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江南

江南

雨嘀嘀嗒嗒的落到古老的青石上，與青石相撞分崩離析。

撐着古老油紙傘，走在幽靜狹窄的小巷裏，一步一颦一笑。

“叔叔等一下！”慌張的叫道。

疾步走上前，收掉傘走進船舶裏面。擡頭間一位秀美的少年映入眼簾，少年對她淡笑一下，拿出手機忙了起來。

微笑向他回禮，坐到男子的對面。

這時船家打趣到：“小南，我又不是不等你，下次別跑那麽快。”

回道：“知道了叔叔。”她和船家是親戚，她從小就坐他的家，江南這個地方也不大，大多人家都姓江，鄉裏鄉親都是親戚。

她名字她爸媽也取得很随意，她七月九號那天出生，江南正好下了一場雨，爸媽就給她取名叫江南雨。

親戚們也都很親切的叫她小南。

江南是名副其實的水鄉，最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這種烏篷舟。她小時候第一次坐船特緊張，害怕的差點哭了，那時她爸媽調侃她，說她是個假的江南人，害怕坐船可不行。

從此以後她明明習慣了，再坐船時就再沒有緊張過，今天她是第二次緊張，不是害怕，是真的緊張，因為面前的少年。

小心翼翼假裝不經意的看向少年。下雨天，天氣暗沉船裏的光線很暗，少年也低下頭，她都看不清少年的樣子，只隐隐約約看清他臉的輪廓。

她希望時間能過的慢一點，這條水路能長一點，這樣自己就能和少年待的時間長一點。

可現實很快就讓她失望，路慢慢開始靠岸，這不是自己，她猜是少年的家，沒想到這麽快就到他家了。

果不其然，船剛靠岸停穩，少年就站起來走出來付錢下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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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船夫對少年大喊道：“小逾，有什麽事記得叫叔叔幫忙。”

她知道了少年叫什麽名字，從別人口中。小魚？一個男孩子怎麽叫這個名字？順着船夫的方向看去，和少年的目光相對。

他長的很清秀，給人的感覺就是幹幹淨淨，出淤泥而不染，誤入紅塵的仙人。

少年的眼睛格外好看，滿是星辰大海，像是無盡黑洞，她被吸引至深。

“叔叔，那個男生是誰啊，沒看見過，是我們江南人嗎？”假裝自己只是随口問起一個陌生人。

“他啊！”笑着說道：“是蘭奶奶家的孫子江逾白，他們家搬走七年了，你不認識也正常。你們不是放暑假嘛，他回來看看他奶奶。”

江南雨今年剛十六歲，她上學比同齡人早一年，小學時又跳了兩級。

今年剛高中畢業，考上了南城大學。

他們家搬走時她才九歲，沒什麽記憶。小時候到是聽過這個名字

心裏默念“蘭奶奶家的孫子，江逾白。”名字真好聽。

她知道蘭奶奶，小時候特別喜歡吃她做的桂花糕。她也從爸媽口中知道一點她家的事，兒子考上大學後就在外面打工安家立業，很少回來，一年就回來一下或者不回來。

蘭奶奶老伴走得早，現在就一個人住。她兒子一直就她搬去和他們一起住，蘭奶奶都不同意，說在這住了一輩子，舍不得。

那幾天她總是假裝無意跑到蘭奶奶家周圍去玩，可江逾白好像很忙，她一次都沒有撞見過他。

綿綿細雨交雜在薄薄濃霧中，陽光照射下來時，穿過濃霧，在霧中凝結成了光束。

豆大的雨滴篏入河中，在河面上濺起無數漣漪。

暑假過的很快，她要準備去上學了。她今年剛高考完，考上了離家不是很遠的南城大學。

開學那天她爸媽眼含不舍的眼淚目送她離開，她提起行李箱上了船，向爸媽揮手道別，“爸媽回去吧！我放假就回來看你們。”

快要路過江逾白家的時候，她特意問船家：“叔叔，蘭奶奶家的孫子走了嗎？”

船家笑呵呵的說道：“幾天前就走了。”

聽到船家的話，眼底掩飾不住的失落，走了啊！那下次見面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他們還要見面的機會嗎？他還會回來看望蘭奶奶嗎？

