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一切都是國家的,包括生命
曾燃跟在邊铮身後走回宿舍樓,兩人一路再無交流。
邊铮走在前面,姿勢板正,步伐平穩。
曾燃開始還邁着小碎步緊跟着,後來意識到,自己既然已經‘入伍’,理應像個軍人一樣走路。
她努力的跟着邊铮的步伐,但每一步75厘米的距離對曾燃的身高來說并不容易。
邊铮敏銳的察覺到身後的‘異常’,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努力跟上來的曾燃,沒有說話,靜靜的等她。
曾燃終于跟了上來,站在邊铮的身側。
邊铮放慢腳步,兩人并肩走進宿舍樓。
曾燃想起邊铮剛才的話:你一定會有在危險的地方站在他們旁邊的那一天。
曾燃不知道那是何種的危險,但至少要像現在這樣,先站在他們旁邊吧。
考慮到曾燃是女性,邊铮為她單獨安排了宿舍。
說是單獨安排,其實就是讓她住在部隊分給自己的獨立宿舍裏。
邊铮一直和阿波羅突擊隊的隊員們住在八人宿舍,部隊分配的獨立房間,被他當成了辦公室用。
曾燃坐在宿舍的床上,打量着這個房間的一切:一個鐵皮櫃,一張書桌,一把椅子,牆上的表,和自己坐着的這張床。
這裏比八人宿舍更加空蕩,按照管理條例的作息安排,軍人根本沒有私人時間,曾燃突然覺得,軍人的生活原來這麽單調枯燥。
但轉念一想,每天都被訓練充斥着,也總好過戰場上的槍林彈雨。
午飯的時候要接受檢查。
Advertisement
邊铮派了個女兵來教她整理儀容儀表,傳達內務要求。
部隊确實像李迅所說的什麽都有,從內到外的衣服一應俱全,曾燃自己帶來的行李基本沒有什麽用,還有那些繁複的化妝品和美容産品,更是沒有用武之地。
管理條例上說宿舍內要整潔,不能随意擺放雜物,按照規定,曾燃必須将自己整理好的行李放進鐵皮櫃。
剛才回宿舍前,邊铮将鐵皮櫃的鑰匙給了她,并沒有過多叮囑。
曾燃打開鐵皮櫃,正準備将東西都放進去,視線卻被櫃子最下層擺放的一個迷彩手提包和一疊白色信封所吸引。
後來曾燃回憶起來,或許是從打開那只鐵皮櫃開始,她的人生便不再一樣。
同一時刻,路譽朋的人生也在感受着大起大落的變化。
“隊長你真的要睡我下面嗎?”路譽朋激動興奮的聲音在整個宿舍樓回蕩。
邊铮平靜的回答他:“如果你強烈要求,我可以讓你睡在下鋪。還有,在宿舍不要大聲喧嘩。”
路譽朋收斂了一下音量:“都行,反正咱倆是睡一張床。”
站在一旁的五個人實在是沒眼看這妖精一般的家夥。
米承小聲向邊戰吐槽:“果然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當時在公安局,我就覺得他不一般。”
邊铮看了一眼米承,米承立馬閉嘴站直。
邊铮上下仔細打量路譽朋,雖然已經換上了軍裝,但很多細節還不到位;散開的行李箱和床鋪上堆滿了各種面膜、化妝品;鐵皮櫃裏滿滿當當的零食保健品,連櫃門都關不上。
而在這當中,路譽朋的一頭卷發最為搶眼。
邊铮愠怒質問:“你們是怎麽帶新人的?”
