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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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都黯淡下來後,隔着大理石質的硬牆,午夜的鐘響從聖殿裏飛出來,在房門之外悶悶地回蕩。

伊卡洛斯把自己縮在被子裏,小心翼翼地将枕下的聚彩石塊摸出來,讓它們待在自己的視野中央。

它們身上凝結着五彩斑斓的色塊,這讓他想到玻璃花園裏各種各樣聚在一起但叫不上名字的鮮花。

啊,它們真是可愛啊。

就像是幾只睡去的小鳥,用翅膀将自己的小腦袋蓋住,只露出五彩斑斓的羽毛,它們現在緊張得不肯呼吸,若是有法子讓這些小烏放松下來,它們毛絨絨的身軀說不定會惬意而有規律地起伏…..

床板動了動,伊卡洛斯意識到,這一定是阿斯拜爾被他動作時窣的聲響吵得睡不着覺了。他向來睡不成什麽好覺,早上的時候也總是更早醒來的那一個。

對于把他吵醒這件事,伊卡洛斯有點兒愧疚,又有點兒莫名的竊喜。

他以為,照阿斯拜爾的性格,這件事小概率會就此作罷,但有什麽東西從被子的縫隙裏鑽了進來—是個很扁的東西,這才使得它能夠輕而易舉地破除被子下面嚴絲合縫的防線。

那是阿斯拜爾的右手—這時候,伊卡洛斯隐隐猜到剛才被子外的聲響,究竟是來源于什麽了—阿斯拜爾翻了個身,為了使右手能夠離自己的被子更近,以便有更好的角度來突破他的防線。伸進來的右手掌心向上,生在掌心的眼眸有些困頓又有些惱火地半睜着。

伊卡洛斯知道他看得到自己,這只畸态的眼眸不可思議地擁有着視物的能力,哪怕是對于神子來說,他也打心底裏覺得,這實在是過于超乎常理。

但不習慣也只是一日兩日,時間長了,也就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了。

伊卡洛斯對着那只眼眸彎了彎眼睛,以此來表示自己歡迎的态度,深藍色的眼睛閉了一會,阿斯拜爾右手的手指也微微蜷起來,伊卡洛斯知道,這只手的主人這時候已經困得有些睜不開眼了。

但那只手心裏的眼睛還是努力睜大,慢慢地湊到散發着光亮的聚彩石塊身邊。

伊卡洛斯從懷裏掏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紙,将折疊的紙張在他畸态的眼眸前慢慢展開,顯出被我寫上面的字眼:

“這是聚彩石塊,只有在午夜才會發光,是不是很漂亮?”

伊卡洛斯看見那只掌心裏的眼睛眯起來,對于此,他早有準備,轉手将紙張翻到背面:

“這是亞列送給我的,她一直挺喜歡我的,有目共睹!”

那只深藍色的眼眸又恢複成無悲無喜的模樣—用人話來講,就是疲倦的模樣。

那只右手從被底抽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外面傳來窸窣的響動,還夾雜着紙張翻飛的聲響。

伊卡洛斯有些好奇,掀開被子的一角向外打量,看見阿斯拜爾将一張寫了字的紙平平整整地遞給自己。

他從被子的縫隙把紙接過來,在聚彩石塊的映照下讀上面的字眼:

“你不用向我解釋什麽,石塊很漂亮,但你應該明白,午夜是睡覺的時間。現在,把紙翻過來。”

伊卡洛斯聽話地把紙翻了個面,而隔看一層薄被,阿斯拜爾默默地捕捉他将紙張翻面的聲響—這時候,被底的人才意識到有哪裏不太對。

“該死的,我好像中了他布下的什麽圈套。”

他無聲地錘了下床。

可事已至此,可憐的伊卡洛斯只能認命地将寫在紙張反面的內容讀完:“給你七個數的時間,将那些石塊放回你給它們找的安全之處。我只數七個數。”

七個數字。

在讀完所有字眼的一瞬間,伊卡洛斯反手就把聚彩石塊推到了軟枕下面。

被子上鼓起一個大包,又瞬間落下,老天爺,這些肯定都被阿斯拜爾看在眼裏。

果然,他剛剛完成這些動作,阿斯拜爾就将被子拉起來,他的動作很輕,随後又将伊卡洛斯手中的紙張抽去。

有月光照耀的黑暗之中,他把床上的人翻了個面,摁着那個可憐的黑影躺下來,隔着一層被子将伊卡洛斯抱緊。

伊卡洛斯不敢動作。

保持着這個姿勢,隔着一層不太厚的被子,他做出任何自以為微不可查的小動作,阿斯拜爾都會在第一時間睜開手心的眼眸。

比莫斯肯漩渦還要恐怖的眼眸。

伊卡洛斯做了個夢,灰黑色的夢境裏,無數黑色人影帶着于分散與彌合間不停轉化的破缺扭曲着在他身邊蠕行;他在人形建構的黑色霧氣中瘋狂奔跑,在恍惚與驚懼中被一把突兀的黑劍穿透胸膛。

他順着劍身望過去,看見一只手—那只手僵住片刻,蓄力狠狠地推了一把劍鞘,讓伊卡洛斯因失力和疼痛跌坐在地上。

恍惚驚懼之人垂頭喘息片刻,因疼痛而混沌的頭腦終于清醒一些,他擡起頭,模糊的視野中是那只色澤慘白一度持劍的手,手心和手背各生着一只血紅色的眼眸……

伊卡洛斯做了個夢。

在灰黑色的夢境裏,無數不成形的人影帶着于分散與彌合間不停轉化的破缺,扭曲着在他身邊蠕行;

他在人形建構的黑色霧氣中瘋狂奔跑,他看見那些被他揮散的人影化成灰色的飛鳥,它們振翅匆匆掠過他的身側,易碎的翅羽之下,狀似灰燼的粉末輕輕地飄落,在他的肩頭短暫地駐足……

在夢境一望無際的虛無之中,他從未停下找尋光亮的腳步;他一直走到筋疲力竭,渾身都被久違的冷汗浸透,視野之中浸染上缭亂而恍惚的彩色—在迷茫與驚懼中,在他快要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一把黑色長劍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狠狠地刺進了他的胸膛。

他順着劍身望過去,看見一只手—那只手僵住片刻,又蓄力狠狠地推了一把劍鞘,讓伊卡洛斯因失力和疼痛跌坐在地上。

恍惚驚懼之人垂頭喘息片刻,因疼痛而混沌的頭腦終于清醒一些,他擡起頭,模糊的視野中是那只色澤慘白一度持劍的手,手心和手背各生着一只血紅色的眼眸……

窒息與疼痛的感覺讓伊卡洛斯感受不到半分夢境特有的虛假,這一切都是如此真切地發生在他的身上和眼前。

他費盡渾身氣力才能擡起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攥住黑色長劍的劍柄,劇烈的疼痛刺激着他的感官,他慢慢地向後退,努力撐着地坐下來—他就快因疼痛和失血而失去所有支撐自己站着的氣力了。

伊卡洛斯艱難地仰起頭,不論他用力眨多少次眼,模糊的視野也沒再變得清晰。只有這點,讓他恍然覺得自己身處夢境。

那個男人模糊的身形并不完整地在他的視野中停駐,模糊的成像投映在伊卡洛斯殘缺的虹膜上,面前之人在過了許久後仍舊一動不動,白色的長發有幾縷搭落到身前,黑色的鬥篷幾乎罩住了他的全身。

找不到什麽确切地比喻,伊卡洛斯皺了皺眉頭,他閉上眼,撐在地上的手感受到自己溫熱腥甜的血液越漫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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