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午餐過後, 南峰親自将客人送上車,才帶着南星回到南昌。
“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等電梯的空檔,南峰掏出手機在周邊各小吃的外賣上劃拉, “想吃什麽讓助理給你訂了拿公司來。”
“這次吃飽了。”南星摸了摸鼻子,低頭摁手機, 仗着南峰看不見轉頭将陸言的微信删除了, 她沒提後面陸言去跟後廚打了聲招呼, 愣是給她把小二寸的惠靈頓做成最大號五六寸的這事兒。
“我想您了,回來早點不好嗎?”南星撅了下嘴, 沒敢提和宋京墨發生的事情, 怕她爹心髒承受不住。
“對了, 老爹, 你知道宋家嗎?”
“別老爹老爹的,你爹還不老呢。”南峰從口袋裏拎了盒煙出來, 本來想一會兒去走廊抽一支,意識到南星說的話手一抖, 煙盒掉地上,裏面的煙全散了出來, “你說什麽?哪個宋家?北城宋家?”
南星被他這反應唬得一愣, “怎麽......了..........”
肩膀被人大力捏住,南峰幾乎快将自家閨女提起來了,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緊張得不行,“你遇到宋家的人了?怎麽為難你了?怎麽樣?有沒有哪裏傷到了?”
“這都什麽跟什麽呀?”南星反應過來自家老爹在緊張什麽,翻了個白眼, “我沒碰見宋家人,我就好奇, 問問。”
“小兔崽子不早說。”南峰反應過來,冷哼一聲把人放下,害得他提心吊膽的。
正好電梯到了,南峰先一步上了電梯。
“那你說說呗,我好奇。”南星緊跟上去。
南峰現在反而開始拿架子,不吱聲了。
一直到辦公室,小助理給沏南星了冰鎮楊梅茶,退出去,關上門,南峰才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南星從沙發上跳起來就要搶,“那是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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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峰将茶壺背到後面,不給她,“想知道宋家的事兒可以,先說說你這次為了突然從嵩嶼回來。”
南星:.......
她小聲嘟囔着,“真是只老狐貍。”
南峰明顯聽到了,剛要呵斥,這丫頭倏然一改之前的嘴臉嘿嘿笑着,“沒說啥沒說啥......就是因為和京墨哥哥吵架來着......我看他不爽,就回來了。”
南峰哼了聲,“就知道你這個小兔崽子回來得目的不單純。你這丫頭不是牛逼轟轟地,誰都欺負不了你,沒想到你也有慫到回家的一天哎。”
“你笑話我什麽!”南星一蹦跶,伸手夠到了冰鎮楊梅茶,翻出來的杯子,倒了,自己先美滋滋地幹了一杯,才想起來,“你還沒說北城宋家呢。”
南峰眯了眯眼,沉吟半晌,才道:“這個說來話長。”
關于北城宋家,這樣一個神秘卻又手握商業資源的大家族,在網絡上的相關言論卻知之甚少,甚至可以說除了卓正帶來的影響力挂在百度詞條上,其餘的寥寥無幾。
這也是為什麽南星巴巴跑過來問南峰的原因,她之前也去網上試圖查出點東西來,結果搜索一通的結果就是,詞條比她的臉還幹淨。
這種結果,要麽就是沒什麽名氣,要麽就是這個家族勢力太大,各種八卦媒體望而卻步,甚至還把有關于家族的東西删除得幹幹淨淨。
南峰喝了口紅棗茶,才施施然開口:“北城宋家追溯起來,根源深遠了,據說可以追溯到唐宋了,宋家前身是镖局幹走镖的,因此招攬的镖師都是身懷武藝之人,流傳着一手驚天地泣鬼神的劍法。到後來,镖局式微,宋家的劍法卻沒失傳,常年幹走镖這行,到手的油水自然少不,什麽古董寶物,字畫文玩,都是千金難買的,于是宋家的老祖宗們硬是靠着這些古董和出神入化的劍法,才保住家族沒散。”
“到如今的卓正,也是宋家代代積累下來的,之前是做古董評鑒生意的,于是黑、白兩道的人通吃,能文能武,先禮後兵,曾經有人形容宋家是群懂禮儀懂法律有文化的武夫劍客。這在當時動蕩的年代,為宋家更是積累了潑天的財富,而且這群地痞流氓也是見到財就搶,還憑借高強的武藝,無人能阻攔。”
“到現在的卓正,僅僅是開創時的法人初始資本就是筆天價數字,到現在,到了如今的代理執行CEO的宋青嶼手裏,即便表面和華盛争奪地皮資源争得頭破血流一退再退顯得式微,但是,幾十個華盛可都比不上卓正啊。”
南星舉手問道:“華盛又是什麽?”