聽到邊铮發火,五人迅速立正站直,個個神情嚴肅。
“我不管你們做什麽,怎麽做,盡快整理好,午飯時間,我的底線。”
“是。”李迅帶頭回答。
邊铮離開宿舍後,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隊長都走了,你們怎麽還站着?累不累啊,趕緊坐下吧,收拾半天累死我了。”邊铮前腳走出宿舍,路譽朋一屁股就坐在了邊铮的床鋪上。
米承一把扯住路譽朋的衣服,把他拽起來。
李迅扶額:“部隊裏有規定,除了睡覺,都不能碰床。”
米承:“而且你坐的還是隊長的床。”
“那坐哪裏?總不能都站着吧。我睡上鋪,平時上去不太方便啊。”
黃越凱指了指牆邊立着的軍隊馬紮,“一般白天都不會有時間回宿舍,晚上如果有需要,坐在馬紮上聽從領導安排。”
“這也太死板了吧。”路譽朋呱噪的抱怨再次響起。
邊戰趕緊用手捂住他的嘴:“宿舍裏不能大聲喧嘩。”
李迅看着路易斯撲棱着的大眼睛,異常嚴肅:“我們要無條件遵守規章制度,部隊裏絕對不允許抱怨行為。”
路譽朋被邊戰捂得喘不過來氣,不停的拍打他的手臂。
邊戰嫌棄的松開手,往米承身上一抹,米承作勢就要揍他。
李迅急忙制止:“好了,都別鬧了,現在分工合作。邊戰和米承,你們倆給他整理儀容儀表。黃越凱負責收拾床鋪,我和丁偉楠整理行李與櫃子。開始行動。”
李迅一聲令下,黃越凱将床鋪上的所有雜物扔下床,丁偉楠将各種面膜、化妝品統統塞進行李箱,李迅按順序将洗漱用品在櫃子裏擺放好。
邊戰和米承一人拽着路譽朋一條胳膊,将他架出宿舍,直奔洗漱間。
“別動我的……”路譽朋剛聲嘶力竭的喊出幾個字,就及時被邊戰和米承捂住了嘴。
……
午飯時間
各班在食堂門口列隊,依次排隊準備吃飯。
阿波羅突擊隊一行七人站在距離食堂不遠的地方,等邊铮來檢查。
隊伍最邊上站着換好作訓服的路譽朋和曾燃。
曾燃怎麽看路譽朋都覺得奇怪。
曾燃:“我為什麽覺得你看起來那麽奇怪。”
路譽朋聽到曾燃這麽說神情有些慌張,急忙露出一副曾燃诋毀他的委屈樣子,“我平時穿的多潮,這軍裝土不啦叽的,當然看起來奇怪。”
站在路譽朋旁邊的邊戰輕咳一聲:“诋毀軍裝也是違反條例的。”
路譽朋辯解道:“我是在說迷彩不夠潮流,沒有诋毀軍裝。”
曾燃上上下下好好看了幾遍路譽朋,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
“我怎麽感覺你比平時高了,你該不會在鞋裏放內增高了吧?”
路譽朋無語的使勁跺了兩下腳:“拜托,老子淨身高一八一好吧,根本不用內增高那種東西。”
邊戰旁邊的米承輕咳一聲:“注意文明用語。”
路譽朋再次辯解:“我沒有說髒話啊。”
曾燃默默吐槽:“你剛才說了老子。”
路譽朋白了一眼曾燃:“你現在是要将槍指向你的戰友嗎?”
隊伍最旁邊的李迅終于忍不住了:“列隊時不要講話。”
路譽朋剛要辯解,李迅看了他一眼,路譽朋好不容易将話忍住。
幾分鐘後
已經換好作訓服的邊铮迎面走過來,在隊伍面前站定,雙眼仔細打量曾燃和路譽朋的儀容儀表。
剛才在女兵的指導下,曾燃已經規矩的穿好作訓服,并且卸掉了臉上的妝容,剪短的頭發也為她省了不少的麻煩。
總體而言,曾燃的儀容儀表以及宿舍的內務全部達标,連過來指導的女兵都誇她是個當兵的材料。
邊铮的視線從曾燃身上移至旁邊的路譽朋身上。
路譽朋不敢直視邊铮,連站在一旁的邊戰和米承也有些神情緊張。
邊铮盯着路譽朋的帽子,一秒,兩秒,三秒……
路譽朋有些焦慮,企圖說些什麽讓邊铮能夠相信自己:“隊長,我那個,已經按照咱們的條例都做好了,您放心吧。”
曾燃了解路譽朋,他這麽急于解釋,語無倫次,肯定有貓膩。
果然,邊铮一步一步慢慢走到路譽朋面前,一把摘下了他腦袋上的帽子。
一個小啾啾出現在了路譽朋的腦袋上。
一小時前
邊戰和米承架着路譽朋去洗漱間,米承拿着剪子,邊戰拿着推子,一左一右站在路譽朋旁邊,防止他逃走。
但路譽朋死活不剃頭發,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忽悠了邊戰和米承半天,“兩位帥哥,你們能不能人性化一點,我只在這呆三個月而已,我算真正的軍人嗎?必須不算啊! ”
邊戰有些為難,“雖然話是這麽說,但是部隊有部隊的紀律,你這個發型絕對不合格。”
“而且隊長的脾氣你是不了解,你要是午飯時還是這個樣子,他能活剝了我們倆。”米承簡直不敢想象挑戰邊铮底線的事如果發生會怎麽樣。
“我也沒說一點都不修整啊,咱們就把能露出來的地方給剪了,剩下我戴帽子的時候都藏起來不就行了,保證平時不露出來。”
米承難以想象這種發型到底是什麽樣子,“這能行嗎?得多難看啊。”
路譽朋嫌棄道:“你懂什麽,莫西幹發型沒聽過嗎?當年貝克漢姆留的那個。”
邊戰:“貝克漢姆留的頭發你想在部隊裏留着,你是腦子短路了嗎?”
