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乖點
第55章 乖點
旁邊有對母子經過。
小男孩兒手裏拿着一只哆啦A夢的氣球。
程遲目光移向飄動的氣球。氣球上有一行不算工整的字。
甚至是七歪八扭, 但不難看出是那個小男孩兒認真一筆一劃寫的。
他看了很久，不動聲色收回視線，望回溫希：“你不是搬到南城了嗎？怎麽不在南城發展, 回北城了？”
溫希目光一頓。
又不怎麽在意地平靜咽下最後一口馄饨。她認真地想了想, 長睫遮住眼底神色，給了程遲一個還算靠譜的答複。
“我朋友在南城開了家服裝店, 問我要不要來入股, 現在交通方便了很多, 在哪都一樣, 所以就來北城了。”
程遲嗯了聲, 那小男孩似是察覺到隔壁桌的對話聲, 看了過來, 不期然同程遲的視線撞上。
小男孩循着剛才捕捉到的目光, 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氣球。
他沒有猶豫地，笑嘻嘻指了指飄在上空的氣球，一點兒也不見生地搭話。
“哥哥, 你也喜歡看《海賊王》嘛？”
海賊王？
溫希下意識回過頭。
發現小男孩是在跟程遲說話, 坐在他母親旁邊靠牆的位置。他轉過身, 晃着小腿笑眯眯地看向程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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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裏拉住一只氣球，氣球上寫了字：【我要和路飛一樣勇敢！】
程遲笑了笑：“我很早就看完了。”
“哇塞！哥哥好厲害，我才看到第二百三十一集诶, ”小男孩眨着水靈靈的大眼睛, 想起什麽, 又紅了紅臉，不好意思道：“我寫的字不好看, 已經在努力練字帖啦，哥哥剛剛盯着那行字看是因為字嘛？”
“不是, ”程遲忍俊不禁地扯了扯嘴角，不過說真的，這孩子的字兒，比奧特曼打不過怪獸還扯，好歹能看懂。
他語氣溫和地解釋道：“字好不好看不影響小弟弟你有像路飛那樣勇敢的決心，不過還是要好好練字啊，哥哥只是想起自己年少那會兒了。”
小男孩天真懵懂地看了看兩個明顯大他很多歲的成年人，好奇心上漲。
“那哥哥你年少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呀？”
溫希不由也看向程遲，沒有急着走，而是安靜又沉默地，等着他的答案。他似是認真想了一會兒，又似是被以往的回憶抽離思緒，直至眼裏的深茫褪去。
一點兒不拖泥帶水地給了答複。
“沖動又熱忱吧，想做什麽直接去做了，現在想想，也挺意外的。不過，也心懷感恩，自己能堅持做那些，現在回想起來，都是證據。”
“什麽證據呀？”小男孩又問。
每個詞他都知道，但大哥哥連成一段話，他就不懂了诶。
只知道有個最明顯的未解之謎。
——證據。
堅持做那些事，能證明什麽呢？
程遲卻只是看向溫希，他微揚下巴，靠在椅背上，姿态輕松自在，漫不經心地調笑道：“诶，問你呢，證據是什麽。”
“啊？你問我？”溫希忽然被他拽到話題裏，兩眼發懵，“你說的沒頭沒尾的，我哪知道你說的證據指什麽，難道是……你沒辜負自己人生，努力向上走的證據？”
她能想到的邏輯關聯，也就他堅持做成那些事，是他努力過的證據了。
倒挺像人生信條的。
然而，程遲嗤笑一聲，半開玩笑半認真道：“看不出來啊溫希，你把我想的挺勵志。”
他眼裏莫名深邃了些，一字一句地不緊不慢吐字。
“那不是唯一的，需要堅持的事情很多，向上走的路徑也有很多，但只有一件事兒，是有且僅有一個的，”程遲轉動了下蛇骨鏈，不經意間，一片青色暴露在燈光下，“把這事做了，這才叫意外。”
就像，人生不能重來，喜歡一個人，也只能經歷一次故事。
這叫有且僅有。
他根本就沒想過喜歡一個人，卻還是做了喜歡她才會做的事兒。
這叫意外。
“那你說的，是指什麽？”
程遲看了會兒溫希，腦海裏驀地閃過一句話。
——她一束勿忘我，他往返車票訂到爛。
他笑了笑，偷換概念道：“證據就是……用陪伴，來慢慢告白的證據啊。我現在不就在陪你嗎？”
“這不是說你高中的時候嗎？怎麽還扯上現在了？而且，”溫希兇了一些，瞟了眼斜後方憋笑的小男孩媽媽，威脅地看了眼他，“你能不能，含蓄一點？”
多少有點，不要臉的成分在了。
她以為程遲在插科打诨。溫希将他說的有且僅有的一件事，還有陪伴是慢慢告白的證據，都抛到腦後，沒再問下去。
