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名字
第14章 名字
塔頂的風聲很大,寒風呼嘯而過,吹動她的衣擺和頭發,發絲在空中纏繞,越纏越亂。
雲雁就這樣丢下她離開了,不知去了何處,四周再沒有出現過人聲。
她覺得這風要是再大一點,都能把她給吹下樓去。
【提醒宿主,離任務截止還有最後一個時辰。】
虞洛芽已經開始擺爛了,如今被雲雁定在這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活動,這任務怕是完不成了。
她坐在這兒,在內心将雲雁罵了幾百回後,他總算是回來了。
他是從後面飛來的,手在她肩膀上輕拍了一下,吓了她一大跳。
雲雁的笑聲出現在身後:“小師妹,師父有沒有教過你要尊師重道尊重兄長?”
“嗯……”
“那……”他拖着好聽的尾音,“往後還敢不敢在外人面前說我的壞話了?”
“不……不敢了。”
虞洛芽的聲音弱弱的,讓人聽了就很心疼。
“那你叫聲師哥,我就給你解開。”
“師哥……”虞洛芽又加了一句,“你最好了。”
雲雁滿意地笑了,擡手給她摘下了定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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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紙一摘開,她立即往後面縮去,恐高的她只想快點離開這裏。她的手抓着雲雁的衣裳,轉身跳下欄杆,兩條腿早已麻木不堪,雙腳一落地,她就朝着地上栽倒了去。
“喂?”雲雁被她緊緊抓着,她抓哪裏不好,偏偏抓着腰帶,她這一倒下,他就也跟着倒了下去。
她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可是手上的力氣卻是很大,恨不得把他的衣裳撕爛。
虞洛芽很恐高,害怕掉下去,所以才拽他拽得那樣緊的。
“雲師哥,你沒事吧?”她的手在他身上胡亂摸着,一副很擔憂他的樣子。
“我沒事……”雲雁咬着牙,被她小手摸過的地方都生出了一絲癢意。
他們兩人摔到了烏漆嘛黑的走廊上,月光恰好照不到這處,虞洛芽趴在他的身上,手往他的腦袋摸去,“雲師哥,我看不見,你不許騙我,你真的沒磕到嗎?”
“沒磕到。”雲雁倒在地上,感覺那只玉手摸上了他的臉,微涼的指尖觸碰到他的肌膚,他低低咕哝了一句,“瞎子……”
虞洛芽的手指摸到了他的眉骨,她抿緊了唇瓣,一鼓作氣,将袖中的符紙抽出,貼上了他的腦門,“雲師哥,我有止疼符,我幫你貼。”
【叮!貼符紙任務已完成!】
聽到這個聲音,虞洛芽松了一口氣,總算是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了。
“止疼符?那玩意兒有用?”雲雁表示懷疑。
“有用有用!你現在是不是感覺沒那麽疼了?”
“……并沒有。”
“呃……”虞洛芽道,“那等等,等一下就有效果了。”
她嘴角偷偷抿起,沒想到他竟然還真的相信了。
此符紙一旦貼上,便會生在他的腦門上,即使撕下,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真想試一試,這符紙起作用的時候究竟是怎樣的。
“你,到底還要在我身上趴多久?”雲雁的聲音冷不丁在頭頂響起。
虞洛芽“蹭”一下子從他身上坐起,但因為腿還在發麻,所以一時半會兒也挪不開。
她可憐巴巴地說:“雲師哥,腿麻了。”
“……”
雲雁忍住沒有一腳将她踢開。
趁他發怒之前,她抓着他的衣擺,轉移了話題:“雲師哥今日穿的黑裳麽?”
“昂。”
她道:“雲師哥要多穿紫色的衣裳啊。”
“為何?”
“因為……紫氣東來呀。”
雲雁聞言驀地笑了,嗤之以鼻地道:“這你也信?”
“信啊。”她揚起下巴來,“當然信。”
她的手摸到了他手腕上的銅錢手鏈,說:“你不信這些的話,那為何又戴着這串山鬼花錢?”
雲雁霍然抽回手,鈴铛在空中發出清脆一聲響,他的神情冷漠了不少,“別碰我的手鏈。”
虞洛芽見他這麽寶貝那串手鏈,那不就是一串很普通的山鬼花錢麽?外面很容易就可以買到的,他幹嘛那麽寶貝?
雲雁撕下額頭上的符紙,從地上坐起來,“你這符紙沒用。”
他舉着符紙到月光透亮處看了看,擰眉道:“畫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虞洛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眼睛看不見嘛,都是憑感覺畫的。”
“……”
雲雁無語:“這種符紙你也敢拿出來禍害人?”