江南雨第一次離家，好在她方向感挺好，沒有迷路，很順利的找到了學校報名處。

“文學系新生，江南雨。江南水鄉的江南，下雨的雨。”報完名，她準備去找宿舍。

突然自己面前多出一個人，她沒注意一下子撞進了對方的懷裏，顧不上頭疼，匆忙給人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

心裏直呼完蛋，開學第一天自己就不小心撞到了人。

“江南雨？”

頭頂上方傳來一道極其溫柔的聲音，猛得擡頭，那張臉直撞心裏。是他，江逾白。

接着他把手放在她手上揉了一下，“我沒事，你頭沒撞疼吧？”聲音簡直就是溫柔殺。

腦子當場死機，木楞：“沒……沒事。”不知所措，“你……你怎麽認識我？”她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兩人會這麽快就再見面。

拿出手機，打開手機界面，“這個人是你吧。”

手機上是江南雨的照片，是她高中畢業時和好朋友一起照的，和現在的她沒什麽區別，不過就是那時她的頭發是紮起來的。

僵硬：“是……是我”他怎麽有自己的照片。

“你爸媽叫我來幫你拿東西，說你剛來學校很多地方都不懂。”娓娓道來，“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江逾白，按年齡你該叫我一聲哥。”說完拿過江南雨的箱子。

“在學校有什麽不懂的，就來大二建築系一班找我。”向她介紹學校的建築。

江南雨就安靜的走在他身旁，聽着他的聲音也是一種享受，他的聲音像江南的潺潺溪流，清脆，幹淨，低沉。

從他的口中，她也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她爸媽怕她剛上大學一個人什麽都不懂，就叫江逾白來幫她，不過她爸媽為什麽會有江逾白的聯系方式。

沒過想那麽多，她要珍惜和他相處的每一秒時間。

陽光照到兩人身上，身穿白色襯衫，陽光灑到身上，讓他的溫柔又添加了幾分。

目光總是會偷偷看向他，心裏小鹿亂撞，臉上染上了夕陽的顏色。

江逾白很快就帶着她來到宿舍樓下，“謝謝……哥”內心掙紮一番，還是叫出了那聲哥。

內心也在竊喜，這樣他們的關系就能迅速拉近，自己以後去找他，也有了名正言順的借口。

江逾白到是沒想到她會這麽快就叫自己哥，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嗯”了一聲，又接着說到，“加個聯系方式？”

“啊……哦！”慌亂的從包裏拿出自己的手機，和他交換了聯系方式。點開他的頭像，網名就是名字逾白，頭像是一副江南風景畫。

原來是這個逾字啊！

“我還要課，先走了。”揮了一下手機，示意她有事手機聯系。

确定江逾白離開後，瘋一般的提着行李箱進入宿舍。心呯呯跳動無法平息下來，啊！她加到了他的微信，沒想到這麽簡單就拿到了他的微信。

和她同寝室的三個女生人都特別好，姜末的姓讀音和她很像，不過寫出來不是同一個字。

開學第一個星期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找她，怕他嫌她煩。第二個星期就在籃球場看見了他。只要他在，就是她目光一秒所及的地方。

他開口叫了一聲她：“小南。”

她有點驚慌失措，“逾白哥。”心裏樂開笑，想不到他看上去斯斯文文，還會打籃球，好帥。

姜末一臉奸笑的看着她，“小南~不簡單哦！”

她瞬間漲紅了臉，“小末，你別亂說，他是我哥。”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別人知道，出口否認。

他擦了一下汗，走到她面前，“這麽巧，學校适應的怎麽樣？”

“挺……挺好的。”悄悄的捏衣角。

“有什麽事就來找我，我才大二學業沒那麽重。”看出她心裏的那點小心思。

點頭，“好”插開話題，“逾白哥，我和同學還要課要事，先走了。”拉着姜末趕緊跑。

看着逃走的少女背影，溫柔一笑。奔跑起來的微風，吹起少女的柔發，拔動人心弦。

這時江逾白球友走過來，手搭到他肩上，調侃道：“可以啊！女朋友啊！”

江逾白搶走他手上的球，笑了一下什麽都沒說。起跳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後，正中藍框。

