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大叔大嬸的傷都處理好後,夫婦倆提出想要請四人吃飯,卻被陸言廷以兩人需要多休息為由拒絕。
幾人便在此分別。
徐清枝他們定的票就有露營的套餐,等到傍晚時分,四人便來到了山莊的露營地。
山莊的工作人員已經在這裏搭好了帳篷以及燒烤架,不過食材需要到露營地入口的那個小超市裏挑選、購買。
四人找好了一個燒烤架,陸言廷和劉岩負責生火,徐清枝與穆曉則去購買食材。
“小”超市其實并不小,裏面售賣的東西跟外面的超市也并沒有什麽區別。除了燒烤的食材外,其餘的日用品、零食、酒水什麽的應有盡有,甚至還有熟食。
徐清枝與穆曉剛拿上幾樣食材,就意外地發現白天遇見的大叔大嬸也在這兒。
夫婦倆顯然也發現了他們,連忙揮手和他們打招呼。
“你們也來了啊?”大叔熱情地問。
穆曉點點頭,笑道:“嗯,叔叔、阿姨,你們好點了嗎?”
大嬸和藹道:“多虧有你們,我們已經好多了。”
既然在這裏遇見了,四人便幹脆同行。
穆曉性格活潑,對誰都有些自來熟,白天陸言廷和劉岩給大叔大嬸處理傷時,她一個人就能跟大叔大嬸聊得有來有回。
這會兒她與大嬸并肩走在一起,聊天的話題也沒有斷過,時不時就能逗得大嬸開懷大笑。
徐清枝和大叔走在後面,他話不多,又不是擅長主動找話題的人,便只是沉默地拿好食材放在托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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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徐清枝跟穆曉二人手上的托盤都裝得滿滿當當的。
燒烤食材有單獨的結賬區,幾人把托盤放到結賬臺上,收銀員誤以為他們是一起的,清點完畢後,說了一個金額。
大叔及時反應過來,連忙道:“我們分開結算……”
他還沒說完,就見徐清枝徑直掃了碼付款。
大叔一愣,轉頭看向他。
徐清枝向收銀員展示了下付完款的頁面,注意到大叔的視線後,他淡淡一笑,道:“你們拿的不多,就一起付吧。”
大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怎麽行呢,你們白天幫了我們,按理來說,我跟你阿姨應該還要請你們吃飯才對。”
徐清枝搖搖頭:“這沒什麽的。如果您覺得過意不去,就和阿姨來跟我們一起燒烤吧。”
穆曉聽到二人的對話,也連忙道:“對啊對啊,人多也熱鬧些嘛。”
大叔拗不過,最終與大嬸一商量,還是同意了徐清枝的提議。
幾人帶着食材回到燒烤架時,陸言廷和劉岩已經生好了火,正要去接他們。
見大叔大嬸跟着徐清枝二人一起回來,他們只是有些意外,随即便熱絡地打了招呼。
天色漸暗,露營地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
遼闊的空地上飄着燒烤的煙火香味,有人彈着吉他唱着民謠,有人聚在一起喝酒,有人在追逐打鬧。
還不到八點的時候,大嬸就有些精神不濟。
她臉色蒼白、耷拉着眼皮,手不自覺地按着腹部上方,卻還強撐着聽幾人說話。
大叔見狀便連忙起身,說要帶大嬸回帳篷休息了。
大嬸笑着搖搖頭,道:“難得遇到這麽投緣的孩子們,你多和他們聊聊天也好,我可以自己回帳篷裏。”
大叔已經起身牽起她的手,悶聲道:“哪兒有那麽多話要聊的,我也困了不行嗎?”
大嬸無奈,只好與徐清枝他們道別,在大叔的攙扶下一起向他們的帳篷走去。
徐清枝一直看着夫婦倆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串烤得綿軟的土豆片遞到他嘴邊,那股香濃的氣味鑽進鼻腔裏,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徐清枝轉過頭,就看見陸言廷舉着那串土豆片,笑着朝他道:
“這串烤得不錯,沒有糊掉的地方,而且我只放了鹽來調味。”
距離他們開始燒烤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徐清枝只吃了半碗小米粥,那之後就笑着看他們聊天,偶爾給燒烤架上的食材翻翻面。
在這期間,陸言廷遞給他幾串烤串,他也只是吃一兩口就放下了。
猜到徐清枝可能是腸胃不太好,陸言廷便烤了一些清淡的。
眼前這串土豆片就是他精心烤的,沒有什麽炭火的味道,只有土豆濃郁的香味。
徐清枝打起了點精神,莞爾一笑接過那串土豆片。
……
一直到晚上九點過,四人才結束了燒烤。
陸言廷打開帳篷架好露營燈,在角落裏取出兩個睡袋,回頭正要問問徐清枝想要哪一個,卻見他一手按着頭,兩條好看的眉毛微微皺在一起,像是有些不适。
陸言廷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低聲問道:“哪裏不舒服嗎?”
