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在林與川今天第二十六次怒吼出“我不學了”之後,賀淩總算大發慈悲,放了他一馬:“行了,起來吧。”
林與川兩股戰戰,賀淩一松手他就脫了力,一屁股坐在墊子上。
結果下一秒,他又“嗷”地一聲彈了起來:“疼疼疼——”
賀淩把手放在他的腰臀上來回按了幾下,沒等林與川抗議,就收回手得出了結論:“沒受傷,忍一忍就好了。”
林與川咬牙切齒道:“疼的又不是你,你當然不用忍了。”
這一個地獄般的下午,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人生至暗時刻。
賀淩這個徹頭徹尾的魔鬼教官,完全不在乎他喊疼叫屈,無論他破口大罵還是掙紮反抗,都面不改色地按着他,連一句安慰或鼓勵都欠奉。
每當他實在堅持不下去,這混蛋就擺出一副“我早就知道會這樣”、“不行就算了回去玩過家家吧”的表情,連嘲諷的話都不用說出口,就能讓他重新燃起争強好勝的怒火。
但是不得不說,效果也很明顯,現在他聽見賀淩喊停,下意識的反應居然是這人又在使激将法。
服輸是不可能服輸的,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輕易承認自己不行?
但是盡力給自己多争取一點休息時間還是很有必要的——
“真不行了,讓我多歇一會兒,十分鐘之後再來。”
賀淩反而很驚訝似的:“還來?”
林與川眼睛一瞪:“你瞧不起誰呢!”
賀淩:“……我的意思是飯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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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晚了就沒飯吃了。
林與川:“……那你不早說。”
公司的職工食堂和藝人食堂是分開的,練習生雖然還不算是藝人,但也沒權限進職工食堂。
林與川聞着隔壁飄過來的陣陣香味,再看看眼前寡淡無味的減脂餐,很不高興地把盤子一推:“一天訓練下來都累得半死不活了,就給人吃這個啊?什麽黑心公司。”
賀淩沒接話,埋頭吃着自己盤裏的東西。
主要這話也沒法接,林與川有背景有後臺,說話可以不走腦子,可他不能。
這裏說是藝人食堂,可但凡是混出了點名頭的藝人,哪裏有空為了吃一頓飯跑回公司?所以他們周圍除了練習生,還是練習生。
林與川聲音不小,自然是有人聽見了的,而旁人的對話他們也聽得到:“聽說隔壁的自助特別豐盛,什麽菜系都有,而且還能花錢單獨點菜,甚至連火鍋都可以吃。”
賀淩循聲看過去,發現這人染着一頭黃毛,是今天上課的時候見過的。
不過出道組總共有十多個人,他也沒記住這人叫什麽。
對上賀淩的目光,他還笑了笑。
黃毛旁邊的一個卷毛接着道:“我聽公司裏一個姐姐說,那邊刷工牌就能進,不像我們一樣需要刷臉,所以借別人的工牌也行。”
“那我們哪天嘴饞了,是不是也可以……”
“應該可以吧,反正也沒人認識我們。”
這時,林與川突然站起身:“我不吃了。”
賀淩蹙眉道:“別浪費。”
“我一口都沒動呢,你嫌浪費可以吃兩份。”
賀淩:“……”
說完,林與川還真就轉身出了食堂。
賀淩想起剛剛那兩個人的一唱一和,又扭頭仔細打量了他們幾眼,發現兩人正在擠眉弄眼,心中頓時升起一陣不妙的預感。
“775?”
宿主一直對它愛答不理嫌棄得很,這還是第一次主動召喚它,775立刻颠颠地冒出來:【怎麽啦宿主?】
“你去看看林與川在幹什麽。”
機械的聲音很快響起:【目标人物已定位。目标人物檢測中——嘀!檢測失敗。檢測失敗原因:人物距離超過十米。】
“……”賀淩深感這玩意可真是個小廢物,“村裏的手電筒照得都比你遠。”
775怒道:【我的核心功能又不是追蹤監視器!】
賀淩三兩口就把自己盤子裏的食物吃光了,轉而去解決林與川根本沒動的那一盤:“那你還有什麽用?”
775掰着并不存在的手指數着:【那可多啦,比如預知未來,比如掃描狀态,比如分析情緒,比如——】
“停。對面那兩個人的情緒,能分析麽?”
【……能是能,但是為什麽要分析他們?】
這種比炮灰渣攻還要炮灰的路人甲,有什麽分析的必要?
“快去。”
【……噢。】775不情不願地啓動了程序。
【目标人物已定位。目标人物分析中——嘀!分析成功。當前人物狀态:疲勞、饑餓、興奮、幸災樂禍。】
幸災樂禍?
賀淩皺起眉頭,把兩個餐盤疊在一起送到了餐具回收處,扭頭就往隔壁食堂走去。
他站在門口望了望,沒看見林與川,又讓775檢測了一下,十米之內也沒有檢測到人。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離開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道驚訝的聲音:“賀淩哥?”
賀淩扭頭一看,竟是應嘉禮。
那天他找借口甩開應嘉禮,單獨去找宋霖談事情,應嘉禮應該是察覺到了什麽,所以今天再見面,就沒像那天一樣湊到他身邊叽叽喳喳,上課的時候也始終跟他隔着一兩個人。
不過他對這小孩沒有惡意,現在聽見這一聲哥,更是不可能對人冷眼以對,當即緩下了臉色招呼道:“才過來吃飯?”
