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反擊
反擊
柳吟秋沒想到來救她的是張海客,以為這個張家人對自己意見很大,可如今他的形象在柳吟秋面前變得偉光正起來。
“傷到哪裏沒有?”張海客問。
“沒有。”柳吟秋喘了幾口氣,“不,有,我手受傷了。”她給他看被樹幹劃破手掌,“會不會得破傷風?”
張海客明顯有點無語:“不會。”他擡頭看了看,“你怎麽從上面掉下來的?”
“藤條斷了,就掉下來了。”柳吟秋道,周圍的甲蟲又多了起來,“好多蟲,怎麽辦?我的熊貓血沒用啊,剛剛它們想吃我。”
“不可能。”張海客也很詫異。
話音剛落,甲蟲就向他們聚了過來。
張海客拿着一把短刀,似乎想在柳吟秋胳膊上劃,麒麟血撒出來效果會更好,但握刀的手頓了一下,最終只是抓着小姑娘的帶她遠離了危險的地方。
“是不是因為我不是純種的?”柳吟秋問張海客,“就像摻了水的假酒,我這個不是熊貓血,是小熊貓血?”
張海客沒心情跟她說笑話,也不想對她這個“小熊貓”理論發表感想,張起靈的判斷是沒有錯的,他們也用蟲子測試過,可為什麽甲蟲還是要靠近,張海客也沒有頭緒。
他對柳吟秋說了營地那邊的情況。
當時,張起靈帶她去河邊洗澡的時候,這些巨型食肉甲蟲聞到人類的味道便摸黑過來,柳吟秋聽到的第一聲槍響是黎簇發出來的,成千上萬的蟲子都急不可耐地分享這幾個人類。
這片區域是食人樹範圍,他們上次并沒有遇到這麽猛烈的蟲襲,也許是張起靈的血起了作用,也許當時人數太多,蟲子很忌憚,總之,因為張起靈和柳吟秋都不在,這次蟲子突然變得格外嚣張。
兩人避開藤蔓的追擊,很快跟張起靈三人彙合了,圍攻的蟲子暫時褪去,柳吟秋看到張起靈的胳膊上有非常明顯的刀傷,血順着他的衣袖正在往地上滴。
張起靈一臉淡漠,仿佛那個傷口是別人的。
黎簇身上有很多不明的液體,綠油油的,很惡心的樣子,他不停地用水沖洗,嘴裏罵罵咧咧。
四周遍布甲蟲的屍身,那些液體,應該是蟲子中槍後灑出來的。
張起靈環顧四周,道:“這裏不安全,馬上離開。”他看向柳吟秋,“能走嗎?”
小姑娘點點頭,盡管一整天都沒有得到休息的機會,但求生欲望可以趨勢她繼續下去。
黎簇有些歉意地看着柳吟秋:“你沒事吧,我本來想來找你的,但是蟲太多,我根本過不去。”
“我沒事。”柳吟秋道,她看了看張海客,“謝謝你來救我。”
張海客揉了揉她的頭:“我不救你誰救你,拖油瓶。”
柳吟秋被他揉的東倒西歪:“那你還是來得不夠快哈!”
張起靈突然看向她,眼神是從未有過的犀利,柳吟秋以為自己犯了族長的什麽忌諱。張起靈猛地舉起黑金古刀朝她劈砍,柳吟秋吓得脖子一縮,只聽啪啪兩下,耳邊傳來木頭斷裂發出的聲音。
張海客眼疾手快,将柳吟秋護到另一邊。
是那些藤蔓,它們順着柳吟秋和張海客跑過的地方蔓延而來,黑色的甲蟲也再次聚集。
“別拿沒用的東西,走。”張起靈發號施令。
張海客并沒急着拿自己的包袱,而是提着柳吟秋的後領将人扔給了張起靈,還沒等衆人反應,張海客竟被藤蔓拖走了。
接着,更多的藤蔓朝他們快速襲來,像蛇群般在地面游走。
所有人立刻呈現出備戰狀态。
“朝那個方向跑,不要回頭。”張起靈把柳吟秋往前一推,給她指了個方向,“盡頭是河,你跳進去別出來。”
柳吟秋沒有猶豫,她明白,這時候不管有什麽問題都不能問,只有聽專業人士指揮她才能脫身。
她拼命的跑,不管遇到什麽東西打在她的臉上手上都不管,柳吟秋覺得自己可能破相了,剛才有好幾條細長的,像鞭子一樣的植被掃在她的臉上,火辣辣的痛。
柳吟秋被腳下的東西絆了一跤,爬起來又繼續不停歇,耳邊總能聽到風異常呼嘯的聲音,柳吟秋猜是那些藤蔓,它們在追她。
簡直是末日狂奔,柳吟秋瞬間覺得其實蟲這種小動物并沒有那麽可怕。
她無比感激黑瞎子将自己訓練的不錯,像這樣長時間的快跑,幾乎是黑瞎子每天都會安排的訓練項目。
