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許燃一夜未眠。

她掐着時間起來, 将被子一絲不茍地疊好,去敲了敲楊詩甜的房門。

裏面一點聲音也沒有。她只好旋開門把手,推門進去。

第一眼就愣住了。

被窩兩頭平平整整, 中間鼓起了一個大圓包, 楊詩甜整個人都縮在被子下面, 連頭發絲都沒有露出來。

“楊詩甜。”

她喚了一聲,被子下的大包拱動了一下,依舊沒有聲音。

難道這樣睡了一整晚, 那不是要悶壞了?許燃有點擔心,去拉開了被角。

她看見一團棕色的秀發, 半張雪白的臉,肌膚像是塗了羊脂蜜一樣粉白發亮, 彎彎的睫毛向上卷翹, 仿佛兩把小刷子,偶爾發出輕微的顫動。

“楊詩甜。”許燃又叫了一聲。

楊詩甜拱了一下, 腦袋往下縮了縮:“唔, 別吵~”

許燃只得将被子又扯開了些,立刻看見她整個身子都蜷縮成一團,膝蓋向上蜷曲在一起,雙手抱在胸口前,像只團在球的貓,軟軟糯糯的一大團, 蓬松柔軟的秀發海草般散下來, 鋪滿她的肩膀和脖頸, 就連半張臉也蓋住了一些, 竟給人一種毛茸茸的感覺。

她的心一下子就被萌化了!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軟聲:“小甜, 該起床了。”

“唔。”感受到被子掀起來後的涼意,楊詩甜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目光朦朦胧胧,似醒未醒,落在她臉上,看了一會兒,才出聲:“是你呀?”

Advertisement

忽然就癟嘴,委屈巴巴:“燃姐姐不抱人家,黑黑的人家好怕~”

許燃愣了一下,這場景她莫名熟悉,不由自主伸出雙臂去抱她,她團的太緊,身體又特別柔軟,纖細颀長的身子仿佛柔弱無骨,許燃感覺自己像是在撈一只攤成餅的貓。

這只“貓”被她撈進了懷裏,四爪朝天地黏在她身上,軟萌乖巧,睜着一雙睡眼朦胧的桃花眼看她,臉幾乎要湊到她鼻尖上,像只睡成小迷糊的懶貓。

許燃清晰地看見她眼底倒映着自己的樣子,微熱的呼吸噴在自己臉上,惹得肌膚發生了一陣顫栗。

她的心忽然跳的很快,咚,咚,咚。

楊詩甜眨了眨眼,朦胧的眼神總算找到了焦點,眼底的委屈慢慢發生變化,她慢慢睜大眼睛,瞪大,眼神剎那間慌亂無比。

“怎麽是你!?”

她聲音也很慌亂,驚叫起來。

眼圈一周眼見着就溢出水色,濕紅的霧氣彌漫眼底,像是受盡了委屈的小獸,兩只手猛地推來,一把按在了許燃月匈月甫上,“啊”地一聲她又縮了回去,兩只光嫩雪白的腳丫在她懷裏使勁兒一蹬:“放開我!”

許燃吓了一跳,生怕她摔倒:“你別動,我放你下來。”她慢慢将楊詩甜放在地上,又為她拿來拖鞋,楊詩甜低着頭,穿好拖鞋,幾乎是跑着出去。

許燃連忙跟上:“是不是做噩夢了?”

沒有回應,前面的女孩跑出了一陣風,一股甜香鑽進鼻子,和着清晨的新鮮空氣,許燃看見她滿頭飄逸的秀發搖擺起來,像是一汪随波蕩漾的海草,漂亮極了。

楊詩甜一直跑進衛生間,砰一聲關上了門,許燃碰了個壁,停在門口。

“小甜,你有沒有事?”

裏面好一會兒才傳來聲音:“我沒事。”

許燃點頭:“好,你洗漱吧,我去做早餐。”

來到廚房,她打開冰櫃,裏面擺了整整齊齊的鮮奶、盒裝雞蛋和火腿,還有一盒草莓和一盒西紅柿,這是她吩咐保姆昨天采購好的。

想來,她還沒有親自動手做過早餐,取出食材後有些發愣。

上輩子都是保姆給她做好,偶爾經不住纏陪楊詩甜吃食堂,重生回來後倒是經常吃食堂。她打了兩個蛋開始烹饪,一邊動作一邊陷入了思索。

方才,楊詩甜被她抱在懷裏,像只小懶貓般黏着她,像極了前世模樣,就連口裏喚她“燃姐姐”那一聲也是綿軟嬌柔,滿滿地撒嬌味,可怎麽看清後反而推開了自己呢?

