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立冬, 你在家正好。咱院兒幾個老爺們要商量一下污水管道的事兒。”
走進來的人是何玉燕沒怎麽打過交道的曹大爺,也就是二號大雜院的管事一大爺。
顧立冬訝異地看了對方一眼:“行,是去你家還是?”
“去老趙家。正房那鬧哄哄的, 說不了話。”
正房門口廊下那一塊确實站了不少大媽嬸子。大夥兒都在說着沈清清找對象這個事兒。
顧立冬轉頭跟何玉燕點點頭,直接就跟着曹大爺離開。
前院這裏,已經來了好幾個大雜院的男人。
見到顧立冬過來, 隔壁邱叔樂呵呵地招呼他過去:“你小子, 結婚這一個月,咱老爺們的聚會你都不來了。”
大雜院的男人們, 每周休息那天, 經常會聚在一起去附近的一條大河釣魚。又或者一起喝茶, 說說廠裏最近發生的事兒。
顧立冬自從結婚後,每個周末不是出車, 就是跟何玉燕一起出去約會。自然不跟這些老爺們混一塊兒。
“人家那都是有媳婦的。邱叔你自個兒也有媳婦不知道嗎?”
坐在角落的曹德才說出這一番酸溜溜的話,讓顧立冬都覺得酸倒牙了。
曹大爺這個當爹的, 更是不客氣地給兒子腦袋殼來了一巴掌:“你個臭小子。自己沒本事找對象, 就別在這瞎哼哼。”
幾人說話間,正房西耳房的胡大爺帶着兒子胡文理也過來了。還有住在東廂耳房, 雙職工家庭中的男人許成才, 也拖着鞋子過來了。
大雜院一共12戶人家,除了林老爺子,其他家的男人都到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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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 人都到齊了。建設你說說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
董建設清了清嗓子說道:“前段時間我不是提交了污水管道搭建申請嗎?經過我的不懈努力, 終于讓接到胡主任松口,幫忙提交了這份申請到上級部門。”
大夥兒聽到這, 紛紛點頭。董建設有這個本事,作為同住在二號大雜院的鄰居, 大夥兒自然很高興。
但這高興沒有持續兩秒鐘,董建設就一副失望的樣子:“但是,昨晚下班後,我去胡主任家裏問消息。對方說這個事兒不好辦。因為工程量特別大,但我們這一片胡同就我家申請,所以這個不好通過。”
其實,對方的原話是:
這個事兒要辦也可以。但這條不在計劃範圍內的污水管道,如果要鋪設,你得自己掏錢。如果不想自家掏錢的話,還有一個方法。就是動員大雜院甚至這一片胡同的人。大夥兒一起出錢,分攤下來他也就不用出那麽多錢了。
董建設知道這個提示,對方是看在他那位老丈人的份上,才偷偷告訴他的。
自然,連估算管道的價格都跟他說了。那價格高達四位數,不是他能承擔的。
如果他撂挑子不幹,那就得跟着林荷香住在老丈人家。他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絕對不當上門女婿。
至于不建廁所,又不去老丈人家住,他更加不樂意。這會讓他失去事業上的一大助力。
昨兒個老丈人可是跟他說了。讓他好好工作,年底看看能不能給他的職位動一動。也是因為老丈人的話,他才想起這個管道的事兒還沒弄好。
想來想去,還是發動大雜院的人一起,大家都來建廁所。然後,再讓大雜院的人發動胡同的人。這樣一番操作下來,他不止能讓大夥兒都承他的情。覺得靠他才能在家裏弄上廁所。
同時,也能在省下一大筆開支的同時,讓林荷香看到他的苦心。
——
作為這次聊天談話場所提供人的趙大爺,敏銳地察覺到董建設話中的未盡之意。
他眯了眯眼,看向曹大爺:“曹老哥,你可是咱大雜院的管事一大爺。建設說的這個事情,你怎麽看?”
曹大爺能當這個管事大爺,自然不是傻子。他在心裏暗罵趙大爺兩句奸猾,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那胡主任有說這個事兒怎樣才能解決嗎?”