路譽朋耐心的給他們二人分析:“部隊裏為什麽讓你們留寸頭,為了利落整齊對不對?”邊戰和米承點點頭,路譽朋繼續說,“我把沒剪的頭發紮起來,一樣能達到利落的效果啊。而且在外面咱們都要戴帽子的,誰能看出來我的頭發。”
“可是……”
“我這頭發前兩天剛弄的,兩千多呢,上次咱們在公安局我還不是這個發型吧?你們不得讓我多堅持一段日子啊,我都忍痛含淚同意剪掉一部分了,你們好歹給我留個一千塊錢的吧。到時候三個月結束了,我也好去補救。”
當初路譽朋聲淚俱下的拉曾燃去金影上班的時候,曾燃就說過路譽朋的嘴,死人也能說活了。
事實證明,曾燃的判斷是正确的,邊戰和米承哪裏是路譽朋的對手,他的頭發就這麽逃過了一劫。
現在路譽朋又企圖說服邊铮,“隊長,我知道我這發型有點不合格,但您也理解一下,我這身份形象,寸頭實在不适合。”
“你什麽身份形象,我只知道你現在穿上了軍裝,就是個軍人,這三個月,你的一切都是國家的,包括頭發。”
邊铮是什麽人,怎麽會吃他這一套。
“我說了,如果午飯時間檢查還有問題,你們自己看着辦。”
邊铮的話說完,對面的七個人全部僵在那裏。他有一種很強大的氣場,讓路譽朋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李迅打破了這份可怕的沉默,“阿波羅突擊隊,全體都有,向左轉。”
除了曾燃和路譽朋,其餘五人紛紛左轉,曾燃見大家都轉過去了,也跟着迅速轉過去。
路譽朋還愣在原地,面對面看着邊铮。
曾燃瞥了一眼邊铮的眉毛果不其然已經挑起,趕緊手動給路譽朋轉了個身。
“目标操場,跑步走。”
曾燃一直覺得C市的冬天沒有暖氣,要比B市冷得多。
但事實證明,運動會讓人發熱,甚至體寒的她,在繞着四百米的跑道跑了五六圈後,也會汗流浃背。
曾燃和路譽朋常年坐辦公室,很少運動,去健身房也是吹吹空調做做有氧。
現在一下子跑了兩千多米,着實很難承受。
兩人從起步開始就比李迅他們五個人慢了很多,剛剛李迅第n次超過曾燃的時候,照顧她是女生,讓她到一旁去休息,被曾燃婉拒了。
慢慢堅持着總比掉隊強吧。
可路譽朋實在跑不動了,倒在操場上要死要活,說什麽也不繼續跑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跑了,我這輩子也沒跑過這麽多步,會死人的。”
曾燃只得停下來,彎着腰站在一邊調整着呼吸等着他。
米承跑過路譽朋和曾燃身邊,看到路譽朋躺在地上鬼哭狼嚎,不屑的說:“都怪你害大家被罰跑,你還有臉說跑不動了。”
“難道你還想再來個負重二十公斤五公裏嗎?”丁偉楠超過米承,難得的開口。
米承不再說話,徑直跑過二人。
“我不過是不舍得剛做的頭發,這有什麽錯?這破部隊難道一點人權都沒有嗎?就因為我的發型有問題,一個隊的人都得受罰?太不合理了。曾燃,咱們走吧,何必在這受這個氣,我們就拍個紀錄片而已,為什麽要真的當兵! ”
曾燃捕捉到操場外邊铮離開的背影,從他們開始罰跑,他就一直都在。
“路譽朋,其實我現在也很茫然,對于這個部隊,這裏的一切,都有未知的恐懼。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三個月。”
曾燃邊說邊坐在了他的旁邊。
一直躺在地上的路譽朋聽到曾燃的話坐了起來,慫恿她:“那咱就一起離開吧,在這浪費時間幹什麽。”
“但平心而論,我更怕‘太陽計劃’前功盡棄。咱們要做的不是普通的紀錄片不是嗎?如果‘太陽計劃’真的那麽簡單好完成,你我何必跑到C市來。”
路譽朋沉默了。
“我剛才收拾東西的時候,在儲物櫃裏看到了邊铮的後留包,還有十幾封遺書。”
路譽朋和曾燃在搜集的資料裏看到過,每個軍人都會有三個包:為了長期在外作戰準備的前運包、外出作戰随身帶走的攜行包和為了犧牲準備的後留包。
“或許和平與安逸,讓我們把一切都想得太理所當然了。軍人,真的要直接面對戰場、面對犧牲。邊铮說,你的頭發是國家,他們的命也是啊。”
……
☆、Chapter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