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我好心勸你們一句, 早點把我給放了。我就不跟你們追究其他。要是再不放了我，你們又沒有證據。哼哼，後果不是你們可以承受的。”

自從那天晚上被抓後, 包力在這裏呆了快兩天了。這些人抓到自己的地方，已經距離交易地點挺遠的了。而且，因為那批手表挺重的。帶着跑路不方便。包力從開始跑路的時候, 就沒把這東西給帶上。

當時他只想着快點跑, 別被人給逮到。心裏還很肉疼平白沒了那麽多手表。

但後來被抓到後，他忽然就高興起來了。

“我那天晚上就是去那散步找朋友的。你們這些人沒看清楚亂抓人。把我關了快兩天還不放人。是欺負我包家沒有人是嗎？”

剛還一副講道理模樣的包力, 轉眼就再次叫嚣起來。

辦案人員看着他那三角眼睛中, 迸射出來的威脅光芒, 只覺得這刺頭真是有夠頑固的。

同時，對方叫嚣的內容也是他們的痛點。

本來抓人就該人樁并獲。偏偏這只瘦猴子一看到他們出現, 就跑得沒影兒。沒法在交易現場把人給堵住。加上gwh那邊的壓力，證據不夠充分, 這讓他們不得不憋屈地準備放人。

就在這個當口, 霍隊長拿着一堆資料走了進來。

看到包力那副拽的二百五的模樣，忽然露出一個口大白牙。接着, 直接把手裏的資料砸到包力眼前的木桌上。

只聽得砰一聲, 桌子被厚重的資料震得動彈了好幾下。

緊接着就是包力就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他收起了臉上那副無所畏懼的面孔，竭力保持鎮定。但視線總是不自己地朝桌上的資料看過去。

這一看，他臉上的表情完全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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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隊長笑眯眯地看着對方表情的變化。接着聲音慢吞吞地說道：“這些資料裏面, 有你這半年非法交易的信息。可能不是所有, 但裏面的每一條記錄都有相應的錢款對照。”

說着，霍隊長拿着資料在包裏跟前嘩啦啦地翻了起來。書頁翻動的聲音讓包力驚醒了過來。随即, 他伸手就想把資料搶過來撕掉。

“喲，不用那麽緊張。這些東西你看可以, 可不能碰。”

包力忽然急速地開始喘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資料上的文字。激動過後，他忽然有了一瞬間的冷靜。

“你別以為拿些沒見過的東西，就能當證據。我可不記得這些賬本跟我有關。”

沒錯，包力這人做事其實沒有什麽好習慣。他是搞各種手段撈錢。但他享受的是撈錢的過程。而不是撈到錢後整理錢的繁瑣。

記錄賬本這種事情，他是不會幹的。反正錢太容易拿到了。沒錢再去搞一搞就有了。

剛他那麽激動，還以為是誰舉報自己了。現在冷靜下來一看那些資料。全部都是手寫的一筆筆日期跟金額。這些金額雖然有點眼熟，但可跟他沒半毛錢關系。上面的字又不是他寫的。

霍隊長仿佛沒有聽到包力的聲音那般。随手拿起資料可是念了幾行。

“6月12日，早上8點出門，晚上11點35分回來。入賬29.83元。”

“7月11日，早上6點出門，隔天下午3點回來。入賬120.23元。”

這樣詳細的記錄，聽到包力耳中，讓他拳頭緊了緊。随即又放松起來：“你不會硬要把別人的賬本栽我頭上吧！我可不是那些窮人，什麽都不知道。”

霍隊長見狀，把手裏的記賬本放下。把桌邊放着的一個紙盒子打開。

這個紙盒子，包力一直覺得很眼熟。加上剛剛念出來的那些入賬信息。這讓包力終于好像明白了什麽。他瞪大雙眼，看着霍隊長在他眼前緩緩展開了一張信紙。

信紙的正中間兩個大大的“借條”兩字，讓包力心中更加緊張起來。随着他視線掃過整張借條。當他看清楚借條最後落款的“出借人”名字時，一股寒意湧上心頭。

耳邊，霍隊長的話還在繼續：

“這是一張很合格的借條。上面的出借人是你的名字包力。而借款日期、借款數額，經過仔細核對後，基本上能跟賬本上的金額對得上大半。”

