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哥斯拉(19)
第56章 哥斯拉(19)
五星酒店的床墊果然給力, 雖然邊上被燒焦了一大半,但好在床夠大,艾倫倒在床上蒙上被子兩眼一閉,沒一會兒就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一片靜谧中, 有個灼熱的氣息慢慢來到了他的身邊。
空氣中的溫度逐漸升高, 躺在床上的青年皺了皺眉頭, 但那個溫度并沒有令他感到不适, 倒像是全身浸透在暖洋洋的火山溫泉中,所以過了一會兒,他的眉頭又漸漸展平, 并沒有被喚醒。
灼熱的水蒸汽撲打在他臉上,有些許瘙癢。
“艾……倫……”
某個悠遠的聲音在朦胧中回蕩, 倒像是在叫他熟悉的另一個名字。
“2……0……8……”
“208……”
光怪陸離的夢境像是一只怪獸将艾倫牢牢抓住, 他翻了個身,平躺在床墊上, 感到有個濕熱的東西從唇上滑過, 下颚被拉開,那個東西試探性地吮吸着他的下唇,緩慢地舔-舐着他的牙床,然後長驅直入……
那種技巧和習慣像是一種熟稔的信號,青年不自覺地開始回應他的動作,而對方似乎對此感到了莫大的鼓勵, 以至于到了激動的地步,下一刻,四周的溫度開始爆炸式地上升。
身上的羽絨被被拉開, 窒息和悶熱的感覺接踵而至,艾倫不由地擡起手來, 剛摸到了一寸光滑而又滾燙的皮膚,便被人拉到耳側,五指緊扣,青年失去了用來反抗的雙手,只能被動地接受着這個逐漸瘋狂的濕-吻,他向後仰去,脖頸被拉長,炙熱的中心開始向下轉移,像是要點燃他的咽喉。
骨子裏的不快在反抗,他想要推開他,但那雙手像是鐵鉗不容反抗,牢牢地鎖住了他,讓他只能在受制于人的情況下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的水分在迅速蒸發,濕潤在離他而去。
手腕上的束縛忽然變得炙熱無比,顏色通紅得像是冶鐵的烙鉗,他幹燥的喉嚨在黑暗中發出斷斷續續的低-吟,一切的旖旎都逐漸變成了疼痛和煎熬。
他仿佛躺在一個焦黑的皲裂的大地上,擁抱着一個太陽,高溫灼痛了他的皮膚,刺瞎了他的眼,皮膚一寸寸變得焦黑,發硬,幹卷,最後碎裂成齑粉,挾着閃爍的火星落到地面上漸漸熄滅。
“不!”艾倫猛地睜開眼,視線陷入一雙金黃的眼瞳裏,男人趴伏在他的身上,神情因為那雙詭異的眼睛而顯得有些冷漠和倨傲。
“哥斯拉……唔!”艾倫來不及喘口氣,便被再次拖入深淵之中,他想要告訴他,他會灼傷他,會讓他受傷,但是那個男人只是不管不顧地索求,他的唇部所經之處皆化為灰燼,仿佛是不顧一切的火焰,将所有生機吞噬。
他身上的光越來越明亮,從明黃到通紅,再到血紅,躁動的經絡在皮膚表面起伏,有那麽一瞬間,四周的水汽到了臨界值,一切化為白光。
“江河!”
床上的青年輕喘一聲,猛地睜開眼坐起來。
房間內充斥着氤氲的水汽,蓬松柔軟的被子因為受潮而變得黏答答,沉甸甸地壓在身上,他餘驚未了地擡起手,上面的皮膚光滑而完好,沒有絲毫灼燒的痕跡。
是夢。
“天吶……”青年長籲了一口氣,伸手将發絲梳到腦後,把頭磕到了彎起的膝蓋上。
NPC,也會做夢嗎?
