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0190322

大約也就昏睡了幾分鐘,宋倦感到自己被翻動便睜開了眼,看見蘇酥正一副“使出吃奶的勁兒也翻不動”的表情。見他睜眼了松了口氣說，“老師，快幫忙自己翻個身。”

說得好像讓小狗表揚個中槍倒地似的。

宋倦又閉了下眼，有些無奈的翻了個身。還未睜眼說一句“可以了吧？”，便感額上一涼,微怔後睜開眼，恰好看見在他額上放了濕毛巾的蘇酥正收回手。

見他睜眼看來，便端起剛剛放在床頭的瓷碗,問,“現在要吃黃桃罐頭嗎？吃了會舒服一點哦。”

宋倦視線停在她臉上一會兒，微微搖頭時又感昏眩,便又重新閉上眼啞聲開口,“先放一會兒吧。”

“哦，好。”蘇酥點點頭，将碗重新放在旁邊後對宋倦說,“老師,你睡會兒吧？要是想喝水什麽的就搖這個鈴铛,我就知道了。”

一面說着,蘇酥一面将一鈴铛從背包裏拿出來，系在宋倦手上，有些木的叮鈴聲,聲音倒不令人讨厭。

只是總覺得不是什麽好東西。

宋倦渾身很乏，懶得動彈。只由動了動手腕,惹得那顆鈴铛發出叮叮當啷的聲音時，又睜眼看向蘇酥，“……小黑的鈴铛？”

“怎麽可能。”蘇酥理直氣壯，“我會拿小黑帶過的東西給你嗎？”

所以拿的是沒帶過的了？

宋倦懶得說話，輕籲了口氣後，困倦上頭，重新閉上眼準備睡會兒時，聽見蘇酥離開房間前的提醒，“要是等會兒還燒那我就得叫你起床，一起去醫院了啊。”

宋倦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這才昏沉睡去。

這次比之前情況好些，雖也渾噩，但不知是不是心安，睡眠質量不再是斷斷續續的驚醒，竟直接睡了兩個多小時。出了身汗後雖溫度比之前低一些，但還是沒完全退。

“這可不行。”蘇酥拿着耳溫槍，有些憂心的皺眉。看向已經醒了只是閉着眼的宋倦開口，“老師，穿上衣服我帶你去醫院吧？你的車鑰匙放哪兒了？”

“多少度了。”宋倦閉着眼問。

Advertisement

“還在38度五下不去呢。”蘇酥将耳溫槍往床頭櫃一放，就準備拿包，走至門口時想起什麽似的回頭，“老師，你能自己穿衣服嗎？”

要不要她幫他開衣櫃拿？

“……嗯。”宋倦應了一聲，但卻不太想去醫院，聲線又低又啞，“我覺得我再睡會兒就好了。”

“不可以。”蘇酥的聲音從客廳傳來，背上背包後又走回卧室，站在床邊就差叉腰了，不贊同的瞪着宋倦，“老師，別耍賴了，快點起來。”

或者她可以幫忙，伸手拽。

宋倦閉着眼，懶得動彈的開口，“不如我再睡兩個小時，你再測量一次體溫然後……”

話未說完，便因自己兩側的微微向下陷而止聲。宋倦想到什麽似的慢慢睜開眼，便和雙手支撐在自己頭側兩邊，居高臨下盯着他的蘇酥對上眼。

“老師。”蘇酥和重新睜眼的宋倦對視，一臉認真，眉頭微皺，略帶譴責哄小孩兒似的開口，“生病的人要聽話。”

“……”宋倦看着她，似又覺昏厥的慢慢閉上眼，慢吞吞開口，“……那你先讓開，我才好起來。”

“哦。”蘇酥重新站好，結束對宋倦的床咚，拉一拉背包帶調整背包後，一面往外走，一面在出卧室時順手幫他至外關上，叮囑，“那你快點啊老師。”

