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許冉拿着從食堂帶出來的早餐上樓找林纾。昨天下午上完課林纾就回去休息,晚上的課雖說是選修,但是偌大的培訓廳裏,也只有最後一排角落裏空了兩三個座位。
要不是十分難受,那麽在意這次成績的林纾,不可能不去。
她有些擔心,這種擔心加愧疚在林纾今天早上沒有按時出現在食堂時,達到了頂峰。她想,如果林纾沒有搬出去,生病了的話,好歹她還可以照顧一下。
按了一次門鈴等了幾秒後,裏面仍然沒有一絲動靜。她心下越來越疑惑,正神色緊張,門卻刷地一下拉開了。
一個大概有一米九的男人,從頭到腳鴉青色的西襯西褲,漆黑的雙眼帶着十足的冷漠,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冷不丁的撞上一張陌生的臉,吓得許冉渾身一抖,哆嗦地往後退了一步,看了一眼門牌號,确定是林纾的房間,她沒敲錯後,又小心翼翼的打量靳野。
這樣的氣質,跟欠奉的男模有的一拼,五官深邃的十分好看,淩厲高貴,許冉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這男人好帥。
靳野注意到許冉的小動作,眼神裏染上一絲譏諷,一言不發的等着她回神。
許冉在驚豔完靳野的帥氣後,不由地揣測兩人的關系。男人看起來要比他們大五六歲,再加上這副穿衣打扮,結合林纾闊綽的出手和吃穿用度的高标準,瞬間心下了然。
呵,就說嘛,一個學生哪來的那麽多錢?還不是在這龐大款,被人包.養。成天一副溫柔可親的樣子裝給誰看吶?不就是一綠茶麽。
許冉裝作看破不說破的樣子,換上人畜無害的笑容,問道:“你好,請問林纾在嗎?”
語氣嗲得靳野皺了皺眉,心想她這一禮拜相處的都是這麽一些貨色?他站着不動,沒好氣的說道:“有事?”
男人毫不僞裝的嫌棄讓許冉有些尴尬,心底深呼吸了一口,繼續用方才的語氣說:“啊,我是林纾的同學,昨天她好像有些不舒服,早上也不見她下樓吃早餐,有些擔心呢!”
靳野見她手裏還拿着小籠包和豆漿,也不好直接趕走,語氣十分官方:“林纾在洗澡,等會會去上課。”
許冉剛想再說兩句,屋裏頭傳來一聲驚呼,靳野神色一緊,話都來不及說,直接嘭的一下把門一關,轉身疾步走進去。
被靳野謊報時間,以為還早的林纾,終于趁他開門的空隙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彼時她剛剛從浴室出來,穿着酒店裏浴袍,全身上下還帶着水汽,白皙的臉龐被蒸得有些粉紅,看的靳野一愣,不自覺的咳了一聲。
林纾沒察覺到男人的眼神,抓着手機怼到他面前,“我現在好想原地爆.炸啊!”
早上第一節課八點開始,靳野叫醒她的時候說是七點了,結果她就洗了個二十分鐘還不到的澡,出來再看時間,就只剩七分鐘八點了?