“呵呵。”
他将符紙還到她手中,一把拎起了瘦小的她,拎着她飛下了這座高塔,一落地,他就像甩邪祟一樣甩開她。
走了幾步,他忽然回頭,問了句很離譜的話:“你叫什麽名字?”
“啥?”
虞洛芽愣住。
不會吧?!
你不要告訴我,我們兩個同門三十年,你竟然不知道我叫什麽名字?!
當真是炮灰女配。
路人甲師妹。
雲雁孤傲的身影還立在前方,道了一句:“虞什麽?虞美人?你也不美啊。”
“……”
虞洛芽氣得要吐血。
她舉起腰間的淺色荷包,指着上面的嫩柳芽說:“我叫……芽芽。”
“虞洛芽。”
“虞姬的虞,洛陽的洛,春芽的芽。”
“雲師哥,你要記住了。不要忘記了。”
雲雁淡淡地回了個“哦”。
然後就轉身走了。
虞洛芽看着他離去的墨色背影,心說這也太冷淡了吧。
她還以為他問她名字,是對她态度有所轉變了呢。
“雲……”師哥。
“雲表哥!”
旁邊跑過來的元善打斷了她的話,她身上背着一個巨大的包袱,将她壓得都快站不直了,她氣喘籲籲地跑到了雲雁的面前,伸手去扶他,可是雲雁卻像躲怪物一樣,迅速躲開了。
“雲表哥,你們都跑得太快了,我追都追不上。”她邊喘邊說。
然而雲雁卻道:“你誰啊?”
“……”
“我是你的表妹啊。”元善擡起頭,圓溜溜的大眼睛轉了又轉,一派天真地望着他。
元善向他走近一步:“你不認識我也很正常,現在就認識了,我叫元善,你可以叫我元善表妹,或者叫我阿善。”
可惜雲雁天生反骨,偏偏不叫她,反而眺望向她後面的虞洛芽,含着笑意喚了一聲:“芽芽師妹,走啊。”
虞洛芽一怔,雲雁這聲“芽芽師妹”喚得極其好聽溫柔,讓她都差點淪陷了。
她向前走去,在經過元善的身邊時,感覺如芒在背,這雲雁能不能不要這樣子搞啊,這分明是拉仇恨嘛,元善可是個眼裏容不得任何沙子的人,萬一因此而恨上她了怎麽辦?
雲雁的手搭上了她的肩頭,頗有些寵溺地道了一句:“小瞎子走快一些嘛。”
虞洛芽頓時感覺汗毛倒豎。
雲雁的反常,以及身後少女的炙熱目光,讓她覺得很不安。
這是,沖她來的吧!!!
她用肩頭頂開雲雁的手,往旁邊躲開一步,道:“我要在這裏等秦師兄。雲師哥,你們先走吧。”
雲雁挑了挑眉,對她的行為表示驚異,他雙手抱臂,閑閑地道:“那我在這裏等師姐。”他目光掃向一邊的元善,“你先走吧。”
元善将背上的包袱往地上一放,人坐在了包袱上,說:“那我在這裏等師父。”
虞洛芽:“???”
都不走是吧!
于是,三人各待一方,真在這裏等起了人來。
期間沒有一個人說話,元善看看雲雁,又看看虞洛芽,虞洛芽索性閉上眼睛,不去管這奇怪的氛圍。
半盞茶的功夫,其餘三人就都回來了。
“師姐,如何了?”雲雁率先問道。
塗山楚走了過來,說:“那些都是從寒山渡跑出來的惡鬼,已經全被雪眠道長收入羅剎瓶了。”
“師父,你真厲害!”元善提着包袱站了起來,朝塵雪眠跑了過去。
“走啦,回去睡覺了。”秦雨淞打了一個哈欠。
*
是夜
天空昏暗,星河沉寂。
虞洛芽在封府裏漫無目的地行走,她好像要去找雲雁,但是卻不知道他住在哪裏,只能邊找邊喊他。
“雲師哥,你在哪兒?”
封府曲廊幽深,廊下青色風鈴随風擺動,飛檐如妖獸昂起了頭,在夜裏無聲地嘶吼。
突然,她見到前面閃過一道亮光,那是劍刃在月光下反射出的冷光。
長劍斜斜砍下,一人轟然倒地,那是一個女子,穿着海棠紅的柯子裙,手捂着肚子的位置,臉上表情凄楚恐懼,倒在了鮮豔的血泊裏。
虞洛芽驚駭地捂住嘴,雲雁的背影立在屍體前,紫色發帶在風裏狂卷,手上寒劍往下滴着血,柔白腕骨上的山鬼花錢不停晃動,發出詭異的聲音。
他突然轉過了身來,看向身後的她,眼尾拉長,勾起殷紅的嘴角,對着她邪邪地笑。
“啊!!!”