……
浴室的門被倏然拉開,站在門口的艾倫看了一眼從浴缸裏探出頭來的罪魁禍首,視線落到了不幸被斬首的水龍頭上。
有趣的是,從裏面流出來的不是水,而是一團團的水汽。
“你是人型加濕器嗎……”
艾倫嘆了口氣,他已經在思考要找什麽藉口搪塞前來維修的管理人員了。
……
“喂?是我。”
“是這樣的,我今天……突然感到有點不舒服,可能是昨天受了些驚吓,然後又沒有好好休息,我明天再過來吧。”
“嗯,好,再見。”
青年挂掉電話,一屁股坐倒在沙發上,伸手拾起邊上的遙控器拉開窗簾,明亮的天光傾斜而入,他眯起眼,看着白日裏的城市風光,捏起手邊的高腳杯抿了一口甘甜的酒液,惬意地嘆了口氣。
“你生病了?”江河走到他身後。
“怎麽可能。”青年擺了擺手,“先糊弄一下他們,翹班怎麽可能那麽光明正大的哦。”
“翹班是什麽。”
艾倫轉過頭,看着身後穿着浴衣的男人,嘴角慢慢揚起,“我們去逛街吧?”
……
東京某高端品牌門店裏,兩個帥哥并排走進來,其中一個身材高大,體格修長,目測有接近兩米,大冬天的卻赤着腳穿着木屐,身上只套了一件浴衣,戴着墨鏡一臉生人勿進的模樣。
另外一個倒是衣着齊整笑眯眯的,走進來指着邊上的一排衣服對侍者道,“有我和我哥的號嗎?有的話拿出來讓我們試試。”
“有的有的,我們店裏的號碼很全的,兩位稍作休息一下,這就去拿。”
趁着侍者去拿衣服的空檔,艾倫湊過去問身邊的男人,“穿衣服會嗎?”
得到的回答非常耿直,“不會。”
艾倫挑了挑眉,接過衣服拉着人一起閃進了更衣室。
半個小時後。
青年神色愉悅地拉着煥然一新的男人走出來,把手臂上搭着的一堆衣服蓋在收款臺上,從兜裏抽出一張卡,“買。”
于是東京的大街上又多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兩個帥哥穿着同款異色的毛呢大衣,系着同樣的格子圍巾,一人戴着一副墨鏡,個子高的手裏拎着一串紙袋,個子矮的手裏捧着一杯奶茶。
“這是什麽……”江河停在一個櫥窗前,透過櫥窗,有個外國小哥正揮動着一個巨大的鏟子,将平臺上棕色的粘稠液體攏在一起。
“巧克力。”艾倫湊過來,“是一種熱量很高的食物,想進去看看嗎?”
門口的風鈴聲響起,青年推開門,讓身後的男人進來。
這家巧克力店已經有很多年的歷史了,店面規模很大,正中間居然有一座栩栩如生的巧克力城堡,城堡建在山上,有一條巧克力瀑布從山澗湍湍流下。
江河直直望着那條瀑布,“熱量……”
艾倫看他實在喜歡的樣子,摘下墨鏡招來店員,“你們這裏批發不同口味的巧克力嗎?”
“請問您需要多少量呢?”
“一樣來一箱吧。”
“好的,請到這邊來……”
艾倫跟着銷售員離開,身旁的男人站在原地沒有動,衣擺忽然被人扯了扯,他低下頭。
“哥哥,你也是來吃巧克力瀑布的嗎?”一個小蘿莉正擡着頭睜着大眼睛看着他,澄澈的小眼睛裏面仿佛閃着小星星,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談話對象是一個長相兇悍,戴着墨鏡,疑似□□大佬的男人。
江河的視線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在瀑布的邊上,挂着一個免費品嘗的牌子,邊上還有一個不鏽鋼的小桶,裏面放着一些手指餅幹,用手指餅幹蘸取巧克力之後,凝固的巧克力會覆蓋在上面,變成巧克力餅幹,很多人正在排隊等待着。
男人沒有片刻猶豫,站到了隊伍最末。
大概是因為店面出名的緣故,隊伍有一些長,等快排到小女孩的時候,瀑布越來越小,越來越細,最後居然停止了。
已經拿好手指餅幹的小蘿莉愣在當場,表情從興高采烈到一臉懵逼,再到潸然欲滴,眼睛裏的小星星泡在兩汪水花裏将落未落。
就在此時,身後的男人悍然向前邁了一步,将小蘿莉往邊上一推,手裏的一堆紙袋往腳下一放,拎過鐵桶擺到山腳下。
“店裏的空調壞了嗎?這裏怎麽這麽熱。”路過的顧客喃喃道。
于是,在人們不注意的時候,這座堪稱美食界藝術品的城堡從塔頂開始慢慢變得圓潤,然後開始扭曲,融化成巧克力水順着屋檐流下,漸漸彙集成一處,順着山坡的斜度落入鐵桶中,短短三十秒內,變成了一桶沉甸甸香噴噴的熱巧克力。
江河轉身,把桶遞到身後目瞪口呆的小女孩面前,“只能蘸一下。”
……
“艾倫先生,貨物會直接送到酒店裏哦,等到了海關您別忘了退稅,謝謝您的光臨……”
艾倫剛和店長洽談好一筆大生意,剛走出來就看到一圈店員圍着自家男朋友。
而被圍觀的某人則帶着黑超一臉冷漠地坐在休息區的椅子上,邊上放着一串購物袋,手裏捧着一個超大——大到可以稱之為桶的不鏽鋼杯,拿着不透明的金屬吸管咕嘟咕嘟喝得開心。
“什麽情況。”店長連忙走過去。
“店長!那個人把我們的鎮店之寶喝了!”