許燃不由地蹙眉陷入沉思,“哧~~”雞蛋發出刺鼻的糊味兒,手忙腳亂倒掉、洗鍋,再重新煎,思路也就此打斷。

二十分鐘後,她端上早餐擺好,楊詩甜洗漱完了出來,已經換好自己的裙子,默默走到椅子坐下。

許燃忍不住看她,她臉色不那麽紅了,低垂着眼眸,盯着桌面,看不出表情,許燃将熱好的牛奶遞過去:“趁熱喝。”

“謝謝。”楊詩甜道了聲,端起杯子小口喝牛奶。

許燃又把餐盤往她面前推了推:“我做的,你看看合口嗎?”

楊詩甜目光落在餐盤上,幾顆鮮紅欲滴的草莓,切成片的西紅柿,一個煎蛋,六片火腿,疊放在一起,排列的很是整齊。

就連煎蛋的邊緣,都被切割成橢圓形的,絕沒有任何凹凸不平的凸起,狗東西就連做個早餐都犯了強迫症!

她忍不住偷偷吐槽,心情也有點複雜。

許燃主動給她做早餐,這擱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就連盼着和她共進早餐都得三催四請五纏六鬧的,因為她作息太規律了,時間都給了鋼琴,所以不會在吃早餐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浪費時間,都是讓保姆做。

那現在…狗東西是不是吃錯藥了?怎麽突然這麽殷勤?不止做了早餐,竟然還曉得準備水果!?

害得自己都不好意思挑錯了,這可怎麽辦?

楊詩甜心裏嘀嘀咕咕,想的亂七八糟,可是越想越勾起過去的回憶,她趕緊甩甩小腦袋壓下去,狗東西只會亂她的心,想她做什麽?

上輩子從五歲見她第一面,一直到重生前一刻,她想了她整整19年。想的真是夠多了,這輩子沒必要想了,再想就是對不起自己了。

許燃見她一直盯着早餐不吭聲,竟然破天荒生出忐忑來,不會早晨做的不合她胃口吧?

她心裏七上八下,生怕她發作,挑錯,又借機罰她…可是左等右等,也沒見楊詩甜出聲,清晨的時光安靜的有點過分,只有窗外慢慢響起的喧嘩在宣告一天的開始。

第二輛灑水車播放着“致愛麗絲”呼嘯而過。

許燃從忐忑到不安,從不安到失落,從失落再到難受…忽然覺得,哪怕她能怼一怼自己,哪怕她兇她早餐做的差,真的罰她多寫幾篇論文,也是好的,起碼比現在不言不語沉默着好…

可是沒有。

她忍不住主動開口:“小甜,你今天什麽安排?”

楊詩甜正在咬着煎蛋,聞言頭也不擡:“你不是知道嗎?吃完早餐我要去給謝學姐當模特。”

許燃輕聲:“我今天下午出國。”

“噢。”楊詩甜的腦袋似乎往上擡了一下,可依舊沒擡起頭看她。只是偏着頭,似乎在思考什麽,然後說道:“我今天下午做頭發。”

她沒問她為什麽出國,她知道她要在校領導的帶隊下,去參加今年的肖邦國際鋼琴大賽,其實按照許燃的天賦,十八歲就完全有能力奪冠,只可惜肖邦國際鋼琴大賽五年一次,她十八歲的時候沒趕上,不過如今20歲奪冠,也一樣驚豔全球了。

這些她早就知道了,還問什麽,懶得問了,反正鋼琴是她的命,自己可不想再傻乎乎跑去和她的鋼琴吃醋。

一敗塗地過的人,重來一次還不長記性那就是犯蠢!

所以都沒有留時間陪自己是嗎?許燃眼神黯了些:“上午一定要去當模特嗎?”

“那不然呢?”楊詩甜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目光依舊沒分給她分毫。

餐廳安靜下來。

一直到楊詩甜吃完最後一片火腿,喝完最後一口牛奶,都沒再說任何話,也沒有擡頭看她。

許燃心中那種難受和憋悶翻江攪海,于無聲無人處兵荒馬亂,掀天揭地。

楊詩甜吃完最後一顆草莓,用腳叩開椅子,站了起來:“吃好啦,去學校吧。”

她說這話時依舊沒看許燃,而是扭頭看向餐廳外的客廳,晨光從陽臺傾瀉進來,湧入一大片耀目的光,她的臉龐在這片光中瑩白如玉,燦然生輝。

許燃看見她唇角沾着奶沫,伸出手去。

“嚯”一下,楊詩甜往後閃去,躲開了她的手指,桃花眼瞪過來,總算落在了她身上。

“許學姐,你想幹嘛?我說怎麽給我做早餐吃呢,原來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哼!”她氣鼓鼓地瞪着她,麻溜地離開了餐廳。

