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碧中計

碧中計

老天爺開的玩笑不止于此,城東驿站忽然發生爆炸,等趕到現場,聽聞牛頭馬面逃跑之後,爆炸聲又在白水園方向響起。

蘇小慵在混亂中被擄走。

李蓮花決定下礦洞搜尋,方多病随他一道,遠離百川院衆人,只剩幾乎朝夕相處的師父,方多病緊繃的神經頃刻間松懈下來。

“怎麽辦啊李蓮花,小慵她不會有事吧……要是她……都怪我,非要帶她一起闖蕩江湖,卻沒有能力護住她……”

當下可沒空安慰,李蓮花看向淚流滿面的小徒弟,無聲嘆了口氣。

“……這裏!”清泠嗓音傳來,小師指向一處偏僻的洞口,示意他們跟上。

方多病抹了把淚:“她什麽時候出來的?”

“在你哭哭啼啼的時候……”

有小師幫忙,不多時便尋到牛頭馬面躲藏的礦洞深處,可他們仍然來晚一步,蘇小慵已被過了一掌,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李門主,你不信守承諾,也別怪我們了。”李枭冷冷乜了眼腳邊痛苦難耐的女子,李雄會意點頭,快速調整好內息,拖起蘇小慵與兄長并肩站立,“她內功淺薄,撐不過半個時辰。只要放我們兄弟二人安全離開,李門主還有時間用揚州慢替她解毒。”

“你們別亂來!知道她是誰嗎?”方多病厲聲喝道。

“萬人冊蘇文才的孫女嘛。方少俠,你可得考慮清楚了,拖得越久越危險,我們沒多少耐心。”李枭神情陰鸷,轉向李蓮花繼續道:“我知李門主神功蓋世,即便咱們兄弟倆聯手也敵不過你,大不了我就引爆這些礦石,咱們同歸于盡。”

怎麽來來回回都是些想要傷害他的人啊,他都不想做李相夷了,為何就不能放過他呢?

礦洞內一片死寂,對峙中一只纖軟的小手覆上用布包裹的劍柄,李蓮花察覺到她的動作,來不及制止,姑娘已拔劍出鞘,劍氣铮鳴,寒光凜冽。

“你想做什麽?”李枭已見識過她的本事,滿臉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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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神色淡然,似乎她的表情一直如此從未變過:“不是要放你們走嗎,一點誠意。”

在牛頭馬面半信半疑的注目下,她擡手将劍輕輕一抛,一道銀光呈弧線劃過半空,任誰都不會覺得危險将近的力道。偏偏就在李枭準備接劍的同時,有人先他一步握劍,那柄光潤無瑕的長劍毫不拖泥帶水,勢如游龍,破空而至。

劍氣險險避開虛弱不已的蘇小慵,直擊作勢抵擋的二人。李蓮花與方多病緊跟着配合迎上,瞬息之間将牛頭馬面制服,而蘇小慵倚靠在小師懷裏堪堪撐起眼皮,張了張口卻只能發出細弱的喘息。

“我們帶小慵去找關河夢吧……”方多病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揚州慢确實可解碧中計,但他又如何能讓李蓮花或者小師幫忙呢。

李蓮花确定牛頭馬面再無還擊之力後,回身快步走來替蘇小慵把脈,沉聲開口:“來不及的,她撐不了太久,扶她坐下,我來解毒。”

小師攬腰支撐着蘇小慵,沒有動作,李蓮花再度輕喚,依舊沒得到回應,細看卻能發現她垂于一側的手攥着拳,極小幅度地發顫。

她不希望他耗費內力,可她的功力暫時做不到像他那般得心應手,說着要他任何人都不許救,真當到了這種時刻,能忍得下心看着無辜性命逝去嗎?

她并非沒有感情的死物,她是李相夷的佩劍。

溫和醇厚的揚州慢自背心貫入,蘇小慵慘白的臉龐逐漸恢複血色,意識清醒後自行調息一番便可痊愈。

小師将搖搖欲墜的李蓮花半摟入懷,他強撐起笑意安撫:“無事,歇息一會兒便……”

他偏過頭捂唇劇烈咳嗽起來,咳音含混不清,像是被什麽糊住似的,放下手一看,果然是一灘鮮血。

與此同時,上方落下幾塊碎石,腳下隐有震感。

李蓮花随意擦去血跡,凜聲道:“這裏快要塌了,我們趕緊離開!”