“……納尼!”
“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哥可能是誤會了什麽。”艾倫看着店中央空空如也的展示品和邊上的免費品嘗的牌子,扭頭問道,“多少錢,我們買了。”
……
從巧克力店出來,天色尚早,艾倫轉過來,“你還想去哪兒玩?”
江河的目光穿過艾倫看到他的身後,“那是什麽。”
艾倫回頭,眨了眨眼,轉過來蓋住他的眼睛,“沒什麽,你什麽都沒看見,我們走吧。”
他剛走兩步路,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後領,拖進了電影院裏。
“……”
艾倫戰戰兢兢地捧着爆米花,和身旁的男人一起坐在最後一排的情侶座上。
這是他們兩個第一次如此正常的約會,本來是件高高興興的事,但是——
他看向大屏幕,不忍直視地捂住眼睛。
“為什麽偏偏是這個。”
“餓啊!”屏幕中長着兩個鹹蛋大小眼睛的奧特曼,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一道光束被慢慢拉長,然後他做出一個非常标準的上課舉手的姿勢,biu地射出一束激光,對面的怪獸被瞬間擊倒,身上冒出了白煙,然後嘣的一下爆炸了。
與此同時,他身邊的某個人也吧唧一下把手裏的可樂捏爆了。
偏偏影院裏都是些小朋友,跟着鼓掌,“奧特曼好厲害!奧特曼好棒棒!”
一點都不厲害!一點都不棒!
艾倫雙手并用地給邊上那位渾身上下散發着“天涼了讓日本沉沒吧”的滅世氣息的大佬扇風,“別生氣,別生氣,這裏面的怪獸太菜了,走吧哥咱們不看了。”
“哼。”
某人冷笑一聲,屏幕黑了。
“抱歉,因為影院的放映設備出了問題,這一場次的《奧特曼大戰小怪獸》将暫停放映,請到門口售票處退換票……”
用退票的錢重新買了一桶爆米花投喂身邊的無底洞,艾倫拉着他走出了電影院。
“接下來去哪裏呢……”艾倫從旁邊撈了兩顆爆米花塞嘴裏。
“艾……艾倫君?”
女人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艾倫轉過身。
優子站在街對面,手裏拎着包,一臉震驚地看着他們倆。
……
十分鐘後,咖啡店內,
優子睜大眼睛看着坐在對面的兩個人,神情和平常判若兩人的艾倫,還有……
她的頭扭到另一邊,“這位是……”
“這是我男朋友江河。”艾倫坦白道。
“沒有想到艾倫君居然是……”優子的臉上有一種“原來如此”摻雜着“釋然”的複雜表情,“江先生長得真是……魁梧啊,是做什麽的呢?”
“吃。”男人的回答異常簡練。
“啊咧?”
“啊,他是個美食家。”艾倫淡定地補充道。
“美食家!好厲害。”優子笑了笑,“那麽江先生這次來東京有什麽安排嗎?”
“找我需要的東西。”
“???”
艾倫幫忙翻譯道,“……他是知道這次東京的事情之後很擔心我,所以特地過來看我的。”
“看得出來,江先生很愛艾倫君呢。”優子笑了笑,“可是,現在的航線應該已經全部取消了吧,江先生……是怎麽過來的呢?”
