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左耳
第39章 左耳
在這之後, 她打消了告訴他的沖動。如果是普通的熬夜，那她肯定不作保留，可偏偏, 不是失眠就是嗜睡。
她不想把負面情緒傳遞給別人。
溫希送兩人回了各自房間, 又第一時間回到那個沒有一絲光亮的地方，摸黑進去。
手上觸碰到目标, 她無聲嘆息了下, 随即一把拉開了緊閉多日的窗簾。
讓日光肆無忌憚地照射進來。
溫希眯起眼, 逐漸适應光線。她緩緩揚起舒服的微笑, 告別了曾經的沉悶。
這樣其實, 也挺好的。
溫外婆走在街上, 街頭唠嗑的婦女瞧見, 稀奇相視一眼, 其中一個大着聲音熱絡打招呼。
“溫嫂子，幹什麽去呀？！”
溫外婆腳步不停，朝前面指了下, 喜笑顏開地側頭回了句：“我去買菜！我家希希朋友來找她玩兒, 去給孩子們買點好吃的！”
“哦, 這樣啊！那敢情好呀！”婦女們客套幾句，目光卻沒有從溫外婆走遠的背影上挪開。
仿佛有了新話題可以打破寂寞。
一開始打招呼的那個婦女啧嘆幾聲：“溫嫂子也是不容易，孫女抑郁症, 爸媽氣的誰也不想管, 給送到她老人家這兒, 都沒見她孫女出過門。”
“可不是嘛，一大把年紀了, 還學着看什麽芭比？看年輕人都關注啥，反正換成我, 我是沒心思做到這份上。”
“聽說是想轉學，瞧着現在死氣沉沉的，還不如給轉了，省的這樣一家人都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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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幾個忙出聲打住話題：“說的容易，不得考慮家庭？小都開的那家律所被砸了，正焦頭爛額呢，她爸又不管孩子學習，唉，說到底，都不知道是做家長的心大，還是孩子太氣人。”
“有個表哥跟親哥一樣，倒是能管管，就是脾氣暴，聽說那次又請假要回家，爸媽又不管，也怕孩子想不開，她表哥就連夜從外地開車趕回來接，多危險呀！”
“也不知道說了啥，她表哥直接踹了她一腳，都踹翻那兒了。”
“你咋知道的？”
婦女只糾結了幾秒，毫無負擔地壓低聲音解釋。
“那會兒正上課，我孩兒去廁所，前面長廊黑乎乎的一片，他們一家站在那談話，然後就瞧見了，我孩兒也怕人小姑娘尴尬，廁所也沒上，悄悄跑着就回班了，也沒跟同學說。”
唏噓一會兒，有個又點頭道：“不過也确實氣人，有機會啥的，還不好好上學。”
“我瞧那小姑娘乖巧的不得了，說話也沒脾氣，老招人稀罕了，怎麽就成這樣了呢......”
另外幾個也都開始唉聲嘆氣，算作附和。
正說着，有個忽然瞥見什麽，臉色一變，好奇又喜悅地朝街道一邊揚了揚下巴。
急聲道：“诶！那孩子是誰家的啊？咋沒見過，長老俊了！”
其他人紛紛看去，目光觸及那道清越走遠的背影，不住地贊同點頭，一邊又說：“來旅游的吧！沒見過呀。”
溫外婆買菜回來。
進家看了看客廳的幾人，一邊往廚房走，一邊笑呵呵道：“得虧小遲發現我錢包忘帶了，追過去給我，年紀一大，記性也差，放桌子上轉眼可就忘了。”
程遲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托着機身的手指微頓，臉上淡笑了下，算作回應。
“咦？梓依呢？”溫外婆一邊把菜放進冰箱，一邊往客廳看。
溫希從程遲給她帶的書裏擡頭：“在屋裏休息。”
“坐那麽久火車，确實挺累的，”溫外婆疼惜道，又喊了程遲，“小遲呀，你累的話也回房間休息一會兒。”
“不用了外婆，我不太累。”程遲說完，收起手機，起身往廚房走，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溫外婆三兩下把人趕出來，沒好氣道：“你這孩子，去客廳休息就行，咋還跟着忙活呢！外婆我手藝可是不錯嘞，等着吃就成哈！”
又叮囑溫希：“希希啊，小遲來一趟也不容易，你沒事兒帶着小遲去外面轉轉，好好玩玩兒。”
程遲無奈一笑。
溫希看了眼站在廚房門口的颀長身影，見他沒反對，就合上書道：“好。”
她把書放在桌面上，起身走向程遲，眉眼靈動道：“要去嗎？”
程遲垂眸，看了看一直柔和的少女，白色圍巾襯得她肌膚更加蒼白。
他彎了彎唇，腳步向外轉：“嗯。”
剛出家門，青石板臺階上，溫希無意識地呢喃了句：“去哪好呢……”
