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主播連夜爬上崆峒山

第12章 主播連夜爬上崆峒山

二十個未接來電後,鈴聲再次響起,宋漾鼓足勇氣,顫顫巍巍地接下許蔓的電話。

他強顏歡笑,故作鎮定地開口:“你好,表、表姐,有啥事?”

對面沉默了幾秒,語氣不太友善:“還挺淡定啊,你覺得我有啥事。”

宋漾縮起了脖子:“我、我覺得哈……”

“你違約了你知不知道,違約要賠錢的,五萬啊!你哪來那麽多錢?我看你現在怎麽辦!”

宋漾急了:“我呸!要不是公司擅自抹黑我,我犯得着受這份氣嗎?你來試試,你能忍住不罵人我叫你一聲爹。”

“這點氣都受不了,能成什麽大事?”那邊嘆了口氣,像是有些無奈,“不管怎樣,按照合同規定的甲方義務第三條,主播要嚴格維持公司規定的人設,不得有歪曲、改變、破壞人設的行為,嚴重者視為違約,賠付相應違約金。”

宋漾如同雷擊,當即朝對面喊道:“黑心公司!霸王條款!我才不會賠你們一分錢!”

他懊惱地趴在床上,翻了翻卡裏屈指可數的餘額,心酸得沒眼看。

不甘心賠這個錢,然而思來想去,他再也不願受破公司欺壓了,按照這幫人的尿性,指不定以後還得怎麽變着花樣坑他呢,為了及時止損,他要立刻脫離這群邪惡資本家的掌控。

提前解約也必須交違約金,看來不管走哪條路,這五萬是非給不可了,就當花錢買教訓,贖個自由身,值得。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錢從哪來,他沒臉找許老阿姨要,許蔓說可以先給他墊上,後面再慢慢還。

宋漾望着天花板哀嘆了一聲,誰年紀輕輕就背負五萬債務啊,搞直播還沒搞出點名堂呢,可謂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愁也沒辦法,只能以後省吃儉用,多幹幾份兼職,辛苦個一兩年總能還上。

再說了,脫離公司後他就能自己做主播,沒有公司和人設的約束豈不是可以大展拳腳?

他心中寬慰不少,突然又想起來直播間還有位大佬爆了金幣,猶豫片刻,他打開手機搜到了Lis的賬號,精心措辭後發去私信:

【Ceil:Lis老師,您成年了嗎?未成年打賞可以聯系平臺退款。】

他看到Lis是在線狀态,等了半天,終于收到消息提醒。

【Lis:成年了。】

【Ceil:那可以添加我私人聯系方式,我退款給你。】

約莫十分鐘後,Lis又簡單撂下一句:

【Lis:退什麽。】

【Ceil:我猜您應該是手滑了,本主播是有原則的,憑良心賺錢,不是我的我一分也不要。】

【Lis:誰說我手滑了。】

宋漾有些詫異。

那為什麽爆金幣,他想不通,自己那一頓羊癫瘋似的嘴炮,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他甚至擔心平臺明天就把他劃分到小醜區,到底有什麽能讓這位大佬青睐的地方,難不成這大佬有受虐傾向,給他罵爽了?

【Lis:你下次直播是什麽時候。】

宋漾頓了一秒,下意識打字:

【Ceil:不好意思,沒下次了,我要和公司解約。】

他等了好幾分鐘也沒見對面回複,擔心Lis是不是不高興了,畢竟人家才花了一千塊就吃個閉門羹。

正琢磨着再說點什麽,手機終于震了一下:

【Lis:哦。】

宋漾思忖片刻,又發:

【Ceil:但我以後可能會用新皮轉個人勢。】

【Lis:嗯。】

【Lis:開新號了記得聯系我。】

宋漾:?

宋漾眉頭一皺,感覺很奇怪,這不太像粉絲能說出來的話,更像是……難不成真的遇到金主了?

還特麽是個男的!

