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向天争命
向天争命
站在洗滌池邊，陳宸看了許久，直到孟婆那張滿是褶皺的臉重新變得緊致，他才擡起頭轉身看向酆漓。
“需要我做什麽？”
作為地府之主，酆漓向來西裝革履不動聲色，夢入地府這麽久，陳宸還是第一次看到神情驚慌的他。
酆漓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他伸出手将洗滌池裏的水引入掌心，白色水霧淡去，陳宸以為會在他掌心中看到一汪清泉，誰曾想那水竟是渾濁發黑，甚至還帶着隐隐的怪味。
“這是？”陳宸滿臉問號。
酆漓：“地府生氣斷絕，洗滌池失去了自我淨化能力。”
作為忘川河之源，洗滌池的功能可不只有淨化。
它能夠鎮壓一切惡靈、惡鬼，将黑暗和腐朽深深掩埋，永不給與出頭之日，同時還能将源源不斷的生氣轉化，為地府衆鬼提供鬼力。
這一切陳宸都不得而知，但從酆漓冷峻的表情中，也窺探出事關重大。
無數念頭從腦海中閃過，最終留下了最不靠譜的一個，他咧了咧嘴，試探道：“你是想讓我給這個池子治病？”
他覺得，自己可能做大夫做出了職業病。
道歉的話到了嘴邊，正想往外冒的時候，酆漓突然開了口。
“可以嗎？”
陳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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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
他幹笑兩聲，開口帶着匮乏的蒼白：“好像不太行，這池子不是活物，望聞問切哪樣都做不了，況且我也不會法術……”
話還沒說完，只見剛才環繞在洗滌池上方的白色霧氣，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無限壓縮凝實，漸漸有了人體的輪廓。
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幕，陳宸徹底合不上下巴。
“這，這……”
指着洗滌池上方白色的虛影，陳宸看向酆漓，心裏有無數個問題，卻半個說不出來。
酆漓上前一步：“這是阿娣，她曾是天邊灼日，天地初開、六界伊始，阿娣自願隕落地底，用自身光熱孕育了地府生靈，之後也是她在用生命維持地府的運轉。”
看似生機無限的洗滌池，實際卻是阿娣的骨血所化。
千萬年來，她消耗着自己的生機，鎮壓黑暗與邪惡，歸還六界安寧祥和。
她是當之無愧的地府之母。
陳宸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消化完酆漓的話，擡頭再看向洗滌池時，發現阿娣軀體已經凝實。
她渾身散發着暖黃色的光芒，一頭銀發如瀑布般垂落，舉手投足間霧氣氤氲，背影宛若山間精靈。
只不過她的動作很慢，沒有精靈的靈動敏捷，反倒像是垂暮的老人，一舉一動都帶着難言的艱難。
陳宸跟酆漓對視一眼，随後快步上前，繞到洗滌池後方，一擡頭便對上了阿娣的臉。
她的長相溫婉大氣，看一眼就讓人明白什麽是國泰民安，深棕色的眸子裏帶着清醒與睿智，對視上的瞬間，陳宸竟然有種被從裏到外全部看穿的□□感。
“你好，山海之主，好久不見。”
陳宸左右看了看，見附近除了酆漓再無他人，他遲疑半晌，反手指着自己：“您在跟我說話？”
山海之主？
好久不見？
誰跟誰見過？
阿娣笑了笑，沒有多做解釋，擡手幻化出一把銀色拐杖，與此同時，剩下的白色水霧再次凝實，在她腳下變成一節節漢白玉般的石階。
支着拐杖，阿娣走下洗滌池，來到酆漓面前。她拍了拍酆漓的肩膀，帶着滿臉笑容，溫和慈愛：
“孩子，這些年辛苦了，你做的很好，沒有人能比你做的更好。”
酆漓身體緊繃，很久都沒開口說話。
兩人像是雕塑般，相顧無言。
不知道過了多久，酆漓率先找回聲音，他引着阿娣轉身面對陳宸，嗓音幹澀：“這是陳宸大夫，他或許能夠幫您治好身體。”
阿娣微笑着沖陳宸點頭致意，随後卻拒絕了酆漓的提議：“不用了，我想在地府好好走走。”
酆漓：“可是，您的身體……”
“沒關系，已經沉睡了幾萬年，我想歇一歇。”
說完，阿娣便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緩緩出了禁地，只留下陳宸與酆漓相對無語。
洗滌池的水依舊嘩啦啦地流，聲音清脆如銅鈴，在空曠的禁地之內回響，只不過池內再無生氣氤氲。
水池中的孟婆，面如桃花膚若凝脂，只不過她依舊雙眼緊閉，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看着水中人，陳宸忽然一陣頭疼，腦海中像是刺入一根鐵棒，使勁兒攪啊攪，讓他頭暈目眩，站都站不穩。
腳底趔趄幾下，他朝着旁邊摔去，多虧旁邊站着的是酆漓，大手一揮将人攬進懷中。
“陳宸？你怎麽了？”
覺察到他的異樣，酆漓聚法力于掌心，抵在他的頭頂，誰曾想還未碰到發絲，便遇到一股排斥的力道将他手掌推到一旁。
酆漓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再次上前，這次阻力更甚，沒有敵意的攻擊，仿佛只是感到厭煩，将他再次推開。
這一回酆漓好像明白了什麽，他沒有再用法力，而是将陳宸攔腰抱起，放置在牆邊的暖玉床上，靜靜守着他。
一刻鐘後，陳宸的表情不再痛苦，變得祥和寧靜。
又過了半小時，他的眼皮抖了抖，緩緩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睛之後，陳宸整個人是懵的，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在暈眩之前，他只是靠近了洗滌池兩步，隐隐吸入一股氤氲水汽，再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但眩暈之後，無數陌生而又熟悉的藥材名在腦海中翻湧，陳宸睜開眼的瞬間，下意識嘀咕了幾句：
“仲夏、返魂草、文莖混以符羽山黑羽，可醫治魂魄殘缺之症；烏飯草、木賊草、仙蒂……”
“靈力枯竭，可以無根水灌溉，不對，無根水我試過，效果并不好……”
他嘀咕了好一會兒，終于将那些陌生的藥方接納。
陳宸睜開眼，依舊迷茫：“是有人把地府的古籍塞進我腦子裏了嗎？”
默背了幾個藥方之後，他發現這些記憶，竟然跟醫館裏的古籍一模一樣，他曾經看過的完全重合，沒看過的竟然也出現在了腦海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