“從海上。”男人的回答異常簡練。
“啊……原來如此,是坐船嗎?一定很辛苦吧。”
男人抱着胸,一臉冷漠。
“……”優子尴尬地轉過來,“艾倫君,我已經聽彥講了你建立項目組的事情,如果有什麽需要的地方,我一定會盡力——”
“抱歉,大井。”艾倫打斷了她,“其實這件事情我應該早一步跟你說的,我不打算研發新式武器了。”
“啊咧!為什麽?”優子急的冒出幾句日語,“艾倫君,你不是已經和彥說好了麽,這可不是小事,如果哥斯拉再次登陸,我們該怎麽辦!”
“呵。”一邊的男人不合時宜地冷哼一聲。
“大井,哥斯拉不會再回到陸地上了。”艾倫在桌子底下握住男人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我們不會再見到它了,發明新式武器也沒有必要了。”
“你怎麽知道的?”
“我接到了從美國發來的海底探測數據,它潛入深海之後一直在沉睡,生命體征也陷入了休眠狀态,短時間內不會再醒來了,只要——”
“只要什麽?”
青年半阖着眼,“只要你們好好看牢東電,讓他們不要動不動就搞個核洩漏的大新聞就行了,這對于哥斯拉來說就像是酒香十裏,不管巷子有多深它都會被吸引過去。”
“可是——”
“好了,大井。”他站起身來,“天色晚了,我們先回去了,之後我會和上野先生當面談的。”
艾倫拉着身旁的人離開,徒留下優子一人憂心忡忡地坐在座位上。
她咬着下唇,打開了手機撥通了一串號碼,“喂,彥……”
……
直到坐到回酒店的出租車上,一直沉默的江河才開口道。
“你想要殺死我嗎?”
“……”艾倫斜着眼看了他一眼,男人的半張臉陷在陰影裏,神色可怖。
他在心裏偷笑,面上沉重道,“我确實這麽想過。”
“因為這個世界對于你來說太脆弱了,如果任由你毫無節制地吞噬熱能,發展下去,終究會威脅到人類的生存,而我作為人類的一員,殺死你是不得不面對的選擇。”
“這個世界需要某一方的讓步……”他轉過頭,“如果你能承諾永遠不讓本體回到陸地上,那麽我也沒必要和上野彥那個野心家合作殺死你,我已經訂好了回中國的機票,這幾天就當作在日本觀光吧。”
“你……”江河聲音低沉,“你就料定我會妥協?”
“當然沒有。”青年微笑着看着他,“你可以随時跳票啊,比如說現在就叫司機停車,越過這條高速公路就是大海。”
“或者趁我在機場等你的時候回到大海裏,然後看着我淚流滿面地登上飛機灰溜溜地回中國。”
“……”
“也可以一言不合就燒死我,看着我因為疼痛而慢慢蜷曲起來的樣子,把我的身體焚燒成灰抛到海裏。”
“要麽……唔……”青年的話被男人堵進了喉嚨裏,他嘴角咧得更大,閉上帶着笑意的眼睛享受這個帶着濃烈感情的吻。
一吻畢,他喘了口氣,靠在車窗上,伸手環住了面前的人,眼神狡黠,“對,我就是料定你會妥協。”
江河眼中的火焰被瞬間點燃,他再次靠過去,被一雙手攔住。
“燙到我的舌頭你就死定了。”艾倫主動壓了過去。
兩人都不知道是怎麽跳下車回的酒店,就連艾倫都好像被傳染了一樣,腦子一頭熱,等他稍微回過神來是在卧室的床上,男人給他渡了一口水。
“哎呦……渴死我了。”他接過他手裏的杯子一口氣喝光。
“怎麽樣?”男人問他。
青年把杯子一放,招手,“再來。”
第二輪結束後……
艾倫躺在床上,兩眼迷離地看着天花板,“要是這個時候能來根煙就好了。”
江河坐在他旁邊,慢慢地舉起手,他已經能夠控制得很有分寸,熱度在他身體內部升騰,但卻沒有擴散到皮膚表面。
他伸出一根手指,紅色的經絡蔓延到指尖,形成一點火光。
“我想在你身上留個标記。”
艾倫的語氣很随意,“你想留在哪兒?”
