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都要哭出來了
第28章 都要哭出來了
夜晚，祁郁躺在床上，雙手交疊着枕在腦後，很罕見地失眠了。
中意睡在他的左手邊，呼吸平穩，側着身，朝向他的方向，細碎的眼睫垂下來，在眼下落了一點形狀彎彎的陰影。
一只手很緊地揪住了祁郁的被角。
他睡覺一直是這樣，當貓時也是。睡熟之後，總是不自覺地向暖熱的源頭貼近。
會是流浪久了，沒有什麽安全感的緣故嗎？
祁郁這樣猜測，卻從未開口問過。
貓貓的自尊心是很強的。
這一點他早已在中意身上很充分地領教過。
他想着，忍不住微微彎起來唇角，手指抽出來，拿指腹很輕地在鼻尖上碰了碰。
是之前被貓貓蹭過的地方。
愛鬧脾氣愛撒嬌，偏偏又好哄得不得了。
哪裏像活了三百二十一歲的樣子。
二十一歲都嫌多。
***
果園的工作要連着做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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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意吃一塹長一智，往後再去時，十分機警地離桃樹遠遠的。
祁郁替他帶了小馬紮，他就在陰涼處坐着，懷裏抱着個一升裝的巨大水杯，很仔細地啃祁郁給他削好的桃子。
桃子很甜，剛摘下來時是脆的，在家裏放兩天就會變成軟軟的，皮可以一下全撕掉。
中意不喜歡吃軟的，于是怎樣消耗剩下的軟桃子，就統統交給了祁郁來解決。
他把軟綿綿的果肉切成塊，放進榨汁機裏，加上冰塊一起打果汁給自家貓貓喝。
玻璃杯壁外凝結一層很細小的水霧，中拿袖子墊在掌心，捧住杯子，小口小口地啜。
果汁冰冰涼涼，混着果肉碎粒，貓貓很滿足地眯了眯眼，頭一次覺得當人類還蠻好。
掌心沒一會兒就被杯子凍得泛紅，他拿指尖搓一搓，覺得鈍鈍的疼，又不舍得撒手，只好改用兩只手腕夾着。
被祁郁察覺了，好氣又好笑，拎着後領子把人拽過來，教育兩句，當天就替他換了個吸管杯。
順便下了命令，從此之後，一天只準喝半杯果汁，多了不許。
新政策得到當事貓貓的強烈反對，掙紮未果後，中意瞪着眼，不假思索地抓過祁郁的手，氣鼓鼓在上頭啃了一口，扭頭就跑。
今天也讨厭欺負貓貓的人類。
手掌邊緣留了一個不明顯的牙印，不疼，只是微微帶一點紅。
祁郁哭笑不得地拿指腹揉了兩下，只得又做了不放冰的桃子烏龍茶，才算是勉強把自家貓貓哄住。
純淨水裏丢幾顆茉莉花茶葉，在冰箱冷藏室裏泡一晚，桃子一半切片一般切碎粒擱進去，再加一勺蜂蜜，攪拌均勻，喝起來帶一點輕微的甜。
去果園時，就裝上一大壺，剛好夠兩個人喝。
中意啃完了桃子，拿濕紙巾擦幹淨手，抱着水壺喝得吱吱響。
擡起頭就瞧見祁郁在不遠處朝自己招了招手。
于是拎着水壺跑了過去，問他，“你要喝嗎？”
人類每一天的辛苦工作都是為了他們的家庭。
中意自覺自己的認知很清晰，所以格外體貼一點，直接把水壺打開，吸管湊去祁郁嘴邊。
祁郁看見吸管上的牙印，不免又想起自己手上那個，笑着，食指和中指并着，在中意頭上輕輕敲了一記。
“這麽愛咬東西。”