許燃沒反駁,盯着她沐浴着晨光的嬌俏背影,舒了一口氣。

還好,她怼了我。

兩人一起出門走去學校。楊詩甜腹诽不已,總覺得她不正常,往學校走時,一路偷偷看她。

她偏臉,盯許燃,許燃察覺,側臉來看她,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彙,楊詩甜偏開臉,有些氣惱,暗想着是不是要再找什麽招兒整整她,狗東西突然變得奇奇怪怪一定是太閑了!

許燃以為她看自己是想自己牽手,立刻伸出手,去握她的手。

指尖剛碰上的一剎那,楊詩甜嗖地一下将手縮到身後,氣鼓鼓瞪她。

“幹嘛呀?”

“不是說了不許碰我嘛?”

她聲音很軟綿,嬌聲嬌氣的,即便是帶着愠怒卻也絲毫聽不出兇悍味,反而像是在鬧小脾氣…可是她一臉恹恹神色,瞪她一眼後馬上加快了步伐,獨自走到了前面。

許燃落後一步,有些發怔,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方才那一觸即分的觸感,如此清晰,晶白的指尖上似乎還殘留着楊詩甜的溫度。

她眼底的光淡了些,默默跟了上去。

她已經在努力學努力記,可還是摸不清楊詩甜的心思。

來到學校,楊詩甜和室友在美術學院大門口碰頭,才一夜沒見她們就親密的像是如隔三秋,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

許燃默默看着,竟莫名有些羨慕。好像這輩子,楊詩甜和誰都能談笑風生,只和她不那麽親熱了。

幾人一起來到美術系的畫室,謝韞齊沒料到許燃也來了,從畫架後走出來打招呼:“許學姐。”

她烏發如瀑,身穿一件竹葉青的國風旗袍,溫文爾雅,玉潔冰清。

許燃目光落在她身上,停了一瞬。原來她就是謝韞齊,确實是氣質不錯。

謝韞齊察覺到,立刻沖着她莞爾一笑:“許學姐,沒想到你會大駕光臨,可惜我馬上要作畫,不然一定陪着許學姐和四位學妹好好參觀一番美術學院。”

許燃面無表情,語氣疏淡:“謝學妹不用客氣,我是來陪我女朋友,你忙就是。”

央大以才藝見長,謝韞齊天賦卓絕,是美術系公認的大師姐,她要畫最擅長的工筆人物圖,早在美術系傳遍了,所以今晚來了很多學弟學妹捧場觀摩。

其他人也都紛紛站起來和許燃打招呼。

許燃神情疏冷,略略點頭,走到畫室角落的小圓桌旁坐下。雖然只是坐在角落裏,可她一身氣度卻讓任何人都無法忽視。

美術系的學弟學妹不斷探頭偷看她,直到謝韞齊咳了一聲,竊竊私語的畫室這才安靜了下來。

楊詩甜宿舍四人都是舞蹈系高材生,長相氣質那都是沒得說,裝扮成古典仕女手到擒來,換裝後謝蘊齊很滿意,餘曉敏好奇地問道:“謝學姐,今天就可以成畫嗎?”

謝韞齊溫和地笑了笑:“抱歉呢幾位學妹,怪我沒提前和你們說清楚,我畫的是傳統國畫,又是工筆仕女圖,所以頗費時間,今天上午只是用鉛筆構圖打底,距離真正完成還需要好幾次,嗯…我預估,還要麻煩幾位學妹3到4次。”

“真是對不住,耽誤你們的寶貴時間了,我會盡量選擇周末無課的時間,你們看可以嗎?”

她說話語氣溫文爾雅,而且帶着一抹認真的歉意,讓人聽來如沐春風,大家好感頓生,一起說道:“沒關系啦,答應謝學姐的事,我們肯定會好好配合的。”

許燃端坐在角落,也聽見了這番對話,眸光深邃地朝她們看了一眼,竟然還需要來這麽多次嗎?她不自覺摩挲了下指尖,感覺到一絲不安。

兩個小時後,謝韞齊收工,向四人道謝,又拿出四樣精致可愛的小禮物:一人一只可愛的陶瓷生肖擺件。

四個女生拿在手裏,都忍不住打量,這些小擺件可不是街頭能随手買到的那種流水線産品,而是非常有特色的手工作品,一眼就能看出用心程度,幾個人既意外又很高興。

“哇哦,好可愛,謝學姐這是哪裏買的?”餘曉敏率先問了起來。

謝韞齊笑着解釋:“這是醴陵陶瓷學院的一位學姐幫我做的,我覺得蠻可愛,就特意定做了一批,今天真是謝謝你們了,後續還要繼續麻煩幾位學妹。”

楊詩甜的禮物是她的生肖,一只白白胖胖的可愛小兔子。

她愛不釋手,好奇地問謝韞齊:“謝學姐,你怎麽知道我屬兔呀?”

