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歲月的饋贈
歲月的饋贈
有一滴滴到他手指上，順着指縫流進護身符，護身符發出一抹光，又迅速暗淡了下去，仿佛從來不曾有過異樣。
鼻孔裏塞着兩團棉花，陳宸兩腿一蹬，死魚般躺到椅子上。
“吾命休矣！”
孫亮擦幹淨地板，擡頭：“死不了，創傷性鼻粘膜破裂，只要沒有凝血障礙，死人幾乎不可能。”
陳宸：……
就說不能跟醫生做朋友，難得矯情，竟然還被拆臺！
他難道不知道鼻子撞出血之後死不了麽？
擡手抽出一個保證捂腦袋上，陳宸拒絕跟他交流，一動不動裝鹹魚。
陳宸聳了聳肩膀，繼續忙活自己的工作。
不喜歡聽實話的人，真是好生奇怪，自欺欺人很好玩麽？
-
直到晚上睡覺躺下，陳宸的鼻子依舊很酸，他捏着護身符琢磨，這玩意兒到底管不管用，剛戴上就見了血，不像是吉兆呀。
帶着這樣的想法，陳宸緩緩入夢。
夢裏的一切都很熟悉，他狗刨上岸，沒急着去醫館，而是根據記憶中的方向，朝着城隍廟走去。
城隍廟的位置很偏，他記得當初走了很久，沿着當時的路走到地方時，面前卻沒有城隍廟。
Advertisement
陳宸無奈在原地轉了幾圈，四周一片平坦，別說城隍廟那麽大一個廟，就連個茅草屋都沒有。
“不會吧？”陳宸擡頭望天，一臉無辜，“我記得明明就是這裏的。”
難不成在夢裏，他成了個路癡？
原地糾結了一會兒，陳宸無奈原路返回，只是走着走着，眼前的景物越來越陌生，他的心裏也越發沒底。
半小時後，看着面前穿着法衣的酆漓，陳宸長長嘆出一口濁氣。
都怪天太黑，讓他找不着方向，不然一定不會迷路，還迷到閻羅殿來。
沒錯，他誤打誤撞進了閻羅殿，面前穿着法衣的酆漓，實際上是個等比例塑像，若不是塑像前放着供桌，供桌上還燃着三炷香，陳宸都不一定能認出來。
壓下心中的怪異感，他虔誠上前對着塑像鞠了三個躬：“都是老朋友，酆都大帝你別見怪，我走累了，借你的寶地休息一會兒，一會兒就走哈。”
說完他随意找了個墊子，一屁股坐下去，背正好靠在酆漓神像的小腿上。
因為覺察閻羅殿有生人闖入，神魂緊急趕來歸位的酆漓，就這樣被靠在了神像裏。
閻羅殿的神像，是用他的一縷神魂塑造，陳宸靠的結實，給酆漓的直觀感受就是腿上貼了一個人，三十六度多的體溫，不斷透過薄薄的衣衫，持續溫暖着他冰冷的小腿。
明知就算自己動了，陳宸也感覺不到，可酆漓就是耐着性子，在神像中一動不動，甚至跟神像完全融為一體。
陳宸走的很累，坐姿大開大合，沒有半點端方雅正的自覺，為了緩解疲勞，他還時不時交疊雙腿，左挪右拱下，竟一屁股坐到了神像腳上。
酆漓怕冰冷的神像太硬，在他坐到的一瞬間，立刻捏了個法訣，将神像材質變軟，尤其是膝蓋往下，能被陳宸接觸到的位置，全都換成了填充蒲團的棉花，讓他坐上去沒有感到一點硌。
陳宸對這一切都無從得知，他坐着拉伸了下筋骨，等腿不那麽算的時候，就起身離開了閻羅殿。
好在走出閻羅殿沒多遠，陳宸便看到了忘川河，他沿着忘川河逆流而上，很快找回方向感，熟門熟路回到醫館。
還沒進門，就聽到小海在裏面嘎嘎直笑的動靜。
陳宸推門而入，果然見這個小家夥，正毫無形象地攤成一張黑餅，咧着大嘴不斷在桌面上彈來彈去。
“哈哈哈，這人也太有意思了！”
“美女姐姐，還有沒有其他好玩的事，你每天都守着奈何橋，是不是非常有意思，趕明兒個，主人不在的時候，我去給你幫忙好不好？”
小海向來愛熱鬧，陳宸不在時，他一個人守着醫館，無聊地抓個蒼蠅都能聊半天。
