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第十七章
春寒料峭,王府裏的生活平靜悠閑,外頭傳來隐約的消息聽說哪裏哪裏遭了災,春汛淹沒了好些農田,還有多少多少農民流離失所。
這些消息對高門大戶養在籠子裏的後院女眷來講實在很遙遠,她們只要梳理好自己的羽毛,保證自己光鮮亮麗就行了。
就是知道了也不過無謂的感慨一聲,連同情心都不會産生。
但是朝廷不能不管,并且現在又不是收稅的時節,國庫也不豐,除了日常開銷,還要抽調銀子去救濟,平宣帝開始提倡節儉,自己的用度先減下來。皇後和太後自然得表示支持,後宮裏頓時都少了幾分鮮豔,後妃們的首飾不敢用貴重的了,衣物也得往樸素裏走。
然後就是大臣們一邊稱頌,一邊囑咐家裏的人跟着做幾天戲,當然做戲是各家女眷自己領會的,這些大臣們絕對沒這個意思。
上行下效,京城裏開始流行起了節儉風。
王妃也滿府傳達了一下這個新文件,自己院子裏馬上收拾了一應奢華物件,表示絕對擁護平宣帝的政策。
清竹原本在穿戴上就不奢華,她一向是以舒适為主的,但做為側妃,她也不會一味素淡,一年四季的好料子衣裳,和各種相配的華貴首飾她也不少。接到了王妃轉達的朝廷政策,她也馬上跟着響應起來。
先把各種外穿的皮毛衣裳收了起來,早春時分,京裏還有幾分冷意,皮毛衣服還沒徹底退出生活,以往皮袍子,各色皮毛鬥篷把王府後院妝點的華貴非常。現在收了這些,內裏只要穿上小羊皮背心或者襖子,外頭罩一件棉布外套也就十分暖和了。
她甚至連鑲狐貍毛的灰鼠皮袖籠都換了棉麻的,裏頭放一個小手爐,暖的不得了。頭上的首飾更簡單,她差點吩咐胭脂去外頭買包銅的首飾回來。
還是石榴笑道“主子的打扮已經夠樸素了,王妃就是節儉,也是插金戴銀的。您要是帶包銅的,那讓奴婢們可戴什麽好呢?”清竹這才作罷。
王妃看到她的打扮,微笑道“委屈你了,先就這麽過兩天,等天氣緩和了就好。”轉頭賞給清竹幾匹內造的好料子。
王府裏侍妾通房和下人無異議,想打扮也打扮不起來,規矩在這裏,條件不能夠,且他們屬于看主子臉色過日子的人,王妃都簡樸了,他們豈敢奢侈。蔣氏的衣服首飾可不少,自從待遇下降了,她反而在打扮上更加精心,恨不得睡覺都全副插戴。
所以哪怕王妃給轉達了朝廷精神,她是一點都沒領會,照樣天天珠光寶氣的在府裏溜達。
如今雖說是春天,各種花草樹木還沒發芽生長,王府裏的花園子裏也沒什麽好風景,倒是那幾十顆梅花開的熱烈,放眼看去美的炫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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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竹這天正帶着石榴和胭脂去剪梅花回去插瓶,她就在一邊指揮剪下哪一株好,還要挑出最好看的給王妃送去。
她這裏正和兩個丫頭讨論哪一株好看,蔣氏披着白狐裘風衣,籠着一個紫貂毛的袖籠過來賞梅,白狐毛豐盈的圍着她的俏臉,越發映襯的她臉若桃花,這一身端的是美豔富貴。
她一看清竹渾身灰撲撲的模樣,連帶兩個丫頭看起來也是灰頭土臉的就笑了,“哎呀妹妹,你身上穿的是什麽料子啊,堂堂側妃,你這穿的怎麽跟個燒火丫頭似的,你看我這袖籠,這皮子還是殿下年前給的,我覺得料子不大,做不了大件的,所以就做了個袖籠,倒是這白狐皮還能做件鬥篷,妹妹要是沒好料子,你和我說啊,我讓丫頭給你送一些也成,打扮成你這模樣,那不是給王爺和娘娘臉上抹黑麽!”
王府妾室說到底就是金絲雀,金絲雀自然得把自己每時每刻都打扮的美美的,要不然不就辜負了金絲雀的名聲,主人臉上也不好看啊!
石榴和胭脂捧着梅花侍立在清竹後面,臉上都顯示了不忿。
清竹願意同蔣氏拌嘴那是因為在後院無聊,有人送上門給她消遣,她幹嘛要錯過。于是清竹慢條斯理的問胭脂“胭脂,以前我和你說過一個詞叫坑爹,你還記得什麽意思嗎?”