被蘇同學吃得死死的宋老師又輕嘆了口氣，這才慢吞吞掀被而起。

坐在床沿好像想起什麽，又側首看了看自己剛躺着的位置。輕籲口氣後微微搖頭，這才忍着渾身困乏起身。

約莫過了十幾分鐘，蘇酥便陪着穿戴整齊的宋倦出門，坐電梯準備去停車場取宋倦的車，載他去醫院。

兩人上了電梯後，蘇酥特意讓宋倦站在角落，這樣能靠着電梯壁支撐一下。

約下了兩層後，電梯至外打開，沖進三個七八歲的這小孩兒，嬉鬧着進來。并在電梯門都沒關上的時候蹦跳。

吓得蘇酥握住電梯內右側扶手皺眉，“別跳、別跳。”

這個年紀正是狗都嫌的時候，聽了蘇酥的話後三個小孩兒不僅不聽還沖蘇酥做鬼臉吐舌頭，“略略略~~”

嘿――

正當蘇酥氣笑，正欲張嘴說什麽時。在她身後一直靠着電梯壁閉眸忍受空間狹小導致氣悶的宋倦睜開眼，看向三個鬧騰的小孩兒，“安靜。”

沒有大聲，也沒怒斥。僅是聲線略低的輕斥就瞬間讓三個小孩兒立刻貼着電梯站好，一副正鬧着卻遇見教導主任的模樣。

小破孩兒還是得讓老師這種大魔頭來盤才行。

蘇酥見三個小孩兒瞬間老實的模樣，突然想噴笑，此刻電梯已經合攏，見他們三個吓得連電梯按鈕都沒按，便有些不忍心的開口提醒，“你們去幾樓？”

“……1。”其中一個小男孩兒一面小心翼翼的瞄站在蘇酥身後，重新閉目養神的宋倦，一面小聲回答。

“那你們不按嗎？”蘇酥微擡下巴，指了指電梯按鈕，開玩笑說，“難道打算跟我們去停車場？”

小男孩兒聽蘇酥這樣一說，又快速的朝宋倦的方向看了一眼後，立刻按下電梯按鈕，然後和其他兩個小男孩兒互看一眼後，又沖蘇酥嘿嘿笑。

蘇酥見三個小孩兒這樣，也跟着回以微笑，正欲開口說“以後可別這樣在電梯裏蹦跳了”時，電梯燈光驟滅，緊跟着向下墜落。

蘇酥在小孩兒的尖叫聲中有些發懵，但幾乎是同時便被身後的人一把攬抱進懷裏，瞬間交換位置被宋倦塞在牆角。

墜落驟停，電梯內的五人踉跄，差點被電梯的突然停止帶倒。

而蘇酥則随着慣力一頭紮進宋倦懷裏。

“老師！沒事吧？”蘇酥擡頭朝宋倦看去。

迎面撲來略熱的氣息，顯然對方也在安全後下意識的低頭看向她，欲詢問她的情況。

擡頭低首間，溫熱觸感一擦而過，宋倦慢了一拍才回答蘇酥“……沒事。”

而蘇酥在慌亂中并沒留意到這點，在得到宋倦的回答後立刻被小孩的哭喊吸注意力，探頭就欲往宋倦身後看去。

宋倦這才松開攬抱着蘇酥的手，讓她查看小孩的情況。而自己則閉着眼靠向電梯一角，忍着越發難受的昏厥感。

“你們沒事吧？”蘇酥看向小孩哭的方向，“受傷了嗎？”

“姐姐，……我們害怕。”小孩兒哭着回答。

“別怕，你們三個手牽手，到我這裏來。”蘇酥伸手，摸索了一下至黑暗中抓住同樣伸在半空的手，将三個小孩兒拉了過來，讓他們暫時抓住電梯右邊的扶手站好後，這才小心過去，按下電梯裏的緊急鈴，告知物管電梯內的情況。