應嘉禮額頭上還有沒擦幹的汗水,說:“今天的舞蹈課我沒太跟得上,後來自己練了練,就沒太注意時間。”
賀淩點點頭:“那快進去吧。”
應嘉禮卻沒動,而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後的職工食堂,似乎有話想說:“那個……你是在這兒等人,還是想進去?”
賀淩察覺他話裏有話:“怎麽了?”
應嘉禮猶豫了一下,才說:“你不在練習室的時候,大家有讨論,說中午有非出道組的練習生跟着公司員工進了他們的食堂,被人捅給了他們的形體老師。這個月的評測還沒開始,形體分已經給他扣光了。”
練習生每個月都要進行評測考核,連續三個月不及格就可以直接被開除了,這顯然是一項極為嚴厲的處罰。
而對出道組來說,每一次的評測都更為重要。
別說不及格了,就連八十分跟九十分比起來都是天壤之別。畢竟十幾個人在一起争奪個位數的出道名額,必然是要有人淘汰出局的。
那兩個人明知中午發生了什麽,也知道下午他和林與川不在練習室,還要在他們面前故意說起這些,用心簡直再明顯不過。
賀淩早就料想到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會發生,卻沒想到第一天就會遇見這種糟心的事情。
他知道應嘉禮是好心提醒他,畢竟應嘉禮就算不說,也不會損失任何利益,說不定還能順便除掉他這個競争對手——雖然他本來也沒打算要進去。
賀淩真心實意地對他道:“謝謝。”
應嘉禮沖他笑了一下,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
得知了真相之後,賀淩反而不操心林與川的事情了。
想起來,賀淩也覺得剛剛的自己真是好笑,林與川有什麽值得他操心的?
反正這個組合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無論用什麽規則來淘汰誰,都淘汰不掉林與川。
與其擔心他被別人算計淘汰,還不如擔心這位少爺脾氣一上來,突然又不想出道了。
賀淩不緊不慢地回到練習室,準備收拾東西下班走人。
結果一推開門,就正撞見了坐在地上啃漢堡的林與川。
賀淩:“……”
林與川完全沒有偷吃被抓包的自覺,看見他也只是愣了愣,然後稍有點尴尬地看看自己手中啃了一半的漢堡。
套餐裏只有一個漢堡,沒法跟別人分。
于是他問:“你吃雞塊和薯條嗎?”
賀淩沒搭茬,只說:“聽說形體老師會管飲食,今天就有非出道組的練習生進職工食堂,被扣光了形體分。而且這件事,我們出來單獨練習的時候,他們都讨論過。”
這話的重點在後半句。
就算所有老師都給林與川打負分,也不影響他最後一定會出道的結果,可這不代表林與川就無需知道別人對他做過什麽事情。
林與川聽完,一下子就怒了起來:“靠!那他們剛剛還在咱倆面前那麽說,搞了半天是故意害咱倆呢?我就說怎麽感覺那兩個人不對勁,還好我一聽他們說話就覺得煩,直接出去買了漢堡。”
他對別人的喜惡認知全靠敏銳的直覺,對他有惡意他也煩,看別人不真誠他也煩,所以他人生中的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煩惱中度過的。
賀淩:“……所以你還是沒有發現,坐在監控下面光明正大吃漢堡有什麽不對嗎?”
林與川擡頭看看頭頂的攝像頭,又扭頭看了看四周,發現這空曠的練習室還真是讓他無處遁形,于是連忙招呼賀淩一起來毀屍滅跡:“快快,把薯條和雞塊吃了,吃完趕緊出去扔了。”
他還記得賀淩剛剛在食堂說他浪費的事情,要不然他就全都揣出去扔了。
賀淩:“……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林與川立刻垮下臉來,不樂意道:“你到底跟誰一夥兒的?”
賀淩一臉的無語凝噎。
這年頭,一起偷偷摸摸地在練習室吃點垃圾食品,都能當成入夥的投名狀了?
最後他們還是坐在一起,把這些在形體老師眼裏恐怕要觸犯天條的證據一起消滅了個幹淨。
775趴在賀淩頭頂,兢兢業業地為以後的宿主記筆記:【坐在一起吃薯條能夠快速有效地拉近距離。PS:兩位看起來似乎有點噎得慌,也許加兩杯可樂效果更佳。】
楊老師下次課上還要檢查他們的課後練習成果,于是飯後賀淩就又給林與川示範了一次。
輕輕松松随着音樂跳完一遍,他轉身問道:“記住沒有?”
林與川坐在墊子上仰頭看向他,眼神看起來有點奇怪,反應莫名遲緩地搖了搖頭。
賀淩對此毫不意外,指揮道:“你到我正面來,錄一個視頻,回家對照着練。”
他急着下班,沒那個耐心陪林與川在公司熬到淩晨。
林與川順從地挪到他面前,舉起手機,按下了錄制鍵。
一曲結束之後,賀淩自覺任務完成,正準備走人,卻又聽他道:“我根本沒學過這些動作,一個角度哪夠我練的,背面和側面也得來一遍吧?”
賀淩:“……”
他就沒教過這麽廢物的學生,雖然這人大概率是在借機找茬。
八分鐘後,音樂聲再次停下,連續四遍高強度的舞蹈動作讓賀淩的呼吸都變得粗重了起來。
然而,甚至顧不上坐下來喘一口氣,他一彎腰撈起地上的背包,轉身就下班走人了,一秒都沒多留。
賀淩離開的腳步匆匆,自然也就沒能發現,還坐在練習室裏的林與川,一只手緊緊捏着還在循環播放視頻的手機,另一手捂着通紅的臉,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神經病,一個大男人跳得這麽性感,是想色死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