露營燈的光芒是溫馨的橘黃色,照在徐清枝半邊臉上,柔軟的發絲似乎也在泛着暖洋洋的光。
他逐漸回過神來,眼神還有些恍惚,頓了幾秒後語速緩慢道:“有點困了。”
陸言廷失笑,摸了把他的頭發,讓他先去洗漱。
徐清枝聽話地點了點頭,蹙眉拿着洗漱用品往露營地的公用洗手間走去。
洗漱完後,他手撐在洗漱池邊,閉眼緩過一陣眩暈。
沒一會兒又有人進來洗漱,徐清枝睜開眼,看見來的是不認識的人後,心底松了口氣。
他拿好自己的洗漱用品離開。經過大叔大嬸的帳篷時,他看見大叔坐在帳篷外的角落裏抽着煙,神情落寞,腳邊的一個一次性塑料杯裏裝滿了煙頭。
徐清枝愣了一下。
不過他對探究別人的心事沒什麽興趣,因此便想直接離開。
沒想到大叔也已經看到了他,掐滅手中的煙,朝他招了招手:“你還沒睡啊。”
徐清枝猶豫了一下,還是朝着大叔走了過去,點頭回道:“現在還早,我剛洗漱回來。”
大叔從一旁拿出個小板凳,示意他坐下。
“今天下午謝謝你了。”
徐清枝明白,他指的是他一起結算燒烤食材的事,于是搖搖頭,道:“沒什麽的,不用道謝。”
大叔又問:“你們四個都是本地人吧?”
“嗯。聽您和阿姨的口音,你們應該是西南那邊的人?來江市旅游嗎?”
大叔笑了笑,道:“對。西南多山,我們看了大半輩子的山了,就想着來看看海。”
徐清枝推薦了幾個看海的地點,以及附近不錯的海鮮餐廳、可以游玩的項目。
大叔始終含笑看着他,等他說完,才道:“謝謝你,等你以後來了西南,我也帶你去逛逛。”
徐清枝頓了頓,抿唇笑着點頭。
他剛才洗臉時不小心打濕了劉海,用毛巾搓過後,劉海淩亂地耷拉在額頭上。現在笑起來時,眼睛彎彎的,透露着一股乖巧勁兒。
大叔有些恍惚,不覺喃喃道:“真像啊……”
徐清枝微怔,疑惑道:“您說什麽?”
大叔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臉,道:“你聽到了?我是想說,你的性格跟我兒子很像。”
他笑着道:“我兒子随他爺爺,天生的冷臉。他小的時候,總是有別的親戚背地裏說他性格不好、冷漠,但其實我和他媽媽都知道,他很溫柔,很乖巧,還很善良。”
說到這兒,大叔望着遠處的燈光,眼神恍惚,顯然是陷入到了回憶當中。
他一時沒說話,徐清枝也不打擾,靜靜看着他,等待他繼續開口。
好半晌,大叔才回過神來。
他嘴唇抖動,深呼吸了一口氣,道:“但他已經不在了。”
“他救了溺水的人,自己卻沉了下去。有時候,我其實挺希望他真的是個冷漠的人……”
如果真的是個冷漠的人,就不會永遠留在冰冷黑暗的河底了。
大叔說着說着垂下了頭,粗糙的手掌蓋住雙眼,像在阻止淚水流出來。
然而眼底蓄積的淚水能因此止住,可聲音裏的哽咽、雙肩的顫抖卻是無法止住的。
徐清枝見狀手指微蜷,他有心安慰大叔,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最終,他只是擡起手,輕拍了拍大叔的肩膀。
他無聲的舉動讓大叔微怔,随即,那哽咽聲更大了些。
也許是從這個動作裏,回憶起了過去父子倆相處的時光。
好一會兒之後,大叔才放下了手。
他的眼睛通紅,神情哀恸。
看着一對小情侶從對面的小路上打鬧着經過,大叔嘴角微揚,剛才止住的淚水在此刻又毫無征兆地滾落出來,流過皺紋間的溝壑。
“失去愛的人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之前這份痛苦,由我和他媽媽一起承受,但再過一段時間,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徐清枝的手一頓,低聲重複:“一個人……”
想起之前大嬸異樣的臉色,他心底已經有了猜測。
大叔點點頭:“嗯,她患了胃癌晚期,已經确診一年了。”
這一年來,手術、化療,該做的治療他們都做了。一次又一次的治療,就好像一個倒計時的時鐘,每次變化都在向那個最小的數字靠近。
直到半個月前,大嬸突然說,忙碌了大半輩子,他們還從來沒出去旅游過。
她最想去看海,于是夫婦倆的第一站就定在了江市。
“至于下一站去哪兒,我們還沒想好。在這最後關頭了,就随便到處走走,能走多遠是多遠……”
說完這些後,大叔已經泣不成聲,痛苦地再次垂下頭去。
不遠處的空地上,還在燒烤的人們熱熱鬧鬧地聊着天。
在這個黑暗不起眼的角落裏,大叔緊繃着身體,死死壓抑着喉嚨裏的哭聲。
徐清枝抿緊唇,安靜地陪在大叔身邊,将他的悲痛盡數收入眼底。
拿着洗漱用品的手越收越緊,徐清枝斂下眼睫,遮住眼中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