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勇氣
勇氣
南山很高,衆人中午飯是在半山腰上解決的,等搭好帳篷,天色都慢慢轉黑了。
方雪茗和丁寧揉着腰,開始組織人燒烤。
“點點看,人都齊了沒?”方雪茗哐哐的敲着手上的小鐵盆,“每組的組長自己點人數啊。”
因為這次是學生會和校廣播臺的人一塊兒出來的,所以人數頗多,清點也花了好長一段時間。
“別的組倒是都齊了。”陳述看了一圈之後說:“就是乙神和小學妹還不見人影。”
方雪茗聽了之後直皺眉頭,“他們兩個都出去好久了吧?”
“他們兩肯定在一塊兒呗。”有男生揉着肚子說:“放心吧,這兒游客那麽多,還能出啥事,乙神那身手別人也動不了他啊,小學妹肯定在他旁邊,咱們先烤着吧,等他們聞着味肯定就回來了,我們都快餓死了!”
今天一整天宋乙都圍着馮北北團團轉,方雪茗這會兒還胸口悶呢,索性眼不見為淨,“行,不管他們,咱們自己動手!”
南山上有許多人選擇搭帳篷等着看明天的日出,燒烤也算是南山一大特色了,天色剛剛沉下來,南山頂上的一盞盞石塊小燈就亮起來,像是鑲嵌了滿地的碎鑽。
陳述終于烤好了一盤子的烤腸,四下看了看,終于在遠處有點微弱的燈光下看見拿着什麽東西走過來的宋乙。
“乙神乙神,快過來,可以吃了。”陳述使勁兒的揮手,同時心頭詫異,怎麽就他一個人回來了呢?
宋乙看起來心情不錯,眉眼都帶笑。
連陳述十分作死的在他胸口上砸了一小拳都沒生氣。
“乙神,真是奇了啊,咱們可是要在這裏過夜的,你不是最讨厭黑乎乎的地方了?雖然說這裏是景區,隔段距離就有燈,但是你可是非得要燈火通明才舒服的人?怎麽樣?怕不怕?”陳述眯着眼睛,看起來整張臉就更不懷好意了。
“起開。”宋乙嫌棄的把他從自己身旁推開,掃了正烤的熱火朝天的衆人兩眼,“北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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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述心頭一抖,緩緩的轉身小心翼翼的問:“那什麽,小學妹不是和你一塊兒走的?”
宋乙臉上的笑容收了些,“你什麽意思?我看見北北拿了畫具,但和我去的不是一個地方,她還沒回來?”
陳述想到剛才自己的信誓旦旦,眼珠子就不自主的往旁邊飄。
“還,還沒回呢,不過畫畫嘛,都是要時間的,再等等說不定就回來了。”陳述捧上自己的烤腸,“吃點先?”
宋乙已經站不住了,走到人堆裏,緊皺眉頭。
“你們看見馮北北了嗎?”
可惜衆人的回答和陳述沒什麽不一樣的,“你不是和馮北北一塊兒出去的?”
場面頓時寂靜了許久,豐建業放下手上的東西,“那她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天都黑了,我們出去找找吧?”
丁寧有點兒不樂意,往炭火裏加着炭,“什麽人啊,這麽晚還不回來,存心的吧?又不會出什麽事,慣的她!大家走了一天也累了,要去你們去,我不想去,腿疼!”
毛豆豆皺眉,把手上的烤串往盤子裏一丢,“行,你留着休息,我們去找。”
她往前走了兩步,又頓住,忍不住回頭說:“丁寧,誰都有需要人幫忙的時候,我相信,要是你這麽遲沒回來,北北肯定願意幫忙找你的。”
丁寧戳着炭火堆,冷笑,“我才不會像她這樣給別人添麻煩。”
“神經病啊!”突然一陣尖銳的叫聲,然後衆人就看見許多人從生态林那邊跑出來,出來的人都拍拍自己的衣服,罵罵咧咧的說:“真是晦氣,怎麽碰上這種神經病!”
“怎麽了?”宋乙抓住從裏面出來的人,“裏面發生什麽事了?”
“裏面有一個穿紅衣服的男人,跟瘋子一樣,見到人就往上撲,年輕人你們今天可別往生态林裏面去了,不安全。”被抓住的中年女人說完就抓着她自己的孩子往別的地方走,邊走邊罵,“晦氣死了,得趕緊聯系安保才行啊!”