“不好。”陳宸言辭拒絕，“你這麽調皮，去了只會給孟婆姐姐搗亂，要是誤了投胎大事，到時候牽連孟婆姐姐怎麽辦？”
聽到誤了投胎大事，孟婆的臉色變了變，很快恢複如常。
她扯着面皮笑了笑：“小陳大夫你別吓唬他，無非就是一勺湯的事，小海耽誤不了什麽的。”
陳宸陪着笑了笑，沒說話，顯然還是不同意小海去幫忙。
小海也不鬧騰，咧着嘴角撲向他：“主人，你來了！”
陳宸伸手接住他，揉了揉他圓溜溜的身子，才擡頭看向孟婆：“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吧，跟我來，我幫您看看。”
孟婆跟在陳宸身後，去了診療室，進門後臉色立刻暗淡了兩分。
把脈結束後，陳宸一臉凝重：“抱歉，您的身體……”
他頓了頓，看着面前這張肌膚柔嫩、吹彈可破的面皮，有點說不出衰老這兩個字。
孟婆原本滿含期待，在看到他凝重的神色後，額頭蹙成川字紋，眼神暗了下去。
“直說吧，小陳大夫。”她閉上眼睛，低聲道，“我能接受。”
陳宸張了張嘴，到嘴邊的話忽然又轉了個彎：“我能冒昧問一句，您的皮膚是怎麽保持的嗎？”
孟婆摸了摸自己的臉，心下一片酸澀。
“我是這樣想的，您既然能延緩肌膚的衰老，說不定同樣的辦法，也能延緩肌體的老化。”見她不開口，陳宸解釋道。
她的身體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孟婆苦笑一聲，捂着臉低下頭，接着她手臂上的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松弛、發暗，幾個呼吸間，原本白皙光滑的皮膚，竟比老樹皮還要斑駁。
縱使見多識廣，陳宸也差點尖叫出聲，好在，堅定的職業道德信仰，讓他将嗓子裏的尖叫聲吞了回去。
好半晌，孟婆才緩緩擡起頭，她盯着陳宸的眼睛，問道：“很醜吧？”
問完，沒等陳宸回答，就飛快地低下頭捂住耳朵，将自欺欺人貫徹到底。
陳宸沒急着回答，孟婆臉上的皮膚比胳膊上好一些，但也長滿了褶子，額頭上還長了幾個老年斑。
但并不醜。
有道是美人在骨不在皮，縱使經受了歲月的洗禮，飽經風霜後，肌膚越老越能顯示出骨相美。
孟婆就是這一種，雖然沒了精致的妝容，但她輪廓纖細，五官精致，尤其是那雙看遍世間萬般魂魄的眸子，依舊別樣動人。
幾分鐘後，孟婆緩緩放下胳膊，她咬牙使出神力，迅速恢複了往日的容顏。
“對不起，我做不到。”
所剩無幾的神力，若是用來維持肌體的正常，勢必得放任肌膚的老化，她試過了，真的真的無法接受。
她不僅不敢照鏡子，甚至不敢面對別人的目光。
根本無法想象，頂着那樣一副衰老的皮囊，她要怎麽站在奈何橋上，接受萬千鬼魂的目光洗禮。
不，她做不到。
陳宸也不勉強，轉而提筆開藥，返老還童他做不到，但适當強健筋骨，同時輔以适量運動，肌體的老化是可以延緩的。
開完藥，他遞給孟婆，說道：“我并不覺得醜，在人間我見到了很多自然衰老的人，他們皮膚松弛，長滿老年斑和褶皺，但一點都不醜。人間有句話，叫做皺紋是歲月給予的最好禮物，每一道皺紋每一塊老年斑，都向世人展現着經驗與睿智。”
孟婆勉強擠出一抹微笑，她無法理解陳宸的話，只憂心忡忡接過藥方。
接過後，她怯生生擡起頭，面含祈求：“陳大夫，關于我的身體，可以請你幫忙保密嗎？”
陳宸毫不猶豫：“當然，這是作為醫者的職業道德。”
“謝謝。”孟婆拿着藥方，飛快跑出醫館。
小海在她背後伸頭喊：“美女姐姐，真的不用小海幫你熬藥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