這意味着，每天記賬的錢，除了一部分被另外用掉後。其餘的全部都已經借了出去。而這些款項統統都有合格的借條作為證據。

在這鐵一般的證據面前，包力知道自己是跑不了了。

只見包力忽然像瘋了一樣，跳起來就朝門口沖過去，一副要去跟人拼命的模樣。

他的反應早在霍隊長的預料中。

只見對方雙手直接把包力抓住，口中說道：“包力，你有大量不明原因的財物進出。現在你可以選擇認罪并供出你的同夥……”

而被鉗制住的包力，并沒有理會霍隊長的話。反而像瘋了一樣，口中一直在咒罵：

“李麗麗，你個賤人……李麗麗，你個賤人……你害我……你害我……”

——

坐在會客室裏的李麗麗忽然打了個冷顫，停下了說話的動作。

而坐在她對面的何玉燕以及顧立冬夫妻兩人，這會兒都沒在意李麗麗的變化。

實在是，事情的發展真是出乎他們的意料。

兩天前的那個晚上，包力随着投機倒把的人一起被抓。但關于他的指控，一直沒能找到能夠把他釘死的證據。加上其他各方面的因素，何玉燕當時聽到消息後，都以為這人會被好好地放出來。

今天何玉燕跟顧立冬兩人準備去百貨商店。剛好半道上就看到李麗麗挺着個大肚子，手裏拎着一大包文件，朝調查組所在的地方走了過去。

這讓夫妻兩人疑惑，随即上去幫忙。

這忙一幫，結果夫妻兩人，就聽到了讓人驚訝無比的事情。

到達調查組，見到霍隊長後。他們看着李麗麗掏出了一堆整理好的借條。以及好幾本厚厚的手寫入賬本。随即，對方直接把賬本以及借條的來歷，裏面數據的對應等等，一一告訴了霍隊長。

何玉燕可不會忘記，當時霍隊長那驚喜的表情。

随後，霍隊長帶着資料去找包力。而他們三人則是留在會客室裏面。

之後，李麗麗就開始講述了她記賬以及借錢出去的計劃。

“他們不是以為自己高高在上，認識的人多，所以作踐我嗎？嫁進去後開始的那段時間，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要不是有肚子裏這個孩子，我可能墳頭都長草了。這樣的人，有機會搞垮他們，我十分樂意……”

聽着李麗麗的話，夫妻兩人十分唏噓。從記賬本的日期，以及借條的借款日期，可以推斷出李麗麗很早就有了這個計劃。

何玉燕印象中的李麗麗，結婚前雖然愛慕虛榮說話難聽。但實際上并沒有真的害過人什麽的。這種人是讓人讨厭，但不至于就要給她判個死刑什麽的。

沒想到結婚後就這麽短短幾個月，李麗麗居然變化那麽大。可以想見，嫁錯人帶來的危害是有多麽得恐怖。

“你們也不用覺得我可憐什麽的。等會兒回去，我就去找報社登報，直接跟包家人脫離關系。剛剛我提交的資料裏面，也有包家兩口子的犯罪資料。等他們一家三口得到報應後，我就高興了。”

何玉燕倒沒有覺得李麗麗可憐。

李麗麗有供銷社的正式工作。這年頭的正式職工，單位基本上不會開除。

而且，她還是提供包家犯罪證據的關鍵人物。這種人，思想覺悟高。說不得等調查組發函到供銷社後。供銷社還會給對方記上一個大功勞。

而且，她上個月就聽說了。李麗麗分到了今年供銷社的職工福利房。房子不大，聽說只有十五個平方。但房子已經分好了。除非她離開供銷社，不然這房子李麗麗可以住一輩子。

工作有了，房子有了，榮譽也有了。加上她一副受到包家殘害的形象出來。這輩子只要不走彎路，基本上不會再有什麽阻礙。

這樣複雜變化的一個人，何玉燕不好做什麽評價。

——

從調查組出來，夫妻兩人看着李麗麗那沐浴在陽光下的背影，各自有各自的思量。

“你不用擔心她。看她這樣的心思手段，日子鐵定不會過得差。而且，我懷疑她還藏了不少錢。”