“要不要替你買個磨牙棒，嗯？”
中意扁了扁嘴，對他很不滿意。
“不喝算了。”
沒有眼力見兒的人類，你失去了貓貓的好意。
說着，抱起水壺就要跑，被祁郁捉着手腕拽了回來，一口氣喝掉三分之一。
“逗你的。”
他合上水壺，重新放回中意手中，替後者掖回從棒球帽邊緣溜出來的發梢，指背很輕地從耳垂上蹭過。
“這麽不經逗。”
他評價，“像貓一樣。”
中意覺得可能是果園裏太熱了，人類的腦子出現了一定的問題。
“你再多喝點吧。”
他帶了點擔心地叮囑。
聽聽，都說胡話了。
“不用。”
祁郁笑着，替他把水壺的背帶重新跨回肩上。
“你留着慢慢喝吧。”
“覺得熱的話就先回家。”
“可以吃一個冰激淩球，但不許多吃。”
家裏不方便買臺冰激淩機空放着占地方，祁郁上次見他那麽喜歡吃，索性買了兩桶1kg裝的，草莓味和巧克力味一樣一個，放在冰箱下層，每天給他挖一顆冰激淩球吃。
提到冰激淩，中意的眼睛很明顯地亮了一下，不過只是一瞬。他又想了想，還是搖了下頭。
“我在這裏陪着你吧。”
他很認真地講。
“不然你一個人，好可憐噢。”
其他來摘桃子的人都是成群結隊，祁郁不喜歡往那邊湊，挑了條最遠的地壟，只有他和中意一人一貓，很清淨。
他總有點擔心，怕中意不小心弄掉了帽子，或是把尾巴露出來，叫別人看見就糟了。
畢竟不是誰都有這樣的好運氣，能夠很開心地接受一只變成人的貓貓。
沒想到一腔好意被自家貓貓誤會了徹底，祁郁噎了一下，幾次三番要開口解釋，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把話咽下肚。
“謝謝你。”
他對中意講，語調很機械。
“你好貼心。”
“不客氣。”
中意對人類的誇獎很滿意，于是背着水壺繼續坐回陰涼下，捏着手腕上的桃核玩。
***
宋奇在園子裏守了幾天，深覺得無聊透頂。
鎮上的年輕人幾乎都去了外地打工，來摘桃子的大都上了年紀，他和他們沒什麽話聊，只祁郁還算同齡。
正巧趕上他爸買的幾箱用來給大家解暑的冰棍到了，他招呼着工人分一分，自己拎了幾根，準備給祁郁二人送過去。
去時正趕上祁郁剛摘滿一筐，拿毛巾擦了擦汗，轉頭瞧見，同他道了聲謝，接過冰棍，沒拆，先走去了一旁的陰涼裏，在中意眼前晃了晃。
“要吃哪一個？”
他問，微微眯起眼，端詳包裝紙上印着的小字。
“一支菠蘿味，一支哈密瓜味。”
中意：“？？？”
很好，沒吃過的口味又增加了呢。
他的視線在兩支冰棍上從左往右掃了一遍。
沒決定好。
于是從右往左又掃了一遍。
太讓貓為難了。
祁郁見他沒決定好，笑了下，扯開包裝紙，将兩根冰棍都送到了他嘴邊。
“都咬一口試試？”
于是最後，哈密瓜味冰棍被送回了祁郁手邊，帶着很小一個月牙形的缺口。
祁郁沒怎麽在意，咬了一口，牙印剛好覆在上頭。嚼碎了滿口的冰粒，口腔被冷得微微發麻。
宋奇在一旁看着，沒忍住咋了咋舌。
小魚哥對他弟弟可真慣着。
換成他自己，是打死都不肯碰家裏那個鼻涕蟲吃過的東西的。
不過……
他又掃了一眼中意，棒球帽檐下，露出一雙很圓的眼，嘴唇被冰棍凍得微紅，很認真地張開嘴咬。
這麽好看的弟弟，說不定也行？
祁郁很快吃完一支，随意拿紙巾揩了揩手，又去了樹下繼續摘。
宋奇無聊，拎着冰棍和中意并排坐着吃，打發時間。