謝韞齊莞爾一笑:“小甜學妹是咱們央大舞蹈系的特招生,你還沒入學時我們這些做學姐學長的就知道啦,哪還用打聽?”

她語氣溫柔,完全不提楊詩甜是校花這些虛名,單提她在舞蹈上的天分,楊詩甜很高興: “謝學姐,這些生肖好可愛呀,請問有辦法再買一只嗎,我想要一對小兔子呢。”

“小甜學妹想要,當然有啦,你留個聯系方式,我幫你聯系那位學姐,做好了給你送去。”

許燃默默凝眸,看見楊詩甜打開微信加了她。

謝韞齊加完微信後笑着說道:“李學妹、餘學妹、錢學妹,是我想的不夠周到,俗話說好事成雙,确實應該給大家一人送一對才好,幸好小甜學妹提醒了我,你們的我也再争取各做一只,到時候就一起交給小甜學妹拿給你們吧?”

餘曉敏等人喜出望外,紛紛道謝。

道別後四個女生各自拿着自己的小擺件往外走,楊詩甜挨個将她們的擺件看了個遍,自語:“剛才好想要謝學姐的簽名呢~可是我不好意思。”

李勝男:“別擔心,我們還要來好幾次呢,下次來了找謝學姐要就是了,我看她人挺好的。”

餘曉敏:“哪用這麽麻煩,謝學姐肯定還沒走,我這就回去幫你要。”

楊詩甜吓了一跳,趕緊攔住她,餘曉敏忽然停下鬧騰,說道:“小甜,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楊詩甜疑惑:“嗯?”

餘曉敏用手指悄悄點向背後,楊詩甜不明所以地回頭,和跟在後面的許燃四目相對。

“你怎麽還在這裏?”她驚詫不已,以為她送完自己後就去寫論文了呢,畢竟現在許燃每天的任務可不算輕松,而且還欠了不少。

許燃幽深如潭的眸光生了些波瀾:“我說了陪你。”

楊詩甜“哦”了一聲,上看下看,也沒看出她不耐煩,她有點遺憾,她可是等着她攤牌等好久了呢。

怎麽這個狗東西現在這麽能忍?不止陪自己去體育大學逛校園,還陪自己做模特幹等2個小時?這明明是在她看來毫無意義浪費時間的事呀,她怎麽會參加?

太陽真的打西邊出來了嗎?楊詩甜忍不住擡頭看天,已經上午十一點半了,太陽快要爬到頭頂,壓根看不出從哪邊升起來的。

她狐疑不已,旋即不再管了,同室友們說說笑笑着,往食堂走去。

幾個女生正說的熱鬧,一直默不作聲的錢寶寶忽然開口:“地球要爆炸了。”

楊詩甜/餘曉敏/李勝男同時驚詫臉:“為什麽?”

錢寶寶一副厭世臉:“因為蟲子來了。”

大家一起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只見杠精裝作路過,朝大家走了過來,沖着錢寶寶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

“你好啊,小女孩兒~”

李勝男當即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去教訓人。

錢寶寶攔住她,自己面對杠精:“那麽,我的星星呢?”

杠精撓了撓頭,指了指天上:“整個宇宙将為你閃爍!”

錢寶寶:“人類不感謝你。”

杠精:“沒關系的,都一樣!”

錢寶寶:“我想,我需要一條冰凍的羅非魚。”

杠精雙腿一涼,縮了縮脖子,灰溜溜地趕緊走了。

李勝男和餘曉敏面面相觑:“怎麽回事?”

楊詩甜接話:“邪乎到家必有鬼,別管他,我們去食堂。”

許燃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你也看過?”

楊詩甜沒理她,許燃的書房收藏有三體全套,以前她經常在她彈鋼琴時等她,一等就是幾個小時,有時候實在耐不住就會拿起她的書看一看,看着看着就把三體全套給看完了。

她繼續和室友說笑着往食堂走去,餘曉敏察言觀色,看出點意思,湊到許燃身邊,悄摸摸說道:“許學姐,你把我們的校花和舍花給摘走了,可要把人照顧好喲?”

