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畸變體鬧事的頻率持續降低,到了年二八二九這兩天,已經降低到了一天只有一兩起,甚至有時候沒有,一切風平浪靜,靜到宋景覺得有點不正常,然而又說不出緣由。
民衆們對此歡天喜地,都覺得可以過個好年了。
如果防禦預案能解除就更好了,不過不解除也沒事,反正這樣的和平持續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解除的。
年關愈近,即使還有一大堆問題沒有解決,但喜氣洋洋的氛圍已經彌漫開來。
“休假也都警醒着點兒,還有巡邏別忘了,早晚一次,巡完你們愛怎麽過年怎麽過年,知道了嗎?”年二九,司想對大家說。
衆人嘻嘻哈哈地應是。
随着畸變體出現的頻率降低,巡邏也只是走一圈,不費功夫,因此沒人有異議,有也沒用,人手不夠,總不能都休假,過年不巡邏了。
休假的時間是年三十跟初一初二,但其實年二九這天沒有任務之後,大家就都提前放假回家了。
特管局除了每個隊留下來值班的一兩個特警,基本全空了,人最多的地方反而是技術部,沈醫生和新調過來的研究人員全都留了下來,她們醉心研究,連晚飯都不出來吃,司想去找沈醫生一起來吃飯,然後在群裏吐槽他連門也進不去。
粟伍跟宋景沒等他倆,自己去吃了,這幾天,宋景一直沒回過家,一直住在宿舍裏。
“聽說明天有加餐,大媽說明天吃烤乳豬,還有什麽鮑魚海參湯,”粟伍笑笑說,“原來留下來值班夥食這麽好,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你不回家陪家裏人可以嗎?其實不用留下來陪我們。”宋景說。
“沒事,我爸媽會理解的,我家就在本市,要回家很容易。”粟伍說。
“倒是景哥。”粟伍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過年,副隊……”
之前他們工作都很忙,很少有單獨相處的時間,而且感覺粟伍自己也有意避開趙乾朗這個話題,可能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也可能是怕他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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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這麽久以來他第一次提起趙乾朗。
粟伍說:“如果是以前的他,他不會讓你自己一個人過年的。”
宋景吃了口菜。
“他……你別傷心,你就當他們不是一個人……”粟伍感覺想安慰他一下。
然而說出來,又感覺味道不對,反倒像是捅刀子。
他為難地皺眉,不知道該怎麽說。
宋景說:“他們就是一個人。”
“嗯?”
“他就是趙乾朗,不是兩個人。”宋景說。
粟伍擡頭,對面宋景的表情平淡,然而不知道為什麽,他卻覺得有點害怕。
“景哥,你的意思是……”
“我會讓他回來的。”宋景吃完最後一口米飯,筷子不落聲地被歸放在碗口上。
“他會回來的,我不會讓他變成別人。”宋景用餐巾抹了抹嘴角,擡起眼說。
粟伍默然無聲。
他以前還沒認識宋景的時候,是個成天跟在趙乾朗身後的小屁孩,但早就聽說過宋景的大名,他只知道副隊特別特別愛老婆,還經常開玩笑似的抱怨老婆清冷不愛搭理他,他以為副隊對他老婆的愛比他老婆對他的愛要深得多。
然而認識了宋景,他才一次次刷新認知。
宋景對趙乾朗的愛,不比趙乾朗對他的少。
不顯山不露水,但驚鴻一瞥,就深得驚人。
上一次有這種認知是在宋景出現後遺症的時候,現在又有了更深的認知,那就是,即使趙乾朗成了畸變體,性格大變,已經不再是趙乾朗的時候,宋景依舊愛他。
他沉默良久,拼命地往嘴裏塞光碗裏的飯。
嚼巴嚼巴咽下,他才擡頭,對宋景說:“景哥,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他現在……是我們的敵人。”
說完他又補了一句:“我不是怕你叛敵,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保護好自己,不要被他傷害,他是畸變體,他其實永遠都不可能變回來了的……
但是他又不太能得說出口,這太殘忍了。
然而他也知道,即使他不說,宋景心裏也明白。
他又何嘗不是呢,即使知道副隊已經變成畸變體了,他不也依舊對他下不了手嗎?他只能希望他做的決定是對的,希望他沒有上報副隊變成畸變體的事情無傷大雅。
畸變體那麽多,只要他不傷人,多他一個畸變體活着又能怎麽樣呢?
但他的心裏一直不安,時不時就會想到當時趙乾朗說的話和當時他做的事,一直跟一根刺一樣梗在他心裏。
幸好,現在他們現在似乎銷聲匿跡了,這麽久以來沒有再做壞事。
吃完飯,他們倆打包了飯菜帶去技術部給司想和沈醫生。
沈醫生剛好從實驗室裏出來,餓得臉色蒼白,看到他,歡喜地上來摟了摟他的肩膀,大叫道:“宋美人,我果然沒有白疼你!”