怪不得他讓她不要洗澡了,當心又着涼。
然後,靳野就看着她的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吹頭發換衣服抹面霜拎包出門摁電梯。
整個過程用時不到五分鐘,完全不像是一個還發着低燒的人,他甚至沒來得及插上一句話,就聽見一聲倉促的關門聲,然後套房裏就只剩下被忽視得徹徹底底的自己和茶幾上可憐兮兮的白米粥開胃小菜。
時間往回走一點點。
醫院在林纾的觀念裏,是一個充滿了細菌病毒的集中.營,每次去一趟都宛如修行。
潔癖上身,經過一晚上在醫院蹭、坐、靠等一系列動作,本來回到酒店打算洗澡,然後開始準備最後的小組彙報。
結果不知怎麽的,最後被他哄睡着了。
林纾才知道,靳野哄起人來,一套一套的。那張冰冷無情的臉,配上耐心低沉的嗓音,給她帶來強烈的視覺沖擊。
這個男人溫柔起來,能将她溺死在其中。
從醫院出來後,上了一臺轎車,也不知道大軒從哪搞來的,回去的路上靳野一直摟着她,沒有松過手。
人在經歷過高度緊張放松後,大腦會進入宕機狀态,于是靳野就開始問東問西,這幾天是不是熬夜了,怎麽感冒的,事無巨細。
只是在問道發燒了為什麽不找大軒時,林纾的回答讓他沉默了。
累得眼睛都有些睜不開的林纾,頭還靠在他肩膀上,想也沒想就說:“習慣了。”
然後是持久的沉默,終于不再被追問的林纾,意識越來越渙散,也沒有發覺他的異常,說了一句:“到了叫我。”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在睡着的前一秒,模模糊糊還想到,靳野就像是她的褪黑素安眠片,失眠了幾個晚上他一來她就能入睡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靳野一直讓她睡到了今早七點半。
醒來時就見衣着整齊的靳野半跪在床邊哄她起床。當她徹底清醒,靳野就塞了根體溫計過來,那時林纾才意識到自己的外套和褲子被脫了個精光,全身上下除了內衣短褲就還有一條睡裙。
摸着她額頭的靳野注意到她一臉崩潰,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還是不忍心的解釋:“林纾,我說了,我沒你想的那麽禽獸。”
男人漆黑的眼眸盯着她,一字一句平靜的開口。
“趁人之危這種事情,我不屑。”
林纾聽完,羞得耳根通紅。偏偏靳野還像哪裏痛戳哪裏似的,捏了捏她的耳垂,語氣不善道:“在外面不準穿這麽露的睡衣。”
深不知,這條睡裙已經是她不怎麽露的了。
時間再往前走多一點點。
等最後一瓶水吊完,已經快四點,林纾還拗不過靳野要求,被他拎小雞仔似的帶去複診。
林纾夾着溫度計等待的過程中,胖胖的醫生在一旁眯着眼瞧了靳野老半天,像是以為她打吊針打出來個對象一樣,試探着問靳野:“年輕人,你是這小姑娘的男朋友?”
靳野摟着她的外套點點頭。
緊接着,胖醫生就開始一頓數落他,還告訴林纾這種男人不靠譜。
林纾坐在床邊上一陣無話可說,從湛陽特意坐了三個多小時飛機,只因她情緒不好就趕過來的男人,還不靠譜,那靠譜的長啥樣啊?
此外,她還有些緊張這習慣了別人對他畢恭畢敬的男人,平白無故遭人這麽一頓訓,會發脾氣。
見時間夠了,立馬把體溫計拿出來遞給了這個不怕死的胖醫生。
胖醫生熟練的瞥了一眼小玻璃管,繼續開口說:“溫度是降下來了。”“不過我說,小夥子你知道她來醫院那會兒燒到多少度嗎?都快40度了都。诶,現在知道往你媳婦兒那裏看了?早幹嘛去了?是有幾個億的生意等着你去談啊?幸虧只是個流感,要是是闌尾炎或者個其他病痛,你也讓她一個人上醫院?”
五十多歲的醫生罵起人來完全不管你是誰,林纾怕靳野生氣,手忙腳亂地從他手裏拿過外套穿上,就準備往外走。
結果胖醫生急忙忙繼續說:“小姑娘,你不要以為你就沒事,都上了醫院還不安安心心把流感治好,多打一瓶水都怕耽誤了事兒。”
靳野腳步倏地停住了,意味深長的盯着林纾,眼神裏壓着火氣和責備。
以為會受不了醫生責罵的男人,出乎意料的從頭到尾一聲不哼,硬是照單全收。這樣忍耐和謙遜的靳野,讓她百感交集。于是在醫生說穿了自己小心思後,竟有些不敢直視他,想起他千叮咛萬囑咐讓——注意安全。每次送她回家,分別前一而再再而三提醒她鎖好門,關好窗戶,少熬夜。
從小打大沒人這麽念叨過她。