虞洛芽遽然驚醒,從床上坐起,滿頭大汗,原來只是一場夢啊。
吓死她了。
這是原書劇情,書裏真的是雲雁殺了棠夫人。
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但他真的幹了。
就在此時,外面突然響起了一聲凄厲的尖叫,那是人到了恐懼頂點才會發出的凄慘尖叫。
那是一個女人的叫聲,這樣一聲叫,打破了夜的寧靜。
她聯想到剛才的噩夢,一下子更害怕了,抱緊了被子,往着灰蒙蒙的窗外看去。
尖叫只響了這麽一聲,夜又再次恢複平靜。
*
封家最近很是熱鬧,風居苑住了好多門派的弟子,時不時就能聽到他們互相打招呼的聲音,虞洛芽剛一走出院落,就聽到了幾聲對話。
“你昨晚聽見了嗎?棠夫人的那聲尖叫,可把我吓壞了。”
“當然聽見了,大半夜的,多瘆人啊。”
“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野貓,把棠夫人吓得那麽慘,二當家的連夜去請了大夫來給棠夫人診脈,就擔心影響了胎氣。”
“是啊,二當家那麽疼愛棠夫人,這要是捉到那只貓了,定然會把它皮剝了。”
“這可真是為難我們了,府裏的角角落落都得找,就算翻了個底朝天,也必須得給他找出那只貓來。”
那是兩個小丫鬟的對話聲,她們此時正在院子裏尋找那只貓。
她昨夜才做了那樣一個夢,棠夫人就被貓吓到,真會有那麽巧的事情麽?
她邊走邊發呆,心想這會不會就是雲雁所做?
原書裏,雲雁大概是不怎麽喜歡這位棠夫人的,他剛來封家那段時日,也恰好是棠夫人與封嬴石成婚的日子。
封嬴石一見到雲雁就很是喜歡,他們兩人成婚幾年都一直無所出,封嬴石就成天地唠叨,要是雲雁是他的兒子就好了。
時不時就帶他到海棠苑去吃飯練劍,還帶他出門去捉妖抓怪,真拿他當親兒子一樣寵了。
可越是這樣,棠夫人內心就越不高興,以至于有一次,雲雁再去海棠苑的時候,棠夫人趁封嬴石不在,對他就發了火,罵道:“你到底是誰的兒子?你沒有自己的院子嗎?我才不給別人養兒子呢。”
在那之後沒多久,雲雁就提出了要去雲音宗修行的事,後來就很少回封家了。
棠夫人的那句話,在他心裏,其實是根刺吧。
他全家被滅門,一個人孤零零地來到封家,每天要對着陌生人客氣地微笑,扮演着別人心目中的好兒子,其實,他不快樂的吧。
所以他的內心才那麽的陰暗扭曲。
她走着走着,突然就看到了雲雁,他坐在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
此處是花園,離雲雁的院子不遠,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走到這裏來了。
那邊,花木扶疏中,少年的身影半掩映在紅花綠葉裏,他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在把玩,而他的面前跪倒着一個家丁,那個家丁不停地發着抖,面上滿是恐懼,她見雲雁往他嘴裏塞了一樣什麽東西,而他嘴巴大張着,好像在說什麽話,卻又說不出來。
虞洛芽趕緊垂下眼簾,原書裏似乎有這樣的劇情,雲雁因為聽到下人嚼了幾句舌根,就将其拖到了花園裏,将毒藥灌入他的口腔,讓他足足痛了三天,三天都說不出話來。
這劇情,怎麽就被她給碰上了呢?
如今她站到這條路上,舉步維艱,要是調轉方向的話,雲雁肯定會懷疑她的眼睛的。
不得已,她只能硬着頭皮走過去。
雲雁也察覺到了她,側過身子睨向她,玩轉着手中的雲紋匕首,并未出聲喚她。
虞洛芽走得歪七八倒,時不時就走到了石徑之外,踩到路邊的小草。
她從雲雁身邊經過的時候,全身都緊繃了起來,她雖然閉着眼睛,卻能感覺到雲雁的視線像火一樣熱,始終未離去。
等快要走到花園的垂花門廊時,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總算是走過這一段漫長的路了。
可是就在她要跨上臺階之時,一柄裹着寒風的匕首飛刺過來,從她臉頰旁飛過,直直刺入了她前面的木門板上。
“啊!!!”
她驚了一聲,吓得魂飛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