何玉燕當然不會擔心李麗麗。至于藏錢，那肯定是有的。不然，包家馬上就要倒了。娘家又不是什麽厚道人家。看李麗麗的意思，肚子的孩子她是要留下來的。

所以，藏錢養孩子很正常。

“我就想着看看包家的下場。還有，你記得李麗麗的娘家不？不知道她娘家如果知道包家結局，又會是怎樣一個反應？”

不過，何玉燕也不用好奇太久。因為半下午的時候，她娘家媽就給她送了些東西過來。順便把李麗麗娘家的事情說了一下。

“哎，你是不知道。包力剛被抓的那會兒，靳大媽到處跟人說包力是被冤枉的。而且一整天呆在包家。老李頭跟李麗麗的大哥，也是一副極力給親家奔走的模樣。結果，大中午就聽說調查組的人跑到包家抓人了。吓得李家這一家三口麻溜兒跑回家屬區。然後，在樓道裏開始罵罵咧咧。”

何玉燕是知道調查組不會放過包家老兩口的。沒想到居然在他們走了沒多久，就派人去包家抓人。

“那包家是個什麽情況？”

何母就知道女兒會好奇這個，直接把外頭開始傳言的話說了出來。

——

原來，上午離開調查組後。李麗麗先去了報社寫了登報申請。之後趕回位于鋼鐵廠家屬區包家。在那裏，正好遇上了包家老兩口被調查組抓走的當口。

當時，包父、包母還一副不太清楚狀況的樣子。兩人大喊着冤枉。不過這兩人都不是啥好人。家屬區的人看到他們被抓，樂得直拍手掌。

李麗麗當時回去，就是為了看到這一幕。

前天聽說包力被抓走後，她就計劃今天去調查組送資料。在那之前，她已經把留在包家的東西，一點點地搬到了新分下來的房子裏。

看到李麗麗回來，包母還喊着讓李麗麗去找人走關系，幫忙救他們。

但是，得到的是李麗麗的冷笑。

“你們的兒子是沒機會回來了。你們做出這樣的事情，就該受到懲罰。我已經登報跟你們包家脫離關系。以後見面也要當不認識我。”

家屬區的人先是驚訝于包家兩口子被抓。接着就被李麗麗的話給吓到了。

這年頭時不時都有人登報跟親朋好友脫離關系。這看着沒啥。但李麗麗的動作委實快了些。大夥兒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而李麗麗接下來的話更加讓他們驚訝。

“趁着我心情好，有些事情我得告訴你們。我給調查組那邊送了不少資料。這些資料足夠給你們一家三口定罪了。”

“賤人，你這個賤人……”

包母聽到這話，拼命朝李麗麗這邊揮舞着四肢。要不是被調查組的人給抓着。早就要把李麗麗給打一頓。

“你們也不要那麽激動。等你們的寶貝兒子送去勞改。時間肯定不會短。說不得哪天人就沒了。到時候我肚子裏面的，可就是你們包家唯一的種。所以，對我客氣點兒。”

這話一出，剛剛準備發火的包父冷靜了下來，開始分析以後的情況。包母聽到寶貝孫子，立刻也安靜了下來。

但李麗麗不給他們思考的機會。慢慢地走到包母身邊，壓低聲音，直接給包母來了一個暴擊：

“對了，我忘了跟你們說。這肚子裏面的孩子可不是兒子。而是女兒呢！你相信的那個什麽老神婆，可是收了我不少錢。然後才跟你說這是個寶貝孫子呢！”

周圍人當然是沒聽到這句話的。

在他們的角度看來，就是李麗麗說了很多事情，包家老兩口想要打她。但又顧忌對方肚子裏面的小孩。接着對方特意走進包母，看那樣子說了什麽。

随即，就看到李麗麗退開，包母忽地吐了一口血。

——

“就是這樣，大家現在都在猜李麗麗當時說了什麽。能把包母氣的吐血。聽說當時這血一吐，那些調查組的人就把他們趕緊帶走了。”