“北城花家,也不可小觑,但是個宋家比不了,”南峰清了清嗓子,“就算現在卓正的股票在狂跌,華盛的之前退下去的總裁,花思尋還想讓自家寶貝得不行的小女兒和宋家聯姻呢。”
“宋家老爺子底下兩兒一女,早些年大兒子因病去世的,動用了最好的醫療團隊和專家都沒救回來,現在就剩下一兒一女,也就是現任的執行CEO宋青嶼,估摸着這小女兒八成是想送到宋青嶼跟前兒去。”
南星越聽臉色越白,聽到這裏連手裏最愛喝的楊梅茶都喝不下去了。
劍法,宋家,甚至連後面趕到嵩嶼去的花千蕊都一一核對上了。
但他卻不是宋青嶼,所以他到底是誰?
連北城老油條南峰都不知道宋家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他宋京墨,到底何許人也?
她手抖得不成樣子。
“唉,我和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說這麽多幹嘛?你喝完了自己打車回家昂,你爹一會兒還有會得開呢。”南峰看了眼她煞白的小臉兒,以為吓到孩子了,住口了。
他收拾東西,順便打電話讓助理給南星叫輛車子回家,正拎起外套準備走的時候南星忽然叫住了他。
“爸?”
這丫頭鮮少這麽尊重他,叫這麽尊敬的稱呼。
南峰險些腳下一個趔趄滑倒,幸虧他擡手扶了一下門框。
“怎麽了這是?今天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不是,”南星咽了下口水,“我就想問問咱們兩家的差距大不?”
萬一我給他們家人結仇了,還能打的過不?
.......
南峰意味深長看了她一眼:“丫頭啊,有時候長腦子是用來有自知之明的。”
南星不死心,還想垂死掙紮一下:“我就是好奇.......”
“差距不大。”
聽到這話,南星送了口氣,這口氣還沒松完。
“也就浩瀚江河湖海和微末水滴之間的距離。”南峰接着說道,說完還叮囑了一句,“記得以後看到宋家人繞着走,別招惹,招惹了就算老爹我吃屎也救不了你。”
他說完,不再和南星探讨這個白癡問題,轉身走了。
.......
南星:.......
現在,已經,招惹了!!!!!
她不但招惹了!!!還能罵的能欺負都折騰了遍啊啊啊啊啊!!!!!!
她內心的小人嘶吼了一通,無力地頹倒在地。
要不還是現在趁着熱乎勁兒糾結一下,是下單滑蓋的棺材還是翻蓋的棺材吧。
南星像是被驚吓到的小雞崽子,驚慌中走出寫字樓,驚慌中上了出租車,驚慌中到了家,進房間将行李箱打開的一瞬,看到箱子裏收拾得滿滿當當整整齊齊的東西,甚至內衣還細心地用幹淨收納袋分裝擱在一角。
很好,她剛剛開始跳動的心又被凍住了似得。
南小姐在癱倒在床上輾轉反思了半天,幹了一件錯上加錯的事情。
一狠心,把上次宋京墨給她打電話的號碼拉黑了。
她天真地以為這樣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結束了兩人之間如此混亂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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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男人慢條斯理地将電話挂掉,氣定神閑:“如果一直打不通電話是因為什麽?”
