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宋京墨是循聲過來的,正好将少女的話一字不落地收進耳中。

“怎麽能是搶呢,我和京墨哥哥郎情妾意,”南星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故作嬌羞地眨眨眼,“而且京墨哥哥不喜歡年紀大的老女人,他說,他就喜歡我這種年齡小的小姑娘,年輕,和他有共同話題。”

“對了,阿姨,你和京墨哥哥要差出去好幾個代溝了吧,天哪!真可怕,阿姨你都算是高齡産婦了,不像我,年輕,身體好,就算以後給京墨哥哥生三胞胎都沒問題!”

小姑娘擲地有聲,叉着腰站在橋頭,活力滿滿,神采奕奕,像是只宣誓自己領地所屬權沖着外來侵略者呲牙示威的小動物。

琥珀色的陽光像是打碎的蜂蜜罐子,是跳躍的鎏金色,讓他不由想到叢林中跳躍的小鹿,腿部肌肉線條流暢,金色的陽光像是翻湧的雲落在她身上。

她穿着紅色的聖誕色長披肩,圍着白色兔絨圍巾,梳着蓬松的麻花辮,水潤杏眸宛如黑色的海洋。

神氣、漂亮且富有活力的少女,以及陽光。

宋京墨不由得唇角彎曲,放輕腳步走到她身後。

在少女轉身時,眼眸裏的自信得意洋洋撞上他的視線,瞬間僵硬成石雕。

南星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她飛速将圍巾裹得再緊一些,只露出黑葡萄一樣的眼眸。

走也不是,不走也是。

就在這兒這麽尬住了。

她就不該好心幫他這個忙!

這個病秧子昨天還氣她呢,她今天就這麽幫他。

果然不記仇不是個好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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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過,掀起樹梢上的細雪落在兩人身上,宋京墨适時地擡手,未接觸虛擋在她臉側。

高大清隽的男人和活潑靈動的少女,簡直比電影裏的場景還要精美,天作之合。

薛雅仙看着眼前的一幕,氣得胸口起伏,怒氣沖沖上前:“宋京墨,這個女的是誰?”

男人微微蹙眉,似乎對她打斷氛圍極其不爽。

他錯身擋在南星面前,将嬌小的姑娘遮擋了個嚴實,眼眸溫和卻不見一絲情緒,淡漠到了極致,口吻也冷漠:“離開。”

“你——”薛雅仙一跺腳,“你憑什麽趕我走?”

“藥堂只接待病人。”

“我生病了,來找你看病還不行嗎?我心口疼,你幫我看看。”薛雅仙塗着濃厚口紅的嘴唇撅起來,伸手就要去扯男人的袖子,被宋京墨不動聲色避開。

他眉宇間的情緒也冷淡到了極致:“師父在藥堂。”

“人家就要你看嘛。”薛雅仙還要撒嬌。

南星再也忍受不了,從男人身後探出個頭來:“阿姨,您能別發癫了嗎?小爺隔夜飯都快要吐出來了。”

薛雅仙被南星三番四次拂了面子,氣得一腳踹翻籃子,伸手指着他們:“你給我等着,我爹早就說過了,嵩嶼我看上誰就能嫁給誰,宋京墨早晚是我的!”

說完,恨恨地轉身跑走了。

“啧啧啧,”南星環抱雙臂,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旁邊薅了根綠色的草,叼在嘴裏,倚靠在橋欄處眯着眼搖晃着腦袋,“病秧子,到時候老頭子不會真的把你賣給她吧?然後讓鎮長給你一大筆彩禮,不對,是嫁妝。”

調侃幸災樂禍的意味明顯。

宋京墨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陽光下得意嘚瑟的小姑娘,溫聲道:“生的灰菜最好不要含在嘴裏,輕者渾身發癢,重者會渾身紅疹抽搐甚至昏迷。”

灰菜?

什麽灰菜?

南星順着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裏剛剛順手摘了叼在嘴裏耍帥的小草葉子上,吓得一張嘴,草葉子叼在鞋面上。

面前的男人已經施施然離開,經過她身邊時,彎唇,側目:“你現在的年紀是好好學習的時間,至于生三胞胎,不是現在做的事情。”

他的衣擺溫和,帶着清新草木氣息,從她身側拂過。

等南星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的時候,從脖子紅到耳根,渾身燙得像是要沸騰起來,狠狠跺腳:“媽的,宋京墨你個病秧子都聽到什麽了?小爺那是故意為你解圍的,解圍的,啊啊啊啊啊啊!”

