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于慶擡起頭,四十五度不明媚卻格外憂傷地望天:“尊者,你見過淩晨六點半的野外嗎?我沒見過。”

“因為那時候我已經在教室裏上半小時早自習了。”

“一直到十點下晚自習,期間八九個時辰裏,加上吃喝拉撒,我的休息時間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自己給自己找的休息時間不算。

中途想起自己越過老師和家長做得那些“光榮事跡”,于慶很自覺将它們從腦海裏清空,加倍描述自己的慘狀。

現在是賣慘時間!

“晚自習結束之後,有時候作業沒寫完,還得打着手電筒熬夜在被窩裏這作業。”

于慶将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比劃:“一個月內,光是老師布置的作業,疊起來就有這麽高!”

“每個月還只放一次假,說是兩天,其實是周六上午走,周日下午回,掐頭去尾也就一天多一點!”

“就這一天假,留給我的作業堆在一起能把我埋了!”于慶越說越激動:“每個老師都說自己布置的作業就那麽一點,他們怎麽不看看加起來有多少!”

雖然他大多都是只寫完老班布置下來的,其他老師按好說話的程度從低到高再去敷衍。

“這樣的苦日子,我從小過到大。”将受過的苦用誇張的藝術手法來了個超級加倍之後,于慶用這句話作為自己的總結。

“你這三年都是這麽過來的?”顧知白眼神晦暗不明。

“何止三年,從上學開始這麽多年我都是會這麽熬過來的。好不容易遇到尊者你,才脫離苦海。”于慶賣慘的同時還不忘跟着誇一把顧知白。

“其他人也是如此?”

于慶想了想:“對,大家都挺慘的。”

尤其是那些不會偷懶,實打實的跟着老師來的同學。

不過人家的成績也比他好很多就是了。

“這麽說來,你能承受的,遠比本尊要求的多得多。”顧知白下了結論:“只是本尊太過寬容,才讓你有機可趁,偷了懶去。”

等着聽安慰的于慶當場張大了嘴巴

什麽玩意?我不是來賣慘博同情的嗎?

這種時候難道不是應該說一句苦了我了然後給我點什麽好東西安慰安慰我幼小的心靈嗎?

再不濟也會因為同情而不要求我馬上修煉吧?!

為什麽師父你的重點這麽清奇?!

“你平日裏只需休息三個時辰,本尊再給你一個時辰,用這四個時辰休息,剩下的時間……”

顧知白沒有給于慶後悔的機會,手往遠處一指,一擡,硬生生從遠處的一片平底下拉起了一座陡峭的山峰,從山峰到山腳,一條只能容納一人進出的臺階蜿蜒而下。

他将于慶放到第一級臺階下:“你體質虛弱,若只修行功法,怕是過不了金丹期的雷劫。”

“從今天起,到你築基之前,每日在此爬上一個來回,增強體質,爬完後,可用靈河水消除疲憊,繼續參悟築基。”

“我覺得我們可以換個方式鍛煉身體。”于慶望着高聳入天的山峰,倒吸了一口涼氣。

之前學校再喪心病狂,也不過是讓他們跑個八百米,做下仰卧起坐什麽的,跟這個比起來簡直不要更良心了。

爬臺階這事聽起來輕巧,但如果加上具體的數字,就變成鬼故事了。

他敢打賭,這臺階數量絕對,絕對不會低于五位數。

“若是你覺得太過單調。”顧知白擡手,一指将山峰抹平,平地上冒出幾十棵粗壯的樹來,這些樹的枝葉細長堅韌,不停抽向四周,發出陣陣破空聲。

“本尊可送你上山頂,你只需在山頂上呆上兩個時辰即可。”

這本來是于慶第二階段的訓練,不過如果于慶想要一步登天,顧知白也不反對。

于慶将眼睛揉了又揉,确定自己沒有看錯,再一看,幾十棵樹分布均勻,樹枝抽動的範圍正好是整個山頂,沒有放過一處。

這什麽變異品種?這聲音聽起來比我爸拿樹枝抽我的時候還重,挨一下怕是都要出人命,還待四小時?

兩害相權取其輕,第二個要求看起來時間少,危險系數卻大大增加,想比起來還是第一個更為安全。

只是于慶是在哪個都不願意選,還想着最後再掙紮一番:“第一個聽起來很不錯,不過我覺得吃藥更方便,有沒有什麽吃下去就能強身健體的丹藥?”

