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宋景很乖,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

他聽話地低頭,在趙乾朗冰涼的唇上親親,他好像把趙乾朗當做一個易碎的花瓶,親吻的動作格外輕柔和憐惜。

不敢深入,只是嘟起嘴巴壓一下,偶爾含着他的唇瓣,用小巧的舌頭舔舔。

趙乾朗覺得自己像在被一只小兔子不得其法地親昵。

親得他心尖都癢了。

怎麽這麽純情?

他不滿意地伸手,大手抓在宋景細長的後頸上,把他的腦袋往自己這邊壓。

他在宋景的下唇上咬了一口,有點重,宋景小動物般嘤咛一聲。

他想,疼?

他身上的傷可比這疼多了。

但這麽想着,他又伸出舌頭,在被他咬了一口的那個地方舔了舔,像是安撫。

宋景鼻翼阖動,被安撫到了,像小動物一樣發出那種滿足的鼻音,濕粘的鼻息萦繞在他們唇齒周圍。

四周寂靜,荒涼的草地平闊遼遠,天地間好像只剩他們一對眷侶,偶爾一點寒風吹來,枯寂的樹枝搖擺一下,能從上方俯瞰得見樹下倆人親吻在一起的身影。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并逐漸演變成不知道誰安撫誰的吻。

宋景的手捧着趙乾朗的臉,閉着眼睛,長睫毛不斷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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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後頸和腰肢都被趙乾朗抓在手裏,被趙乾朗的大手順着他細瘦的腰肢滑動。

冰涼的手碰到宋景的肌膚。

腰間肌膚敏感,又數九寒冬,宋景被冰得無意識瑟縮了一下。

趙乾朗似乎有所察覺,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就停止了,他把手從他衣服裏拿出來,扶在他腰上,專心地吻他,時而輕輕地咬他一下。

宋景仰着脖子,一點兒反抗也沒有,乖得不行。

又過了不知多久,這個吻才結束。

宋景閉着眼,靠在趙乾朗的肩窩,呼出的氣息把男人的脖子都打濕了。

趙乾朗似乎也有些情動,他偏着頭,下巴貼在宋景的額頭上。

倆人依偎在一處,沒有下一步的舉動,只是抱在一起靜靜地平複氣息。

任誰看都不會想到一個小時前他們還紅着眼睛拔刀相向,站在對立的陣營厮殺得你死我活,他們此刻只是世間一對很普通的愛人,四周萦繞着誰也無法融入的氛圍。

宋景緩慢睜開眼睛。

“你還生我的氣嗎?”他喘着氣說。

“生,怎麽不生。”趙乾朗說。

“對不起。”宋景說,他在趙乾朗的肩窩裏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讓自己更親密地跟他貼在一起。

“那我也讓你捅我一刀,好嗎。”宋景說。

趙乾朗像被小動物拱了拱,他不做聲,攬好他的肩膀,心想,狡猾的人類。

一邊說讓他捅他一刀,一邊卻用讨好的姿勢跟他貼在一起,用這麽軟的聲音跟他說話,真是個壞種。

“沒力氣,不想動。”他漫不經心地說,“等我傷好再說。”

“這種傷要多久才能好?”宋景擡頭。

“誰知道。”他又沒有被誰捅過。

宋景揪着趙乾朗胸口的衣服,惶然又擔心。

“會死嗎?”

趙乾朗低頭瞥他:“你想讓我死嗎?”

宋景搖頭。

趙乾朗從胸腔裏哼出一點得意的聲音,把他抱抱好,蹭了蹭他的額頭。

這個動作,他們以前常做,是人類趙乾朗抱着宋景時最經常做的動作。

他又被人類意識蠱惑了。

想要抱抱這個人類,想要親親他,想要跟他貼在一起。

男人知道自己又被蠱惑了。

但他又想,他都重傷了,放任自由一點也沒什麽,以後傷好後不這樣就行了。

宋景也被他的動作牽起回憶,舒适地眯起眼睛,貪戀他此刻的溫柔。

他也蹭蹭他的脖頸,蹭着蹭着,眼角流出一點點懷念的淚水。

他已經哭太久了,眼角有點幹澀,此刻的淚水不太多,更像是生理性的淚水,但可能是碰到趙乾朗的脖頸了,他還是很快就發現,伸手摸摸他的眼睛。

“不是說了我死不了,又哭什麽,”他語氣有點兇,但又添了一句解釋,合在一起就顯得溫柔,“會自己愈合的。”他說。

“嗯。”宋景輕輕地應,又跟他道了一次歉。

趙乾朗原本享受他的道歉,此刻聽多了,反而又不想聽了,聽着很疏遠。

他哼哼:“對我只有歉疚?”