“在你胸口。”
艾倫跳下床,離開了卧室。
男人看着他離開,指尖的火光漸漸熄滅。不知道為什麽,神情看起來有些陰翳。
過了一會兒,青年拿着包煙回來了。
他嗖的一下跳到床上蹭到男人身邊,“外面好冷。”
江河張開手摟住他。
艾倫把包裝紙拆開,抽出一根煙來,“幫我點上。”
男人伸手撚了一下煙頭。
青年眯起眼睛,神色慵懶地吸上兩口,然後把煙小心地倒放在一邊的煙灰缸上,在床上攤平。
“來吧。”
男人彎下腰,在他白皙的胸口上慢慢伸出了手指,寫寫畫畫。
“嘶……”
“疼嗎?”
“疼死了。”
“那你為什麽還笑?”
“因為我能感受到你愛我。”
“……”
房間裏一片沉默,兩人的呼吸聲缱绻地交纏在一起,床頭燈很溫暖。
“哥。”
“嗯?”
“這個世界上多的是人想要殺你。”青年看着那盞床頭燈,緩緩地調整呼吸,“但我研究新式武器,是想要保護你,人類需要一個東西來制約你,但是我不想要那個東西能夠殺死你。”
“嗯,我知道了。”男人收回手。
青年坐起身,看着自己胸口的燒疤。
[GODZILLA]
“很漂亮。”他擡起頭,“謝謝。”
……
深夜,東京大學醫學研究所,
手持數據表的女人神情嚴肅地站在日光燈管下,對着耳邊的手機話筒道。
“我不知道是誰在說謊,彥,”她看着手中的化驗單,“西岸的核輻射指數還在升高,現在你告訴我全國各地的核電站都沒有洩漏,難不成儀器還會騙人嗎?”
“我沒什麽要和你說的,這件事情過後我會直接聯系NISA。”
“你必須留下艾倫,他是唯一的希望。”
“行了,那我挂了。”
女人挂斷電話,坐到椅子上,臉上顯現出疲态。
她捂住眼睛,在黑暗中祈禱。
但願不要喚醒某個深淵中的怪物吧。
……
太平洋彼岸,某個秘密地下研究所,
一雙血紅的眼睛在黑暗中睜開。
那個生物有着布滿血絲的紅色鞏膜,黑色的線狀瞳孔在昏暗的燈光下擴散成圓形,它的身體被澆注在混凝土中動彈不得,只有碩大的頭部露在外面,上颚和下颚被穿了兩個血淋淋的孔,用鎢鋼固定在地面和天花板上。
一輛運輸車從它的頭後面開過來,幾個人跳下來,操控着車後的集裝箱慢慢地吊到空中,落入了它的口裏。
“這是今天喂的第五頓核廢料了吧。”
“有了它,我們每年都可以節省用來處理冷卻水和乏燃料的幾千萬美金的開銷。”
“這家夥什麽都吃,上個月我還看見老大讓人把失敗的實驗體都喂給他。”
“哦,真惡心。”
“惡心什麽,它就像個焚燒爐,東西還沒到胃裏呢,化成灰了,哈哈哈。”
那人的聲音在房間中回蕩,那個生物的右眼往邊上一側,鎖定在他身上。
“嘿,它在看你,麥克。”
“誰?”