何母說這話，自然十分唏噓。不是可憐包家的下場，而是覺得李麗麗這個從小看着長大的女娃，變得她也不認識了。這嫁錯人帶來的後果太嚴重了。

“有時候我都覺得這當女人太難了。你說說李麗麗到底錯沒錯？外頭現在有人說她錯了，對婆家那麽狠。有人說她思想覺悟高，大義滅親。”

何玉燕搖頭，直接把李麗麗的情況分析了一遍給何母。

知道李麗麗手握一份正式工，單位還給分了房子後，何母就放心了。不過，她忽然說道：“那不成啊，她一個女人。包家是倒了，但她娘家那幾個也不省心啊！”

“放心，媽。她提供了那麽多資料，肯定會有人打招呼照看她的。而且，李麗麗能夠在幾個月的時間，把局面變成這樣，手段并不會差。”

顯然，何玉燕的說法一語成谶。

在知道包家一家三口被抓後，李麗麗的親哥就找到她，跟她要供銷社的工作了。只要弄到這個工作，就能當彩禮來娶媳婦兒了。

不過，當然是被李麗麗直接給趕走了。而李麗麗周圍的鄰居也是一個個上去，幫忙把這人給趕出了家屬區。

這些事情何玉燕就不知道了。

她只以為包力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這個倒買倒賣的特大案件，應該就跟他們沒多大關系了吧！結果沒想到，随着案件的深入調查，居然在一周後，還牽扯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

這天又是一個周末，一大早何玉燕并沒有起來，而是坐在床上看書。時間已經來到十二月，氣溫已經下降到零度上下。外頭炭盆已經用上。但何玉燕還是覺得被窩是最暖和的。

“待會兒想吃什麽早飯？”

顧立冬在身邊也沒起來，就躺在那看着媳婦兒美麗的側臉發呆。

何玉燕想了想：“要不，煮個面條，卧兩個雞蛋。再放點醋，放點辣椒？”

這些個時日，何玉燕的胃口越發好起來。什麽重口味就喜歡吃什麽。反正她也不挑食。基本上所有食物，只要加醋加辣她都愛吃。

顧立冬搖頭：“加醋可以，辣椒不能放太多。”

婦産科那位程主任之前說過的孕期事項裏，可是提過孕婦別吃那麽多辣。

何玉燕聽完雖然有點失望，但還是點頭。琢磨着等生了後，一定好狠狠吃上幾頓辣才是。

兩人正說着話，外頭又響起了林荷香那大大的幹嘔聲。

“她這都吐了大半個月了吧！”聽得何玉燕都忍不住覺得胃酸。

“別想那麽多。我現在去給你煮面條。待會兒給你端盆溫水進來。”

天冷了，水槽那邊地上經常有水漬結成的薄冰。顧立冬擔心媳婦兒腳滑，所以幹脆在家的時候，都會給她兌好洗漱用的溫水。直接在裏屋洗漱。這樣既溫暖又不會有摔倒的風險。

——

就是這樣平淡又溫馨的大早上，忽然大夥兒就聽到寒風中，好幾個陌生的身影從垂花門走了進來。

顧立冬從敞開的廚房門，第一時間看到了來人。

領頭的是街道辦的胡主任，後頭跟着的居然是調查組的工作人員。

這些人直接走到董家。緊接着林荷香那嘔吐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鄭大媽激烈的争吵聲。

大夥兒聽到動靜後，也不怕冷了。一個個裹着棉襖從家裏走了出來。

曹大爺、馮大媽這兩位管事大爺大媽立刻上來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哎喲，你們來得正好。這幾個人進來就說要帶我兒子跟兒媳婦去問什麽情況。”

一大早，林荷香再次幹嘔起來。鄭大媽雖然不太高興。但這兒媳婦肚子裏懷的是她家孫子。自然很是緊張。

這些人就是在這個當口敲門進來。鄭大媽還以為是什麽好事，畢竟這些人都穿着幹部裝。

結果一開口就是要帶走大兒子、大兒媳。說有事情要他們配合調查。

這不是戳了鄭大媽的肺管子嗎？

她男人可是為了挽救單位財産，最後沒了性命的英雄。怎麽可能會犯事兒呢？

街道胡主任對鄭大媽可熟了。畢竟這麽些年下來，只要鄭大媽有啥事兒，都要把她那死去的男人搬出來說項。

所以，他也不讓鄭大媽閉嘴。而是轉頭就對着曹大爺、馮大媽，以及從屋裏出來的董建設，開始介紹來人是誰，目的又是為了什麽。

“這些都是倒賣案件調查組的成員。來找你們，是因為林荷香同志的父親林東同志，涉嫌參與其中。需要請林荷香同志、董建設同志回去協助調查。”