曹大爺對于在自家建廁所,并不十分在意。但家裏老婆子年紀大了,公廁的石板到了冬天經常會結冰。他一個大男人不怕這個,但家裏的老婆子還是得要小心些。家裏要真的有個廁所,能方便不少。
董建設就在等這句話。于是,麻溜兒接過話頭,巴拉巴拉說了一大通。主旨就是大夥兒一起申請,然後一起修廁所是最劃算的。平攤下來,一戶只用出五六十塊錢。而且,整個工程需要用到的建築隊、建築材料這些,市政那邊會負責。
——
乍一聽好像占了大便宜,但大家都不是傻子。
很快,負責給他們倒茶的孔大媽立馬跳了出來。
“我家可不想蓋那勞什子廁所的。公廁多好啊!又不用咱搞衛生,又不用浪費水。”
孔大媽可是精明人,早打聽過了。這個什麽廁所建在家裏,可不是農村那種自家茅坑,挖出來還能漚肥。而是拉出來的黃金,要用水沖走的。這可是實實在在浪費水,她舍不得。
再加上修個廁所,就要拿五六十出來。家裏那麽多張嘴巴,她可不能浪費這些錢。
“哎,你這老婆子。我們男人說着正事兒呢,你個女人插嘴幹啥?”趙大爺一副責怪的語氣。但看他那八風不動的樣子,就知道這人其實是贊同孔大媽的話。
一直坐在邊上沒怎麽說話的顧立冬,并不想參與進這個争論裏面。反正他家遲早要蓋廁所的。這次不行,之後他也會去托關系。
前院忽然吵吵嚷嚷的,一牆之隔的何玉燕自然聽了個清楚明白。
她跟顧立冬的立場一致,對這個事情不準備發表任何看法。倒是董建設,聽他那話頭,好像真的喜歡林荷香,喜歡到願意為她攬這些事兒。
難不成,戀愛腦的林荷香,真的遇上了真愛董建設?
這問題出現在腦海中,何玉燕立馬搖頭。就是她也不信董建設的目的有那麽簡單。
很快,顧立冬也從前院回來。看樣子,這次商談應該沒啥進展。
——
另一頭,後院的熱鬧卻一直在持續。
在前院的男人一個個跨過垂花門走進後院的時候,何玉燕就聽到曹大爺問他邊上的沈叔:“你家這是快要辦喜事呢?”
兩家人并沒有因為小輩相親不成功,産生任何間隙。
沈鐵生嘆氣:“閨女喜歡的話,估計就快了。”
接着,他看了看曹大爺,又看了看已經走到西廂門口的顧立冬。再次嘆氣:“要那丫頭能看上咱大雜院的小夥子就好了。”
聽了個正着的何玉燕:……
顧立冬輕輕叫她:“怎麽呢?木呆呆看着那?”
何玉燕估計對方應該沒留意垂花門那兩人,搖頭:“算了,沒啥事兒。怎麽樣?是不是談不攏?”
提到錢,那是兄弟都沒得做的。更何況是鄰居。每家每戶預估要出五六十,而不是五六塊。這種事情能談妥才叫有鬼呢!
“沒用……”
顧立冬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正院廊下那發出一陣接着一陣的爆笑聲。
幾個大雜院的大媽,還有幾個胡同的大媽,一個個抱着肚子大笑。而在大媽視線集中的地方,則是那個叫賴哈平的男人。
“這男人可真受女人歡迎。”
準确來說,是年紀大的女人。
圍着他說話,甚至動手拍拍他肩膀的,都是這些大媽。
大媽們笑得肆意,沈清清這姑娘在邊上則是冒星星眼。
這個畫面怎麽看怎麽奇怪。
這樣笑鬧的畫面一直持續到傍晚,吃過晚飯後這賴哈平才離開。
而大媽們對這小夥子的評價也出奇得高。一個個都跑到沈家,讓他們早點結婚,好讓這麽好的小夥子住進來。
沒錯,何玉燕也是傍晚的時候,才知道這個事兒。
據說這個賴哈平家裏住在城北的大雜院。家中有五個兄弟。說到這一點的時候,鄭大媽這個愛兒的羨慕得不得了。而且,這也成了賴哈平的優點之一。
家裏兒子多,房子又只有一間耳房。加上他前頭四個哥哥都結婚了。哥哥們又都生了幾個兒子。據說一屋子除了他媽跟四個嫂子,其他全是男的。十多個男的加上五個女的擠在一間不超過二十平的耳房,聽着相當吓人。
再據說,這家人因為房子住不下,家裏的男人夏天都直接在大雜院的廊下、院子打地鋪睡覺的。冬天則是男人擠一堆,女人擠一塊這樣睡。
最後,跟何玉燕透露消息的江嬸子,還感嘆一句:“這種家庭聽着是真苦,但這娃兒不錯。答應結婚後住到沈家。好歹能給沈家兩口子養老送終。”
“而且,這賴哈平家裏條件是艱苦了些。但這家有生兒子的根腳。加上他也有個正當工作,還是個高中生。配清清這個初中都沒讀完的,也就差不多了。”
最後這句話來自愛兒黨鄭大媽的感嘆。
其他人不知道是個什麽想法,反正何玉燕聽完是相當炸裂。
這導致她傍晚在外頭散步的時候,第一次沒有心思欣賞路上的美景。特別是這個“生兒子的根腳”,還真是何玉燕第一次聽說的。這些都是什麽魔幻言論?