許燃往旁邊挪了挪:“謝謝,我知道。”

餘曉敏忍不住又湊了湊:“聽說許學姐今天就要出發去參賽了,到時候就要和小甜分開好幾天呢,現在你們天天在一起,突然分開,搞不好要害相思病,嘿嘿,許學姐打算怎麽辦呀?”她暗搓搓地問,滿腦子八卦之火。

許燃嗅到一股陌生的女孩體香,立刻往旁邊挪去,她實在不習慣別人的靠近,近身三尺都覺得渾身不舒服,有種領地遭到入侵的排斥感。

只道:“我會每天給小甜打電話。”她幹脆走到楊詩甜身邊,直截了當去牽住她的手,楊詩甜正和李勝男說話,感覺不對勁,扭頭,立刻嬌嗔起來:“許學姐,你幹嘛又偷偷牽我的手?”

餘曉敏嘻嘻直笑:“小甜你就別害羞了,我們都知道了你們在談戀愛,談戀愛哪能不牽手?”

楊詩甜有些氣惱,可是又不好對室友明說。許燃趁勢将她手握的更緊,還主動張開手指鑽入她的指縫間,同她十指緊扣。

楊詩甜別扭極了,使勁兒甩脫,許燃只是不松,低聲:“我要走了,你讓我牽下。”

餘曉敏和李勝男同時望了過去,小眼神滴溜溜地,像是在看戲,楊詩甜到底面薄,只好作罷。

【狗東西太過分了!居然一次次趁機占我便宜!】

【等你出國回來我就和你算賬,到時候要你哭都來不及!】

【色狼!渣女!騙子!沒有一次對我說話算數的,這次不把你手臂寫斷我就不姓楊!】

心聲來的猝不及防,許燃感覺手臂一顫,仿佛許許多多的“論文”撲面而來,要将她淹沒!

她默默看楊詩甜一眼,幹脆換了只手牽手,另只手從她背後圈過去,将她的細腰箍住了。

楊詩甜目瞪口呆:“……|||”

她扭了扭身,可許燃人高臂長,将小鳥依人的她緊緊圈住,她竟然擺脫不掉,又羞又氣,壓低聲音:“快松開…我要生氣了。”

她不想室友聽見,聲音很低,字眼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像是發怒的小貓咪在磨牙。

許燃心裏一咯噔,知道遭了,下意識想松開胳膊,卻突然生出委屈來。

摸人家的馬甲線,卻不肯摸自己的,自己都要走了也不陪陪自己,連牽手都不讓牽一下,到底誰才是她的女朋友?

她面無表情,不止不松開,還收緊了胳膊,一本正經,肅聲:“周末人多,我帶着你走,省的撞到。”

楊詩甜:“……!!!”狗東西還真是越來越狡猾了,一套一套的。

正要再發作一番,叫她知道厲害,忽然瞥見餘曉敏和李勝男在旁邊看戲看的不亦樂乎,兩個人一邊咬耳朵,一邊往自己這邊瞥,那小眼神一看就不正經。

【完了完了,清白沒了,這個狗東西!害得本仙女又要被吃瓜群嘲笑了!】

【狗東西,我和你勢不兩立!!!】

吃瓜群,那是什麽?許燃一驚,意識到自己好像聽見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楊詩甜被她圈着走路,別別扭扭,卻怎麽也甩不脫,幹脆伸手去她腰上狠狠一擰,許燃臉皮抽了抽,又恢複面無表情,卻依舊不肯松開,只是緊緊攬着她,楊詩甜嬌俏的身子幾乎全被她裹進懷裏。熟悉的甜香沁入心扉,帶來了一股無法言喻的充盈和滿足,暫時驅散了昨夜失眠帶來的失落和不安。

越接近食堂,人越多,想起吃瓜群鋪天蓋地的各種“謠言”,楊詩甜感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幹脆放棄了掙紮,乖乖被她攬着走路。

只是走一步,擰許燃一下,再走一步,再擰一下。

許燃強忍着,也不出聲。

楊詩甜嬌軟的身軀乖巧下來後,填滿懷抱的那種滿足感愈發清晰了起來。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很喜歡她靠在自己懷裏的,那種充實和被依賴的感覺,難以言喻,她找不到貼切的文字形容,只是覺得,如果美術學院到食堂的路,再長點就好了。