胭脂脆生生道“奴婢記得呢,以前太太有個莊子上的管事要告老,太太要提拔個新管事,原本差不多都定下了,有一次太太讓廚房新管事的李嬷嬷去莊子上辦事,半路遇着這新管事的女兒,李嬷嬷的驢車經過一個水坑,濺了些泥點到她新裙子上,李嬷嬷都道了歉,這姑娘還是把李嬷嬷一通臭罵,還拉着要賠銀子,銀子倒是到了手,後來把老子的管事位置給罵沒了,主子說這就是坑爹。”
清竹滿意道“你的腦子還是挺能記事的,我和你講,這種坑爹貨,要是嫁了人,那就成坑男人了,同時也就是坑自己。哎呀,你說,這每天扛着鋤頭挖坑埋自己,她就不累麽!”
這主仆一唱一和的,只要不聾,肯定都聽明白了,清竹這擺明了是說蔣氏吶。
蔣氏氣的嘴唇都白了,“夏氏,你說我什麽呢,你給我說清楚!”
清竹斜眼瞟了蔣氏一下,“姐姐,我還真不稀的說你,你那脖子上知道的以為是個腦袋,不是到的還以為是塊花崗岩。”
眼瞅着蔣氏快要氣成河豚了,清竹繼續道“王妃前陣子各院都派人去傳話了,今年民間遭了災,朝廷正想法子赈災呢,聖上說了,想到百姓疾苦,他就吃不下山珍海味。宮裏娘娘們體諒聖上,紛紛縮減了開支。咱們殿下是聖上的皇子,這當爹的用度都省了,殿下這個兒子難道還能錦衣輕裘?我聽說如今殿下出門,配飾都少了一半,連玉帶都換成皮的了。咱們府裏,娘娘為了不委屈我們,我們的用度沒減,她自己已經減了用度。我呢,幫不上什麽忙,但是不給娘娘和殿下惹麻煩還是能做到的。”
“偏偏姐姐不這樣想,就你這一身打扮,外頭能救活幾好十個災民呢。要是被外頭人知道,弄不好要說殿下陽奉陰違,怎的在聖上面上就一副節儉模樣,家裏的女人卻依舊花枝招展,绫羅首飾遍身,恐怕殿下回了家也就不記得什麽民間疾苦了!姐姐,殿下這麽喜歡你,你就是這麽給殿下挖坑吶?你要是覺得我說錯了,那我這裏就給你賠個禮,你要不要受?”
蔣氏再蠢,這點腦子還是有的,頓時就不是生氣,而是恐慌了,她光想着嘲笑清竹,壓根沒想到這一出,這種事可大可小,大的,就是清竹說的這種,真要發生了,她蔣氏也就涼涼了!
哪怕外頭還是有幾分涼意,蔣氏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哪裏還顧得上要清竹賠禮,帶着丫頭匆匆就回了院子,趕緊換衣服去!
清竹就笑嘻嘻的看着蔣氏絕塵而去,連丫頭的手也不扶了,紫貂袖籠原本裝逼套在雙手上,現在就捏在一只手裏,另一只手抓了狐皮披風,腳上踩了風火輪一樣跑得飛快。
胭脂臉上笑的忍也忍不住,看着蔣氏走遠,就笑道“該!叫她來惹主子。”
清竹也笑道“理她呢,我們去給娘娘送梅花去。”
這一幕早就傳到了王妃耳朵裏,她笑嘆道“這府裏有她這麽個明白人,我也能省不少力氣。”
當初知道侍郎家的千金要來當側妃,王妃心裏可是掂掇了好幾回,幾個妯娌也半明辦暗的讓她放寬心,皇子府裏哪能少了女人,就是母親來看她也是這種說法,還傳授了不少如何對待妾室的法門。
沒想到夏氏卻如此省心,王妃自認看人還是能看準幾分,加上知道了清竹當側妃的始末,她就明白不應當把她看成敵人,畢竟清竹連孩子都不想要,後院妾室不靠男人不靠孩子,還能靠誰?只能靠主母啦!