總算到了河邊,柳吟秋毫不猶豫地跳進去,連滾帶刨地遠離河岸的中央,河水幾乎漫過了她的脖子,這時候,柳吟秋也顧不得螞蟥和水裏面有沒有妖怪了。
她把自己藏在水裏,能看到藤蔓在岸邊徘徊的樣子,像有生命似得,那些鬼東西在尋找消失的獵物,動靜非常吓人。
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藤蔓沒有繼續往河水延伸,它們在岸邊搜索了許久才慢慢退去。森林逐漸恢複了平靜,偶爾幾聲槍響,表示他們還在戰鬥。
柳吟秋不敢從水裏出來,晚上的河水很涼,在裏面待久了不住的發抖,手裏握着挂在脖子上的銘牌,祈禱自己能夠平安。
15分鐘後,柳吟秋實在凍得不行了,再這麽下去她的心髒會負荷不了。她只好貓着腰,慢慢地往岸邊靠近,确定四周沒有奇怪的響聲,才悄悄上岸。
柳吟秋只能在這裏等待張起靈或是別的誰找來到她,叢林生存法則是柳吟秋的盲區,事實上,凡是有關盜墓和冒險的活動,都是她不曾涉獵的範圍。
她擡頭看了看,想找棵樹爬上去躲避地面随時可能出現的藤蔓,樹上也許有蟲,但蟲她能勉強應付,藤蔓就相當棘手了。
不遠處似乎傳來熟悉的聲音。
是張海客。
柳吟秋現在對救命恩人的聲音很敏感。
張海客被藤蔓抓走後就失蹤了,柳吟秋記得前面不遠就是食肉植物的老巢,有很多人的屍骨都在那個地方,還有衣服和褲子。
柳吟秋非常糾結,她應該在這裏等人來救的,她沒有力量去管別人,自己不給他們添麻煩已經是最大的貢獻。
她大口地呼吸着,不停地問自己,她是不是應該過去看看,萬一張海客需要幫助呢,她能幫到他嗎?
柳吟秋知道自己是個連新手村都沒通過直接進了屠龍村的菜雞,可她無法做到明知張海客被困,還心安理得地坐在這裏等待營救。
柳吟秋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朝張海客聲音傳來的方向靠近,周圍太黑了,她什麽都看不清,總覺得四面八方都有妖怪監視。
這時,她突然想起身上還帶着手機,一直裝在防水袋裏面的,混亂之中完全忘了這茬。
柳吟秋趕緊把手機拿出來,開啓照明模式。
光源對于人類而言,就像棕熊熱愛蜂蜜。
有了光,她能看清前面的路了,其實這地方也沒有路,灌木叢內的通行非常艱難,她花了不少時間,才找到困于大坑中的張海客。
他沒有昏迷,甚至可以說精力挺旺盛,但是臉上和身上有拖拽後留下的血痕。
這些人,原來也只是血肉之軀。
坑裏除了他之外,還有很多人類的骸骨,不少甲蟲在他周圍轉來轉去。
“張海客。”柳吟秋低聲喚道。
“你跑這兒來幹什麽,趕緊走!”張海客的身上纏滿了藤條,他被緊緊地鎖在坑洞下面,像一個褐色的蟲繭。
“我來救你。”開口柳吟秋就後悔了,救他不容易,坑洞目測有6米,約莫4米不到的寬度,這個距離,柳吟秋都不知道要怎麽下去,跳下去是不可能的,張海客沒受傷,她先骨折了。
“走開,拖油瓶。”張海客不停地扭動。
他的身體好像比之前短了很多,柳吟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但藤蔓依舊越纏越死,無論張海客怎麽做都無法擺脫。
後來柳吟秋才知道,張家人都會鎖骨。
她确實很想逃,柳吟秋有一萬個理由逃走,而他們肯定不會責怪她,但她有一個理由留下,那就是自己不能放着張海客不管。
而且,她來都來了,再回河邊,過程并不會比下坑裏輕松。
剛準備找落腳點,柳吟秋就看到數以萬計的黑色甲蟲從坑洞內部的縫隙裏鑽出來,全部朝着張海客爬了過去,那陣仗,像洩閘的洪水一般洶湧,幾秒鐘就把他給埋住了。
柳吟秋尖叫一聲,想也沒想便跳了下去。
蟲子很多,反而把她跟坑洞的距離拉近了一半,就這麽跳下去頂多跟蟲混到一起,應該不會疼。她連蠕蟲那關都過了,這種甲殼蟲自然能接受,何況這個時候根本沒有時間讓柳吟秋琢磨太多。
本能趨勢柳吟秋要去救他,而幾分鐘前,她還在盼望着別人來救自己。
男人真的太不靠譜了!