【狗東西真是冰渣子做的吧?我擰了這麽久都不吭一聲,還真是個狼心狗肺、無情無義的狗東西!】

許燃臉皮抽了抽,蹙眉,哼了聲。

楊詩甜怪異至極地看了她一眼。

【這個狗東西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

楊詩甜白了她一眼,又試探地擰她腰上嫩肉,一次比一次重,許燃趕緊抿住嘴巴,再不敢發一聲。

【狗東西讨厭讨厭讨厭,讨厭死了!】

她默默聽着她的心聲,那對漆黑如墨的眸幽不見底,看不清任何情緒,可是嘴角一點點上揚了起來。

餘曉敏圍觀半天,趁機拿出手機進群沖浪。

【群主:最新消息,小甜和許燃學姐好的不得了,現在許燃學姐和小甜卿卿我我去吃食堂。兩人簡直是如膠似漆,難分難舍,情意綿綿,你們那些打賭看來要輸了,嘻嘻~】

【吃瓜小美:楊學妹路都不會走了?吃個飯也要人摟着走?】

【吃瓜群衆:跟沒骨頭似的,什麽都要麻煩許燃學姐!】

【窺屏的瓜:這麽嬌滴滴的誰受得了啊】

【瓜田的猹:太作妖了,遲早分】

【吃瓜001:遲早分+1】

【群主:人家摟着自己女朋友怎麽了?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吃瓜小美:誰酸了,我們只是說事實,她就是嬌氣嘛,走路都要人摟着走,就差讓許燃學姐抱着了,你們誰見過這樣嬌氣的?】

【沒見過!】

【沒見過+1】

【沒見過+2】

【你們是蟲子:我見過!】

【林雙木:我也見過!】

【群主:我也見過+1】

【吃瓜小美:在哪?是誰?】

【你們是蟲子:許燃學姐和小甜學妹啊,嬌氣怎麽了,有人喜歡就行了,我要是有女朋友,就算她不嬌氣我也要把她寵到這麽嬌氣!】

【你們是蟲子:不對,我要把她寵上天!!!】

【林雙木:杠精,你頭次說話這麽中聽,沒錯,我要是有女朋友,我也把她寵上天,讓其他人知道嬌氣的女孩子是多麽可愛!】

【林雙木:而且誰有了小甜學妹那樣可愛的女朋友,舍得讓她一個人孤零零走路呀,肯定是要手牽手還摟着腰,我看許燃學姐還是太矜持了,要是我,直接讓我女朋友坐在我肩膀上,這才叫那一個霸氣!】

【吃瓜小美:呵呵,那也得先有個女朋友!】

【瓜田的猹: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倆都是單身狗嗎?】

【林雙木:不帶這麽人身攻擊的……】

【你們是蟲子:黑,真他媽黑啊!】

恰在這時到了食堂,許燃主動問:“想吃什麽,我去打飯?”

楊詩甜翻了個白眼,跟念經似地:“紅燒肉,紅燒鲫魚,五花肉炒大蒜,韭菜盒子、韭菜雞蛋、韭菜餃子,韭菜炒韭菜!”

她一口氣說完,趁着許燃沒注意,一把推開她:“哼,還不去打飯?”

許燃默了一默,瞥見她小狐貍般狡黠的眼神,頓時明白了她心思,波瀾不驚地點頭,轉身去打飯。

一邊走一邊不自覺地摩挲指尖,這麽細的腰,她一只手臂都能圈住的感覺,是要再吃點紅燒肉補一補。

許燃不止打來了她要的菜,還多添了份糖醋裏脊和素炒青菜。她記得楊詩甜喜歡吃甜口的,糖醋裏脊她曾經點過很多次。

楊詩甜看着香氣四溢的飯菜,頓時也顧不上賭氣了,盯着飯菜兩眼冒光。

“哇,好好吃的樣子!”她拿起筷子,忽然眼珠一轉,将韭菜盒子、韭菜雞蛋、韭菜餃子擺進許燃的餐盤裏:“這些是你的,不許跟我搶我!”

許燃早知道她心思,默認:“好。”

楊詩甜又在紅燒肉挑出所有肥肉放在她碗裏:“許學姐馬上要去參賽了,多吃點好吃的補補哈~”

許燃波瀾不驚,繼續點頭:“好。”

楊詩甜見她無動于衷,氣的暗暗咬牙,又将紅燒鲫魚推到她面前:“許學姐我不想挑刺,你幫我挑刺好不好啦?”