宋景搖搖頭:“不是。”

他親親他的脖側。

帶着憐惜,心疼。

他不說還有別的什麽,但其實倆人都懂了。

趙乾朗挑挑眉,略微滿意了,沒再刁難他。

宋景問他:“那時候,你為什麽不躲開。”

靜了片刻,沒等到答案,宋景揪着他的衣服,擡頭去看他。

但卻被趙乾朗用另一只手蓋住了他的眼睛,随後被按着腦袋,重新按回了男人的肩窩裏。

宋景長長的睫毛眨了眨:“老公?”

男人覺得頗沒面子,不想回答,但架不住宋景一直問,他哼了一聲:“躲不開,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當時有多瘋。”

其實并非躲不開,再怎麽樣他也不至于無法避開這種致命傷,只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沒躲開,硬生生地受了這一刀。

可能他也瘋了吧。

提到這個,理智和情感又開始打架,他又有點煩躁。

“別問了,煩。”他說。

一時安靜。

宋景也就真的不問了。

趙乾朗沒有說話,宋景于是也沒有再出聲。

他睜着漂亮的眼睛,望着趙乾朗凸起來的利落的喉結,思緒不由自主地走空。

他順着趙乾朗的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整件事。

他們打起來的緣由,他失去理智的始末,想到司想,想到受傷的隊友、被獻祭的難民和湧進來的畸變體。

……方艙現在怎麽樣了?

他們出來這麽久了,任務完成了嗎?難民被救出來了嗎?還是事情滑向了更不可控的糟糕的局面?

逃避過後,還是要面對現實。

如果重來一次,他覺得還是自己依舊無法确保不會失去理智、不會傷到趙乾朗。

只要他們還是對立陣營,只要趙乾朗還站在裴春那一方,他們就避免不了兵戎相向,今天這樣的事情還是會重演,即使不是今天,也會是未來的某一天。

宋景的手往下,避開趙乾朗腹部的傷口,抓着趙乾朗的手腕。

他不想傷趙乾朗。

更不想殺他。

他愛他。

但他不能再讓趙乾朗回去原生種那裏,他不想再一次跟他作對,不想讓今天的局面再一次上演。

他順着趙乾朗的手腕摸到他腕骨上的那根鎖鏈。

從沈醫生那裏拿過來的鎖鏈依舊铐在趙乾朗的手腕上,铐了單頭,另一頭拖在地上,蜿蜒在草地裏,在一片枯黃的顏色裏若隐若現。

他睜着眼睛問:“老公,跟我回家好不好?”

“回去做什麽。”趙乾朗懶懶地說。

“不做什麽,我不想你再跟裴春他們待在一起了,你跟我回特管局吧。”宋景說。

趙乾朗低頭,與他對視。

察覺到什麽,趙乾朗将手抽走,不讓他碰自己手腕上的那根鎖鏈。

“你什麽意思?”

宋景實話實說:“我不想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不想哪天再跟你針鋒相對。”

“那你就不要跟我作對。”

“可是你是原生種。”

“原生種怎麽了?”

“你說怎麽了。”宋景反問。

趙乾朗瞪着眼睛,怒視着他:“你看不上原生種,看不上我?”

“不是。”宋景平息了一下氣息,感覺話題跑偏了,他重新回到正軌。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要你回來,”宋景說,“你還回來特管局,當你的七隊的副隊長,我會去跟上級申請,看能不能減免你的刑罰。”

“減免我的刑罰?什麽時候輪得到你們人類來審判我了。”趙乾朗眯起眼睛說。

宋景怔了怔:“可是你确實做錯了事……”

“做不做錯,輪得到你們特管局來置喙?”趙乾朗推開他。

宋景坐了起來。

趙乾朗也撐着地面坐起,與他拉開距離。

二人隔着一小段距離對視。

趙乾朗面無表情,宋景的臉上也失去笑意。

宋景的眼角還殘留着哭過的紅腫,指尖還有着對方肌膚的觸感,然而方才溫馨的氛圍卻已經消失不見了,空氣中隐隐有一絲劍拔弩張的味道。

他還傷着,宋景不想惹他生氣,更不想與他争辯。

于是退一步說:“我們不說這個,好嗎,那你不回特管局,回來我身邊,可以嗎?只要你不再跟它們待在一起。”

“你接受不了畸變體,但你忘了,我就是畸變體,你要我背離種群跟你在低級的人類社會生活?”