“你說,沈清清這人是不是腦子丢了?”
跟沈清清的幾次對話,何玉燕覺得對方人還可以。而且也不是着急要嫁人的。怎麽忽然就選了這麽個讓人一言難盡的對象。
顧立冬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但,這是沈家的事兒。人家沈家父母都不說啥,他們外人着實沒立場置喙。
——
散步結束後,外頭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拉了燈繩,燈泡一亮。緊閉屋門、窗戶的堂屋裏,顧立冬再次拿起那把螺絲刀開始拆收音機。
兩人都是沉得住氣的人,到了現在外頭沒人,終于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
随着收音機的外殼被拆開,何玉燕可以清楚看到裏面除了正常收音機應該有的部件,其餘空位塞滿了一卷又一卷的錢票。
“天啊!”顧立冬忍不住再次發出感嘆。這簡直是天降橫財。
說着,他把裏頭的錢票統統到在桌上的籃子裏面。
接着,兩人就開始數錢。
好一會兒過後,何玉燕來了句:“我這裏一共有六百八十二塊五毛四分錢。還有好些糧票、肉票、工業票、布票。”
顧立冬那頭也差不多是這個數。兩人互相核對了一番過後,發現有些票都過期了。
“你說着些東西都是從哪裏流出來的?”
沒有抱着撿漏的心情,再次撿漏的感覺特別奇妙。
他們這跑了這一趟,居然就收入将近一千三。這還不算那些沒有過期的票。
相較于何玉燕的高興,顧立冬高興過後則是有點憂慮。
“這些票裏面,有汽油柴油票、香煙票這些。”
這些票比較特殊,都是特定部門才會發得所。顧立冬作為一個貨車司機,加油要用柴油票,自然很快就發現手上這油票有點不對勁。
他随手抽了一張柴油票,舉到燈泡附近。這才清晰地看到這票據上都有标記。
意識到這個,顧立冬立刻拿起其他票來查看。結果,無一例外,這些票統統都被人做了記號。倒是錢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看來,這些票據不能在北城用。”
能在這個年代弄到那麽多錢票的,而且這些票據的日期還集中在今年。顯然不是一個普通人能辦到的。但這些個錢票所藏的收音機,又是從一個已經被紅袖章搜刮過的地方丢出來。這裏頭的彎彎繞繞不是他們能想象的。
最終,兩人決定把這個事兒保密。
何玉燕:“挑些能用的,你出車去外地的時候再用。其他不能用的票直接燒了。”
夫妻兩人商量着怎麽處理這筆橫財。外頭,兩個有着各自苦悶的男人,也再次湊到一塊兒抽煙。
——
這一次,兩人直接坐在院子角落的條凳上。一人一支煙夾在手上。曹德才先是抱怨了一通。但董建設并沒有理會他,只是一口接着一口抽煙。神色那叫個悲苦。
“你這是為了污水管道的事兒發愁?”
白天那會兒大雜院的男人湊到一起商量污水管道的事情。最終也沒個結果。晚上吃飯的時候,他老爹在飯桌上一說,他媽都覺得這個事情難搞。太多人不願意出錢。
這樣想着,曹德才又繼續道:“你這真是有啥好發愁的?要愁也是我這個光棍愁。我要有個媳婦兒,就是天天給她倒痰盂,我也是樂意的。”
董建設聽到這話,差點被氣了個倒仰。
他是格局那麽小的人嗎?不就倒個痰盂嗎?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敢做就不怕人知道。
他發愁的還是那一分鐘。
一分鐘啊!
他去打聽過了,男人不能只有一分鐘!
明明他以前是金木倉不倒的,為什麽現在成了一分鐘?為什麽啊!