陳輝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吱聲。
趙陽一看他哥也不說話裝聾作啞的,咬咬牙,硬着頭皮接道:“很可能是因為您被對方操作拉黑了。”
此話一落,藥堂裏沉寂半天。
“哦,這樣。”宋京墨好脾氣地點點頭,金色的陽光落在他白色的袖子上,襯得人谪仙般不染紅塵。
他桃花眼擡起,平靜溫和地看過來:“那我的事情處理完了,走吧。”
這人平靜溫和得氣場強大,差點壓得趙陽喘不過氣來。
一見到他如此配合,趙陽松了口氣,肯配合就好,他拿起一邊的繩子,陳輝就狠狠給了他一個暴栗。
老爺子的原話是給我把人綁回來,自然不敢不從。
趙陽委屈地擡頭看他哥。
身側的男人見狀,眼眸溫和,平靜地伸手舉到他們面前。
手指修長,手腕嶙峋,指腹卻帶着薄薄的繭子,一看就是常年練劍之人。
“是老爺子為難你們嗎?不必擔心,如何我都配合。”他望過來時,含笑的眼眸像是一泓粼粼春水,窗外萬籁失色。
趙陽還要拿繩子,被陳輝一把扯了扔到地上。
陳輝正色道:“老爺只是讓我們帶您回去,車子已經在老宅門口了,您準備好就可以上車了。”
“好。”宋京墨平靜應了,先一步走了出去。
他無論舉止還是言行,都無所畏懼,泰然自得。
陳輝暗暗松了口氣,足以見此人心底之強大。
無論如何,他都是宋家的大公子,唯一的繼承人,他們身為下屬的,就算老爺子有令,也不能這麽不顧禮法尊卑将人綁過去。
此舉,也是老爺子的試探。
陳輝思忖完,剛要跟着出去,卻聽到身後一道蒼老聲音。
“哎,小兄弟,等等。”杜若剛剛在整理藥材,鞋底和袖口沾了藥材上的泥土,袍子都沒換就追了過來,他步履有些蹒跚,陳輝等了片刻,問:“杜若師父,還有什麽事情嗎?”
老頭兒盯着男人已經出了院子的身影,愣神半晌,渾濁蒼老的眼眸裏似乎濕潤了,他将手裏的東西往陳輝趙陽兩兄弟手裏塞。
“京墨去了北城,你們......你們要好好待他........”
趙陽低頭一看,是那種老式的金耳墜金項鏈,上面已經斑駁,卻沒落塵土,顯然被人保管得很好,經常擦拭。
出了小院,他才到聽到陳輝說。
“這物件兒,是早時候結婚的時候,男方給女方的東西,杜若師父終生未娶,便一直留着,是家裏母親給的,極為珍重。”
“師父從不重錢財,一生清貧,沒什麽值錢物件兒,如今卻把這東西交給了你我,想來對大公子看待得極重,已經視若親兒子了。”
宋末眼光不差,敢放心地把繼承人交給一個老頭子不聞不問,想來心裏是有一把衡量标尺的。
杜若一心向醫,既有肝膽之氣,也有俠骨柔腸。
向醫,意味仁慈,行善。
他親身力行,以自己的言行舉止,硬生生将一個不懂世故暗藏殺戮之心早已麻木的狼崽子教成會共情的,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杜若沒去送,倚在廊下,看着車子越開越遠,忽地笑出聲來,笑着笑着就眼淚就滾落了下來,哭不得笑不得,咳嗽得脊背躬起來。
上次書信,他未如實所言,老爺子這懲罰來得夠狠。
滿屋子的醫書留給他,
滿倉庫的藥材留給他,
卻帶走了他最寶貝的。
這一下子,将他的畢生所學,全部精血,一下子就帶走了。
人老了,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