看到清竹送梅花來,她趕緊讓侍女接進來,然後道“外頭還冷呢,你也不說歇歇,喜歡梅花讓丫頭們去剪也就罷了,着涼了可怎麽辦。”
清竹笑道“不妨事,妾的身體沒這麽弱呢。”
王妃道“說了你也不聽,正好,留在我這裏吃飯吧,我一個人吃也無聊呢。”
清竹道“那就偏王妃的了。”
王妃吩咐侍女,“告訴廚下,側妃在我這裏用飯,她那份就不動了,我這裏添個羊肉鍋子。”
然後又道“蔣氏不着調,虧的你點醒她,否則我還要讓嬷嬷去教訓她呢,被殿下知道,肯定怪我管家不力。”
清竹道“她呀,娘娘派人去訓斥也得明着說,轉個彎就怕她聽不懂。”
王妃笑的肩膀都抖了起來,“你就促狹吧,等她在殿下面前告狀,有你受的。”
清竹混不在意,“殿下再不能為這個事怪我。”
王妃擦了擦眼睛,也道“說的是,這念過書和沒念過書還是有區別的。”
在王妃那裏吃了飯,清竹也告辭了,如今的日子和豬也不差什麽,吃了就困,回去的時候豆蔻和葡萄已經把屋子燒暖和,被子熏好,單等清竹回來睡午覺。
午覺起來,吃完燕窩蓮子羹,清竹就在自己開辟的健身室裏開始鍛煉,仰卧起坐啦,健身車啦等等,然後甩飛镖玩,練了一個時辰,她就去看書練字。
她雖然有着上輩子的記憶,在這個時空裏卻什麽也沒弄出來,玻璃肥皂等等一概不沾手。
未出嫁時她是官家小姐,吃喝不愁,弄這個只能徒惹非議,進了王府,徹底成了籠中鳥,搞這些事出來幹嘛,讓蕭景矚目了,自己和王妃打擂臺嗎?
就是她莊子上的暖棚,也不是她的創意,好些高門大戶都有這種暖棚,她不過是改良了一下,也召不來側目。
她并不喜歡蕭景,哪怕人家是龍子鳳孫,且面目英俊,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強求不來的。
蕭景回府後去了王妃的院子,王妃把白天的事告訴了蕭景,“雖則是小事,夏氏說的也不錯,外人知道了,丢臉的就是我和殿下了,殿下也合該敲打一下蔣氏。我會把府裏看的更嚴謹一些。”
蕭景點點頭,妾室之流是玩意,可這玩意要壞自己的大事那就不好玩了,千裏之提毀于蟻穴的道理蕭景自然懂得。
王妃也有自己的用意,再如何也不能讓蔣氏生下庶長子,上一個得虧夭折了,要不然王妃得憋屈死。
得讓蕭景明白自己寵愛的是個什麽玩意,只要蕭景淡了心思,蔣氏就不足為慮了。
蔣氏難得窩在自己院子裏不蹦跶,她心裏正七上八下呢,以前她縱是腦子不夠有疏漏,丫頭和嬷嬷也會叮囑一二,現在沒人叮囑她了。
人家受寵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蔣氏這裏待遇不升反降,下人們眼風也利,馬上明白後院還是王妃的天下,蔣氏還沒孩子傍身,且她還只顧自己,下人離心離德也就不稀奇了。
蔣氏回去還埋怨了一通丫頭,丫頭喊冤道“庶妃娘娘,王妃派人來的時候您也聽到了,可您說那是王妃娘娘故意埋汰您,不想讓您出頭,奴婢們懂的什麽,自然是娘娘怎麽說,奴婢們怎麽做啦!”
得,蔣氏只能自認晦氣,然後提心吊膽,就怕蕭景真的惱了她。
蕭景雖然對蔣氏略有不滿,惱到未必,畢竟養的貓抓壞了家具,也不過訓一頓完事,過後該撸貓照樣撸。
倒是清竹那裏,蕭景為了表示贊揚,多去了兩天,這兩天蕭景和清竹一樣難受。
清竹看到蕭景過來,差點瞪大了眼睛,荷香園裏的丫頭婆子倒是高興,清竹心裏還在計算,“這不對啊,還沒到自己當班呢,蕭景怎麽就來了?難道這個月要加班!OMG,老天爺不帶你這麽壓榨我的!”
蕭景呢,哪怕王妃一個勁的誇清竹多麽知禮懂事,在他眼裏,清竹就是個木頭道學,看見他,永遠是一副表情,嘴角微彎,看着是個笑臉,越看就越別扭,這笑臉像是糊在她臉上一樣。
問什麽都是“妾很好,勞殿下記挂。”“妾不知,還請殿下恕罪。”“妾明白了,以後一定銘記在心。”
他麽的他不是在考校功課啊,蕭景喜歡蔣氏那種活潑的,看見他眼睛發亮的女人,會纏上來撒嬌,哪怕嬌滴滴的索要東西,他也覺得可愛。
夏氏,怎麽說呢,太呆板了,渾身上下就沒一絲情趣,簡直比王妃還板正,真不愧是一屋子書呆子教導出來的姑娘。
所以兩人在一起真的是誰都不快樂,蕭景在荷香園勉強留了兩日,第三日再不肯去了,清竹松了口氣,覺得這個月上班時間多了一倍,太痛苦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感謝小天使們的建議,那個,封面是晉江随機送的(我能說我不會弄封面嗎?對手指中!)
至于名字,哎呀,取名困難戶想個驚豔的名字似乎也有難度,假如變成——驚!這個女人居然敢做出這種事!會不會起到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