左邊有個景點，右邊有個公園。
“去田間公園吧？”
低沉的嗓音磁性，溫和提議。
溫希眸色微頓，怔然看向淡定自如的程遲：“程遲學長，你怎麽知道啊？”
程遲不以為意地吐出三個字：“剛搜的。”
他仰頭看了眼天色，沖溫希笑了下：“我去拿傘，等着。”
說完便回轉過身，沒一會兒就拿了把黑傘出來。
溫希記得這傘，和去年冬天程遲送她回家打的那把傘一樣。
兩人并肩往右邊的田間公園走去。
穿過田間公園的鐵藤紋大門，滿眼都是冬青樹，還有依然蔥郁的梧桐樹，長亭小道，枯枝積雪藏隐其間。
公園裏很冷清，除了偶爾飛過的鳥禽，幾乎沒有動靜。
但幹淨整齊，看的出來每天都有打掃。
溫希沿着鵝卵石路徑慢走，也許是太過寂靜，身邊的人存在感極強，她有點不好意思擡頭。
程遲忽然側過頭，看向只到他肩膀的少女，長腿悠閑邁出，不動聲色配合着她的步調。
走了有一會兒，他嗓音清潤地開口：“最近過的怎麽樣？”
溫希擡起頭，匆匆回看了眼程遲，點頭笑了笑，輕松道：“挺好的。”
“程遲學長你呢？大學生活怎麽樣？”
程遲從口袋裏伸出右手，擡起胳膊，瞥了眼快要碰到溫希腦袋的枝桠。他手上一轉，迅速撥開枝桠道：“也挺好的。”
話音未落，一枝積雪蹭過程遲來不及低下的頭，撒落在烏黑的發絲上。
落在他眉間。
溫希聽見聲，回過頭去看，才發現程遲那邊也有個枝桠。
雪落了他一身。
“程遲學長，你沒事吧？”溫希慌張去幫程遲拍雪，他在拍身上的雪，溫希想也沒想地就幫忙清理起黑發間的雪花，“你快跳幾下抖抖！”
掉這麽多，天又涼。
程遲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氣，雪順着後脖頸全鑽衣服裏去了。
“沒事。”他安慰了句，聽勸地跳了幾下。
抖下來不少，額前的微分碎發跳動，和少年的眉眼極為相配，精致帥氣。
程遲停下來，擡眼看向她：“還有嗎？”
溫希瞥見鋒眉上的細白，認真道：“嗯，你眉毛上還有點。”
程遲輕啧了聲，忽然低下高大的身子，傾近溫希，視線和她齊平，商量道：“我手僵了，放口袋裏暖暖，你幫我拍了呗？”
“啊？”溫希眸光不住地顫動，手上暗自握緊圍巾，心跳砰砰直響，不由往後撤了點，語無倫次道，“我，我幫你拍嗎？”
程遲“嗯哼”一聲，臉上坦坦蕩蕩：“快點，我冷。”
溫希肩膀一縮，目光害羞到不知所措，又盡量做到不動聲色。
她看着那張臉，佯裝淡定地伸出手，移動間，偶爾遮住過分優越的精致眉宇。
溫希細心又快速地撫掉落雪。
偏偏，這人還一直盯着她看。
她耐着心，好不容易整理完，剛要收回手，程遲又疑惑道：“我怎麽覺得眼睫毛上也涼涼的？溫希。”
“……”
溫希暗自深呼吸，目光又急又無奈，氣鼓了臉。
“那你不許盯着我看！”她氣呼呼地提條件，誰讓他自己有手不用的。
程遲眉毛微挑，臉皮極厚地輕笑了聲，嘴角扯着玩味：“行啊，長的好看還不讓看了？溫希，你挺霸道啊？”
溫希剛要移到濃密長睫上的手頓住，眼裏滿是不可置信地看向程遲，臉頰一瞬間爆紅：“你……你！”
“我什麽我啊？”程遲緊追不舍，逗溫希玩兒。
溫希恨不能把一張臉全埋進圍巾裏。
好擋住這人不加掩飾的戲谑視線。
“你漂亮。”溫希不經思考地脫口而出，說完就後悔了，雙手迅速拉過圍巾，擋住臉，無聲尖叫。
她怎麽說這個呀！
程遲也是目光一頓，瞥了眼溫希紅透的耳尖，嘴角微微上揚，混不吝道：“漂，亮。”
溫希心跳漏了半拍。
忽然，她唯一露在空氣裏的左耳，多了一股熱氣流。
“你是說我話漂亮，還是長的漂亮啊？”
低沉溫和的嗓音在溫希耳邊炸開。
她有些手足無措，羞急的不行。
他他他，怎麽忽然跟變了個人似的？！
想了半天，她手上一松，清澈的眼睛從圍巾裏露出來，像驚慌的小鹿：“你是不是，凍傻了？”
“……”
溫希緊接着确定道：“你長的漂亮。”
說完她就微微側過臉，泛紅的臉上還是無法避免地揚起一抹好笑。
玩笑歸玩笑，不過，他長的确實可以算漂亮。
見她露出鼻子沒再悶到圍巾裏，程遲不緊不慢地直起身，又恢複之前的雲淡風輕，溫笑無奈道：“你不是第一個誇我漂亮的。”
“啊？”溫希怔怔擡起頭，“還有誰？”
程遲轉過身，邁步向前走，語氣淡然到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10月份我生日那會兒有人送了我一束花，藍色勿忘我，收件人就寫的程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