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游蕩

游蕩

聯考定在20號,只剩下五天時間,整個十班的氣氛明顯緊張了起來。

蔣麗給他們布置的卷子數直線上升,恨不得把他們腦子打開直接把知識點塞進去。

“宋尋你作業!!”吳正站在第三排把手裏的冊子一卷直接往後頭扔了過來,林賀正低頭打字冷不丁頭上挨了一下,那本物理題冊從林賀頭上掉到桌邊,又從桌邊一路滑下去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林賀捂着腦袋“哎呦”了一聲,大半個班都看見了,哄笑聲能把十班的屋頂給掀了,原本沉悶的班級頓時充滿了歡樂。

“行啊班長,你這是懷恨在心啊。”王易傑趴在杜佳的桌子上,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你說說你是不是瞄準才丢的?”孫子旭也開玩笑。

“來,吳正,你過來。”林賀面無表情的把卷子撿起來拍在宋尋桌子上,“你現在過來我還能考慮給你留個全屍。”

吳正轉頭就跑,這該天殺的大喇叭一邊跑一邊嚷嚷:“別!我過去可能就回不來了,再說了你給你同桌接個作業怎麽了?殊途同歸啊!”

“殊途同歸?語文老師聽見你這樣造句子能弄死你。”林賀揉了揉自己被砸疼的額角頗有些郁悶地問:“還有,宋尋什麽時候成我同桌了?咱們班有同桌這種東西嗎?”

王思怡把林賀的題冊遞過來:“行了賀哥,咱們班是其他人那确實是單人單桌沒有同桌,可你瞅瞅第七排,第七排除了你和宋尋還有其他人嗎?”

一句話給林賀整無奈了,十班就五十個人可不就是把他和宋尋單拎出來了,他越想越郁悶,越覺得蔣麗是真不幹人事。

林賀一個人煩連帶着看宋尋都不順眼,他把身子往左轉對宋尋說:“你剛才沒聽見吳正叫你嗎?就不知道接一下,害我被砸。”

他話說的惡狠狠的,轉過來那張臉卻是微仰着,眉頭略略皺着。

是個帶點委屈,不高興的表情。

宋尋輕輕瞥了他一眼,把手下的卷子翻了個頁,冷嗖嗖的說:“說不定他就是瞄準了你打的呢?我能接住才有鬼。”

林賀直接被氣笑了,他把手裏的自動筆摁的咔咔作響,惡狠狠地威脅道:“他有沒有瞄準我不知道,反正我現在已經瞄準你了!”

宋尋直接無視他。

距離找到小福也有幾天了,林賀和宋尋的關系有了質的飛躍,起碼林賀是這麽認為的。

至少現在宋尋已經不在班裏修仙了,午飯和晚飯都是和他們一塊吃的。

蔣麗進班的時候班裏還很熱鬧,她踩着高跟鞋一路從後門進來,邊走邊用卷子砸了幾個還沒回座位同學。等走到講臺上把卷子一撂,用那種“讓我看看今天要罵哪個倒黴蛋子”的表情,視線在全班掃了一圈。

十班所有人都鹌鹑一樣低着頭,生怕和蔣麗不經意間來個對視。

王易傑垂着頭,眼睛盯着桌子心想:這桌子長得還真桌子啊。

怕什麽來什麽,王易傑頭都恨不得塞桌子裏頭了,蔣麗還是叫了他的名字。

“王易傑你先站一下。”她從粉筆盒裏捏出一根粉筆,折成粉筆頭子堆在手心裏。

王易傑一看這架勢瞬間把自己這一周犯的事都給回憶了一遍,越想表情就越苦,也不知道雙截棍被宿管阿姨收掉,是要被判成緩刑還是流放。

“知道今天早上開會的時候副校長跟我說的什麽嗎?他說咱們班早操跑的,有點太放松了。”她一個粉筆頭丢過去:“知道我當時什麽感覺嗎,我都想跟他說,我們班那哪是放松啊,那是在放羊,是在被流放!”

臺下除了倒黴催的王易傑杵着,其餘被流放的羊崽子都默不作聲的盯着自己的桌子,一個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咱就是說,各位小姐少爺們,咱能不能別把那兩條腿當擺設?一個個跑的放羊一樣,自由散漫毫無紀律,我都怕你們左腳拌右腳把自己摔死,”

蔣麗幾句話甩過來,輕輕松松十班的學生已經跨了物種了。

小羊崽子們低着頭還要打眼色,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對上眼傳遞過信號後又撇着嘴做個鬼臉。

“又低頭又低頭,都把頭擡起來,一個個縮肩低頭的,看着都讓人生氣。”她把卷子打開,繼續說:“打個商量呗,跑好點給我留點臉,起碼咱別當倒數第一,你當倒數第二都行,咱沒必要連這個第一都要捏手裏。知不知道,今天會上說了,下次倒數第一的班是要出去繞着操場跑六圈的。”

“啥!”

剛才還是一堆鹌鹑的十班人現在激動地恨不得跳起來。

“我們要下去跑圈?!”

“跑六圈!逗我呢!”

“我課間那四圈跑下來,嗓子眼都快冒血了!六圈怎麽不直接讓我去死!”

“嚷嚷啊,再嚷嚷。”蔣麗高貴冷豔的一擡手,“我是那種被人摁頭罵的老師嗎?我當場就說不行,我說我們班天天學到一點多才睡,本來就是半死狀态,讓你們再跑上六圈可能當場要擡出去幾個。”

王易傑第一個信了,“那就是不用跑了?”