穿着紅衣服的……宋乙想到了今天撞見自己的那個男人,他最後往哪兒走了來着?
“小學妹是不是就去了生态林那邊寫生了吧?”陳述一拍自己的腦袋,“不行啊,別碰到那瘋子了,咱們得快點去找找……唉,乙神去哪兒?你瘋了吧!帶手電筒啊,你不是怕黑嘛?”
陳述死命的在後面扯着嗓子叫,但宋乙就和瘋了一樣往生态林裏跑。
半路被豐建業給拽住了,“我們一塊兒去,你一個人碰到那瘋子怎麽辦?還有電筒得帶上吧,你晚上自己一個人能行……。”
只是話還沒說完,衆人就看見他已經一把甩開了豐建業,因為太過用力,還在原地踉跄了一下,整個人狠狠摔在了地上,聲音大的讓旁邊的豐建業只是看看都覺得疼。
丁寧連手上的烤串直接插進炭火堆裏都沒有發覺,因為摔在地上的宋乙在摔倒的那一刻就撐着地面一咕嚕爬了起來,快的像一根離弦之箭,迅速的紮進生态林裏了。
衆人甚至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宋乙已經消失在他們面前了。
“這……他這反應,都不僅僅是喜歡了吧?”總算有男生出聲,有點兒感慨又欽佩,同為男生,宋乙這個反應,如果代入他們,他們扪心自問自己做不到,如果自己的女朋友在裏面,他們也會着急,但不會像宋乙這樣,簡直就和不要命了一樣。
“陳述,你們乙神不是怕黑嘛?”宋乙怕黑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尤其是喜歡他的女生,認真打聽一下都能知道,“平常在有路燈的路上走都要帶上三個手電筒的人,剛才又是什麽情況啊。”
“行了別說了,咱們也進去找。”陳述也被宋乙給震驚了,他也只是以為宋乙對馮北北有那麽一點點興趣,但沒想到……他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把手電筒帶上,等會兒宋乙找到人緩過來了,咱也好幫他救場。”
所有人都放下自己手上的東西往林子裏面走去,人一走,剩下的兩個人就格外眨眼。
方雪茗臉色僵硬的看了同樣站着不動的丁寧一眼,“難受不?”
因為兩人都喜歡宋乙,所以平常就很不對付,沒想到還能有像現在這樣心平氣和的聊天的時候。
“難受。”丁寧聞到一股子焦味,低頭才反應過來,把手上黑乎乎的烤腸扔掉,冷着聲音說:“喜歡他整整一年,也被拒絕了整整一年,從沒哪天像今天一樣讓我覺得難堪又糟心。”
“便宜馮北北了。”丁寧拿上手電筒,“宋乙長得好,有錢,潔身自好,關鍵現在還要命的加上了癡情這個優點,她到底哪兒來修來的福氣?”
方雪茗也放下手上的東西,把包裏的手電筒拿出來,嘆了一口氣,“看了宋乙才知道,世界上哪兒有女人鬥不贏的情敵,馮北北是好運,自己不出手,咱們兩個已經被宋乙虐的失去戰鬥力了。”
馮北北靠在一塊假石上,頭頂就是景區的燈,白色的光将她整個人籠罩在裏面,聚精會神的畫完最後一筆,她長處一口氣,滿意的看着自己的畫紙,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才把自己的視線慢慢從畫紙上一點點的剝離出來。
突然,馮北北眼瞳猛地一縮,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站了一個穿着紅衣服的中年男人,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不知道從哪兒沾了一身的泥,男人的目光渙散,臉色僵硬,行為畏縮,靠在一顆大樹後瞪着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馮北北只覺得從腳下生出一股寒氣直直的往自己的頭頂上沖,頭皮發麻。
他在這兒站了多久了?就一直這麽看着她的?
馮北北抓住畫板,一步步往後退,同時把削鉛筆的小刀握在了自己的手上,屏住呼吸,如果那男人敢做什麽,不去和他拼力氣,一定要找到他的弱點,她學過空手道,也上過防身課,知道哪些地方是一個人最脆弱的部位,比如腹部,眼睛……。
“你……。”就在她決定不要坐以待斃的時候,那男人開口了,聲音顫顫巍巍的,像被風吹的搖搖欲墜的爛葉,一個字都吐出他顫抖又驚恐的心理,“你……你幫我打個電話好不好?”