許燃眼神無波,毫不猶豫點頭:“好。”甚至還主動問:“五花肉炒蒜苗也分我一些吧,我也愛吃。”

楊詩甜:“……???”怎麽回事,她點的明明都是狗東西最煩吃的幾樣,紅燒肉她嫌膩,紅燒鲫魚她嫌刺多麻煩,韭菜是沾都不沾,蒜苗也是聞見就冷臉。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這時李勝男和餘曉敏也打飯回來了,兩人跟她打了個招呼,要去旁邊桌子坐,楊詩甜當即叫住人:“幹嘛走呀,咱們一起坐。”

李勝男和餘曉敏也沒拒絕,就坐在她對面了。

楊詩甜又推許燃:“喂,許學姐,你去旁邊桌子坐,這裏留給寶寶坐。”

一張餐桌只有四個位,李勝男和餘曉敏坐在對面,等到還在打飯的錢寶寶來了就沒位置了。

餘曉敏和李勝男面面相觑,忍不住提醒:“小甜,寶寶坐一邊沒事的,或者我們去陪寶寶坐一起,你和許學姐坐這裏吧?”

楊詩甜理所當然:“我們一個寝室的當然要坐在一起!”

“可是許燃學姐是你女朋友呀?”餘曉敏看了眼面無表情的許燃,忍不住問。

楊詩甜滿不在乎:“我和她天天在一起怪膩的,這兩天都沒看見你們,當然要和你們一起吃咯~”

她确實是滿不在乎,何況許燃總是嫌她黏人,她沒必要這輩子還當個讨人嫌,那真是白活一回了。

既然如此,何不與自己在乎的人坐一起吃飯呢?她想的非常明白,從重生那天起,她就有了清楚的定位和自省:不當大冤種,不做讨人嫌,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珍惜每一個在乎自己的人,比如姥姥、舅舅、舅媽,三個表弟,還有她的室友和老師。

但是這裏面沒有許燃。現在之所以還和她保持着暧昧不清的關系,都是為了氣氣她,然後拿回情書,只要拿回了,就和她沒關系了。

楊詩甜快快樂樂吃了兩大塊紅燒肉,又招呼室友:“你們一起吃嘛,快來夾菜~”平常四個人一起吃食堂,都喜歡把四個人的菜肴并在一起,這樣大家都能吃到好多種不同的菜。

李勝男和餘曉敏再度看了看面無表情的許燃,伸出了筷子。

許燃:“……—_—|||”

她忍不住看楊詩甜,楊詩甜吃的很開心,紅燒肉塞進嘴裏,腮幫子左鼓一下,右鼓一下,嘴唇上油光水潤的,眼睛只盯着菜,壓根沒看她。

“小甜……”她忍不住出聲,想分辨一下。

“哎,寶寶你來了,許學姐你快讓讓,我要和室友坐一起啦~”楊詩甜又推了推她。

許燃默默站起身,剛打飯回來的錢寶寶被楊詩甜拉過去,坐在了她的位置上。

李勝男和餘曉敏忍不住又對視了一眼,李勝男有些心疼楊詩甜,覺得她像個傻白甜,好不容易把許燃學姐追到手了,也不知道将人黏緊點,吃瓜群裏的女生可都是眼巴巴等着呢。

餘曉敏看見許燃坐到一邊桌子後,表情沒什麽變化,暗地竊喜,看來自己的打賭贏定了,許燃學姐竟然這麽寵小甜,這會分手?這分明是要奔着結婚去的好吧!

許燃孤單單坐在一邊,盯着楊詩甜看,好一會兒都想不明白,吃完飯後楊詩甜去送餐盤,看到她的餐盤,随口說道:“許學姐你怎麽都剩下了,有點浪費哦。”

許燃:“……”她能說自己是被她的話創到,所以沒胃口嗎?

她低聲:“我心情不好…”楊詩甜早已走到前面,和室友開開心心送完餐盤往外走,壓根沒聽見她這句話。

許燃看着她們四個人有說有笑往外走,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多餘的,頓時感覺更加心梗了。

三個室友要去自習室午休,楊詩甜也要跟過去,她終于忍不住拉住她胳膊:“楊詩甜,我有話和你說。”

楊詩甜輕輕抽開:“說什麽呀?”

她吃飽喝足,心情很是愉悅,一臉詫異地看着她。

許燃看了看身邊人來人往的同學:“去那邊走走,邊走邊說。”

楊詩甜先是一愣,接着竊喜,眼睛都亮了。

“不會是狗東西忍不住了,想要和我攤牌了吧?”

“她要出國,論文肯定沒時間寫了,欠我的999句我愛你也沒法說了,與其回來被我拿着約定‘當面羞辱’,倒不如主動跟我攤牌?”她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心裏幾乎要樂開花。

當即什麽也不問,乖乖跟着許燃往人少的柏樹林走去,甚至還催她走快點。

“許學姐,你快點嘛,我還等着去午休呢?”

許燃腳步一滞!