【好，你們稍等一會兒，我們這邊馬上來人，另外沒人沒有受傷吧？需要聯系救護車嗎？】

“太黑看不清情況，但是我這裏有位病人在發燒，所以麻煩快點。”蘇酥簡短回答。

【好的，我們這裏很快啊。】對方回答後趕緊聯系人去了。

而蘇酥也折回宋倦身邊，先伸手依次摸摸三個小男孩兒的發，寬慰後這才一面伸手，一面輕喚，“老師？”

“……嗯？”閉眼強忍難受的宋倦應聲，正欲擡頭便感蘇酥的手先摸到了他的左手，随即順着手臂向上，經過肩膀，拂過下額骨線，手掌落在他的額頭上，預測他的體溫。

宋倦微怔，輕合上眼，微朝她的手心靠了靠。

閉眼聽見蘇酥的擔憂從黑暗中傳來，“怎麽感覺比剛才又燙了些。”

頓了下後又“看”向宋倦，“老師，還能堅持嗎？要不我幹脆讓他們把救護車一起聯系了？”

宋倦閉着眼，将額頭和蘇酥的手心相貼，啞着聲音略顯虛弱的開口，“……沒事，緩一緩就好了。”

蘇酥聽了，正想再說點什麽時，卻察覺自己的衣擺被人怯怯的扯了扯，然後在蘇酥朝小孩兒站的方向“看”去時，聽見小男孩兒的聲音，“姐姐，我們害怕。”

“害怕啊……”蘇酥想了想，收回手轉身，然後着沖着三個小男孩兒的位置伸出右手，“來，你們三個握着我的手就不怕了。”

“嗯。”剛才還是三個熊孩子的男孩兒這時軟軟的，倒也不覺得那麽熊了。

蘇酥趁着他們三個疊手背似的握住自己的左手後，趁機說教，“現在知道在電梯內外嬉鬧是很危險的事了吧，以後可千萬不可以這樣了，知道嗎？”

“知道了姐姐。”三個男孩兒異口同聲的回答。

“嗯，乖。”蘇酥搖搖左手，以示誇獎。

正說到這兒時，站在她身後的宋倦将頭輕抵在她左肩上，右手也至後找到她的，伸手握住。

“老師。”蘇酥微側首，向後退了一點兒，讓宋倦靠得更穩一些，“還好嗎？”

宋倦的氣息有些亂，呼出的氣都比尋常灼熱，他低頭靠在蘇酥的肩上，難得直言，“不太好。難受。”

“再堅持一下。”蘇酥想伸手摸摸他依靠在自己肩上的發，卻發現現在兩只手都動不了，只好微微偏頭，用臉頰蹭蹭他的鬓角，以示安慰，“馬上就好了。”

宋倦微微側首，微睜開眼，“看”着蘇酥，很輕的應了一聲。

“哎，出門的時候該讓你吃點兒黃桃罐頭的。”蘇酥語氣中有些失策的意思，“吃點兒黃桃罐頭就舒服多了。”

宋倦沒回應，依舊低着頭依靠着她半響後，才很輕的開口，“……其實我從來不覺得吃黃桃罐頭，能好得快些。”

“咦？”蘇酥聽了側首“看”向宋倦的方向，“可是以前你每次都會給我買啊。”

宋倦又默了默，似乎是在忍過那陣難受，這才又開口，“……不一樣。”

“什麽不一樣？”蘇酥沒太明白。.