小男孩媽媽無聲笑了笑，“有時候啊，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這兩人之間的微妙，估計也就她能懂了。
她點了下溫希：“怎麽就沒可能，是你先生在高中那會兒就默默陪着你，慢慢告白呢？”
怕溫希想不明白，小男孩媽媽笑了笑，又不動聲色地多說了一些。
“年紀小時，喜歡是毫無征兆的，比如我家先生，我倆也是校服到婚紗，上學時他就主動給我接水，我去講臺寫題，不會寫，他就悄悄給我說答案。”
她舉了例子。
“後來在一起，我問他那會兒是不是喜歡我，他和你先生一樣，也說現在想想都覺得意外，不像他平常能做出的事兒，因為他那時候壓根都不知道自己喜歡上我了。”
溫希先是愣了下，不自覺地回想起曾經和程遲走近的那段時光。她臉上又急又紅，強裝鎮定地解釋了句：“您誤會了，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再說了，程遲高中并不喜歡她。
“啊？！”小男孩媽媽尴尬一笑，歉意道：“不好意思啊。”
原來是還沒追上啊！
瞥到小男孩媽媽恨鐵不成鋼的視線，程遲嘴角微扯，恰在這時，溫希去洗手間。
待溫希走遠，小男孩媽媽直截了當地說：“帥哥，你咋不告白啊？我看人小姑娘也不是對你沒意思啊！”
“剛不是告了嗎？天天告白着呢，”程遲玩笑似的回了句，頓了頓，漆黑的瞳仁微深，“前幾年有點誤會，我現在回來追人，說想找她當對象，小姑娘不相信了呗。”
“不過确實比較突然，換我我也很難相信，一個前幾年還不為所動的人，現在一回來，忽然說喜歡她。”
“那為什麽不直接把誤會說清呢？我看這小姑娘可不好追啊。”
程遲看着氣球上的兩個字，路飛，年少的一幕幕沖擊腦海。他輕笑了聲，溫和的臉上似是早有準備，不急不忙。
“總有一天，我會告訴她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告訴溫希，他對她的那些好，都不是空穴來風。
程遲無奈笑了笑，眸中分明有星點的寵溺：“不好追也沒辦法了，從小到大，就喜歡這麽一個。”
“......”
店門口，防滑毯不知道什麽時候蓋在了臺階上。大雨淅瀝，雷聲陣陣，仿佛要把這烏雲密布的天空撕開。
小男孩媽媽轉身看向起了霧的玻璃門。身形高大的男子撐着傘，卻像醉了一樣，傘檐朝身側的女子傾了許多。左肩綴着雨滴。
她笑着搖了搖頭，扭頭跟自己半大的兒子說：“兒子，你以後不僅要像路飛一樣勇敢，也要像這位叔叔一樣，愛一個人要堅持做到很久很久。”
“我會愛爸爸媽媽很久噠，嘻嘻！”
“哈哈兒子你好可愛呀~好的，爸爸媽媽知道啦！”
下了臺階，溫希餘光瞥到向她這邊伸的傘檐，不由愣了下，擡頭看向頭頂的傘。她眼光一滞，伸手要扶正傘把，卻無意間碰到了虛扶在身後的手臂。
“程遲，”溫希心情複雜地喊了聲，目光從防止她摔倒的手臂上收回，輕輕扶正了傾斜的傘，接着向前走，“你不用這樣的。”
下腹卻突然抽痛了下。
溫希忽地頓住腳，僵硬看了眼停在前面幹淨高昂的黑色轎車，白淨的臉上閃過一抹尴尬。
程遲瞥了她一眼，骨感修長的大手不動聲色揣回西裝褲褲兜。
以為她介意這樣，默了兩秒，開口問道：“怎麽了？”
“我想去一下超市，要不你先走吧？”
從這裏開車回家起碼要半個小時，她不确定有沒有弄在衣服上，萬一弄髒了他的車怎麽辦？
而且，她也不想，在他面前出糗。
最近工作忙，而且還要準備考證，她經期有點不準。
程遲垂眸盯了她一會兒，半晌道：“只有一把傘，送你過去。”
“不用了，雨下這麽大，要不你先回車裏等一會兒？我很快就買完了，然後把傘還給你。”
“溫希，你搞清楚，”他漫不經心地靠近溫希，溫和的嗓音似空氣般清冽，眸色淡淡，“我要是圖這傘，一把傘而已，直接就給你了，我呢，淋着走都沒關系。”
溫希怔怔擡頭，看向傾近她的程遲，下意識膽怯想後退，卻像釘在原地，陷在他漆黑無底的黑眸裏，不可自拔。
他睨了眼溫希羞紅的耳朵，微微張唇：“我圖的，是你的人。”
壓低的沉啞嗓音，令人浮想聯翩。
溫希心跳失控，承受不住地紅着臉一把推開程遲。她躲開那道明目張膽的深谙視線，清甜的聲音急切又無奈：“随你。”
“走吧，陪你過馬路。”程遲勾了勾唇。
兩人走到斑馬線的路邊，臺階下積了個一大片水坑，只能邁過去。
溫希動了動腳，暗暗瞥了眼程遲那逆天的長腿，又看了看自己和他相比短了不止一星半點兒的“小短腿”。
“你先過吧。”
一起過，他過去了，她還踩在水坑裏，那多尴尬……
