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宋漾也有今天

第40章 宋漾也有今天

“會長哪裏話,大家都是一個整體,何必割裂開呢?何況我只是安排工作而已。”

“沒有什麽工作是需要把人單獨拉到角落裏安排的。”

宋漾心懸了起來,偷觑一眼紀聽的表情,不知道又有什麽事觸了逼王的逆鱗,惹得他龍顏不悅。

真難伺候。

仿佛看出宋漾心思,紀聽當即催促:“排練開始了,你不去前面盯着?”

“是是是,學長再見。”宋漾點頭哈腰,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紀聽漫不經心瞥了裴闵一眼,轉身也想離開,卻被裴闵叫住:“會長對待部員還是這副老樣子。”

紀聽回頭,寒聲開口:“不嚴厲點怎麽聽話?”

裴闵莞爾一笑:“難怪宋漾同學對你有怨言。”

“不用副團長操心。”

“你也別操心,我剛剛只是找宋漾聊了聊天,他這人性格特別,挺有意思的。”

“我替宋漾謝謝你的誇贊。”紀聽冷漠撂下這句話,略顯傲慢地揚着下巴,轉身揚長而去。

裴闵伫立原地,望着紀聽的背影,扶了扶鏡框,上一秒還柔和的眼睛餘溫褪盡,凝上了一層薄冰。

宋漾跑到舞臺旁邊,看到了音控室內的陶子奕,他像小魚一樣靈活地擠過人群竄了進去。

“陶姐姐,我跟你說。”宋漾伏到陶子奕肩頭,低聲八卦道,“紀聽和裴闵好像有過節,我剛剛看他倆見面,空氣都快擦出火星子了。”

陶子奕一副你怎麽才知道的表情,小聲說:“我早聽說他們在大一的時候就鬧了點矛盾,後面一直屬于表面和和氣氣,實則暗流湧動。”

“難怪呢。”宋漾睜大眼睛,“要是他們打起來,我一定站紀聽老大這邊,裴闵看起來像老好人,實際上是個笑面虎……”

“咳咳!”陶子奕措手不及地打斷他,又朝他眨眼,示意音控室內還有藝術團的人在。

宋漾擡眸,對上了旁邊一個錫紙燙男生的目光,又見那男生不屑地翻了個白眼,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聲音大了點。

“诶漾漾。”陶子奕連忙轉移話題,湊到他耳邊問,“你和你網友真沒下文了?”

“那個啊……”

被強吻的事他沒有向陶子奕他們透露,只是打馬虎眼說自己見了面不滿意,已經把人甩了。

“能有什麽下文。”宋漾胡謅,“他身高不夠,還是個細狗,達不到我的要求。”

“細狗?那确實不行,你要是想要威猛一點的,我下次去gay吧幫你留意。”

“去你的!”宋漾往他肩膀拍了一掌,“哥們沒有男人,就像魚沒有自行車,壓根沒半點影響。”

“組長!”

這時,聲控室跑進一個女生,宋漾擡頭一瞧,是他們導演組的組員。

女生有些着急:“排練名單好像出了點差錯,有兩個節目撞上了,現在他們在搶臺子。”

“啊?”

宋漾連忙跟她出去,只見舞臺上有兩撥人在對峙,氣氛劍拔弩張,他趕緊跑過去:“怎麽回事啊?”

“你是工作人員?”其中一個節目的領頭看向宋漾,“你們之前給我的次序和現在的不一樣,按我手裏的名單應該是我們先排。”

“怎麽會不一樣,難道我搞錯了?”宋漾一頭霧水,打開手機翻找以前的名單,“不可能啊,負責人發過來我都是直接轉發的。”

那領頭說:“不管怎麽樣,我只以我手裏的名單為準。”

另一波人不買賬:“名單已經更改過了,當然得按最新的。”

“可是我沒收到任何改動通知。”

“那憑什麽讓我們背鍋?”

“大家不要吵。”宋漾連忙打圓場,“這件事是我們失誤了,抱歉,能不能商量一下誰先排,事情已經這樣了,再拖下去會浪費更多時間。”

“他們是舞蹈節目,踩臺少說得半小時,誰願意平白無故等那麽久?”

“我們就願意等了?大家排完了各自還有事要忙,有的同學待會還有課呢。”

雙方僵持不下,宋漾只得一邊道歉一邊調解,卑躬屈膝斡旋半天,口水都說幹了,才總算說服其中一方讓步。

解決完矛盾,宋漾又仔細翻找聊天記錄,确認自己轉發自藝術團,并沒有搞錯。

他又在微信群裏仔細比對,終于發現問題,随後來到聲控室,徑直走近藝術團負責人面前,語氣有些沖:“同學,你更改了次序表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那負責人正是剛剛的錫紙燙男,正悠閑靠在椅背上,對于質問漠不關心:“我發群裏了,你沒看?”