宋景:“對。”

趙乾朗胸腔發出笑聲:“你好狂妄。”

“憑什麽,我憑什麽跟你走。”

他一把抓住宋景的手腕:“為什麽不是你跟我走,去我的種群生活。”

宋景愣了下,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去原生種那邊生活?跟裴春他們一起?

他搖頭:“我不可能去的。”

趙乾朗靜默看他半晌,冷笑一聲,丢開他的手:“正好,我也不會回去。”

“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他扶着樹站了起來。

宋景也跟着站起來,緊張地看着他的動作:“你要去哪裏?”

趙乾朗說:“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他失血過多,臉色蒼白,看起來依舊十分虛弱,宋景心急地攔在他的面前:“你都受傷了還想去哪裏,跟我回家養傷好嗎?我幫你找沈醫生。”

沈醫生是特管局的人,這更激怒了趙乾朗。

他喝道:“滾開!”

宋景沒有滾。

方才還甜甜蜜蜜依偎在一起,轉眼間就變成這樣,他無法接受這樣的落差,他不想與他站在對立面,不想與他分離,不想與他吵架,不想讓他生氣,可是好像不管他怎麽說,就是無法達到他想要的終點。

為什麽會這樣呢?

怎麽會這樣。

他們明明是相愛的。

他能感受得到趙乾朗也是愛他的,但為什麽每次事情都會演變成這樣。

微怒、焦急、心疼、難過等等情緒混雜在他的胸腔,令他覺得自己快要炸開了。

趙乾朗喝道:“滾不滾,好狗不擋道。”

宋景大吼:“趙乾朗!!!”

趙乾朗眯起眼,倨傲地看着他:“怎麽?還想再捅我一刀?”

“來啊,反正我現在打不過你。”他說。

宋景才像是被他的話捅了一刀,他怔了一下,看着他的傷,拼命搖頭。

趙乾朗面無表情看着他:“不捅就滾。”

他推了宋景一把,宋景崩潰地抓住他的手,幾乎又要哭了:“你別這樣。”

“你非要這麽說話嗎?”

“不然你期望我跪着跟你說話?求着你把我當狗一樣铐回去?我還沒那麽低賤。”趙乾朗一把抓着他的領子揪過來,充滿怒意地吼。

虧他不閃不避讓他捅了一刀換他清醒過來,到頭來他把自己當成什麽?

他就不該犯這個賤。

是他瘋了。

傳出去會笑掉族人大牙。

方才的濃情蜜意和放任自我不再,他此刻理智占據上風,想一刀劈死那個心軟的自己,更想把宋景一刀劈了。

但他現在不複之前的武力,血直到現在都沒有止住,令他虛弱無比。

一時腳下不察,他絆到一顆凸起的石頭,他踉跄了一下,宋景大驚,慌慌張張地就勢抱住他,兩人磕磕絆絆地踉跄了幾步,宋景架着他一個大個子,勉強站穩,充當他的支架。

他愣了一下,更加覺得自己丢人現眼。

破口大罵:“惺惺作态給誰看,給我放開!”

他想掙紮,宋景不願意放,又怕弄到他的傷口,于是崩潰地大喊讓他別動,傷口要崩開了。

趙乾朗怒氣上頭,哪裏肯聽他的,罵道:“關你屁事。”

怎麽能不關他的事呢?

宋景崩潰地聲嘶力竭地大喊:“為什麽不關我的事,我愛你啊。”

欲要推開他的趙乾朗動作頓了一下。

“我愛你,老公。”

“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宋景又哭了。

滾燙的眼淚砸落在趙乾朗的肩膀。

趙乾朗喘着氣。

他聽到宋景用嘶啞的聲音哭着說:

“我只是想要跟你在我們以前的家重新開始,一起好好生活,我們結婚那麽久了,這是你第一次那麽久不回家,我真的好想你。”

“我只是想要你回來,為什麽這麽難做到。”