不過宋倦沒在說話，大約是難受得緊。略熱的呼吸打在蘇酥肩膀上，讓她總覺得好像自己也傳染了一樣。蘇酥微動了下。覺得自己的左耳除了有點兒發燙外，還被宋倦的發弄得有些瘙癢。

哪裏不一樣呢？

宋倦閉着眼，有些恍惚的想起當年自己被捆綁丢在山洞裏，也是在高燒朦胧之際看到了無意中跟着大黃狗，找到自己的蘇酥。

【你生病了呀？發燒的時候吃黃桃罐頭會舒服一些哦。】記憶中，稚嫩的聲音，還有逆光蹲在那兒的少女。

再一恍惚，竟和多年後他再一次發燒時，蘇酥拿着黃桃罐頭來看他，一把拉開厚厚的窗簾，驅散黑暗，讓陽光灑落進房間時重合。

【老師，我帶了黃桃罐頭，吃了就好受些了！】長大的少女，在光裏笑得燦爛。

宋倦微側了下頭，呢喃了一句，“有點甜。”

“老師？”蘇酥聽見了，側首。

“……黃桃罐頭，有點甜。”宋倦對蘇酥說。

而同一時間，救援的人終于趕到。

“老師！有人來了。加油！”蘇酥晃一晃被宋倦握着的右手，給他打氣，“你不能昏倒啊，你昏倒了我扛不動的呀。老師？老師？”

“……嗯。”宋倦閉着眼啞着聲音笑，“我也不想再被你拽着腳拖一次。”

嗯？？？！

這是你對救命恩人的吐槽嗎？

當初拽着宋倦一只腳努力将他拖出洞的救命恩人氣鼓鼓。

――――――

在他身處黑暗，感到絕望時，她帶來了陽光和溫暖。

也因為這樣，這個從來沒被他在意過的尋常食物，也因為她，被賦予了不一樣的意義。

哪怕只是平時看見，也會因為聯想到你而感到溫暖。

因為你，所以它才變得不同。

所以，當他生病時，也會想吃黃桃罐頭。

“酥酥。”宋倦閉着眼抵在她的肩上輕喚。

“嗯？”蘇酥回首。

“等下我想吃黃桃罐頭。”

“好啊。”蘇酥回答，補充，“總之老師你只要保持不昏倒讓我扛，十個黃桃罐頭我都給你買。”

所以千萬別暈啊！扛不動啊！

宋倦聽了，閉着眼笑。

――――――――――-

順利将宋倦送到醫院後，蘇酥很信守承諾的買來了黃桃罐頭。不僅如此她身為科研助理的工作又多了一項――

――提醒老師吃藥。

“吃藥了老師。”

辦公室內，蘇酥将溫水和藥一起送到宋倦面前。俨然一副好助理的架勢。

可惜宋教授有點兒抵抗，“……我覺得我好了。”

“別廢話了老師，快點，吃完這頓還有下頓。”蘇酥眉頭微皺，對于宋倦拒絕吃藥的行為投以譴責，“我還有好多工作要忙的。”

總之不要耽誤她的工作進度啊。

蘇小助理一臉“時間緊迫”的架勢。

“……”這是對老師應該有的眼神和态度嗎？

宋倦默默斜睨蘇酥。

蘇酥？

蘇酥把水杯往宋倦面前又推了推，催促，“快吃藥。”

“……”宋教授覺得他現在說話很沒分量，這不是個好現象。

幾天後，當宋教授病好後，蘇酥卻感冒發燒了。

“……來，這是鈴铛。有需要的時候搖一搖就好了。”宋倦将貓鈴铛系在蘇酥的手上，對她說。

“……老師。”蘇酥滿臉通紅，眼睛有些迷茫的瞪着站在自己床邊的宋倦，腦子慢了好半天才開口，“你是不是在報複？”

“先別說這些了。”宋倦拿起旁邊的水杯和藥，居高臨下的看着蘇酥，一本正經，“先來吃藥，吃完好好睡一覺，要是還沒降燒，我就帶你上醫院。”

“……”

明白了，這是要整個流程全部走一遍的節奏啊。

“老師。”蘇酥迷瞪着眼開口，“我以前錯了。”

“嗯？”宋倦靜靜聽着她未說完的話。

“你不是貓薄荷。”蘇酥迷迷瞪瞪，“你是貓。”

是像貓一樣小心眼兒的壞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