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南瓜粥

南瓜粥

江柚接過字條看了眼,頓時更加失落了。

果然,時北敘不會經常借他手機用的。

下了晚自習,老王叮囑了句‘早點休息’後,拿着報紙走了。

教室裏的人哐哐收拾書包,梁詩晨轉過身來說:“柚哥,吃不吃夜宵啊?”

江柚沒什麽心情:“你們去吧,我今天有點困。”

“行吧,那我們走啦!”梁詩晨拎着書包,振臂高呼一聲,立馬帶走了大半個教室的人。

幾個女生沒去,坐在前面湊着腦袋說話,視線若有似無的往後面瞟。

江柚埋頭寫題,忽的,面前習題冊上落下一道暗影。

他擡起頭,就見一個紮着馬尾的女生站在他右手邊的過道裏,有些緊張的攥着手機,然後,朝着左邊的人問——

“時北敘,我可以加一下你微信嗎?”

江柚:“?”

“不可以。”冷調的嗓音不含一絲起伏。

預料之中的結果,但女生還是紅了臉,有點尴尬的‘啊,嗯’了兩聲,都沒敢問一句為什麽,落荒而逃。

江柚咬着筆同情腹诽:姑娘你放心錯付啦!這個人都有女朋友了!

想着,又變得酸溜溜。

同樣是草,為什麽時北敘那樣的冷臉怪都有女生表白,他卻沒有呢?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專注,那埋頭案牍的人終于看了過來,目光平靜的問:“看什麽?”

“啊?”江柚回神,這才發現那幾個女生走了,教室裏只剩下了他和時北敘。

“想用手機?”時北敘主動問。

“欸?”意外之喜,江柚雙眼亮晶晶,“可以嗎!”

“不可以。”

“……”

那你問個屁啊。

看他收回目光繼續做題,江柚哼了聲,也坐正繼續刷題庫。

教室裏很安靜,大片的白熾燈光灑在桌上,只能聽見筆尖落在紙上的沙沙聲。

不吵。

很踏實。

因為這段路有人同行。

.

專家說,一個習慣養成需要二十一天。

但江柚覺得,不太對。

第四天晚上,時北敘沒像前幾天一樣,晚自習後留在教室學習,江柚屁股下像是坐了釘子似的,時不時地動幾下,莫名其妙的總是往門口看。

梁詩晨破天荒的也沒走,粗神經如他都發現了,“柚哥,你老看門口幹嘛?誰要過來嗎?”

“沒,你怎麽還不回宿舍?”江柚反問。

梁詩晨:“那幾個畜生借了敘哥的手機,在宿舍跟女生聊天呢,我出來躲清靜。”

江柚一愣。

“我覺得你說的挺對的,敘哥人雖然冷淡了點,但是還挺好的,說借就借了。”梁詩晨又感嘆一句。

江柚‘哦’了聲,握着筆繼續寫題,像是随口一說:“不然呢?還要你們跪着叫聲爸爸才借嗎?”

梁詩晨手裏的筆轉飛了,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他彎腰撿起來,忍不住在江柚腦袋上輕敲了下,“你這張嘴,真損啊!”

江柚撇撇嘴,“才不是,我朋友都說我可以當律師。”

“……那是我說的。”梁詩晨無語。

江柚又‘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梁詩晨也不打擾他,拿着本書在看,時間差不多時,兩人關了燈回宿舍。

601鬧翻天,602靜悄悄。

江柚握上門把手擰了下,沒擰開。

梁詩晨正要關門,看見他傻愣愣的站那兒,問了句‘怎麽了’。

江柚搖搖頭,“我掏鑰匙。”

心裏忍不住嘀咕,時北敘沒回來嗎?

事實上,回來了。

書桌上亮着一盞小臺燈,窗簾拉着,左邊那張床上被子醜兮兮的卷着,右邊那張卻是側身躺着一人。

江柚盯着那蜷縮着的背影看了兩秒,換了拖鞋輕手輕腳的過去,伸長腦袋往裏面看。

床上蜷縮着的人,濃密的睫毛蓋着眼睑,落下濃厚的陰影,被子扯到了下巴處,遮住了半張臉。

還真睡着了啊。

江柚心裏咕叽一句。

他直回來,茫然的在宿舍裏看了兩圈,才想起該洗漱了。

也沒開頂燈,把肩膀上挂着的書包放到桌上,就着那盞昏黃的臺燈進了衛生間。

熱水沖掉腦袋上豐密的泡沫,江柚混沌了一晚上的腦子好像也清醒了點。

……因為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水聲停了兩分鐘,安靜的宿舍裏響起某人做賊似的小聲一句:“時北敘?”

沒反應。

宿舍裏依舊安靜,似是空無一人。

半分鐘後,又是一聲:“時北敘?”