蔣麗笑了。

林賀晃着椅子看着蔣麗的表情一個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就老蔣這尿性,笑成這樣絕對一肚子壞水子要往外冒。

宋尋一臉無語的看着這一群神經病,還有講臺上那個病的最重的班主任,很是擔憂自己未來的命運。

“笑啊,林賀你就給我笑,我還沒說你呢。”蔣麗捏着手裏的粉筆頭,笑的陰恻恻的。

林賀沒想到這把火還能燒到自己身上,下意識坐正了。

“你和宋尋在最後面是溜圈來了吧,啊,随地晃啊,合着自由菜市場是吧。”

宋尋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份,臉黑的活像是吃了耗子藥。

蔣麗雷厲風行的把全班都損了一遍,才施施然讓王易傑坐下。

“今天咱們班今天英語作業五十道選擇題。”等到他們松了一口氣蔣麗又說:“外加一張卷子,明天收,你們今天都得給我熬到一點多。”她把卷子丢給課代表,“把卷子發下去,剛才訓話浪費了時間,一會就不用下課了,把上課時間給我補回來。”

“別啊……”

“別拖音,難聽死了,把卷子都拿出來,看看你們的錯題率啊……”

晚上吃完飯,還沒上課十班人屁股已經黏在了凳子上,起不來了。

“老蔣是不是瘋啦?就說是不是吧!”孫子旭趴在桌子上叫苦連天。

“行了孫子,別抱怨了,你沒看見體委的怨念已經凝成實體了嗎?”顧亞慧嘆了口氣,語氣非常幽怨,“你就別刺激他了。”

王易傑一下課就被調到講臺跟前坐着了,是個名副其實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原先坐在着的那位如蒙大赦,歡天喜地的搬走了。

“賀哥!宋尋!你們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解釋,要不是你們倆,老蔣至于惱羞成怒把已經逃出生天的我摁在這嗎?”他抱着椅子背直勾勾的看着林賀,恨不得眼神化為機關槍當場把林賀突突了。

林賀慢悠悠地把最後一道的英語選擇題勾出來,才大發慈悲地擡起頭瞅了他一眼 :“喲,怎麽還叫上哥了,您才是哥,要是下次跑操不提到倒數第二去您就是爺了。”

他坐的不老實,椅子翹着前腿晃晃悠悠的:“直接跑講臺上去,垂簾聽政了。”

“哈哈哈哈!垂簾聽政!”

“牛逼!”

“放心體委,到時候我們肯定幫你把桌子擡上去,都不用你動手的。”

王易傑沒想到話又繞到自己身上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看上去非常想把林賀的頭擰下來當球踢。

三節晚自習,不論是哪個老師在臺上講卷子,臺下聽課的人都是卷子蓋着作業,狂寫。

十班除了時間來不及作業寫不完,否則是不會去抄別人的作業,當然早上那段時間除外,作業不交那要被老蔣流放的。

王易傑整個晚自習都十分的低氣壓,林賀答應幫他偷渡小火鍋臉色才由陰轉晴。

放學鈴打響,十班人還是埋頭苦寫。

林賀把物理最後一小問的答案寫出來才停筆收拾書包,十班的老師向來是課上完了作業也就布置下來了,林賀一直是上面講着他下面寫着,等到放學了作業也不剩多少了。

“一起走?”林賀問道,這兩天他們都是一起走的,十班走班的就他們兩個,分開走看着怪奇怪的。

宋尋把書包拉鏈拉上,點點頭“嗯”了一聲。

大道上的廣玉蘭還是黑黢黢的,被風一吹張牙舞爪的,走讀的女生都要結伴才肯走這條道。

林賀單手扯着書包帶和宋尋并排走着,旁邊是有說有笑的女孩子,突然有點尴尬,尤其旁邊這位活像是被502黏上了嘴,半天憋不住一句好話。

出了校門閃着霓虹色的燈光闖進視線,林賀朝宋尋揮揮手:“明天見啦。”

“明天見。”

和宋尋分開後林賀晃蕩到校門口小吃攤附近,這個點三中路邊賣小吃的小推車也沒幾個了,林賀挑挑揀揀覺得攤子上的都當不了今天的宵夜。

這個年紀的男孩長着個子,動着腦子,一天吃八頓都還會覺得餓。

林賀看了眼時間,買了阿婆攤上最後一串冰糖葫蘆,打算帶着去吃西街的燒烤。

林賀拎着一串糖葫蘆浩浩蕩蕩饒了一圈去西街,還沒等他走到西街就在街口的長椅上看到一個人。

他原地站了一會猶豫了半天是該打過招呼還是悄悄避過去,思索半天最後抹了抹臉笑了一下,帶着點痞氣伸出腳尖踢了踢那人的小腿:“怎麽坐這了?你又謊報時間了?”

宋尋閉着眼,雙手插在校服外套的口袋上,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旁邊就是馬路,行人車輛熱熱鬧鬧的,和他像是獨立的兩個世界。

林賀看着他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覺得這人孤單的很。

宋尋睜看眼看過來,他也沒想到還能在這遇見林賀,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

林賀應上宋尋略帶冷意和尴尬的視線,笑了一下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放在宋尋面前,“別在這坐着了,坐了三節晚自習了,你餓不餓?”

林賀清亮的眼睛被夜晚的燈光映射的明亮又溫暖,宋尋看着林賀第二次伸在他面前的手。

他能感覺到林賀的善意,少年人就算想表達善意也是莽撞的,可林賀就像是裹了一層柔軟的外殼,不着痕跡的把善意傳遞給來。

他不問自己為什麽寧願一個人在這發呆也不願意回家,因為明白和自己的關系并不熟,也知道自己可能并不想說,所以并不過界多問,只輕輕巧巧的說上一句:“餓不餓,陪我吃個宵夜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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