從那天以後，她就經常找各種借口去建築系找江逾白，一來二去，他們班的同學都知道江逾白有了一個妹妹。

“老江，把你沒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呗！”看見門口的江南雨說到。

冷漠：“一邊去”拿起書，走出教室帶着江南雨離開。

這天江南雨起床的時候感覺不舒服，就讓姜末給自己請了一跟假，自己到醫院去看了一下，洗臉的時候鼻子裏流出很多血，她被吓得不輕，連忙瘋狂用手拍打自己的額頭。

好不容易把血止住了，來到醫院檢查，醫生說沒什麽事，就是有點上火，讓她平時注意一點飲食。

時光從熙熙攘攘的人群偷偷跑走，很快就到了寒假，想着自己又要一個月見不到江逾白，江南雨就有點傷心。

一個人難過的來到車站買回家的車票，走路的時候在想他，就低着頭沒有看路。

突然頭把人用手擋住，“小南，走路要看路。”

江逾白，倏地擡起頭。少年帶着光，帶着笑的看着她。

不知道開上說什麽，“逾……逾白哥，你怎麽在這？”他不是應該回家了嗎？怎麽回出現在這裏。

解釋：“回老家看奶奶，所以就在這裏了，和你順路一起回去。”他沒有順路，是故意的。

他昨天就回爸媽打電話，說自己今年過年回奶奶家過，他爸媽還奇怪，每年就暑假回去的人，怎麽今年過年也要回去。

他在江南上完一年級，就轉學到南城。小時候過年和爸媽回去看一次奶奶。高中後他過年也忙了起來，就每年自己暑假回去看一次奶奶。

一路上江南雨臉上都是掩藏不住的笑容，火車外再好看的風景都沒有面前的人好看。

回到江南還是熟悉的船家。船家看見是江南雨，笑臉相迎，“小南回來了，大學怎麽樣？”

江逾白把兩人的行李拿到船上。江南雨回道：“挺好的，叔叔過年好。”

江逾白放好行李看向船頭的女孩，半年前兩人就是在這艘船上遇見的，當時她對他一笑，那個笑容就印在了他的心上。

本來想開口詢問女孩名字什麽的，可又怕第一次見面自己的行為會很唐突，就拿出手機假裝玩游戲。

那天是個下雨天，今天是個晴天。

河面上的水潑被光照的水光粼粼，魚兒在水裏暢游。江南的冬天不是很冷，像下雨時的潮冷。

江逾白家比江南雨家近，下船的時候特意囑咐了她幾句，“在家不要貪玩，記得完成寒假作業。”

乖乖答應下來：“知道了，保證完成。”

回到家，江南雨給了半年沒見的爸媽一個大大的擁抱，“爸媽我回來了，我好想你們。”

江媽媽激動的流淚，“哎呦，我的寶貝女兒你可算回來了，讓媽媽看看，在學校過的好不好？”拉着江南雨上看下看。

“媽，我在學校過的很好。你看我都胖了好多。”掐起臉上的肉肉給江媽媽看。

和爸媽寒噓了一會兒，就回到了房間休息。坐了半天的火車，她好困。

回到家，她的生活還是很以前一樣。每天都是吃了睡，睡醒做一下作業，偶爾外出走走，看看江南人家的袅袅炊煙。

江南人家都是慢生活，下雨過的山間特別好看，那種感覺就像第一眼見到江逾白的感覺。

大年二十九

江媽媽叫江南雨收拾一下，她們去蘭奶奶家。江南雨一聽覺都不睡了，風一般從床上起來抓緊時間收拾自己。

這時她的鼻子又流血了，猜想可能是又事火了，吃了一點上次醫生開的藥，擦幹血跡繼續打扮自己。

等到了蘭奶奶家，果不其然她一眼就看見了江逾白。

他身穿一件灰色的毛衣，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江南雨第一次見他穿黑色的衣服，那一瞬間被他給驚豔到。

江媽媽第一時間上去和江逾白噓寒問暖。和江媽媽聊天的時候，他的目光會看向她身後的江南雨。

他從奶奶口中知道她今天會過來，把自己的衣櫃找翻才找到身上這件衣服。

招呼他們進去坐，路過江南雨時，低下頭說了句：“作業寫了嗎？”