——

協助調查四個字，大夥兒都聽明白了。更加聽明白林荷香的親爹居然牽扯到裏面。

要知道，這可是他們機床廠的副廠長啊！要真的參與到倒買倒賣裏面，那他們廠子不是要變天了嗎？

之前廠子裏面的運輸科，聽說就有幾個司機當場被抓走了。當時，大雜院的顧立冬作為運輸科的司機，自然被帶去協助調查。

那會兒他們都怕顧立冬牽扯到裏面。但對方不到一個小時就全須全尾回來了。這就代表顧立冬是清白的。

但是，這跟董家的事情又不太一樣。

一下子，大夥兒看向董家人的眼神都怪怪的。

鄭大媽還想反駁，林荷香更是着急得差點岔了氣。

最後，還是董建設人比較懂形勢。十分鎮定地表示他們會配合調查。接着轉身給林荷香加了見衣服，攙扶着人跟着調查組的人走了。

“哎，這建設可真是體貼。”

“體貼也沒用。攤上這樣的岳家，怕不是要跟着翻跟頭。”

“也別這樣說，那林廠長平時瞧着人還挺好的，不像會幹壞事的那種。”

大夥兒議論紛紛起來。鄭大媽不太懂裏頭的門道。雖然想跟這些老娘們掰扯，但是又怕被牽連進去。吓得她也顧不上繼續做早飯。脫下身上的圍裙，給小兒子塞了兩塊錢，讓他自己找吃的。接着就麻溜兒跑去大女兒家了。

她一個女人打聽不到什麽東西，但她女婿可是個大男人呢！

廚房裏，從頭到尾看完全過程的顧立冬，自然沒有錯過董建設離開時那緊繃的嘴角。

也不知道為什麽，其他人可能看不出來。但他從小就對董建設的表情十分了解。

所有人都說董建設是個好的，偏偏他就看出了對方的不對勁。

就像現在，那緊繃的嘴角，昭示了董建設的緊張。顯然，對方肯定知道些什麽。

——

裏屋已經洗漱完畢的何玉燕，早就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看到自家男人端着兩碗面條進來，立刻問起剛剛發生的事情。男人把事情跟推測一說，何玉燕也跟着點頭。

“就林荷香平時那花錢的樣子，就不像是沒錢的主兒。”

而這年頭的人收入十分透明。林荷香又那麽高調，真查出點什麽也不奇怪。

“應該是大牛那邊的人把林廠長給咬出來的。”

顧立冬邊吃面條，邊把自己的推測說出來。

運輸科的問題，是從他爺爺退下來後就開始出現的。運輸科那科長不管事兒，也不擔責，滑不溜秋的。大牛那夥兒就算是老司機，也沒本錢把攤子鋪得那麽大。

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背後有人。

這背後的人是誰？說實話，顧立冬還懷疑過運輸科的科長。但是那次從津市回來後，顧立冬就知道估計不是。對方就是個等着退休的老頭。不會想要搞這些的。

然後扒拉了一下老牛的人際關系，顧立冬就懷疑上了林廠長。

特別是對方當上廠長後，董建設偶爾晚回來的時候。顧立冬就猜董建設可能也牽扯了些什麽。

但這些都是他的猜測，具體還要看調查組那邊找到的證據。

——

這一調查就是好幾天。

當然，董建設跟林荷香夫妻在當天被問完話後，就直接回來了。但是，對于林家的調查持續了好幾天。

這幾天的時間裏，每天都有不同的人來到大雜院，想要詢問事情的細節。這些人都是住在附近的機床廠職工家屬。大夥兒都知道林廠長被人舉報的事情。

反正看得人挺煩的。何玉燕都有點受不了。更加不用說本就反應嚴重的林荷香了。

“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董建設雖然不怎麽喜歡林荷香。但對方肚子裏還懷着孩子。整天幹嘔不想吃飯總是不行的。而且，他也想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畢竟，雖然調查問話他并沒說什麽。家裏更是沒有任何關于投機倒把的文件資料。但是，董建設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那老丈人是真的跟這個事兒有牽扯。

