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第25章
第 25 章
納西妲陷入了低迷的憂傷情緒中。她并非是不記得那個溫柔呼喚她的女聲是誰,而是她确實不認識對方。
她誕生時的初印象是遼闊深遠的須彌密林,她自一棵大樹下醒來,身下是柔軟的草地,鼻尖萦繞着花朵的芬芳和草本植物的清香。①
可以确定是的當時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
也就是說,那個在她誕生之前,處于迷蒙的發育期間,總是和她說話,叫她納西妲的女聲并沒有出現。
所以在被世界的各種信息沖入後,納西妲自然而然就不記得了。
直到有人提起,那個被擠到邊緣的記憶碎片才在腦海中浮現——若不是納西妲努力去思考,或者說回憶了這件事,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想起來。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輕輕撫上納西妲的臉頰,而後溫柔的蹭掉她挂在眼角的淚珠。
納西妲濕漉漉的睫毛微微顫抖了兩下,她不好意思的擡手擦了下眼角,說道: “抱歉,失态了。”
鹿羽放下手,輕輕趕走趴在她腿上的漁貓,然後雙手插進白發蘿莉的手臂下,将人舉起來,放到腿上坐着。
這是一個很親密的姿勢。
對于才見面的人來說,這樣做有些失利,還容易冒犯到別人。
但是納西妲卻奇異的覺得自己并沒有感到不舒服,反而感覺這個懷抱暖洋洋的,就好像……回到了母親的懷裏。
當然,納西妲并沒有母親,會這樣比喻,是她從須彌孩童們的身上學到的。
在被囚。禁的日子裏,納西妲的意識可以随便降臨在夢境中,也能随時出現在現實裏,只是後者因為沒有實體,并不能被肉眼看見。
——其實納西妲完全可以将自己的意識附身在別人身上,這樣就能在外面活動了,但她很少這麽做。
納西妲一向尊重子民的自我意志,從來不會去侵占他們的意識,也不會去操控他們。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總是束手束腳的,硬生生将自己逼到這個境地。
如果狠一點,五百年的時間足夠把教令院上上下下換好幾遍血。
……和初代相比,納西妲太溫柔了,不過這也變相的說明那位布耶爾是有意将她往這個方向引導的。
“對于現狀,你有什麽想法”
等待了幾分鐘,納西妲的情緒漸漸緩和下來,鹿羽柔聲問道。
納西妲猶豫了下,還是敗給了對鹿羽天然的親近,将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我知道我做的不夠好,因此一直在讓步,忍耐。但是現在,有人的野心膨脹到會給須彌帶來災難的地步,這是我的錯,是我養大了他們的野望。所以,我想阻止他們,這是我的責任。”
越溫柔的人越容易被傷害。
而傷害他們的人不會覺得自己做的有多過分,或者說,他們根本不在意。
“有計劃嗎”鹿羽問道。
納西妲說她原本和一個朋友約好了,計劃也正在進行。但現在意外被打斷,得想一想別的方法。
鹿羽: “……”
側目望了眼抱着手站在原地閉眼不動如山的兒子,鹿羽在心裏嘆了聲息。
不管是小時候還是長大後,阿赫瑪爾的本心從未變過——他還是一如既往會突然捅個簍子出來。
“阿赫瑪爾。”她呼喚道。
白發男人睜開眼睛, “怎麽了母親。”
“你破壞了人家的計劃,該怎麽做”像是耐心教導小孩子一樣,鹿羽用反問的表述帶着引導性的語氣柔聲說道。
阿赫瑪爾: “何必那麽麻煩,全殺……”
“不用!”男人話音未落,納西妲果斷搖頭拒絕。
須彌的‘病情’還不到需要斷手斷腳的地步。
阿赫瑪爾哼出一聲冷嗤。
鹿羽看了看納西妲,又看了看阿赫瑪爾,思考了幾秒,雙手合十微笑道: “這樣好了,阿赫瑪爾,納西妲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直到事情結束。”
阿赫瑪爾薄唇微啓,正要拒絕,忽然想到一件事。
之前布耶爾伸出援手,協助他一起控制禁忌知識的蔓延,為此透支了力量,身型變得像孩童一般。
而在他隕落前,布耶爾起碼還沒有失憶。
之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許是力量不足遭到了背叛——看教令院如今的态度,不難想象布耶爾的處境有多糟糕難堪。說不定布耶爾的失憶就和此有關,令人惱火的是失憶後的她還被養成了畏畏縮縮的怯懦模樣。等她恢複記憶,也許會和他做同一件事:把僭越之人都殺了。
算了……就當是還人情了,順便還能在母親面前表現自己的友愛。
阿赫瑪爾沉默過後,漫不經心的“嗯”了聲,答應了。
*
鹿羽清楚自己很弱小,為了不拖後腿,決定不參與重要行動。
她接受不了自己萬一搞砸了,從而導致整個計劃失敗的後果,她會愧疚死的。