可是,令柳吟秋萬萬沒想到的是,她本來已經做好了跟蟲子親密接觸的準備,可蟲群卻像倒帶一樣,無比迅速地退回了縫隙,她就這麽硬生生地砸在了洞底,好在地面積滿淤泥,還算松軟,她沒有受傷。
柳吟秋不知道這次該罵誰了。
“阿秋,你沒事吧,阿秋?”張海客見柳吟秋在地上躺着,痛苦萬分,不由得擔心起來,“摔着哪兒了?”張海客迫切地想要從束縛中掙脫,可他越是掙紮,藤蔓就把他纏得越緊,到最後,就連張海客也覺得有些呼吸不暢。
柳吟秋被震得五髒六腑都要移位了,根本沒辦法回答他,許久才道:“屁股好痛……”她小心地翻坐起身,想着張海客自身難保,卻依然牽挂自己,那些欺負她的事,都一筆勾銷了。
張海客終于騰出一只手,朝着藤蔓散上帶有強腐蝕性的粉末:“那就是沒傷着骨頭,你快過來幫我割斷這些該死的東西!”張海客突然臉色一變,“別動!”
柳吟秋保持着半蹲的姿勢一動不敢動,遁着張海客的視線,她回頭望去,一只個頭跟成年人差不多大的甲蟲貼在坑壁上,它的眼睛像青蛙一樣,閃着詭異的光看向他們。
眼前這樣尺寸的蟲子,柳吟秋只在科幻電影裏才見過,頓時吓得魂飛魄散。
張海客給她扔了把槍:“拿着,躲到旁邊去,你有麒麟血,不會被咬的。”
“我不信了,我壓根就沒有,之前都是族長光環罩着的。”柳吟秋哆哆嗦嗦地說,她朝着張海客的方向慢慢挪動,手裏的槍成了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
“族長說你有就有。”張海客不再與柳吟秋争論,扯掉了幾根已經腐蝕爛掉的藤條,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怕的話躲我後面。”
張海客的話讓柳吟秋不禁想起那次在浴室幫黑瞎子驅蟲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明明都快不行了,還不忘關心自己。
“我不怕,我會救你的。”柳吟秋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腳踝有輕微的扭傷,她只好半蹲半跪地擋在張海客的跟前。
張海客是為了自己才被包成了蟲子的雞肉卷,柳吟秋不願意逃避,未來的路很長,她需要強迫自己克服恐懼。
就像她在青銅鈴制造的幻境裏一樣。
張海客嘆了一口氣,這時候也沒再跟她掰扯了,只能依靠柳吟秋的拖延。
那甲蟲的體型由于過分巨大,看久了倒是比小蟲子在視覺上更能接受一些,柳吟秋和那蟲子對峙了半天,蟲不動,她也不敢動。
突然,那蟲子發出可怖叫聲,下一秒張開翅膀,猛地朝他們飛撲而來。
“別過來!”柳吟秋扣動扳機,子彈打在甲蟲堅硬的外殼上彈開了。
一陣巨風刮過她的臉,伴随着泥土的味道,甲蟲只是從柳吟秋腦袋掠了過去,沒有咬她。
巨型甲蟲飛到角落,翅膀震動出刺耳的沙沙聲,細長的腳上長滿了無數倒刺,它再次盯着獵物,不知道在觀察什麽。
“你不要過來啊。”柳吟秋真的要瘋了,這麽大的蟲子不但會飛,還有連子彈都打不透的殼,建國以後不許成精的規定,看來漏了這片區域。
蟲子一直沒有靠近,幾分鐘後,它在原地轉了一圈,似乎有點不甘心,但還是張開翅膀,飛走了。
柳吟秋愣了一下,張海客也愣了一下。
“什麽情況,是要去找小夥伴來吃我們嗎?”柳吟秋道。
“它就是母蟲,這裏是它的巢穴,食人樹将獵物帶到這裏給它吃。”張海客突然對柳吟秋,“你叫它回來。”
“你腦袋摔壞啦!”柳吟秋不敢置信。
“你要是能叫它回來,還怕它幹什麽。”張海客道。
這些人的思維之敏捷,柳吟秋是永遠也比不上的,他們即使在最困窘的時刻,也能察覺到許多常人無法留意到的東西。
“我當然怕啊,那麽大一只蟑螂,要多大的拖鞋才能把它踩死?”柳吟秋有點語無倫次,她蹲下來幫張海客脫困。
張海客道:“阿秋,你試着叫它回來,你試試,要是它因為你的召喚飛回來,就表示你能控制它。”
柳吟秋怔了一怔。
不過,她沒有機會叫那只飛走的,像蟑螂一樣的巨無霸回來了,張起靈他們找到了這裏,并很快将柳吟秋和張海客救了上去。
張海客的傷勢并不嚴重,只有些擦傷,和手指被藥粉腐蝕的小水泡,當時甲蟲湧進坑洞将他掩埋時,纏住他的藤蔓反而成了保護層,因為柳吟秋的及時出現,蟲子沒有來得及享用晚餐就退下了。
其他人也只有很輕的皮外傷。
而柳吟秋,腳扭了,屁股一大片淤青,臉和手都有不輕不重的劃痕,頭發也亂糟糟的,非常狼狽。
最後她發現,自己居然是所有人裏面傷得最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