“哥斯拉……”
麥克皺了皺眉,從邊上拿了一個電-擊-槍,走過去。
“麥克,別……”同事想要攔住他。
“慫什麽。”麥克揮開同事的手,端着電-擊-槍走到那雙血紅的眼旁邊。
這只眼睛倒映出他半張臉的傷疤,令他回想起了這六年的往事。
NIH騙了他,當年他們拿到血液後,就想要殺他滅口,被他險險逃過一劫,卻毀了半張臉,不僅如此,他放跑哥斯拉的事情被人揭露,伯克利将他列入了黑名單,讓他無法進入任何一個科學機構和院校工作,他只好隐姓埋名地在美國西部生活了六年。
他這次回來,完全是出于報複的心理進入了NIH,NIH不知為何在急招“飼養員”,門檻很松,他靠着這張臉蒙混過關,沒被認出來。
直到他進來之後他才知道,當年的血液被拿去做了些什麽。
“你是個惡魔……”他喃喃着,“但是人類比你更可怕。”
電-擊-槍用力揮下,怪獸閉上眼睑,藍色的電光落到它的眼皮上,發出騰的一聲爆鳴,一股焦味在室內彌漫開來。
哥斯拉發出一聲嘶啞難聽的低鳴,它艱難地動了動腦袋,被固定在天花板上的鎢鋼鏈子晃蕩着,發出金屬铮然碰撞的聲音,灰塵簌簌落下。
“實驗室的人已經有三個月沒有來加固安全鎖了。”同事戰戰兢兢地看着他的頭頂。
“加固安全鎖必須要把鎢鋼頂部的固定釘拆下來,那樣才更加危險。”麥克嗤笑一聲,“這種送命的事情他們當然是能不做就不做了。”
“再這樣下去,天花板上的混凝土又要撐不住了,我們這些送糧的也很危險啊。”
麥克坐在副駕駛上,看着後視鏡裏哥斯拉猩紅的眼睛,神經質地笑了,“終于……”
……
日本福井縣敦賀市,文殊核電站,
負責人辦公室再度被人敲響,一個穿着藍色工人服的中年男人走進來。
“內閣又打來電話了,說是要派人來确認反應堆的情況。”
“到底是誰把事情說出去的!不是說情況沒有得到控制之前先不要放消息的嗎!”負責人将桌子敲得梆梆響,“IVTM呢,還沒弄出來嗎?”
“弄不出來了。”中年男子也很是頭疼,“爐內已經被高度輻射污染,沒人知道裏邊是個什麽情況,爐心內部的損傷情形也無法掌握。”
“啧,該死。”負責人站起來,“我去換套隔離服,等下過去看看。”
位于日本西岸福井縣的文殊核電站和福島核電站不同,它是個中子快殖堆。這種反應堆的燃料轉換率可達130%,可以實現“越燒越多”的效果,而且堆芯會産生核武器原料,钚239。
負責人走進廠房,看着半空中的懸架,那上面本該有一個重達3.3噸的機械手,全名容器外燃料傳送機,英文縮寫IVTM,是用來取出堆芯的。
然而就在去年八月,那東西在抽離燃料棒的過程中突然松脫,從兩米高的半空掉回爐內去了。
這就導致燃料棒取不出,控制棒插不進,反應堆根本停不下來,一旦失去冷卻液,就會發生堆芯融毀的惡性事件,偏偏這個堆的冷卻液不是純水,而是危險性極高的液态鈉,這半年來,公司必須源源不斷地用液态鈉供着這個定時-炸-彈,各方面聚集的壓力越來越大。現在一遇上福島的事情,反而轉移了公衆的注意力,松了口氣。
誰知道內閣突然抽了什麽風,又開始關注起這邊的事情來了。
居然還懷疑IVTM砸傷了爐心,導致了核洩漏?!
負責人蹙起眉毛,嘟囔了一聲。
“啧,反正也是白坑錢,幹脆讓那個什麽哥斯拉把這個核電站也吃了算了。”
……
日本,東京,
深夜,室內一片安靜。
睡在艾倫身邊的男人忽然睜開眼,瞳孔在一瞬縮成了針形,眼白漸變成金色,他急急喘了幾口氣,脖頸上的紅光亮起來又褪下去。
他坐起身,慢慢地将青年搭在他身上的手臂挪開,給他掖好被子,然後跳下床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門外。
眼前的視野一會兒是酒店的裝修,一會兒帶着血色的混凝土牆,重心忽高忽低,晃得他頭暈目眩,耳邊時而響起刺耳的蜂鳴聲,這種聲音他只在六年前才聽到過。
“它失控了,它失控了!”
他聽見有人在他耳邊大聲呼喊。
大塊的石塊從身邊落下,疼痛遍布身體各處,在上颚和下颚中間最為明顯。
耳邊傳來異常沙啞的嘶吼,他意識到這是他自己的聲音。
是……哥斯拉的叫聲……
我這是,怎麽了?
“啓動毀滅裝置!”