對于母親真情實感的憂慮,阿赫瑪爾臉上閃過一道難以言喻的情緒。他一時不知道母親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如果是後者,那真的是讓人皆笑啼非了。
而親眼見證鹿羽操控大地帶他們逃離追兵的納西妲,對這沒有什麽看法。
她不會因此就認為鹿羽是不願意出力。再說了,她和鹿羽非親非故,人家願意幫忙是心好,不願意幫忙是本分。
“我有一個疑問,忍耐了許久,還是想要知道。不過,若你不願意說,可以拒絕。”納西妲坐在鹿羽懷中,彎彎的月牙眉往內皺了皺,輕聲說。
“你想問什麽”
“我看到你們兩人都沒有神之眼,其中你的孩子……我聽見你見他阿赫瑪爾,請允許我也這麽稱呼他。阿赫瑪爾,是那個赤王阿赫瑪爾嗎”
這個疑惑真的讓納西妲猶豫了很久。
在她的認知中沙漠的神明赤王阿赫瑪爾在千年前就已隕落,可,千年後的今天,她卻親眼所見那雄厚強大的神力凝結成的火焰。
或許在她離開後不久,淨善宮也被燒爛吧。
那火非是普通的火焰,一般的方式無法讓其熄滅。而且還要看男人是怎麽想的,如果他決意要燒毀整個須彌城,那火焰便是不達目的不會停熄。
納西妲雖然在七神中是最年輕也是最弱小的,但須彌是她的神國,她身處須彌時有權柄加成,能夠強行按下神火。
再者,神國破滅丢失權柄的阿赫瑪爾現下也被削弱了,沒有強盛時期的蠻強。
二神算是半斤八兩。
燒掉淨善宮也有納西妲默許的原因,否則她完全可以一開始就将火焰壓下來——實際上,她差點就這麽做了。
因為淨善宮中有大慈樹王留下的東西,她舍不得。
納西妲之所以被囚。禁在淨善宮,可不是教令院随便選的。正是因為淨善宮原先是大慈樹王的神殿,平日裏大慈樹王會在淨善宮獨自冥想,以防打擾,她做了一個可以隔絕一切外物的裝置。
然而那個裝置後來被教令院改造成無法再從其內部操控,等于變相的用神明的技術囚。禁了神明。不然人類可沒那麽大本事,能夠關住一位神。
“嗯。”鹿羽的回應将納西妲從思索中喚回。
白發蘿莉聞言竟不覺得意外,畢竟,她心裏早就有答案了。
“那您呢”她又問。
這一次,納西妲用的不再是兩方平等的你,而是您,表示尊重。換句話說,身為智慧之神的納西妲猜到了那個最不可能,最匪夷所思的結論。
“我沒有那麽大本事,也沒有什麽不得的身份,我僅僅只是一個母親而已。”鹿羽發自內心的說道。
但她不知道,這番話在納西妲的心中泛起了多大的波瀾。
神明沒有父母,祂們是天造地生的法則産物。
而法則,又是原初之母創造的。
所以,神明只有起源意義上的母神。
納西妲心情複雜地無意識用小手抓緊了鹿羽的衣服。
既是原初之母,創世之神,那她會感到親近也就不奇怪了。
動物們喜歡祂也是正常的。
……
“大賢者大人,我們沒能抓到犯人并帶回草神大人。他們之中有一個人操控大地……”
衛兵的話尚未說完,就被臉色難看的白發老者打斷。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等人走後,偌大的辦公室裏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阿紮爾右手握拳猛砸一下了桌面。
緊要關頭,小草神卻被人帶走,淨善宮還被怎麽滅也滅不掉的火焰燒毀,其中大慈樹王制作的裝置也被毀于一旦,即便小草神回來,教令院也沒辦法再強行關住她。
而且,小草神似乎能操控虛空。不過能動的地方應該很小,不然她早有辦法離開。
既如此,必須加快進度,事情的發展已不受控制,拖久了恐節外生枝。
阿紮爾神色鐵青的想了想,叫進來一個人。
“去找多托雷,幫我帶句話,說……”
親信懷揣着任務離開。
阿紮爾打開辦公桌抽屜,從裏面拿出一份文件,看到這份文件他表情黑沉的抽了下嘴角,牽扯到臉頰上的傷,立即痛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個該死的闖入者在他臉上留下了一個烏青的傷痕,讓他臉面丢盡。最近一段時間他都不方便出面了,還有,得盡快給淨善宮被燒毀一事找個合理的借口,然後不痛不癢的發一份通緝宣告,象征性的表示一下。
闖入者實力高強,眼下又是計劃的收尾階段,沒有時間浪費。
阿紮爾看着文件沉默了幾秒,最終還是蓋下了印章,表示通過。
為了這麽多年來的夙願,他絕不容許前功盡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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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小草是在焦土的廢墟中被找到的,這裏我做了改動
啊啊啊終于寫完了,入v萬字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