視野裏男人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見了,只有少女氣急敗壞的怒吼。

殊不知,不遠處,身影隐于樹影的男人清晰聽到,唇角彎起極淺的弧度。

-

“爸,我不想在嵩嶼呆着了,我想回北城去。”

“不行!你一個人去就夠危險的了,乖乖在嵩嶼待着等過完年我去接你,小宋都跟我親口保證過了,會照顧好你的。”

“什麽?病秧......不是,京墨哥哥什麽時候和你保證過的?”南星本來百無聊賴趴在床上給南峰打電話,聞言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

“你到嵩嶼的當天晚上,我給老杜打的電話,小宋接的,小宋這孩子溫和穩重,我警告你個小兔崽子可不許欺負人家......”南峰在電話裏叮囑到一半兒,忽然響起助理催促的聲音。

“行了,你爹我去趕飛機了,先不跟你說了,我警告你個小兔崽子啊,乖乖在嵩嶼待着,但凡我發現你偷跑了,我可扣你半年零花錢。”

挂斷電話,南星一聲哀嚎,癱坐在床上。

怎麽扣難麽多零花錢,那她的零食衣服手辦可怎麽買,過年後還要出限定版的呢!

都怪那個病秧子瞎保證,這下南峰更不可能讓她自己回去了!

南星咬牙切齒,他還一直叫她的小名,她親爹都不敢這麽叫她,真是光天化日之下,豈有此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南峰既然讓在呆在嵩嶼是放心宋京墨對她的照顧,那麽她大可讓宋京墨主動跟南峰松口。

威脅一個病秧子對她來書還不是輕而易舉。

南星挽着袖子氣勢洶洶殺到宋京墨的房間時,男人穿着襲皓白霜雪綢布襯衫,袖子彎起,室內灑了滿地的陽光,他站在書桌前,手中懸着毛筆,正在練習。

桌子上陳鋪着大張的宣紙,泛着墨汁的香氣,上面寫滿了一列列的中藥名。

南星湊過頭去看,被震驚的一瞬。

雖然她本人的字寫得狗屎一樣爛,也沒學過毛筆字,但還看得出宣紙上的字跡揮斥方遒,磅礴大氣,隐隐有幽壑潛蛟驚鴻之勢裹挾風雨撲面而來。

“原來老師說的什麽字如其人都是騙人的,你的字和你本人完全兩種風格。”她小聲嘀咕,又湊過腦袋來仔細看:“病秧子,你都寫的這麽好看了,還練毛筆字幹嘛?”

宋京墨将手裏的毛筆懸在筆架上,扯了張紙擦幹手,視線落在身側呆呆看着他字的小姑娘,又看向大敞亮開往裏不斷跑風的門,上面還有着一個清晰的灰色腳印子,明顯是被踹開的。

他溫和道:“師父說練字能靜心。”

“.......”她竟有些無言以對。

好無聊的理由。

南星撇了下嘴:“糟老頭子也就騙騙你這種老實人了.......”吐槽到一半兒,她想起來找他的目的,清了清嗓子:“你是不是之前跟我爸通過電話。”

宋京墨微思忖,回道:“在你來當晚,南叔叔确實打了電話過來。”

果然。

南星眯眼:“那你現在跟他打電話,說我在嵩嶼水土不服,上吐下瀉,讓他派人過來接我,司機或者保姆都行。”

“可是現在的你很健康。”他完全沒有被糊弄。

南星嘆了口氣,知道裝病什麽的在中醫的眼皮子底下完全是自取其辱,老實交待原因:“我不想在嵩嶼呆着了,我想回家。”

這裏窮山窮水什麽都沒有,想玩都沒地兒玩。

“所以你幫我騙過老南,我分你....兩個月的零花錢。”南星忍痛割愛。

豈料,宋京墨溫和地注視着她,起身去将進風的風關上,微微搖了搖頭:“長庚,我不能這樣欺騙南叔叔。”

“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不然我在這裏天天纏着你,你還得給我收拾爛攤子,多麻煩。”

“要不.....給你三個月的零花錢,不能再多了。”

“喂,病秧子,你說話啊!”

......

從頭到尾男人都不吭一聲,而是靜靜地将桌子上晾幹的宣紙折起來收好。

陽光落進他眼裏,像是細碎的金色溪流。

南星被無視地徹徹底底。

好,很好!

擺明了不配合她星爺!