董建設對着月亮差點咆哮出聲。甚至,開始有了是不是這個女人有問題,才會害得他這樣。明明以前跟筱柔在一塊兒的時候,他每次都激動得無處發洩。
肯定是上次掉公廁,林荷香身上沾染的黃金太多,讓他也沾上晦氣了。對,肯定是這樣。
找到了症結所在,董建設就更加愁苦了。
為了前途,為了他媽能過上好日子。他忍辱負重。好漢不問出處,莫欺少年窮,可能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才吧!
——
院子的低氣壓并沒有影響到西廂房顧家。
今晚這樣一筆天降橫財,讓何玉燕有點小激動睡不着。老是覺得外頭有人說話。中間還起來上了一次廁所,最後才在顧立冬溫暖的懷抱中睡着了。
因着今天要去學校拿畢業證,即使很想睡懶覺,她還是起來。
吃過早飯,她拿着自己的證件就跑學校去了。
學校這裏沒什麽學習氣氛,除了過來拿畢業證的人,其他班級來上學的人不多。
畢業證到手後,本來準備離開的何玉燕被同學叫住了。大夥兒湊一起說說各自的未來。一些找到工作的,滿臉都是朝氣。下鄉的同學,則是啥表情都有。
“李麗麗不是你家的鄰居嗎?她怎麽沒來拿畢業證?”有個姓孔的女同學忽然問何玉燕。
何玉燕無語,她好像記得這個孔同學,跟李麗麗沒啥交情的吧!
“她的娘家跟我的娘家是鄰居。至于她為什麽沒來拿畢業證,我還真不知道。”
這小半個月她都沒回娘家,怎麽可能知道李麗麗的近況?
孔同學被何玉燕的直白一噎,最後又來了句:“咱要不把畢業證給她送過去?”
——
就在何玉燕準備拒絕的時候,就看到這孔同學身後有個人挺着個肚子,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孔同學這時也發現了李麗麗的到來,立刻屁颠屁颠跑了過去。
何玉燕見狀,眼神微眯。記憶中,這孔同學以前可沒跟李麗麗有啥交集。
“麗麗,你來啦!我們剛還在說要給你送畢業證呢!”李麗麗一臉驕傲地搖頭:“不用,不就領個畢業證而已。”
說着,還故意挺了挺肚子,一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懷孕的樣子。
這可真是讓何玉燕無語。她可不記得,懷疑一個月,肚子就大到需要挺着的地步。
這個時候,已經确定要下鄉的班長走了過來:“據說李麗麗也有工作了。在供銷社賣布的櫃臺上班。”
這工作可真是個好崗位。售貨員,還是賣布的櫃臺……
“小孔那麽巴結李麗麗,也是聽說她要去供銷社上班了。”
班長說着,又問何玉燕找到工作沒。她只是随口問問,沒想到何玉燕真找到了。
“回收站這活兒不太适合女同志。”
何玉燕聳聳肩:“反正工作不累。”剩下的話她就不好在要下鄉的班長跟前說了。
兩人說話間,忽然李麗麗丢下那個殷勤的小孔,徑直朝她們這邊走了過來。
——
“燕子,好久沒見。怎麽最近沒見你回食品廠?我經常回娘家都沒見到你。”
這副拉家常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兩關系有多好呢!
何玉燕觀察了一下對方,發現她臉頰紅撲撲的。甚至還有發胖的跡象,就知道李麗麗這段時間應該過得不錯。
何止是不錯啊!那簡直就跟翻身農奴把歌唱有得一比。
之前,婆婆不讓她吃飽,還逼着她幹活的事兒自然是沒了的。
相反,李麗麗重來沒過過這種神仙一般的日子。
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什麽活兒都不用幹,只要好好養身體就行。
最重要的是,婆婆也不刻薄了。包力也不打她了。
就連之前說好的工作,現在也給她安排到了一個供銷社的崗位。可以天天請假不去的那種。而她大哥的工作轉正,也有了松動。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懷上了兒子。這個兒子是她的福星。包家人的嘴臉她算是看明白了。所以更加珍惜肚子裏的寶貝兒子。
當然,在她落難的那些天,何玉燕這個老鄰居也給她些幫助。
李麗麗這才特意走過來,準備跟何玉燕說些事兒。
班長見兩人有話要說,跟何玉燕約好下鄉後繼續通信就走開了。
而何玉燕也看向李麗麗。
“找我有事嗎?”她實在想不通,到了這個時候,李麗麗還有啥能找自己的。畢竟,她落魄的時候,自己可是都看在眼裏。還該死地給了些建議。
李麗麗搖搖頭,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你懷上了嗎?”