她先過，讓程遲看她費力邁水坑，還不一定，邁的過去。那簡直，比算賬算半天還得重算一遍還難受。
“能邁過去嗎？”程遲垂眸，看了眼溫希的低跟鞋。
溫希只看到他往下看了一眼，以為他在質疑自己的腿長，臉上一紅，別開臉道：“我能！”
“算了，別逞強了，我抱你過去吧——”
“程遲！你越界了！我雖然沒你腿長，但邁個水坑還是綽綽有餘的，你才逞強……”溫希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揪了揪外套衣角，生氣地軟聲道：“不許抱我。”
程遲彎身的動作一頓，擡眼看向低頭生悶氣的溫希，眉目微挑。他扯了扯唇角道：“你想什麽呢？我說的是你那低跟鞋，邁過去你腿不疼？”
低跟鞋？
溫希尴尬到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側了側身，默默挪着步子轉向路對面。
沉默是金。
耳邊傳來一聲磁性的輕笑，再然後，她手裏就被塞了一把傘。
溫希懵然看去，他彎下腰，以抱小孩兒的姿勢将她騰空抱起，手臂環緊她的大腿，防止掉下去。
“诶！”溫希瞳孔止不住的顫抖，像要把手裏的傘給捏斷。她在他手臂上坐的沉穩，心上卻亂如洪水。
“程遲！你幹什麽？！快放我下來！”她空閑的左手下意識搭在那寬闊的肩膀上，目光羞急地掃了眼斑馬線旁邊等待綠燈的車輛。
程遲長腿輕松一邁，過了水坑，卻也沒放溫希下來，他清隽的臉上漫不經心笑着。
“不許抱你？你這小姑娘，怎麽一不開心就撒嬌啊？”
從高中，到現在，都是這樣。
溫希見他沒有放下的意思，頓時羞澀到不知所措。空曠的斑馬線上只有他倆，那邊其中一輛車的車主搖下車窗，朝這邊喊了聲：“祝久久啊！！”
“啊！！！”溫希從臉紅到脖子根，胳膊環緊程遲，一頭紮進他的頸間，埋在肩上羞憤低喊：“程遲！你不要臉！”
柔軟的身子貼近，程遲脖頸間盡是溫熱的氣息，他神色些許不自在地仰了仰脖子，耳尖微紅。
程遲輕咳一聲，左手逗小孩兒似的輕拍了下懷裏的溫希，淡然自若的嗓音沉穩：“乖點兒，鬧什麽鬧，再蹭還有更不要臉的，你要不要試試？”
沒辦法，他也害羞。
但追老婆，一定不能害羞。
算了，破着老臉上吧。
“你真……”溫希詞窮，但也沒敢再蹭他脖子。
“嗯？”程遲懶懶應了聲，卻隐約有十足的危險，似乎在提醒溫希掂量掂量再說，“真什麽？”
溫希氣的想撞牆。
不情不願地說：“沒什麽。”
總有一天，她會不再屈服于“惡勢力”！
過了馬路，車輛重新流動起來。
程遲放下溫希，見小姑娘拔腿就要往超市跑，鋒眉微挑。他不緊不慢地伸出手，把人給拽了回來。
“再見也不說？”
溫希擡頭，男人清風霁月地站在那，身板筆直，眉眼疏離淡淡。
看上去，怎麽看都不像是會主動把人拽進懷裏，反倒像別人對他投懷送抱。
“再見。”溫希玩不過他，說更說不過。自從這人抛下臉追她之後，每次一說話，她臉都要熟。
“憋屈啊？”程遲像是好心，關切地問了句，眸底晦暗不明地看着溫希，似是在笑，“等你願意當我女朋友，給你開個特權，随你欺負回來。”
溫希落荒而逃。
程遲看着那道倩影消失在視野裏，唇邊的笑逐漸收起，沒了不正經，姿态随意地倚在超市的屋檐下。
他盯着外頭，看夜景冷雨。
溫希買完出來，正想打開傘去附近購物中心的廁所，餘光卻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男人隐在黑暗下，颀長的身影懶懶倚着牆，即使雨聲太大，也絲毫遮掩不住這人的存在。
像是與生俱來的，該被人一眼就注意到。
“你沒走？”溫希見他看過來，還是出聲問了句。
又瞧了眼程遲周身的煙霧缭繞。他左手漫不經心揣進褲兜，右手修長的指節夾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煙，偏過頭看她。
冷峻迷人，卻又深不可測，以至于像是危險至極。
“這不是等你嗎？”程遲直起身，随手把煙碾滅，扔進大雨沖刷下的垃圾桶。
溫希吓的眼皮一跳，眉頭微擰，上前拉過那只大手，“你不知道疼的嗎？”
煙蒂最燙人了。
卻見拉着的那只手，碾滅煙頭的大拇指上毫發無損，連點兒煙灰都沒有。
再看，那根煙的火星子已經被大雨澆滅殆盡。
意識到什麽，溫希飛速要收回手，但很快被程遲反握住，掌心溫熱。她怔愣擡頭，眼前高大的身影近在咫尺，清冽好聞的氣息彌漫四周，讓她避無可避。
程遲似笑非笑地對上她的視線，沉緩低笑：“溫希，你心疼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