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打招呼,進門,把東西放在鞋櫃上,換鞋,一系列動作猶如以前,自然得仿佛什麽都沒有改變。
再次提起東西,宋景往廚房走去,其實緊張得連燈沒開都沒發現,幸好他視物能力提升了,夜裏視物也沒有什麽問題。
屋裏靜悄悄,跟他出門時一樣,沒有半點回應。
他還沒醒嗎?
此時十一點,飯菜提回來一路有點涼了,宋景把它們放在餐桌上後拿着藥走向卧室,他打算先給趙乾朗上藥,再出來熱飯菜,然後把趙乾朗叫醒,順利的話,他們還能趕在最後的一點時間裏吃個年夜飯。
卧室的窗簾拉着,只留了一條縫,推開門,漆黑和安靜撲面而來。
宋景踏進去,還未走幾步,跟坐在黑暗裏的男人對上目光。
他醒了!宋景感到驚喜。他怎麽一點聲音都不出。
“你醒了!”宋景緊走幾步,關心地問,“身上的傷怎麽樣了,有沒有好受點?”
走兩步,在男人異常沉默的凝視下,又逐漸停下腳步,氣氛有點異常。
窗簾沒有完全拉緊,留了一條縫,窗外的光淺淺地瀉進來,那一縷光線恰好打在男人的側臉上,他就這樣坐在那裏,凝視着宋景。
視線是宋景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冰冷,審視,如同毒蛇一般。
“老公,你……你怎麽……”
直到這時他才看到床上被掙斷的三條空蕩蕩的鐵鏈,趙乾朗把外面買來的鐵鏈盡數掙斷了,只有特管局的那根還铐在他手上,想必是無法掙脫,可即便是外面買來的鏈子,也足夠粗大,他身上還有傷……
宋景立即顧不上不對勁的氛圍,轉為對他傷勢的擔憂,他急匆匆走過去:“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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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看見床上的男人陰沉的面色,繃緊的肌肉,猶如一條弓起身子的毒蛇。
宋景一踏入他的攻擊範圍,立即就被扭過手臂撲倒在床上。
高大的男人膝蓋頂着他的後腰,手肘壓着他突起的薄弱的肩胛,将他面朝下地壓在床上,随後一聲不吭就來掏他的口袋。
他在找鑰匙,宋景瞬間明白。
醒過來之後發現自己被铐着,他的第一反應不是發火,而是想辦法掙脫。
不,不是不發火,他已然處在極端的憤怒中,宋景能感受得到,他搜索的動作毫不憐惜,粗糙的手掌隔着布料重重地擦過他腰間的皮膚。
“趙乾朗!趙乾朗!”宋景大喊。
搜完外面的口袋,他伸手進制服裏,摸索藏在裏面的內袋,一般鑰匙和重要的東西都會放在內袋,這是特警們的共識。
搜完,他抽|出手指:“鑰匙,在哪。”
他把宋景翻過來,改為捏着他的脖子,吼道:“把鑰匙給我。”
他目眦欲裂,鼻頭皺起,雙眼噴火,宛如一頭要吃人的惡鬼。
相識十年,宋景從沒看過他這樣,一時被吓住了,趙乾朗就好像要吃了他,眼裏哪裏還有以往看他時的濃情蜜意,全是兇狠,他驀然有點害怕,還有點委屈。
他把情緒壓下,試圖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的,只是希望你在家好好養傷。”
“你他媽都把我當狗一樣栓起來了!”趙乾朗逼近 ,頂着他的臉怒吼,“放他媽什麽狗屁!”
“你把我當狗一樣五花大綁,綁在床上,你知道我醒過來的時候什麽感覺嗎?”趙乾朗咬牙切齒,“我他媽真想殺了你。”
“我沒有把你當成狗,鎖着你只是不想你離開!”
“我想去哪裏去哪裏,輪得到你來管我?!就憑你?你算什麽東西。”
宋景深呼吸一口氣:“你是我的老公,我們本來就該在一起。”
“我不是!”趙乾朗吼,“你老公早死了,他死了,我不是他,我他媽跟你半點關系都沒有!”
這話是真傷了宋景的心。
他怎麽會跟自己沒有關系呢?
他靜靜地,道:“你再說一遍。”
趙乾朗挑高眉,冷笑,一字一句重複道:“我跟你,沒一毛錢關系。”
宋景閉上嘴,眼眶發紅,倏地擡手,扇了趙乾朗一個響亮的耳光。
“宋景!”趙乾朗瞬間暴怒,額頭脖子都冒起青筋,“你真以為我舍不得殺你?!”
“那你就殺了我好了!”宋景吼。
趙乾朗盛怒,手掌收緊力道,接二連三的挑釁已然讓他失去理智。
宋景臉一點點變紅,在窒息之前,他忽然又去掰趙乾朗捏他脖子的手,一個翻身從趙乾朗身下翻上來,反過來将趙乾朗壓在了床上。
趙乾朗傷重,其實要反抗他是很輕而易舉的事情。
趙乾朗陷在厚重的被褥中,看着他冷笑:“僞君子,怎麽,又怕死了?”