這個神展開是何玉燕沒有預料到的。她愣了愣,直接搖頭:“你要是沒事兒的話,我就先走了。”
看出了何玉燕的不樂意,李麗麗終于不啰嗦了。
“那個,你們大雜院是不是有個叫沈清清的女同志?在國營飯店後廚工作的那個。”
何玉燕一聽,微微蹙眉:“是有這麽一個人。怎麽呢?”
李麗麗沒有賣關子,直接道:“包力有個關系比較好的朋友,這兩天來我家喝酒,就提到了這麽一個人。”
這話讓何玉燕相當驚訝。忍不住瞪大眼睛,接着就聽到李麗麗繼續:“這人我跟他不熟,說不上來是不是個好人。但是,他幾次跟包力炫耀自己要有房子了。然後還提到你們大雜院的一些事兒。我這才準備跟你說說。”
雖熱李麗麗沒有說的很清楚,但何玉燕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謝謝你跟我說這些。”
李麗麗搖頭:“你對我挺好的。我就怕那種人到了你們大雜院,你們家會吃虧。”
——
吃虧不吃虧她暫時是不知道的。反正當中午跟顧立冬彙合後,兩人走在大街上。何玉燕就把這個事兒跟男人一說。男人顯然也有點驚訝。接着也覺得這事兒難說。
他們家雖然跟沈家有來往,但主要是顧立冬跟沈清清她爹有往來。
這兩天瞧着沈家對賴哈平好像挺滿意的。他們兩是外人,這個時候上去潑冷水。搞不好會被人讨厭。
“你說說,這好人是不是真的挺難當的?”何玉燕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這是啥命哦,咋老是遇上這種愛恨糾葛。然後還得她幫忙的那種。她不能眼睜睜看人家跳火坑。但插手人家的事兒,是她最不想做的。
看出了何玉燕的想法,顧立冬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柔軟的發絲在手心摩挲。如同媳婦兒那顆柔軟的心。
雖然她嘴上說得多麽不情願。但是媳婦兒是最見不得女同志受騙的。這種心軟的人,實在是個大寶貝。
要不是兩人在路上走着,他真想把媳婦兒抱進懷中,狠狠親上兩口。
“想啥呢你?”
何玉燕見男人好像走神了,也不管是不是在大街上。直接伸手拍了他的胸口兩下。
顧立冬裝作一副受傷的模樣,哎喲哎喲好幾聲。惹得何玉燕又瞪了他幾眼。這才正色道:“這個事兒你別管,都交給我。我娶你回家是當媳婦疼的。可不能讓你陷進這種麻煩事兒。”
男人剛還一副受傷的模樣,一轉眼又有一種睥睨群山的感覺。
而無論他怎麽變化,都是為了她好。
這種全心全意為了一個人着想的行為,怎麽能不讓她心動呢?
于是,原定于中午去國營飯店吃飯,慶祝她拿到高中畢業證的安排。就直接變成兩人回家,一起窩在廚房,甜甜蜜蜜地吃雞蛋青菜面條。
當然,煮面條的時候,兩人那種親親熱熱的甜膩勁兒,就更加不用說了。
也幸好這兩人臨時更改行程,沒有去國營飯店。不然,鐵定會看到沈清清跟賴哈平親親熱熱地湊到一起吃放的場景。
——
吃過飯後,何玉燕午休一會兒。就跟顧立冬一起出門了。
兩人直接去回收站的上級單位供銷公司,辦理了入職手續。接着去回收站找康大爺說好明天正式上班。然後就直接坐上公家車,一起去了趟屠宰場。
六月的天,到了下午屠宰場的豬肉早清掉了。就角落還有幾只收上來的肥鵝沒有宰殺。
“咱要不就買只鵝算了。”
中午那頓沒慶祝宴沒吃上,加上顧立冬今天不用出車。索性下午弄些好肉回去,自家做上一頓好的。邀請好久沒見面的朋友一起上門來吃一頓。
因為是臨時決定的,兩人不準備弄多複雜的菜色。準備就做一道鐵鍋炖大鵝就好。到時候鍋邊貼上些餅子,夠他們幾個人吃的了。
顧立冬剛想說好,就聽到有人從屠宰間走出來跟他招呼:“立冬你小子今天不用出車啊!這個點才來買肉,能有啥好肉啊!”