依舊小聲,也依然無人應答。

‘咔噠’一聲輕響,像是鋼絲繩在風中彈了一下的聲音。

江柚緊抓着圍在腰間的外套,光腳踩在地板上出來,剛走兩步,忽的一頓,與坐在床上的人面面相觑。

時北敘臉色白,視線在他身上晃了一圈,一向沒什麽表情的臉上閃過些疑惑,繼而又變得一言難盡。

江柚窘迫得紅了臉,硬着頭皮先發制人道:“你起來幹嘛!”

時北敘:“……不是你喊我?”

“!”

江柚頭皮都炸了。

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你怎麽不理我?”他十分兇的問,态度嚣張又理直氣壯。

一時間,時北敘都以為自己睡迷糊了,默了兩秒才啞聲問:“什麽事?”

“……”

江柚一口氣哽在喉嚨裏,上不去下不來,沒好氣道:“閉上眼睛!!!”

時北敘表情複雜的又掃他一眼,就在某人炸毛要跳起來決一死戰的時候,一只手抵着胃部,一只手順從的擡起捂住了眼睛,手肘順勢撐在了曲起的腿上。

“哼!”

“……”

宿舍裏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好一會兒,時北敘才聽到如蒙大赦的一句‘可以了’。

他搭在眼睛上的手拿下來,就見某人已經竄到外面的小客廳,靠在飲水機前喝水,只是那張臉還紅着,眼珠子也心虛的亂飛,那件為他沖鋒陷陣的外套,皺皺巴巴的被搭在了椅子靠背上。

時北敘想了想,主動說:“下次,你可以直接說讓我幫忙拿衣服。”

他驀然開口,打破了宿舍裏詭異又尴尬的氣氛。

江柚抱着水杯瞪他,剛想說什麽,視線落在他煞白的一張臉上,突然又咽了回去,換了句:“你生病了?”

時北敘低低嗯了聲,“胃疼。”

下午開始就不太舒服,晚上回來吃了藥睡了一會兒,也沒好多少。

江柚這才注意到,他的一只手握拳壓着胃,哦了聲,過了兩秒,還是沒忍住問:“你喝粥嗎?”

“嗯?”

“算了”,江柚抓了抓頭發,一臉煩躁的放下杯子,過去換鞋,嘴裏還嘟嘟囔囔的嫌棄,“真嬌貴……”

門板啪的一聲關上,震得門背面挂着的那只恐龍小玩偶晃了晃。

宿舍裏驟然安靜,噪白的聲音敲擊着耳膜,十幾秒後才變得正常。

時北敘反應過來,對方是出去給他買粥了,垂着的眼睫顫了兩下,低低罵了聲‘傻子’。

江柚也覺得自己是傻子,做好事也就算了,畢竟會給江老板積德,但他的外套呢?

拎着一大兜跑回來時,整個人差點被吹成了傻子。

“好險,你差點少了個競争對手。”江柚邊換鞋邊說。

時北敘弓着身子,嘴唇動了動,但沒出聲。

江柚一扭頭,就見他還是那姿勢蜷在床上,立馬拖腔帶調的調侃:“來吃吧,少爺。”

時北敘看他一眼,抿着唇角下了床,踩着拖鞋和他一起進了衛生間。

江柚回頭看他,面色奇怪:“你幹嘛?”

“洗手。”時北敘垂着眼說。

江柚本來只是凍得有點僵,想用熱水稍稍沖一遍,但被後面那人盯着,他啧了聲,擠了一坨洗手液,連指甲縫都仔仔細細的摳了一遍,甩甩水:“你快點啊,粥該涼了。”

時北敘嗯了聲。

除了兩碗熬得軟爛的澄黃南瓜粥,還有一份煎餃,一碗小馄饨,和一把香噴噴的烤串。

江柚把一份粥和煎餃遞給他,劃區域:“這是你的,剩下的都是我的。”

“謝謝。”時北敘在他旁邊坐下。

書桌被充當了臨時餐桌,江柚啃了兩根串兒,一扭頭,就見那人乖乖的吃粥,安安靜靜,沒有一點動靜。

額前的頭發乖順的垂下,跟平時那副酷了吧唧的樣子一點兒都不一樣,就連淡薄的單眼皮都顯得像是狗狗眼,看着有點可憐。

想起了什麽,江柚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吃的,然後把那碗加了紫菜和蝦皮的小馄饨推了過去。

“嗯?”時北敘擡頭,疑惑的看他。

“給你。”江柚啃着肉串,沒什麽好臉的說:“看你可憐。”

時北敘輕輕笑了下,“你看誰都可憐?給誰都買粥?”

才不是。

他能順手給邊陽天帶顆水煮蛋,後者都感恩戴德的謝恩了。

江柚微擡着下巴,嫌棄嘀咕,“你以為我想去啊,要不是周渡把我的吃的都收走了,我給你泡碗面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他不習慣對方那種突如其來的親近與随意,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撇清什麽,話出口,才覺得有點不對,剛想補救一句,就見時北敘點了點頭,說了句‘那也行’。

江柚扭頭看他,抿着唇不大高興道:“所以,你是想吃面?”

時北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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