸一拐的離開這裏，快要走遠的時候，她回過頭去，往窗邊看了一眼。
媽媽還站在窗邊，目光溫柔的看着她。
洛娅忍着哭泣的沖動，高高的舉起手，拼命的朝着阮雲吟擺了擺。
……
洛娅沒有跑出多遠，就一頭撞在了駱放身上。駱放本是抱着試一下的想法再次引開那群空有武力的愚蠢守衛，還好洛娅趁機出來了。
駱放扶住身形不穩的洛娅，本來是想問她怎麽會耽誤了一天一夜的時間，但他看到了小姑娘強忍淚水的眼，與她潔白裙擺上醒目的血跡——是阮雲吟拉她上窗臺的時候不慎擦破的，她還沒有清洗傷口，也沒有包紮傷口。
駱放所有的疑問變成了嘴邊短短的一句話：“怎麽會受傷了？包紮了沒有？”
“膝蓋擦破了，還沒有包紮。”洛娅本就是強忍哭泣，聽見駱放關心她，她一時有些控制不住哭泣的沖動。
駱放背對着洛娅，在她面前蹲下來：“我背你。是不是很疼？”
問出話來，他又覺得多餘，因為這小姑娘，根本不怕疼。
洛娅讓兔兒爺趴在她的肩膀上，然後她乖巧趴上了駱放寬闊的背脊。
在駱放起身背着洛娅一步一步離開的時候，駱放感受到她冰涼的眼淚掉進他的脖頸裏。
小姑娘似乎是為她的眼淚和糟糕的情緒找到了宣洩口，她哽咽着說：“我很疼，膝蓋很疼。”
“可是哥哥，謝謝你。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除了媽媽，只有你對我最好。”
十四歲的洛娅，趴在駱放的背上，泣不成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