司想嘆道:“這個看臉的社會,我給你帶了那麽多次飯怎麽沒見你感激過我?”
“嗯哼,”沈醫生坐下來打開餐盒,賊兮兮地道,“你終于坦然面對你長得沒有宋景好看的事實了,其實從宋美人能上電視而你卻沒上就能看出來啦嘛,不過你也不要太自卑,其實你沒多差……”
他們慣常地鬥嘴,宋景笑了笑。
隔壁房間的籠子已經空了,那只猿型畸變體已經不在裏面,地上遺留着一根黑色的鎖鏈,是以前用來捆它的。
宋景的目光在上面定了會兒:“沈醫生,我想跟你要點東西。”
沈醫生扭回頭:“什麽啊?”
宋景走近隔間,提起那根鎖鏈。
沈醫生問他要來幹什麽,他沒多說,只說有用,沈醫生也沒細問,豪爽地讓他随便拿,不合手還可以幫他改造。
“啧,我刀缺口好幾天了,叫你給我補補你說沒空。”司想擡頭瞪她。
“是沒空啊,我不是跟宋美人也這麽說的嗎,最、近、忙,所以要改造的話得過幾天,你耳朵怎麽長的。”沈醫生立刻說。
他倆邊吃飯邊又鬥起嘴來。
鬥着鬥着又讨論明天大年夜該怎麽過,搞點什麽活動,氣氛和諧而溫馨。
第二天早上,年三十,宋景五點半在床上睜開眼睛。
遼遠的地方傳來不清晰的鞭炮聲,狹小的空間裏更顯得昏暗與寂寥。
宋景坐起來,拉開窗簾,看着仍未破曉的天空。
自認識趙乾朗以後,這是他第一個沒有趙乾朗陪在身邊的年三十。
洗漱完,他提着唐刀下樓,在宿舍樓門口看到站在車子旁邊打哈欠的司想。
司想說:“走吧,我跟你一塊兒去巡邏。”
“你跟我去?”
“嗯,”司想說,“怎麽了,不行嗎,我又沒有自己巡邏的區域,閑得慌,陪你去逛逛,順便看看能不能搞點煙花回來,雖然說是禁止燃放煙花爆竹,但我一大早就聽見有人放了,我們也偷偷搞點,晚上四個人一起放,應該沒事兒。”說完他又打了個哈欠。
正隊長是沒有被安排巡邏的區域,那是因為正隊長管着一個隊,事情非常多,就算過年閑下來了,但這點難得的空閑,用來補覺不是更好嗎。
他其實是想陪着宋景。
不讓他一個人落單,盡量讓他在這個失去愛人的第一個年三十不感到那麽寂寥。
宋景知道。
粟伍也好,他也好,其實都是為了他才留下來值班,一直在盡力照顧他的情緒,他知道,所以為了配合,他沒有拒絕。
司想一路上一邊打哈欠一邊跟他聊天,東扯西扯,展望未來。
一路開到巡邏的駐紮點。
駐紮點是還有軍人在駐紮值守的,車開到附近,那邊沒有能停車的地方,司想隔着一條街停了車,二人下車,剛好遇到了也來巡邏的喬順,三個人互相道聲新年好,一起走過去。
還沒走到,隔着老遠,宋景就看到了老城區圍牆裏面好幾個人在跟駐紮的軍人叽裏呱啦地說着什麽。
“怎麽回事,這麽吵。”司想說。
三人對視一眼,離得近了,聽見圍牆裏面的難民在喊着“讓我出去”。
“讓我出去,我就去找到我姐看一眼,她沒事了我就回來,我一定不惹事好嗎?”
“我也是,我就去看看我奶。”
負責的軍人有點焦頭爛額:“不好意思,理解一下,我真的不能讓你們出去。”
“不好意思,你們說的問題我們會上報的。”
司想走過去,問:“發生什麽事了?”
駐紮的人看到他身上的制服,無奈地說:“他們一直鬧着要出去。”
“為什麽要出去?”宋景走近,問一個年輕的男孩子。
然後裏面的人叽裏呱啦地你一言我一語地同時開口。
“安靜,一個一個說。”宋景說。
“我想去找一下我姐,我已經三天沒能聯系上她了。”那個男孩說。
“你姐在哪?”
“她在另一片區,說是在一號方艙那裏,”男孩說,“我們被分散了。”
“我們之前一直都有聯系,但不知道為什麽,最近這兩三天她手機一直關機……”
另一個大媽也說:“是啊,我兒子也在一號方艙,也是這幾天就聯系不上的了。”
另外幾個人附和。
好幾個人都紛紛說他們同時聯系不上在另一個難民區的親人了,像這種被分開在兩個區的算是極少數,原本他們都還沒有多想,但昨天大家一聊天,發現好幾個人都同時聯系不上在一號方艙的親人了,這才感覺應該有點不對勁。
司想和宋景對視一眼。
一號方艙?出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