馮北北抓着小刀的手猛地松了下來。
在他可怖又詭異的外形下,是一顆比她還要驚恐的心,弱勢的人讓人生不起恐怖的心理。
但馮北北也不是随便就同意陌生人請求的人,拿着畫板轉身就要走。
“喂!”男人又猶豫的開口,目光渙散的叫她,“就幫我打一個電話好不好?我沒有電話了,我找了好些人,他們都不幫我,我一碰他們,他們就罵我瘋子,我不是瘋子,我就是……就是想打個電話。”
他說這話的時候瞳孔顫抖,手也在發抖,顯然是精神不對勁,常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生病了,病的還不是身體。
“我想找我老婆。”男人蹲下來,在地上畫着圓圈,“13522……44……”
他緩緩報出一串數字,捧着臉又突然笑起來,“你叫我老婆來接我吧,好不好?”
馮北北猶豫了一瞬,或許是他畏縮又希冀的目光讓她想起了很多事,她最終還是拿出了手機,按下那男人顯然熟記于心的號碼。
等了一會兒,耳旁是冰冷的機械女聲。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馮北北擡眼看了男人一眼,男人像一只失去了主人的流浪犬一樣,可憐的趴在地上看着她,“怎麽樣?我老婆說要來接我了嗎?”
馮北北收起手機,挺直脊背,聲音清亮有力。
“恩!”她面無表情,看見了男人一瞬間鮮活起來的眼神,“她說她馬上就來接你,你乖乖待着,等着她。”
“好好!”男人激動起來,抱緊了旁邊的樹幹,“我哪兒都不去,我就在這兒待着,我哪兒都不去。”
促使一個人精神失常的理由有很多種,馮北北對他為什麽精神失常不感興趣,也無法和一個精神失常并處于激動情緒階段的人走在一起,因為精神失常的人會做出的事情根本無法預測,這一點……她清楚的很。
收拾好畫板,她打算趕緊出去找安保把人領走。
卻沒想到一轉身看見一個黑影匆匆對着她的方向趕過來,她松了一口氣,有人就好,可以分一個人出來看着這個男人不讓他亂跑。
黑影飛快的靠近,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熟悉的臉。
宋乙煞白着一張臉靠在樹幹上,臉上滿滿一層都是汗水,漆黑的樹林,雖然有燈光,但還是壓的他喘不過氣來,那些壓在他心底的哭喊聲直直的往他耳尖裏鑽,橫沖直撞到支離破碎,他都能聽見自己喘息的呼吸聲。
心髒一下下的跳動,聲音大到仿佛會從耳朵裏跳出來,胸口一陣壓抑,周圍像是又彌漫起血腥味,連齒頰裏都是,他咬緊了自己的牙根。
馮北北……要找到馮北北……他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宋乙?”突然一只手落在他肩膀上,熟悉的聲音,在他耳旁炸響。
和每一個晚上他睡前戴上耳機聽的聲音一樣。
擡頭,看見了馮北北的臉,她兩只手扶着他,自下往上觀察他的神色。
好像面前的視線突然變得清晰了好多,原本頭頂上的燈光只是勉強能看清人臉,但此刻的宋乙就是覺得像是有一陣光,以自己為圓心,帶着驅散黑夜的光亮,轟的一聲在自己眼前炸開。
心跳的聲音變小了,世界變亮了。
“你是來找我的?”馮北北猶豫着,面前的宋乙好像剛做了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你……你還好嗎?”
他的情緒很低落,剛才她甚至一度以為他差點就崩潰了。
猶豫了好一會兒,馮北北放下手上的畫板,伸手,緩緩的抱住他。
她的手落在他後背,一下下生疏的拍着。
“我有一個朋友,是心理醫生,她告訴我,如果一個人在情緒低落或者是崩潰的時候,需要給他一個擁抱。”
旁邊陸陸續續的響起好多喊她名字的聲音,馮北北頓時明白了,聯想到剛才林子裏的男人,她聲音很低很輕。
“宋乙,謝謝你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