對方還吩咐自己送過好幾次東西，給到那個被抓的司機老牛那。

那些東西每次都是用盒子裝着，外面還打上了木箱。

他也不知道裏面都是什麽，更加不想知道。

現在就看他那老丈人的本事了。要是對方真的保不住他自個兒。那就別怪他董建設不講情義了。

這樣想着，他又放棄勸說林荷香去看醫生了。畢竟，要老丈人真的倒了。這媳婦兒不要也罷。筱柔可還在遙遠的大西北等着自己。

林荷香聽到董建設的勸說，剛想反駁幾句。但對方忽然冷淡了下來，拉開門就出去了。這讓她忽然覺得渾身發冷。鐵定是男人出門的時候，沒把門關嚴實。

而堂屋裏的鄭大媽，也是愁容慘淡。

邊嘴巴碎碎念地咒罵老林家拖累人。邊希望老林家沒事。

——

反正啊，這一家子的低落氛圍持續好幾天。直到再過去一周，林荷香的親爹林東被放了出來。

放出來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對方舉報的證據不足。

饒是這樣，最終廠裏也對林東做出了處罰。直接撤銷掉對方副廠長的職務，重新做回車間主任。

這樣一個處罰，不說很糟糕，也挺糟糕的了。

不說旁的，這從副廠長掉到車間主任的落差，就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

再有一個對董家影響深的，就是董建設升職的美夢泡湯了。

知道這個消息後，董建設氣得牙癢癢。但是，他也不能說啥。好歹這老丈人還是車間主任，沒有直接被掉到車間當普通工人。

所以，雖然十分生氣。但他還是打起精神，帶着林荷香去了好多趟老丈人家裏看望。

同時，心裏也有點埋怨親媽事情都沒落定，就到處跟人吹噓自己能當銷售科的副科長。現在好了，升職機會沒了。這個臉還不知道怎麽撿回來？

整個倒買倒賣鏈條上的其他人，比如包家人，這段時間也出了處理結果。

包父這個靠着送禮升職成為鋼鐵廠小領導的，直接被鋼鐵廠開除。其他跟他送過禮的人各自有各自的處罰。還得送到隔壁省的農場勞改五年。

包母這個沒有工作的，因為啥都不懂，就被放了出來。但是，等她出來時，發現家裏的房子被廠裏收回後，沒地方去。最後只能跟着包父一起去農場照顧他了。

至于包力，因為還犯了其他事兒，數罪并罰，最終被送到邊疆的農場，進行長達二十年的勞動改造。

而這一家人各自送走的時候，李麗麗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

至于那個被當場逮到的老牛，以及跟他一夥的幾個司機。統統被單位開除。其他罪責等待進一步的調查。

——

反正，整個事情告一段落後，時間就來到了十二月底。

而顧立冬也因為運輸科一下子少了一半的司機。即使冬天的任務不多，也忙得天天都要出車。

每天回到大雜院後，就會有鄰居上門來詢問招收司機的事情。

沒錯，運輸科常駐的司機一共是十個。這一次老牛直接把一半的司機給幹掉了。這麽大的缺口是一定要補上的。

所以，不少人就來探顧立冬的口風。

對了，忘了說。這次是投機倒把事情過後。老油條科長直接退休了。運輸科是沒有副科長的。最終提拔了顧立冬，當了這個運輸科的科長。

這個事情在大雜院還引起了一番轟動。

畢竟之前大夥兒讨論的，都是董建設過完年就能升職成為銷售科的副科長。

結果林廠長的事情一出，他是徹底沒戲了。

而一直不聲不響的顧立冬，居然冷不丁就成了運輸科的科長。

這可不就是對比強烈到讓人津津樂道嗎？

這科長剛當上，就因為任務的問題要天天出車。回家也沒個消停。大夥兒都想要打聽，來年運輸科招收司機的章程。恨不得現在就把自家孩子塞進車隊裏面。

這天晚上七點多，何玉燕見自家男人剛到家，就轉身把門鎖上的樣子，就樂得不行。

“別笑話我了。要真讓人進來。咱今晚也不用休息了。”