她還想着和她多走一段路的。

楊詩甜這句話一出,她更加心梗了,感覺她對室友比對她這個女朋友還好……心底充滿了委屈。

她在樹蔭濃密的柏樹下站定,轉身對着楊詩甜:“剛才吃飯時,為什麽不和我一起坐?”

楊詩甜眨了眨眼,這怎麽和預想的不太一樣,她随口答:“我要和室友一起坐呀。”

許燃眸光沉了些,盯着她,聲音很慢但是帶着股毋庸置疑的意味:“可我是你女朋友。”

楊詩甜又愣了愣:“那怎麽了?”

她問的自然,許燃反倒被她問的怔住,只得說道:“我們應該坐在一起。”

楊詩甜撇了撇嘴:“又沒有規定說非要這樣,而且你不覺得總在一起很膩嗎?”她說的很自然,而且語氣充滿了不在乎。

許燃感覺心裏很不是滋味,頓了頓說道:“我沒有覺得膩,我想和你坐在一起。”

楊詩甜眼睛慢慢瞪大,桃花眼裏充滿了不敢置信,然後又慢慢恢複平靜,有些漫不經心地道:“那我覺得膩好了吧。”

許燃的心沉了下去。她看着她,完全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說,她明明記得以前她最喜歡黏着自己的,無論做什麽事,無論任何時候,她都巴之不得纏着自己不放。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楊詩甜和她對視了一會兒,移開目光:“我要去午休了。”沒等來狗東西攤牌,她覺得喪氣,轉身就走,也不等許燃回應。

許燃落在原地,好一會兒都沒有回神。

等到楊詩甜快要走到看不見了,她才想起來什麽似地,連忙追了上去,拉住楊詩甜一只胳膊:“小甜。”

楊詩甜回頭,看見是她,旋掉手腕:“還有事?”

許燃:“我要走了。”

楊詩甜:“我知道啊,那你就趕緊去收拾行李呀。”

許燃垂了眼眸,聲音低沉:“我要走好幾天,你沒話對我說嗎?”

楊詩甜偏着腦門想了下:“一路順風。”

許燃驟然攥緊了手指,漆墨般的雙眸緊緊凝視她,可楊詩甜壓根沒看她,目光往旁邊亂瞟,她感覺心口發疼,從褲兜掏出一個銀色的U盤遞過去。

“我欠你的每天999句…我愛你,我錄音在裏面了,是我一句一句親口說的。”

楊詩甜這才看了她一眼,她有些意外,更加覺得喪氣,不是很想接,許燃看出她意圖,立刻拉住她的手,将U盤放進她手心。

楊詩甜只好握住,又嗖地縮回手:“好啦,許學姐趕緊去忙吧,再見。”

許燃心口又疼了一下,指頭被捏到泛白,看着她的眸光幽邃的像是深淵,輕聲:“每天約定的那些,我會準時寫好,拍照發給你。”

楊詩甜更加詫異,微微張大了小嘴,旋即又抿住:“好呀,那就祝許學姐一路順風,勇奪冠軍!”

許燃這才舒了一口氣:“謝謝。”

楊詩甜已經有些不耐煩,這些天為了氣1狗東西,她花了太多時間糾纏在她身上,現在她出國去參賽,她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不過想到許燃是去參賽,她也沒有表現出來不耐煩,反而很客氣地又補充了一句。

“許學姐,你一定可以奪冠的,加油!”

她知道許燃會奪冠,即便她抛棄了她,即便她恨過她,可是此時此刻臨別在即,她也不願意因為自己和她曾經的那些愛恨糾纏,去影響到她,害得她發揮失利。

這念頭劃過腦海的瞬間,楊詩甜又有些自嘲,她還是心軟了,舍不得影響她奪冠,可實際上,冷心冷情的狗東西,又怎麽會受到她一絲一毫的影響呢?

上輩子她撒嬌過,耍賴過,哭鬧過,不也沒能讓她對自己有絲毫心軟嗎?

想到這裏,竟覺心如刀割。原來過去了那麽久,自己還是沒有完全放下。

楊詩甜偷偷抽了下鼻子,垂眸:“許學姐,我室友在等我,你也要趕飛機,咱們就此別過吧。”

許燃也知道耽誤不得,嗯了一聲,卻沒動作,仍舊看着她,她突然發現,這瞬間,她很舍不得她,甚至很想抱一抱她,也許她會像以前一樣黏住自己,央求着:“燃姐姐,你別走嘛,人家舍不得你~好舍不得,一分一秒都不想和你分開。”

可是念頭剛生,楊詩甜就果斷轉身,走掉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