來人說着,徑直都到角落圍起來的臨時養殖區,扒拉了一會兒,拎了只最大的肥鵝:“就這個,這個最精神。”
大鵝被人粗暴地拎在手中,發出凄厲的鵝鵝叫。何玉燕見大鵝那撲騰的翅膀跟腳丫子,直接後退幾步。
不是她沒用,實在是城裏娃真沒見過這麽活潑的大鵝。
顧立冬見狀,直接站在媳婦兒跟前。然後才跟來人聊了起來。
“老羅,還以為你下班呢……”
叫老羅的中年人哈哈大笑道:“早上殺的豬有點多,裏頭亂糟糟的還沒收拾好。要不是聽人說你小子來了,我還在裏頭忙活呢。”
說着,老羅一拍腦門,拎着大鵝就跑回裏頭的屠宰間。不到一分鐘就拎着個豬頭出來。
“給,不是啥好拿東西。剛從凍庫拿出來,還冰着呢!”說着,直接就把豬頭朝顧立冬懷中丢。
何玉燕是第一次跟這樣粗犷的人打交道。直接被對方這一手給吓了一跳。
好在,這豬頭是收拾過的,而且剛從冷庫拿出來,不會血糊糊。
顧立冬無奈地接過這個大豬頭。
“老羅,都說了幾次,不用見到我就塞東西。你也不怕回去嫂子揍你一頓。”
老羅掂了掂手裏的肥鵝,不在意地搖頭:“要你嫂子知道東西是給你,恨不得多給你兩豬頭呢!哈哈……”
“這鵝要殺不?”
顧立冬一聽,就知道對方是想送完豬頭又送大鵝。連忙拒絕:“這豬肉這鵝都得給錢。不能讓你貼這個錢。你要是不肯收我的錢,那這些我也不要了。”
何玉燕很少看到兩個男人,為了肉啊錢啊推來推去的。
特別是其中還有顧立冬這個爽快大方的男人。
兩人好一通拉扯後,最終那大鵝顧立冬給肉票給錢。那豬頭因為是屠宰場分給老羅的,老羅不要錢,但要顧立冬到時候給他送一碗鹵豬頭肉下酒。
得了。
雙方說好後,這大鵝也不殺了。晚上的鐵鍋炖大鵝直接改成了鹵豬頭肉,主食就是鹵肉面條。
——
等從屠宰場出來後,何玉燕看着顧立冬一手拎着個大豬頭,一手拎着個鵝鵝鵝叫的大鵝。覺得他這個樣子有點好笑。
但她更好奇這老羅跟顧立冬的關系。
顧立冬看出了何玉燕的好奇,直接把自己跟老羅家的關系說出來。
“老羅別看都快四十了。他家就一個六歲的女兒。四月份那會兒我出車回來,剛好路過這一帶。結果就看到一個男人抱着個哇哇大哭的女娃。當時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直接就一腳油門跟了過去。”
後面的事情,就是他開車追人的動作,驚動了路上其他走路的人。
這年頭路上的機動車很少,偶爾就是大貨車跟公務吉普車。
像顧立冬這樣開着大貨車追人的,簡直引起了公憤。
顧立冬說道這裏,也苦笑起來。
他還沒下車的時候就聽到路上的人臭罵自己。好在那個男人的異樣也被路人發現了。最終,男人被确定是人販子。而女娃娃就是老羅的女兒得救了。
“你是不知道,我見那人販子被抓後,就停車下來看情況。結果,路上的人差點以為我是人販子的同夥。就因為額角的這道傷疤。”
何玉燕聽完對方見義勇為的事,對這個男人的認識就更加深起來。
這是一個正直有擔當的男人。即使被人誤會,也堅定自己救人的行為。
至于那道被人說嘴的傷疤,傷疤也是為了保護公家財産造成的。她不覺得這個傷疤醜陋或者恐怖。相反,她覺得這是英雄的勳章。
何玉燕擡頭四處看了看,發現路上沒啥人。踮起腳尖,觸不及防就給顧立冬的傷疤來了一個吻。
傷疤輕微的凹凸不平,給唇瓣帶來些微麻癢。
而拎着大鵝跟豬頭的顧立冬,在六月天的陽光下,滿臉通紅。
之前臉上的苦笑,已經完全變成了絲絲感動。
“你經歷過那麽多精彩的事情,都沒跟我說完。不行,以後每天晚上,你都得跟我聊聊你以前的事兒。”
結婚一個多月,兩人一個要上班出車,一個呆在家裏。晚上又睡得早,大雜院的事情又多。所以,很多過往經歷都還沒有說出來。