他看中意吃得很慢，一副很喜歡很珍惜的樣子，以為他舍不得，把手裏另一支沒拆封的也遞了過去。
“這裏還有。”
他對着人很友善地講，“再來一根？”
中意捏着掌心裏的只剩了根木棒的冰棍，一雙圓眼在它和宋奇身上來回打了個轉。
怎麽能這麽可愛！
宋奇在心裏咆哮——果然這就是別人家的弟弟嗎！
真想和自己家的換換啊！
沒等中意開口，另一邊摘桃子的祁郁仿佛背後生了雙眼一般，頭也不回地開口。
“不許再吃了。”
“吃多了要肚子疼。”
眼前的小可愛迅速地扁了扁嘴。
宋奇：“……”
雖然但是，這樣真的不會太殘忍了嗎！
“小魚哥，”他試探着問祁郁，“再吃一根沒關系的吧？”
“天這麽熱。”
拜托你回頭看一看啊！
你家的小可愛都要哭出來了你都無動于衷的嗎！
中意似乎對眼前這個肯替自己仗義執言的人有些驚訝，眨了眨眼，頭一次認真地打量了宋奇一下。
唔，長得沒有自己好看。
好像也沒有祁郁好看。
但是心地居然還不錯。
可以得到貓貓一半的認可。
他想着，抿了抿唇，對宋奇很輕微地點了下頭。
宋奇：“！！！”
他是對我笑了一下嗎！
是吧！
這一瞬間他簡直想把外頭那一箱冰棍搬進來堆到這人跟前。
這麽可愛，誰能抗拒的了噢！
祁郁不負衆望地回頭看了兩人一眼，朝中意擡了擡下巴。
“真沒關系？”
沒等中意回答，宋奇已經竄出來打包票。
“放心吧小魚哥，真沒事兒。”
“我弟弟昨天下午還坐在那兒吃了三根呢。”
“活蹦亂跳的。”
中意看向他的眼神更滿意了。
這是一個悟性很高的人類，值得貓貓表揚。
兩分鐘後，兩人并排坐在陰涼下，中意獲得了第二支葡萄味的冰棍。
“謝謝你。”
他舔着冰棍，對一旁的宋奇說。
果園是這個人的，這些天吃的桃子和祁郁将要領到手的報酬都是這個人來給。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表現得禮貌一點。
“我叫中意。”
“你叫什麽名字？”
“宋奇。”
宋奇撓了撓頭，覺得自己像是在進行一場幼兒園社交。
“嗯。”
中意沒太聽懂，但想了想，還是勉為其難誇了一句，“還可以。”
一分鐘的沉默過後，宋奇終于弄懂了中意在等什麽，于是跟着誇道，“你的名字也很好聽。”
“嗯，我知道。”
中意點了點頭，嘴角很淺地翹起一點。
“祁郁幫我取的。”
看看看看！這就是別人家的哥哥弟弟！
宋奇捂着胸口，萬分心酸地想：我一點都不羨慕。
轉換了下情緒，他對着中意換了個話題。
“你來跟着你哥哥，不用上學嗎？”
這小可愛看起來才十八九歲的模樣，應該正在大學裏念書才對。
中意沉默了一下，很深沉地搖了搖頭。
“我已經不能上學了。”
族裏的貓貓課堂只有在變成人類之前才需要去聽講。
“我來幫祁郁賺錢。”
多賺一點錢，才能吃得再胖一點。
于是這次沉默的人變成了宋奇。
多可憐的孩子啊——他在心底默默地想——辍學打工，和哥哥相依為命。這麽慘了，還想着要幫哥哥賺錢。
這是什麽九十年代苦情戲劇情噢。
【作者有話說】
宋奇(酸):別人家的弟弟怎麽那麽好！
祁郁:…後悔了，應該一開始就說是老婆的！
可以求一點海星給貓貓做冰棍吃嗎~
啵啵啵啵啵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