宋景的聲音漸漸小下來,他靠在他的肩頭,死死地抱住他,潮熱的臉頰偏頭貼着他的冰涼的脖子。

“你為什麽就是不願意?”他最後說。

音量漸低,最後安靜下來,宋景偏着頭靜靜地抱着他。

趙乾朗手上推拒的力道也逐漸随着他音量的降低而減輕。

宋景安靜片刻後,趙乾朗終于放下手,不再掙紮,靜靜任由他抱着自己。

他看着遠處的不再青翠的山峰。

良久,嘆了口氣。

太狡猾了,人類……不,是宋景太狡猾了,他好會說甜言蜜語,最知道怎麽擾亂他的心神,熄滅他的怒火,讓他心軟。

他不想吃這一套,每次都上鈎的話,那樣太沒出息了。

然而他卻生不出推開他的力氣。

他傷得太重了。

不是不想推開他,是沒有力氣了,他對自己說。

半晌後,他的怒氣無奈地被迫煙消雲散,他擡手,緩緩地撫摸宋景的後頸,摩挲他凸起的頸骨。

嘴裏說:“我已經不是人類了,我們的婚姻關系不再作數了,你可以不用再等我回家。”

宋景搖搖頭,黏糊地挨着他:“作數,只要我活着,你永遠是我的丈夫。”

宋景抱他很緊,溫熱的軀體貼着他的,心髒隔着胸腔挨着他跳動,令他有種錯覺,似乎自己的心髒也熱了起來,明明他們原生種是生來就沒有心髒的。

這是最後一次心軟,他對自己說。

“以後,我會偶爾回去一次見你,這樣可以了吧。”他說,他想了想,“兩周一次。”

宋景沒出聲。

他又說:“一周一次?”

宋景還是沒說話。

“再多就煩人了,你怎麽這麽粘人,”他又退一步,鼻音裏帶點笑,說,“那我也允許你來找我好了,但說好了,不許帶任何人過來……”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枕着他的肩膀的宋景臉上卻沒有笑意,眼神清明,卻又堅定。

一周見一次?

他不想要。

他不滿足。

他當然想要的是天天,他要每天都能見到他,他要每天醒過來就能看到他的臉,他想每天都跟他生活在一起。

他更不願意去原生種的地盤見他,他不願意讓他再回去,跟裴春那樣的渣滓攪和在一起。

可他也知道,趙乾朗是不會願意跟他回去的。

有什麽辦法,能讓他永遠呆在自己身邊嗎?

“老公。”他鼻音軟軟地喊了一聲。

“嗯?”趙乾朗情不自禁地應了一聲,聲線是罕見的溫柔,幾乎與生前別無二致。

宋景說:“我愛你。”

知道了,真是粘人。

趙乾朗啧了一聲,不無得意。

就在這時,他忽然面色一變,原生種的敏銳令他察覺到了氛圍的異常,因為抱着他的宋景忽然手部用力,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肩膀。宋景的右手高高地揚起,五指并攏成刀,就在他反應過來的這一刻狠狠地朝他的後脖子劈了下去。

趙乾朗沒來得及推開宋景,後脖子和太陽穴就相繼一痛……

宋景不止用手刀劈了他後脖的穴位,還保險起見疊加了一個掌拍太陽穴。

動作迅速利落,趙乾朗連悶哼一聲都沒有發出來,就軟倒在了他的懷裏。

或許平時不會那麽容易成功,但因為此刻他重傷,并且毫無防備,因此很順利地就被放倒了。

宋景接住他軟倒的身軀。

小心翼翼地抱住,凝視他暈過去之後的帥氣的面容,趙乾朗眉心蹙着,眉眼間仍舊帶着剛升騰起來的怒意,看起來十分不情不願。

或許他醒過來之後會怪他,會大發雷霆。

但……只要他在他身邊就好,只要他在他身邊,即使他天天對自己發洩怒火,他也願意。

他會讓他在家裏好好養傷,他不願意回特管局的話,那他就不讓他回特管局,他們還跟以前那樣,兩個人好好地過日子。

他會更愛他,會對他更好。

他偏頭,憐惜又溫柔地親吻趙乾朗的側臉。

吻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又親了親他的唇,避開他的傷口,将他背起來。

轉身朝他們來時的方向走去。

趙乾朗的手腕垂落在宋景身前,凸起的腕骨上仍铐着那根黑鎖鏈,細細長長地拖在地上,在一片枯黃雜草裏十分顯眼。

随着宋景的走動,鐵鏈偶爾磕碰在凸起的石頭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混雜在宋景單一的腳步聲裏,天地遼遠,草原寂靜,他們仿佛只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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