借着這個機會,何玉燕對自家男人又多了一層認識。也知道這婚姻果然是越過越有滋味。
——
一路上拎着這兩大塊肉,得了無數羨慕的目光。兩人終于回到大雜院。
自然,再次引起了大雜院衆人的圍觀。那些個湊到一起說閑話的大媽嬸子,瞬間覺得閑話不香了。只有肉才是王道。
何玉燕負責跟大媽寒暄幾句。
當她們知道這些肉是準備晚上招待顧立冬的朋友時,大夥兒就不好意思說換些肉給他們的話。
整個下午,顧立冬就在收拾豬頭,鹵豬頭肉。至于那只大鵝,活蹦亂跳地被拴在廊下的柱子。
顧立冬的朋友也來得很快。
接近下午六點鐘,最先來的是在鋼鐵廠車間當臨時工的樓解放。
人還沒到,聲音就先到。何玉燕在廚房幫忙打下手,就聽到院子裏響起樓解放跟馮大媽說話的聲音。
“是啊!好些天沒過來了。這不,今天有空就過來一起吃個飯。”
“帶了幾瓶北冰洋過來。馮大媽,要來一瓶不。”
何玉燕看過去,正好就看到一個長得白淨,臉上挂滿笑容的年輕男人,把手裏提着的汽水抽出一瓶塞到馮大媽手裏。
馮大媽則是一臉笑容地手下,口中說道:“待會兒給你們添個菜。你曹大爺中午拎了些野荠菜回來。涼拌一下味道正好……”
看到這裏,何玉燕忍不住回頭跟在竈頭切肉的顧立冬說道:“立冬,你這朋友可真會聊天。”
顧立冬聞言嘿嘿直笑:“樓解放這小子從小就嘴巴甜。在他們那一片的大雜院,幾乎就沒人不喜歡他的。無論是大爺大媽還是小娃娃,各個都喜歡跟他聊天。”
何玉燕也覺得這人很會聊天。就跟沈清清那個對象差不多。不過,樓解放給人的感覺很輕松。而那個賴哈平總讓人覺得哪裏怪怪的。
“嫂子你好!立冬,你小子可終于找我們了。”
樓解放不知道什麽時候拎着東西就走到廊下。朝廚房的小夫妻招呼了兩聲。接着就熟門熟路地把汽水放到隔壁堂屋。然後走到廚房就準備幫忙。
顧立冬見狀,讓何玉燕去堂屋坐下歇歇,他們這裏馬上就好。
等肉切得差不多了,在機床廠當裝卸工人的夏自強這才匆匆走了過來。
夏自強也沒空手來,拎着條臘肉走了進來。
顧立冬見狀,上去不客氣地接了過來,遞給何玉燕。接着就跟夏自強聊了起來。
三個人顯然經常一塊兒吃飯。夏自強一來,三人一起端菜放碗筷,動作十分熟悉。
“嫂子,是不是被我們這副樣兒給吓一跳?哈哈,立冬還是條光棍的時候,我跟自強可是經常來這裏蹭飯的。”
以這個話題作為開口,大家一起坐下來開始吃鹵豬頭肉。同時,何玉燕也聽到了不少顧立冬小時候的事情。
無論是樓解放還是夏自強,家裏都是孩子特別多,然後沒人管教的那種。因緣巧合認識顧立冬之後,兩人經常就來大雜院找顧立冬玩耍。
而顧立冬因為是孤兒的原因,跟大雜院的孩子不怎麽玩得到一塊。自然也就樓解放、夏自強一起玩。
發展到後來,因為這兩人家裏條件很差。偶爾還會來顧家吃飯睡覺。當時照顧他們的顧爺爺并不介意。還教他們不少做人的道理。就是因為這個,兩人才找到現在的工作。
“嫂子,我們都是粗人。不會說漂亮話。就是感謝你跟咱立冬結婚。”
明明沒喝酒,就喝了兩瓶汽水。樓解放已經開始感性起來。
顧立冬聽到這話,怕對方吓到媳婦兒,趕緊動手拍了拍好友。
何玉燕卻不介意地笑笑:“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跟他好好過日子的。”
剛樓解放那句話,是感謝她,也帶着一種隐含告誡的意思。
這種話何玉燕不覺得唐突什麽。畢竟人家樓解放是顧立冬十幾年的朋友。自己這個朋友媳婦,對他來說就是個陌生人。大家互相不了解對方,很多事情說開更加好。
夏自強這人嘴笨,見狀不知道該說啥好。只得拼命勸樓解放多吃菜少說話。