“省下來的時間可以全部用來修煉築基,這樣我也能早點築基。”于慶試圖用顧知白先前最關心的修煉進度來打動他:“我早點築基,這不是顯得尊者您教導有方嗎。”

顧知白向來只點自己想聽的聽,這次也只在意起于慶最後那句話:“沒錯,所以你需得勤耕不辍,增強體質時也不能懈怠修煉,”

“既然你這麽有心,一個月內成功築基給本尊看,否則……”顧知白眯起眼,将大學即将落成的事告訴于慶:“本尊不介意換個人來。”

顧知白離開後,于慶當即給了自己一巴掌。

“讓你嘴賤!”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一定洗心革面,怎麽輕松怎麽說,怎麽自在怎麽來。

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于慶此時此刻終于深刻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意思,但卻為時已晚。

想到顧知白臨走前那句隐含着威脅的話語,于慶心裏升起危機感。

不行,這個位置絕不能被別人搶走!

他咬着牙,不去看上方一眼望不到頭的臺階,只盯着眼前的那幾個臺階,将重新充滿電的手機調至省電模式後,認命地開始爬了起來。

這一爬,就爬得他哭天搶地。

第一次爬的時候,光是登上山頂,他就花了八個小時,顧慮着山上群魔亂舞的樹枝,于慶在倒數第二層臺階上停了十幾分鐘,好不容易換過一絲勁了,擡起腳飛快地跨上最後一級臺階,站在山頂上,不到一秒時間,馬上又縮了回去。

緊跟在他身後那根樹枝狠狠掃過他原本站着的地方,帶起一陣破空聲。

好險,幸好沒選第二個。

于慶擦了擦頭上的汗,苦中作樂地想着。

以為自己熬過了最難的部分,下山的時候,于慶心情格外輕松,只等着趕緊喝一口靈河水掃清疲憊,好開始修煉。

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下山兩個小時應該差不多,那就還剩十……

一陣酸痛感将他的計劃打亂,于慶邁出下山第一步的腳一個打滑,差點就要直接栽下去,幸好他反應過來,一屁股坐在臺階上。

驚魂未定的于慶再一次試探着伸出腳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膝蓋一陣酸軟,兩條腿軟的跟面條似的,一旦往下走就再也停不下來。

就這麽蹭蹭蹭連下了好幾層臺階,每多下一層,膝蓋上的酸痛感便多上一分。

說好的下坡路要比上坡路更加輕松呢!

等等,好像還有一句俗語叫上山容易下山難?!

于慶仰天長嘯:

語文誤我!

下山的痛苦感反而比上山時要更重,放棄的念頭不止一次在腦海裏打轉,又不止一次被于慶打消。

他算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在學習上他沒有天賦,也不像別人那樣努力,如果不是因為顧知白,他這輩子估計就是随便選個專業,随便上個大學,随便地過完一生。

他也不是沒有後悔過,只是害怕為時已晚,最後既沒成功也沒玩到,只能用游戲來麻痹自己。

可這一次,他明明有天賦,也有機遇,眼看着就要出人頭地,被人刮目相看了,為什麽還要再放棄呢?

最終于慶還是顫顫巍巍地走了下來,離開最後一階臺階後,他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從未有過的堅定。

又過了十幾秒,這抹堅定被驚喜所替代。

“神了啊卧槽。”于慶趴在河邊,一臉享受。

一口水下去,剛剛的勞累頓時消失無蹤,酸痛的肌肉也被撫平,他只覺得通體舒暢,渾身是勁,還能再走十裏地。

身體狀态完全恢複,精神上卻還殘留着一絲疲倦感的于慶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在先睡一覺放松精神和抓緊時間修煉功法這兩者間猶豫不決。

最後,還是顧知白臨走前那句話讓他下定了決心。

修煉!

不就是一整天都沒有休息時間嗎!

又不是沒經歷過,大不了就當自己又讀了一個高三!

于慶洩憤似的将玉簡和寫着經驗的紙張掏出來,動作粗魯,面容猙獰。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在暗中一直分神注意着這一切的顧知白,在連續兩天看到于慶重複着爬山和修煉這兩件事,甚至隐隐摸到了用修煉代替睡眠的竅門後,臉上露出一絲淺淡的笑容。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顧知白捂住心口,細細品味,又忍不住想道:

師尊當年看他時,也是如此嗎?

師徒傳承的定義在此刻變得清晰了許多。

正想着需不需要上前去誇獎于慶兩句,顧知白突然眉心微動,察覺到先前給出去玉片被人掰碎,想來是大學已經建好。

他又看了一眼于慶。

也算有幾分心性,築基之後,便正式将他收下好了。

顧知白在心裏做出決定,分出一絲神識繞在于慶身上,轉身離開了小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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