他抓耳撓腮,猜不透對面的腦回路,略顯尴尬,随即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Ceil:謝謝您今晚的禮物,冒昧地問問,您是出于什麽原因給我打賞?】

【Lis:你挺有個性。】

宋漾頓時噎住:“……”

緊接着,他腦袋裏浮現了一個翹二郎腿的西裝男,搖晃着高腳杯中的紅酒,用那三分薄涼四分漫不經心的眼神說:“你挺有個性,是第一個敢頂撞我的人,小主播,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宋漾被自己腦補的畫面弄得有些汗流浃背,以至于他現在看到Lis的頭像都産生想扇他兩巴掌的沖動。

沒法聊下去了,宋漾趕緊關閉了私信頁面,一把将手機砸到床尾。

主播已下線,并且連夜爬上崆峒山!

-

接下來的幾天,宋漾動用一大半人際關系找兼職,最後相中了一家離出租屋不遠的藝術培訓機構,去給他們的播音主持班當助教,聯系好機構後他就馬不停蹄去面試,成功拿下這份工作。

周末他也沒閑着,聽說C大新開了一家文創店,正招人發傳單,日結工資一百五包午飯,本着能賺一點是一點的原則,宋漾屁颠屁颠就趕過去了。

文創店老板娘交給他厚厚一沓傳單,吩咐道:“都要發完哦,午餐是可樂和漢堡,來我店裏拿。”

“吃這麽好?”宋漾眼睛一亮,趕緊接過,“謝謝老板娘,保證完成任務。”

“對了同學,還有這個。”老板娘從箱子裏拿出一個巨大的人偶套。

宋漾笑容凝固:“這是?”

“你穿着這個去發,cos我們C大的吉祥物棕棕。”

“啊?”宋漾打量着那略顯粗犷的棕熊套裝,面露難色,“我能拒絕嗎?”

“咱校園文創店嘛,有象征意義的,而且這樣效率更高,戴着這玩意又沒人認識你,碰到熟人也不尴尬啊。”

宋漾妥協了,他穿着棕棕的套裝,懷抱厚重的傳單來到圖書館門口的廣場上,尋到一個合适的地點站崗。

已入深秋,今天回溫不少,南州市晴空高照,宋漾裹在厚重的人偶套裏又悶又熱,沒過一會兒就開始冒汗,他賣力地跑來跑去發傳單,承受着來來往往新奇的目光,還要被迫和路人合影。

宋漾擦了擦汗,心裏嘀咕:媽的,拿一份工資幹兩份活。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了,他來不及抱怨太多,咬牙便忍了下來。

圖書館研讨間。

學生會的主席團和部長團今天要開階段性總結會議,紀聽來得很早,他坐下便打開了繪畫軟件練速寫,等待其他成員陸續到來。

“你們看到樓下那只小熊了嗎?”尹薇抱着一疊文件推門進了研讨間,“那居然是宋漾,他來跟我打招呼的時候給我吓了一跳。”

旁邊有人噗嗤一笑:“之前和會長吵架的那個?他扮成熊幹嘛呢?”

紀聽沒說話,微微轉眸,下意識地透過玻璃窗往樓下望。

金燦燦的陽光有些刺眼,廣場上的棕熊拖起笨重的身子,來來回回跑動着遞傳單,路人搖搖頭徑直略過他,他停頓了一秒,背影有些失落,片刻後又緩緩擡起手伸進頭套裏擦汗。

“他說他勤工儉學。”

“家庭條件不好?”

“不知道,別的我也不太好問。”

紀聽把指間的筆轉了一圈,目光還停留在那只“小熊”身上,又聽尹薇問:“紀聽,你去管文藝部之後和他相處得還好吧?”