江南雨沒有想到他會搭話，快速回道，“做了”雙耳赤紅的随着爸媽進屋。

見了屋她就看見了他爸媽，原來是因為他跑了這裏過年，他爸媽想着很久沒有回來過年，索性就提前請假回來和蘭奶奶一起過年。

禮貌問好：“江叔叔，江阿姨好。”

“好，好，好。”高興，“這就是小南吧，這麽多年不見，都長這麽大了。”猛得對她一陣誇，都把她弄的有點不好意思了。

吃飯的時候，江逾白的爸爸突然說道：“說起來，小南媽還是我親表姐。小南你該叫我一聲舅舅。”

江南雨手中的菜一下子就掉回了碗中，難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親舅舅”，她還以為是在開玩笑。

一旁的蘭奶奶就說道：“是啊！我和小南的奶奶是親姐妹。”

驚慌失色的看向江逾白，他的神色也很差。兩人誰都沒有想到，兩人會真的是兄妹，是近親。

江逾白家搬走後，江南雨媽媽偶爾來看一下蘭奶奶。她從來沒問以為媽媽只是蘭奶奶一個人孤獨，所以才經常來看她。

就連開學時她爸媽有江逾白的聯系方式她都沒有想到這一層關系上面去。

筷子夾住的菜滑落到碗裏，低下頭隐藏自己眼裏的悲傷，怕被別人看出自己的低落而難堪。

她半年的暗戀，本來打算過年的時候給他表白的，可現在一切都沒了，他們不能在一起。

兩家大人都沒有注意到兩人小孩臉上的變化，繼續開心的聊天。

這場暗戀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結束了。

新學期姜末發現江南雨再也不去再江逾白了，兩人就算是遇見也不像從前那樣了。

“小南，你和江逾白！你們兩是不是吵架了？”小心翼翼的詢問。

“沒事，我們沒吵架。”拉過被子把自己蓋住，流下傷心的淚水。

建築系的兄弟們也在打趣江逾白，“老江怎麽回事？你那個妹妹這個學期怎麽不來找你了，你惹你家了？”

“沒有。”臉色陰沉拉起書包離開。

大喊：“你去哪？”只留下一陣風。

兩人就這樣一年沒有聯系。漸漸淡出彼此的生活。再次相遇是在寺廟。

江南雨的室友姜末想給男朋友求個平安符，非拉着她一起來求，最終敵不過她的哀求陪她一起來。

在下山的時候遇見了他，江南雨先反應過來，叫了一聲“哥”随後拉着姜末離開。

等江逾白反應過來後，她人已經沒了影。

這天她又流血了，又吃了一點藥，發現沒用血越流越多，怎麽也止不住。

随及出現眩暈感，一下子倒在了衛生間裏。姜末在外面聽到動靜，打開門就看見了倒在地上的江南雨，趕緊拔打了120。

江逾白知道消息的時候正在弄自己的一個模型，看到消息立馬拿出手機給她打電話。

“喂！”

“你怎麽了？在那家醫院？”

“我沒事，就低血糖，你不用的看我。”

停頓了一下，“那你注意休息，好好照顧自己。”

“好！”挂了電話，她已經淚流滿面。

淚水打濕了手裏的報告單，上面赫然寫着白血病三個字。

本來以為和他已經形同陌路，沒想到老天對她這麽殘忍，不久的将來他們就要陰陽兩隔了。

她爸媽知道後，連夜坐火車趕來南城，她媽媽抱着她就哭了起來。她安慰她媽媽沒事，她放棄了治療，因為她是慢性白血病，治愈的機率很低。

她休學了。

回到家休養的第二個月，那天是初夏，江南下起了綿綿細雨，她拿着家裏的油紙傘，來到了橋上。

站在橋上一眼望去，都是整整齊齊的瓦房，雨水從房檐上流下，在青石上濺起水滴。

把傘收好，放到橋上。瞬間衣服被雨水打濕，最後看了一眼，閉上眼向後倒去。河面上被濺起巨大的浪花，幾分鐘後一切歸于平靜。

江南在初夏下了一場雨，雨下得很小連綿細雨，卻下了很長一段時間，潮濕的天氣讓青石上長出青苔。

江南，夏季，雨天，紙傘。

還是同故事中的相同。

江南故雨，落故鄉，憶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