她忽然轉身背着手,主人似地幾大步走到房間南側的衣櫃前,兩手拉着,一用力,将他的衣櫃徹底打開。

裏面的衣服整齊得過分,分門別類熨燙平整沒有一絲皺褶地懸挂,從深到淺,從薄到厚,真是比她們學校的檔案櫃都要整齊。

顏色也過分單一,黑白灰,偶爾一兩件不同色系也是淺色。

和她瞎狗窩似地衣櫃完全兩個極端。

用南峰的話來說,她的衣櫃完全是門一打開,不用手及時攔截,衣服就會雪崩一樣傾倒出來。

宋京墨沒動,輕聲提醒:“長庚,這是我的房間。”

“你的就是我的,咱們是好朋友還分什麽彼此。”她哼了聲,神氣地搓了搓雙手,興奮地尋找着目标,想着要從哪裏開始嚯嚯呢。

“你不該這樣随便亂進男生的房間,”他頓了一下,“也不應該經允許動別人的東西。”

“我就動了,你要是不樂意,就跟老南說去,讓他滾過來接我。”南星回眸沖他揚起一個挑釁地笑容,洋洋得意。

她兩只小胳膊抱起一大摞衣服,甩在他的床上,“我來嵩嶼來的匆忙,沒帶換洗的衣服,借用你的也是理所當然嘛。”

宋京墨站在書桌邊,嗓音也輕:“我可以帶你去鎮上買.....”

“我現在要洗澡換衣服,來不及去買了,只能先借用你的了。”她不假思索打斷。

顯然一副混世大魔王蠻不講理欺負人的樣子。

宋京墨看着少女神氣的樣子,不由得想起他讓人這幾年關注到她的消息。

親手打跑了校外的小混混;抄着教室拖把追了一圈,将欺負轉校生的幾個男生關在女廁所逼着幾個人哭了鼻子,甚至去國旗下讀檢讨書時還一臉女英雄驕傲的樣子;寧願考倒數,也堅決不作弊.....

他不由得輕笑出聲。

現在她就在他面前,他就能想象到她當時有多閃閃發光。

只可惜不能親眼所見。

南星将他的衣服都抖開,弄亂攤了滿床,一轉身,男人倚靠在桌沿,長指抵着唇輕笑出聲來,纖長睫毛像是搖晃翩跹的蝶。

她氣兒就不打一處兒來。

不是,大哥,我都這樣了?你難道不生氣的嗎???

喂,我可是把你的衣服都弄亂了啊啊啊?

這個病秧子不會被她氣到精神失常了吧?

南星抱着件男士衣服氣鼓鼓地殺進浴室時,憤怒地将浴室門“咣當”一聲砸上。

真是遇到脾氣太好的人也不行,媽的,她千百套的戰術比三十六計還多的套路,在宋京墨面前都是白費時間。

這個病秧子怎麽就這麽墨守成規,答應老南的話就一定要做到,她怎麽威逼利誘都是白費功夫。

南星仰天長嘆一聲。

浴室裏引了天然的溫泉水,霧氣缭繞,她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換上幹淨的衣服,打開浴室門的瞬間,瞪圓了眼睛。

男人正靠坐在她房間的椅子上,白襯衫挺闊垂感分明隐約勾勒他高大的骨架,手臂慵懶地搭在桌面,修長手指捏着她作了一小半的試卷,聞聲,擡眸看過來。

“咣當——”

南星嘴裏默念着“老子不生氣再氣就氣出幻覺來了”将門一把關上。

一定是她的打開方式不對。

重來重來。

她深吸一口氣,再度将門打開。

宋京墨神色依舊,甚至有些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不是,這我的房間,你進來幹嘛?”南星終于意識到這不是氣出來的幻覺,幾步走過去,俏生生地站在他面,伸出還泛着潮濕氣息的手指指着他。

少女剛剛洗完澡出來,身上還散發着淡淡桃子香氣,套了件對于她來說太過于寬大的男士襯衫,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尾端潮濕帶着水汽,滾落的水珠落在裸.露.在外的腳踝處,少女的腳跟被浴室裏的熱水氤氲得泛着淡淡的粉色。

宋京墨視線落在上面一瞬,微微偏頭,避開她幾乎要戳到他鼻尖的手指,嗓音溫和:“你的就是我的,好朋友之間還分什麽彼此。”

南星:???

這句話怎麽聽着似曾相識?

緩了好久她才琢磨過味兒來。

媽的,真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這人真是陰陽怪氣的一把手。

語氣平靜地讓她愣是沒聽出來他在陰陽。

少女烏黑柔軟的長發散落在肩頭,烏黑的眼眸瞪圓了格外可愛,像是林間溪邊飲水被突然出現入侵者吓呆的小鹿。

“我......”南星瞪着眼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病秧子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睚眦必報。

“那你也不能亂動我的東西!”

他的目光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意有所指在她身上套着的剛剛“打劫”來的男士襯衫上巡游一圈,笑道:“你的就是我的,好朋友.......”

“夠了!”南星呵斥打斷,一巴掌拍在桌上的卷子上,揚着下巴,像個驕矜的小狐貍,“以後我進屋敲門,你進我房間也........”

她動作幅度太大,襯衫本就過于寬大,紐扣也只零零散散系了兩顆,随着她這動作突然往下滑落。

一切發生得太快,她只來得及尖叫了一嗓子,雙手在半空胡亂狂抓一通,抓了個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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