“一般。”紀聽眉梢微不可察地輕挑了一下,回答得很簡略。

“學姐別提了。”遠處的何嘉苗的聲音傳來,“那小子最讓我頭疼,會長在群裏讓他做點什麽他就開始陰陽怪氣,一口一個皇上奴才的,我說了好幾次他也不聽。”

這時,樓下有幾個男生偷繞到“小熊”身後,惡作劇似的往他屁股上拍了一掌,宋漾後知後覺地回過頭,男生已經嬉笑逃竄,他追了幾步,揚起那一沓傳單想砸人,看到對方跑遠,只能暴躁又無奈地跺了幾下腳。

看着“小熊”被氣得跳腳的樣子,紀聽已經腦補了宋漾一連串的罵聲,他托起下巴,屈着手指遮掩住了嘴角的弧度。

一旁組織部部長開玩笑道:“紀聽學長是不是後悔把他招進來了?”

“沒後悔。”紀聽斂藏了笑意,收回目光,神情清淡如水。

“我挺怕遇到這種成員的,難搞啊。”

紀聽冷聲開口:“我選人的标準不是單一的,而要結合個人特長和他在團體裏的定位,避免成員間性格對沖,一個部門要有效運轉,必須包含少數領導者和指揮者,思維能力強的創造者,多數默默無聞的實務者,同時需要幾個外向型能活躍氣氛的人,以及像宋漾這種激進的、輸出力強的出頭鳥,一個互補又和諧的合作團體,遠比高能力者的簡單聚合更能産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部長們明年進了主席團,招新時要仔細從對方的言談中辨別其定位,不能只看面試者的個人能力或者性格,還要結合我說的特殊性和整體性進行綜合考量。”

“學長說得對。”

“嗯嗯明白。”

底下有兩個部長在竊竊私語:“學長說了一堆,是不是在拐着彎給宋漾找補?好氣量,是真不和宋漾計較啊。”

“不然你覺得人家怎麽當上的會長?”

紀聽又開口:“不過,性格太張揚總歸不是好事,希望他經過學生會一年的磨砺能收點鋒芒。”

話音落下,他又情不自禁朝樓下瞥過去,廣場上卻空空如也,那只跳腳的“小熊”已經不知所蹤。

聊天聲四起,大家進入了下個話題,紀聽卻不自主地脫離他們談論,重新托起下巴,目光隔着透亮的玻璃窗在空蕩的地面緩慢逡巡,尋找那個身影,最後鎖定在一個花叢背後。

他看見宋漾獨自坐在花臺上,摘下了頭套,佝偻着背,把臉埋得很低。

紀聽眉頭皺了一下,察覺到異樣,只見宋漾擡手擦着眼睛,不停聳動肩膀,腦袋小幅度起伏着,整個人像在抽噎。

哭了?

他微微一眯眼,像是有股莫名的力量将他的目光定格,着魔似的,他注視着遠處抽泣的背影,搖晃的枝葉模糊了視線。

恍惚又想起那天傍晚在畫室看到的,藏在暗色裏泛紅的眼眸,隐隐噙着亮光,像是盛了幾顆星子,那是紀聽第一次在如此倔強的人身上捕捉到易碎感。

他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宋漾,看似大大咧咧的刺頭兒,一座湧動着岩漿、随時都會噴發的火山,渾身帶刺,裹着堅硬的外殼,鋪天蓋地的網絡暴力來襲時,他也能毫不畏懼地反擊。

在旁人面前,他總是燃燒着熊熊氣焰,生命力永遠旺盛,沒人知道他也會在電腦屏幕面前裝可愛,展示自己柔軟的一面。

同樣的,大家清楚他被打倒了一定會爬起來,卻可能忽視了他被打疼時也會一個人躲起來掉眼淚。

紀聽收回視線,眼底翻湧起了意味不明的情緒,耳邊在聒噪着什麽,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不知怎麽的,他驀然産生強烈的沖動,想認識真實的宋漾,想了解宋漾多一點,他的生命裏還從沒遇到過像宋漾這種性格的人。

或許是出于憐憫,他現在甚至想下樓給宋漾遞張紙,問他哭什麽,是傳單發累了,還是遇到別的困難。

此時,宋漾打了一個噴嚏,手中的漢堡差點沒拿穩。

他吸了一下鼻子,繼續揉搓眼睛,眼部刺痛傳來,他嘴上罵道:“媽的,醬汁都飙老子眼睛裏了,就不該戴着頭套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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