躲過亂石逃出礦洞,迎面卻碰上金鴛盟大隊人馬圍剿,領頭的正是一襲紅裙妩媚動人的角麗谯。

“李門主,別來無恙啊,十年未見,你還是如此年輕英俊。”角麗谯嗓音嬌媚,指尖勾着一縷鬓發打轉,“上回錯過可讓奴家好生難過呢,好在今日相見也不算晚。”

角大美女的美貌與行事江湖皆知,可惜……可惜李蓮花此刻視物模糊只遠遠瞧見一團紅影,耳邊嗡嗡作響哪能聽清人家在說什麽。

他疑惑地歪了歪頭,倒是在嗡鳴中分辨出身側姑娘的一句話。

“別跟她廢話,方多病你照顧好小花,我來解決。”

角麗谯臺詞說到一半,壓根沒料到對方連聽都懶得聽,氣急敗壞地喝令盟衆将他們通通拿下。

區區一群小喽啰,怎會是小師的對手。

少師出鞘,氣勢如虹,一招制敵。

未曾想雪公血婆竟埋伏在暗突襲李蓮花三人!方多病無法應對二者,被雪公的機關利爪禁锢住身形,爾雅劍斬不斷韌性極強的繩索,爪尖割破外衣嵌入皮肉,他忍痛嘶聲高喊:“小慵……李蓮花!”

李蓮花召出刎頸抵過血婆一擊,可他臨到極限,即便有蘇小慵出聲為他指引方向也并無太大作用,他連劍都拿不穩了。

耳側嗡鳴之中,混入晦澀聲響,繼而是略顯渾厚的男音:“血婆!”

小師利落抽劍,劍身暗紅色的血令人作嘔,回眸,眼神淩厲似剮。

雪公見勢不妙,當即推出被自己糾纏住的方多病,退回至角麗谯身旁。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角麗谯親眼所見姑娘擲出劍後憑空消失,轉瞬間出現在血婆身後,“你和那個女人是同類?少師劍……你是少師劍……那她……”

妖異的面孔因憤怒而猙獰到近乎扭曲:“一把刀而已,也配和我争!你們都該死!給我上!”

終是天機堂與百川院到來打斷這場争鬥,角麗谯在雪公勸說下憤憤而去。

“慢着!”雲彼丘攔住幾人,“這位姑娘得交出少師劍,跟我們回去受審。還有黃泉府主的那枚羅摩天冰,方多病,此物事關重大,為何不上報?”

方多病背着李蓮花,聽着背上幾不可聞的呼吸聲,心急如焚道:“來不及解釋那麽多,李蓮花急需治療……”

“方多病,你是百川院的人,難道想違抗命令嗎?”

“……四顧門早已今非昔比,這個刑探的身份,不要也罷!”

“你……”

話音戛然而止,滲着鮮血的長劍直刺咽喉。

姑娘的目光遠比當初百川院一見更為森寒,鋒芒不掩:“要麽滾開,要麽,我現在就殺了你。”

此話絕非警告,姑娘向來言出必踐。

雲彼丘本就武功不濟,如何抵擋直面襲來的殺招,幸而石水即便看他不慣也不能讓他就這麽死了,拎着他的後領閃避,可仍被劍氣揮中,他捂住悶痛的胸口,愕然望向遠去的幾人。

“……相夷太劍?”

……

她睡着的時候總會做夢,很好笑吧,一柄劍居然會做夢。她漂泊無依數年,聽過許多夢是反的、夢是有預兆的,諸如此類的話。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夢,和李蓮花一直在一起的美夢,有什麽預兆,是不是反的。

她唯一的願望便是李蓮花開開心心,好好地活着,但是好難啊。

當他抓緊她的手,阻止她渡入揚州慢,他的聲音顫抖又破碎,她得離得很近才能聽清。

他說,若她不顧自己的性命執意如此,他就……他就真的不要她了。

她本以為這世上最讓人絕望的便是被抛棄,可原來,斷劍并不是最痛苦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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