宋漾說:“不是,我是和你對接的人,你就算懶得單獨發我,就不能告訴我一句?再不濟也要在群裏@一下吧?”

“怎麽了漾漾?”陶子奕從椅子上站起,拉住宋漾安撫道,“別急別急,好好說。”

“什麽都要我特意告訴你,那工作群建來做什麽。”錫紙燙男上下打量宋漾一眼,眼神鄙夷又傲慢,“建給你聊八卦,嘴前輩的嗎?”

“你什麽态度?你和我對接,不告訴我告訴誰?”宋漾火氣竄了上來,“行,這事暫且不說,但是剛剛外面快吵起來的時候你裝什麽死,讓老子一個人在那費盡口舌,你不是負責人嗎,你負責什麽,負責裝鴕鳥把你那花生米腦仁埋沙子裏嗎?”

錫紙燙男一聽也怒了,刷的一下站起身狠狠瞪他:“你幾個意思!”

“沒聽清啊傻缺?我說你是個縮頭烏龜,只會媚上欺下,在老子面前狗尾巴快翹上天,等你們副團長一出來,瞧你那谄媚樣兒,都恨不得把半邊臉貼到人家大腚上了。”

“漾漾冷靜點。”眼見四周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陶子奕擔心事情鬧大趕快攔住他,生怕他倆就地幹架。

“副團人品好,我當然尊重他,不像有的人……”對方湊近了幾步,居高臨下傲視着宋漾,“遇事只會吵架罵髒,你們學生會的風氣也就這樣了,紀聽教得真好。”

宋漾一聽更加憤怒:“傻狗!亂吠什麽,你主子見了我會長都得畢恭畢敬的,你不聽主人話了想謀權篡位?對髒人當然要用髒話,你還指望老子往垃圾桶扔象牙?敢對我會長評頭論足,你配個幾把,身上裝GPS了嗎,搞得清楚自己的定位嗎,要不你先原地轉三圈坐下給我汪一聲,我再考慮你配不配得上給我會長提鞋!”

錫紙燙男勃然大怒,臉氣得發紫,卡殼似的結巴半天,想不出反擊的詞彙,只得破口疾罵:“有爹生,沒爹教!”

宋漾拳頭驟然捏緊,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前沖,卻被陶子奕眼疾手快攔下,陶子奕瞅他一眼,見他牙齒打顫,眼圈紅了,盛怒的火焰在眸底燒了起來。

“你說什麽!”宋漾咬牙切齒開口。

“我說你親爹沒了,你全家死絕,沒人教育過你怎麽說話!”

後臺,紀聽和何嘉苗還在驗收宣傳組的工作成果。

“挺好。”紀聽把海報收起來,交給宣傳組長,“記得留幾份海報備用。”

“好的。”

這時,大門砰的一聲打開,紀聽循聲望去,只見陶子奕破門而入,神色焦急:“學長學姐,宋漾又和人吵架了。”

紀聽眉頭一皺,何嘉苗先開口:“那臭小子,一天不惹事過不去是吧。”

她說完扭頭望向紀聽:“學長,我先去看看。”

陶子奕氣喘籲籲道:“他們已經吵完了,但……但那人把宋漾罵哭了。”

何嘉苗愣了片刻,聽到這事的怪異程度不亞于太陽從西邊出來:“啊?确定不是他把人家罵哭?”

“是他,吵完架就躲起來掉眼淚,誰去也不搭理,我也不知道怎麽了。”

一旁有人稀奇附和道:“宋漾也有今天啊,喜聞樂見。”

紀聽來到後臺最角落的化妝間,門已經上了鎖。

他敲了兩下:“宋漾。”

何嘉苗把側臉貼近門板,沒聽到動靜,有些擔憂:“要不要我去找人拿鑰匙?”

“等會。”紀聽又敲了幾下,聲音放大,“宋漾,開門,我是紀聽。”

過了十來秒,室內響起窸窣聲,門鎖咔的一下打開,紀聽看向何嘉苗:“我去吧,你先忙別的。”

他打開門,看到了宋漾藏在化妝鏡後的背影,順手把門鎖好。

屋內陷入寂靜,宋漾手撐在化妝擡上,瑟縮着肩膀哽咽了一下,執拗不肯轉身。

“工作時間,鬧什麽脾氣。”

宋漾猛吸了一下鼻涕,悶聲說:“他媽的老子又他媽不是你的機器,憑什麽他媽的不能有情緒?”

“還好,嘴巴依舊利索。”紀聽駐足,抱胸看着他,“到底怎麽回事?”