顧立冬則是有點無奈又有點高興地跟着瞎起哄。
這種朋友之間的笑鬧讓何玉燕高興之餘又有點羨慕。
她這人比較獨,穿越前其實有很多朋友。她甚至能去上個洗手間都能加到人家微信。
但是,還真的沒有這種能夠給朋友出頭,十多年時間的老友。
笑鬧過後,大家繼續吃肉吃面條。
顧立冬這人的做菜的手藝是真的很好。兩人在家的時候,都是對方動手比較多。
香噴噴的鹵豬頭肉,何玉燕吃到嘴裏一點兒也不覺得油膩。加上有馮大媽贈送的涼拌野菜。更加讓人能多吃幾塊肉。
吃完後,何玉燕就準備收拾碗碟,結果被三人制止。三人都讓她去院子走走,他們有很多收拾碗筷的經驗。
這種經驗說出來讓何玉燕笑個不停。出門也沒走遠,就在院子裏閑逛。聽聽家家戶戶的吵鬧聲。有種煙火氣很充足的感覺。
屋裏頭,何玉燕出去後。顧立冬就跟兩個朋友一起開始收拾碗筷。邊收拾顧立冬邊跟樓解放說着什麽。
然後樓解放點頭應承。夏自強則是一副我也會幫忙打聽的樣子。
三人把碗碟洗幹淨,又把廚房擦幹淨後,樓解放跟夏自強就準備告辭了。
“這鍋鹵豬頭肉是特意留出來的。解放你回家的時候,順路幫忙送到老羅那。”
樓解放接過籃子,裏頭放着一個成人巴掌大的小砂鍋。小砂鍋盛着特意留出來的鹵豬頭肉。
送走朋友不久,夫妻兩人洗漱過後躺在床上說話。何玉燕這才知道,顧立冬托了樓解放打聽賴哈平的事情。
“這個不會出事吧!”
顧立冬搖頭:“那個賴哈平應該不是什麽大人物。再說了,解放這人在交際這一塊很有一套。有他幫忙,應該很快就能把這人的底細查清楚。”
而查清楚之後,顧立冬準備把事兒直接跟沈叔那邊說說。包括李麗麗說的那些話。
做這些顧立冬不圖啥。主要是媳婦兒這人對女同志的心意。再有一個,他從小沒爹沒媽。沈家叔嬸對他挺好的。範嬸子跟隔壁邱嬸子一樣,都給他縫補過衣服。
對方當時的關心不圖回報。現在,他也不用費多少勁兒就有可能幫助到沈家。所以,顧立冬會幫這個忙。
何玉燕點頭:“沒危險就好。”
“這些事兒你別費神。明天就要去回收站正式上班。那個回收站有點特別,規模比較小沒有員工食堂。我打聽過了,回收站前頭那條街有一間供銷社。你們直接在那的食堂吃飯。”
兩家單位的上級單位都是供銷公司,自然可以安排到一起吃飯。
“要是飯菜不好吃,咱以後就去國營飯店吃……”
顧立冬的話還沒說完,何玉燕就已經睡着了。他低頭親了親對方的鬓角。然後把人往懷裏摟了摟。
第二天一早,何玉燕開始了她在七十年代的第一次上班。
上班很輕松,大上午的也沒人給回收站送破爛。自然,她也就閑得發慌。
康大爺還是在老地方看報紙。見她無聊,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十一點多。索性就帶着她直接朝前街的供銷社走去。
供銷社的食堂就在後頭,前頭是賣貨的櫃臺,後頭就是食堂倉庫等。
何玉燕是第一次來單位食堂,四處看看準備開開眼界。
而這一看,就讓她看到一個讓人驚訝的身影。
于此同時,顧立冬這邊今天也沒出車。他在廠裏整理這段時間的油票支出。作為運輸司機,每次出車消耗的柴油都需要進行登記。使用了多少張柴油票也需要跟財務核銷。
樓解放在中午下班的時候直接就從鋼鐵廠找了過來。
顧立冬見狀就知道事情有了眉目。
當下,他帶着人去食堂打了飯菜,直接去食堂外頭的空地。兩人坐下來邊吃邊講。
等聽完樓解放打聽來的消息,顧立冬直皺眉。
他想了想,最終吃過飯後直接去保衛科找到了沈鐵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