何玉燕也就笑話兩句，看出男人的憋悶，好笑地說道：“你這不是當科長了。當了科長就有這種煩惱。”

顧立冬聳聳肩，其實他不樂意做這個科長。當小司機多好啊！自由自在，輪休時間又多，又能賺外快。這科長可不一樣，那是要坐班的。雖說科長的考勤不一樣，但也不可能像當小司機那樣，時不時回家做個飯，包個餃子。

大雜院那麽多雙眼睛，怕是要被人說閑話了。

“你啊！先想想來年這司機的招收計劃。”

按照機床這種産品的特性，年頭年尾都不會有什麽大單子。所以，留着來招收司機的時間還是很充足的。

“那是，等忙完這個星期，下個星期開始就不忙了。到時候我可以天天早點下班陪你。”

何玉燕哈哈笑了起來：“那我可等着你了。剛好你這段時間忙，不然怕是要被董家人給瞪得身上多幾個窟窿。”

這話說得董建設也是一樂。

誰能想到他跟董建設來了個對調。他自己都覺得這個事情有點好笑。

“現在啊！胡同那些大媽都在說，董建設娶的媳婦兒家裏條件還是比你好。但你的職務比董建設高。就看我跟林荷香，到底誰先生下男娃了。”

這話何玉燕聽着挺惡心的。說得好像生了男娃就是人生贏家那般。顧立冬同樣如此。

“誰的嘴巴那個臭。我家才不跟董家人比。而且，生男生女我都喜歡。因為都是你生的。”

何玉燕自然懂男人的意思，笑着親了男人的臉頰一口。他們家可不跟董家做對照組。

董家這邊自然暗恨胡同大媽的嘴碎。更加厭惡顧立冬的強勢崛起。

但是，無論他家怎樣的不爽。人類的悲喜并不共通。有人失落，有人歡喜。

這不，大雜院暨顧立冬升職後，又傳來了一大喜訊。

那就是馮大媽的大兒子曹德才，終于跟一個相親對象聊了起來。

這聽起來很簡單的事情，對于曹德才這樣毒舌的男人已經很不容易了。畢竟，他第一次遇上能忍受他毒舌的女同志。

馮大媽在大雜院公布這個消息後，自然引發了大家的熱議。

“要我說你要催着他們盡快結婚。趕在年底前懷上個大胖小子。”

正房廊下，朱大媽拉着馮大媽就說道：

“你瞅瞅，咱大雜院半年的時間裏，就有了兩個新媳婦，三個孕婦，一個新科長。這樣好事兒是會傳染的。你家大小子現在結婚。說不定能趁着這股勢頭，一舉得男。”

雖然不敢說得太清楚，但是大媽們都有自己的神神道道。很相信這類型的福氣說法。

何玉燕在廊下走着鍛煉身體，聽到這話相當無語。

她不遠處就是胡家的屋子，蔡招娣正站在廊下看着這些大媽說話。

看到何玉燕，她立刻熱情地招呼起來。

何玉燕走過去，笑着跟對方打招呼。

這蔡招娣名字聽着很那個，但是這人并不是扶弟魔。相反，人還算可以，不惹事的那種類型。

都是孕婦，何玉燕平時在家的時候，就跟對方多聊了幾句。

聊天的話題也是跟懷孕有關。

“最近你有想要吐的嗎？”

何玉燕搖頭。她本來就沒這個症狀，都是聽到林荷香嘔吐才會有那麽點想跟着吐。從這個星期開始，林荷香忽然就不吐了。她更加就沒有那種感覺了。

蔡招娣嘆氣：“我這不知道是不是保胎藥吃多了。最近沒啥胃口。偶爾還有點反酸。”

這蔡招娣保胎吃了一月的藥，才算是好了。但胃口看着敗壞了不少。何玉燕自己都是新手上路。沒啥可以給她出主意的。就站在那聽着對方絮絮叨叨，時不時點頭給個回應。

話題有點無聊，但那頭的大媽們聊的越發起勁了。何玉燕聽着，莫不是這曹德才馬上就要結婚了？

但是，事情好像很快又有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