宋景看他的眉眼。
看了半晌,漸漸癡迷。
“我不怕死,但我不想自己死去,我想跟你死在一處,死後葬在一起。”
趙乾朗一愣,随即破口大罵:“做你的千秋大夢。”
他憑什麽要跟他合葬?如果說之前還有恻隐之心,此時是一點都沒了,情愛也沒了,醒過來發現自己被人類五花大綁綁在床上,用的還是寵物狗鏈!他把他當狗,甚至狗都不如!
這是何等的屈辱,膽敢這麽對他的低賤的人類,有什麽資格配跟他一起死。
“那就一起活着。”宋景說。
“一起好好活着,一起吃一起住,一起過年,像今年這樣,一起過好多好多個年。”宋景說。
窗外綻開華麗的煙花,原本是寥寥幾發,現在似乎變得頻繁了點。
想必是臨近零點了。
宋景起來,扭頭看向窗簾的縫隙。
說:“快零點了,我去熱飯,你肚子餓嗎,我們一起吃年夜飯好嗎?”剛剛在被壓制與反壓制的過程中他匆匆看了一下趙乾朗的傷口,已經沒有在流血了,現在給趙乾朗上藥肯定不會順利,他選擇先吃飯。
趙乾朗陰沉地凝視他,覺得非常荒唐,但他還沒說話,宋景就自顧自地出去了,背影急切,仿佛有點趕時間,又或者是不想從他嘴裏聽到什麽拒絕的話。
宋景把飯菜盛出來,用家裏的盤子裝好,再一一用微波爐熱過,香味依舊,但不怎麽新鮮了,賣相也沒有那麽好了,但聊勝于無,年夜飯吃的是一個儀式感。
熱好後,他喊趙乾朗出來吃飯。
喊了三遍,無人回應,話落,屋裏靜悄悄,只有窗外依舊喧嚣。
宋景站在卧室門口,開燈後,跟趙乾朗對視,忽然意識到趙乾朗手上铐着鏈子。
那鎖鏈雖然細而長,他铐的位置也是靠近客廳的承重牆的牆根,但他畢竟沒有實際量過長度,或許長度不夠他走出來吃飯呢?
宋景退一步,他把客廳的小茶幾搬進卧室,打算跟趙乾朗在卧室用餐。
剛搬進去,被趙乾朗一腳踹翻了,他們倆一起挑的用了五年的小茶幾斷了一條腿,不僅如此,他把床頭櫃也踹翻。
宋景僵了僵,沒有去收拾,他再退一步:“沒關系,你不喜歡在茶幾上吃,那我們……在地毯上吃。”幸好地毯挑得挺好看,而且幹淨厚實,他前段時間回來的時候才大清洗過。
他把菜端進來,一次端不了太多,他分了好多次,期間趙乾朗一直坐在床上沒動。
最後一個菜端完,擺好米飯碗筷,宋景去把窗簾拉開,好能一邊吃飯一邊欣賞窗外的煙花。
他在床對面坐好,擡頭:“快下來。”
趙乾朗動了,大腳垂落床邊,宋景一喜,正要以為他終于軟了态度的時候,趙乾朗挑起地毯朝對面一掀。飯菜全部打翻,燙熱的湯汁潑了宋景一腿。
濃郁的飯菜香氣從宋景身上彌漫開來,他身上又油又膩,坐在飯菜堆中,狼狽不堪。
此時剛好零點,窗外的煙花接二連三密集地炸開,鋪滿夜空,隔了窗玻璃也能聽到煙花升起時和炸開時的響動。
絢爛的顏色映在趙乾朗的近窗那邊的瞳孔。
他說:“吃年夜飯,你當我在跟你玩過家家嗎?”
“鑰匙拿來。”趙乾朗說。
他還是要走。
本來預想在零點前倆人能一起和和美美地吃個年夜飯,一起窩在被窩裏看煙花,現在煙花已然綻放了,但年夜飯卻一口沒吃成,他還油鹽滿身,更談不上和和美美。
趙乾朗別說是想和他一起過年了,他現下怕是恨不得真的殺了他,宋景看着窗外的煙花,腦中閃過數年來二人相伴守歲的畫面。
物是人非,他卻不想放手。
看了半晌,他在震天響亮中扭過頭來,直視趙乾朗。
“我不會放你走的,”他的語氣平靜,眸光冷靜,“我不會放你走,我活着,你要留在我的身邊,我死了,你也得躺在我的棺材裏,我們生是夫妻,死了就做亡命鴛鴦,誰也別想把我們分開,就算是你,也不行。”
趙乾朗與他對視,從他古井幽波一樣的眸子裏卻讀出一絲偏執。
沉默半晌,他說:“我明明答應了你會一周見你一次。”
宋景搖搖頭:“我不滿足。”
“你以前明明每一天都想跟我在一起的。”
如果是以前的趙乾朗,就算把他當狗一樣拴起來恐怕他也會心甘情願,不,如果是以前的趙乾朗,根本就用不着這麽做,趙乾朗會自己黏着他,愛他。
“所以我說了,我不是他。”趙乾朗說。
宋景說:“我想要以前的趙乾朗回來。”
“他回不來了,他死了。”男人的語氣變得冷硬。
他呼出的氣息變得煩躁:“口口聲聲說愛我,你愛的到底是以前的他,還是現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