宋漾沒回答,轉而抱怨道:“現在所有人都知道老子被罵哭了,老子不活了。”

“你也知道丢人啊,那為什麽還去吵架?”

“你別老是數落我!”宋漾氣得轉過身來,那雙通紅的眼睛已然濕透,“怎麽,你想和老子再來一架?”

紀聽瞅着他這樣子,像只受了委屈但仍不忘呲牙的小流浪貓,頓時眸色暗了幾分,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

他又立即正色,從口袋裏拿出小包紙,抽出一張,挪步走上前,往他濕漉漉的眼睛上緩緩擦拭。

宋漾下意識閉眼,感受到紙巾輕輕碾過他的眼角,他垂落的睫毛顫了顫,又擡起眼皮,晶瑩的眼眸像是布滿裂痕、快碎掉的黑曜石。

“你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麽,我怎麽幫你主持公道?”紀聽低聲說。

宋漾和他對視片刻,又癟嘴移開視線,小聲嘀咕:“不告訴,否則我大殺四方的鐵血真漢子形象就毀了。”

紀聽無奈,心道你哪有什麽鐵血形象,但卻順着他:“你悄悄說,我不洩密。”

宋漾側目望着窗臺,猶豫了半天才開口:“因為他罵你。”

“我?”紀聽眉梢一挑,“罵我你哭什麽,哭他罵得還不夠狠?”

“我哪有那麽叛逆,好歹還是幫你怼回去了,哥們胳膊肘從不往外拐。”

“那多謝你了。”

宋漾凝視着窗縫漏進的淺淡光束,視線在那浮動的灰塵上停留了須臾,嘴唇翕張幾下,又說:

“我怎麽那麽窩囊啊,好像做什麽都會搞砸,從來都控制不了情緒,每天都在丢臉,你說得對,我可能天生就是個蠢貨。”

“我可沒說過這話。”紀聽輕聲開口,“幹嘛妄自菲薄,招新兩次面試篩掉三分之二的人,我既然把你選進來,自然是看好你的。”

宋漾扯了扯嘴角:“讓你失望了。”

“這句話我也沒說過,你今天就做得很好,遇到突發狀況沒有自亂陣腳,也沒有推卸責任,很快進行調解避免了沖突,應急能力過關。”

這誇贊宋漾自然是受用的,語氣明顯輕快了不少:“皇上還是第一次誇我。”

紀聽見他睫毛上還挂着淚,又抽了一張新的紙,擡手幫他擦,宋漾也沒躲,偏着腦袋任他動作。

“他罵我沒爹。”半晌後,宋漾突然開口,含混不清,聲音極小。

紀聽擦淚的手頓住,霎時間眉心凝重起來。

宋漾垂下眼睛不敢看他,睫毛像蝶翅般抖了幾下,手指攥緊化妝臺邊沿,小聲嘟囔道:“我知道我沒爹……不用他提醒我。”

紀聽拿紙的手僵了片刻,随即把紙捏進手心,轉而用指腹輕輕把他眼尾的淚水抹去。

“他這麽罵是不對,但也不是有意要戳你痛處,畢竟他不了解你的事。”

“我知道……”宋漾哽咽了一下,又擡眼愣愣望着窗臺,“但我就是窩囊廢,就是忍不住哭。”

他把紀聽的手拍打開,情緒上湧,再也強撐不住了,埋低了頭,發絲一縷縷垂落下去,劇烈聳動着肩膀又抽泣起來。

紀聽想說點什麽來安慰,可下一秒,面前的人突然轉身撲進他懷裏,把臉埋到他肩膀,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浮木似的,死死抱緊了他。

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抖,沉悶的嗚咽萦繞耳側,像是低泣的幼獸,紀聽心都揪了起來,他摟住宋漾,手掌輕輕撫摸上他的脊背。

“自從、自從我爹在我初二的時候生病走了,我偶爾才會哭……一個是他忌日,一個、一個是晚上做了有關他的夢,夢醒的時候。”

“其餘時間我都不在人前哭,因為我一旦哭我媽也跟着哭,我甚至都不敢去想,一想到他小時候的回憶就湧上來了……我也不怪今天罵我的那個人,是我……是我自己還沒走出來,我确實有點脆弱了,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提起的事。”紀聽手指穿插進他的發絲,揉揉他的腦袋,輕微轉頭貼近他耳側,“這不是脆弱,是人之常情。”

晚會的排練已經結束了,學生會和藝術團的工作人員分別進行完總結短會,正準備散夥。

這時,後臺的大門被重重敲了兩下,引得在場所有人的注目,喧鬧的禮堂頓時鴉雀無聲。

紀聽站在門口,面色陰沉,聲音冷若堅冰:“之前吵架的人是誰,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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