地面上的人類似螞蟻般疏散開,他擡起頭,看見一個眼熟的黑黢黢的槍口。
是激光熱線。
生物的本能在一瞬間入侵了他的腦子,他的視野彌漫上血色,在那麽一瞬間,他和紅眼哥斯拉的腦電波同步一致,他操縱着它站了起來,對着那個槍口憤怒地吐出了積累在腹中多年的來自人類饋贈。
明亮的激光在半途被比它粗了十數倍的原子吐息攔截,激光發射口只堅持了幾秒就在一瞬間被摧毀,亮藍色的射線毀滅着它能看到的一切,畫着101編號的混凝土牆也好,黃色的禁戒線也好,透明的單向玻璃也是,所有的一切都被絕對的威力所割裂。
在被唯利是圖的人類利用了六年之後,一直被困在暗無天日的地底的紅眼哥斯拉終于踏足了地面,它站在海灣前,朝着天穹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咆哮,回音激蕩在天邊,比火炮聲還響亮。
與此同時,整個城市的電力都被切斷,人們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啊——”
艾倫忽然被門外的聲音驚醒,他伸手一摸,邊上的枕頭是涼的。
他來不及穿上外套就急急拉開門,拍了幾下電燈的開關就放棄了,視線所及處,江河抱着腦袋倒在客廳中央,四周的地毯被火燎得東一塊西一塊,有的還冒着火光。
艾倫從卧室抱出被子撲滅了火苗,沖過去擡起男人的上半身放在大腿上,拍打他的臉,他的身體滾燙,可以灼燒他皮膚的那種燙,“江河!你沒事吧?”
江河捂着頭,喉嚨中零零散散地冒出獸類的低吼,和一些簡短的字句,像是“殺了他們”“恨”之類的,他的瞳孔變成了金黃色,此刻正無力地半阖着,脖頸上的經絡隐隐冒着紅光。
“哥?你不要吓我!”
沒有戒指的艾倫只能算是個普通的高級NPC,對于這種超出劇情範圍外的事情也只能束手無策。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男人扛到浴缸裏,用冷水一遍遍地沖刷他的身體,給他降溫。
房間裏的電器一律跳閘,就連手機信號也沒了,艾倫拉開窗簾,外面一片黑暗,往常華麗璀璨的東京塔現在也隐沒在其中。
他打開窗,空氣中傳來躁動不安的因子,他聽見有人驚恐的叫喊,小孩的哭聲,汽車的鳴笛聲。
“到底發生了什麽?”
浴室裏傳來異常的響動,男人扯掉了裝洗浴用具的架子,沐浴露洗發露灑了一地。
艾倫走過去把落到他身上的雜物撿起來放到一邊,輕輕地撥開他的發絲。
手機手電筒照亮了瞳孔的顏色,是黑色,他恢複正常了。
果然,沒過幾分鐘,空氣中傳來一聲輕微的嗡鳴,緊接着,暖氣第一個發出了響動,艾倫走過去打開燈,浴室頓時一片敞亮。
他看向落地窗外,這個城市也在慢慢複蘇。
但這短短的幾分鐘裏,江河為什麽會暴走呢?
青年坐在浴缸外的地面上,陷入了沉思。
手機的屏幕忽然一亮,是遠在美國的倫特利給他發來的信息。
艾倫滑屏解鎖,打開信息查看,頓時瞳孔微縮。
“哥斯拉?!”
手機屏幕上,一只怪獸正面對着寬闊的大海揚起它的頭顱,它的身體早就超過了邊上的樓房,後肢粗壯,棘狀山形背鳍亮着微微紅光,很明顯就是哥斯拉的形态特征。
不,不對。
他伸出雙指放大圖片,仔細觀察。
在倫特利實驗室培養的哥斯拉是很明顯的黃金瞳,而這只哥斯拉則是血瞳,而且兩個生物的外觀上也有些細微的差別,這只紅瞳哥斯拉的膚色不知為何偏白一些,身上的黑色顆粒分外明顯,就像是有黑色素沉積的皮膚病似的,令人視覺上觀感就不是很舒适。
而且,他出現的地方是美國馬裏蘭州,距離日本差了兩個板塊,如果是同一只哥斯拉,不可能會選擇那個位置登陸才對。
最重要的是,艾倫相信江河沒有騙他,那只哥斯拉一直在海底,沒動過。
“第二只哥斯拉……”
那麽到底是怎麽回事呢,一個游戲有可能會出現兩個BOSS嗎?
艾倫轉頭看向背後雙眼緊閉的男人。
一切答案,要等他醒來才能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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