林纾心虛地低下頭四處亂瞄。
胖醫生見多了林纾這樣不把身體當回事的病人,見自己的話效果達到了,又囑咐一句時刻關注體溫,要來醫院把藥打完,才終于放他們離開。
時間撥回來,往前走。
今天上午講中英美老法對比的老師,就是昨晚上上課的那位。四十多歲,西裝革履,發際線都快到天靈蓋三分之一了。操一口帶着不知道哪裏口音的普通話,語調毫無起伏的上課。
林纾坐在後排,聽得頭疼。大屏幕上投放的全英文版講義,用的似乎都是些專業詞彙,她近視眼沒戴眼鏡,一個勁眯着眼也只能瞧清楚幾個。
怕遲到,所以早飯也沒吃,雖然沒有胃口,但十幾個小時滴米未沾,她覺得餓得胃有些不舒服。
林纾懶懶散散地轉着筆,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靳野發過來的。
“等會課間出來,我在你教室外面等你,去吃點東西。”
像是知道她會說什麽似的,又發了一條。
“敢說不字,我現在就進去把你拎出來。”
林纾心裏暖洋洋的,眼睛彎了彎,偷偷摸摸打了句“知道了,靳老媽子”,然後就聽見前方講臺上的教授中氣十足的說:“後排中間帶口罩的女生,你來回答一下……不要看了,說的就是你,剛剛在用手機。”
于是,林纾就這麽被點了起來,她連老師問的什麽都不知道。
周遭幾個人望過來,全是看好戲的眼神。
林纾從來就不是一個好學生,即便當場被抓包,一不羞愧,二不緊張。睜着她那雙透亮的眼睛,看着有些介意的教授,把口罩扯到嘴唇下面,一張素面朝天、氣色不好的臉露了出來。
跟林纾幾個小組的人,得知被點起來的人是林纾後,第一次看到組長沒有化妝的樣子,心裏有些意外。不是說不好看,不化妝的林纾,氣質太幹淨了,像一幅淡寫的遠山水墨畫,有些飄渺。看慣了她昔日神采奕奕精神抖擻的模樣,一時半會有些不适應。
林纾注意到教授神色有一絲波動,立馬抓住機會,用着她帶着鼻音有些沙啞的嗓子開口:“教授,您能把問題重複一遍嗎?”
一開口,林纾被自己的聲音吓了一跳——現在自己是十足的煙嗓啊,不趁如此性感誘人的時候多聽聽,更待何時?
在大廳裏兩邊分別坐着兩個評分員,負責實時記錄每個學員的表現,包括出勤,課堂情況。
教授聽她說完,笑了一下,還是重複了一遍,不過用的英文。
知道自己剛才的表現已經這老師和評分員不好的印象,想着用辦法彌補一下,林纾醞釀了幾秒,開口用英語回答了問題。
當聽到一口地道的發音後,坐在前面的人也忍不住回頭望過來,一時間,近兩百個人的大廳裏,靜得只能聽見林纾的說話聲。
他們英語都不差,但是要他們像林纾這樣張口都不帶草稿的說上兩三分鐘,就有些底氣不足了。
臨時被點起來,不像事先準備。這種起來就能流利地對答,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都不會進行嘗試,可況這個問題就算用中文說,也不一定能講述明白。
而林纾,除了幾處因為斟酌用詞的小停頓,全程思路清晰,十分流暢。毋庸置疑,這個女生将會是一個有實力的對手。
果不其然,講臺上的教授在聽完林纾的回答後,驚奇的問:“你叫什麽名字?”
“林纾,雙木林,絞絲予。”
教授點點頭,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接着說:“你昨晚上是不是沒來上我的課?”
林纾:“……”
“我記住你了,坐下吧。”
林纾扯了扯嘴角,把口罩重新拉上,心想,您是記住我今天用英文carry全場了?還是我昨晚缺席了?
一下課,林纾身邊就湧來好幾個人,都是來打聽她的。陳昂也擠了進來,拍着胸脯後怕的說:“你吓死我了,大姐。”
林纾抓着因為靳野連環call不停震動的手機焦急的往外走,根本顧不上陳昂在後面叫她。
林纾剛走到門外,就見姿态悠閑的某人依靠在一旁,她低着頭抓住他的手就開始往外走。
靳野見她一副生怕被別人看見的樣子,氣得發笑,問道:“怎麽?我就這麽見不得人?”
林纾感受到後面無數道視線,硬着頭皮繼續牽着他,壓着聲音說:“不是。我剛剛上課被教授點名了,這會兒他們都在打聽我是誰。”
靳野聽到她這麽一說,嘴角彎得更明顯了。他就說,怎麽上課那會兒回了一條短信就徹底沒有動靜了。和着是上課摸魚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