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可樂
可樂
面前的人突然像是癟了氣的皮球，時北敘盯着那後腦勺看了幾秒。
剛想開口，忽的遠處一束微光亮起。
“是你們訂的蛋糕嗎？”電動車上的人揚聲問。
梁詩晨：“是是是！噓——”
電動車在路邊停下，外賣員做賊似的把蛋糕遞過鐵門。
一路把蛋糕掩護回宿舍，601關着門也掩不住裏面的熱鬧聲，梁詩晨啪的打開門，舉起蛋糕嘚瑟，“兄弟們，關燈！”
“哇！！！”
“關燈插蠟燭！”
“真有蛋糕啊！我先哭一個！太感動了！”壽星說。
江柚剛要進去，忽的肩膀被拍了下。
他回頭，就見時北敘朝他伸手。
“幹嘛？”江柚自認為情緒控制得還可以。
但時北敘明顯神色一頓，然後說：“書包，我幫你放回宿舍。”
“哦”，江柚剛要從肩上摘下遞給他，忽的，手握着肩帶頓了兩秒，客氣又疏離的說：“不用了，謝謝。”
時北敘盯着他看了幾秒。
江柚腳步一轉，單肩挎着書包進了601。
沒關門。
因為他不知道身後的人是不是要進來。
桌上已經擺着很多零食飲料了，幾個人把江柚他們帶回來的燒烤打開，宿舍裏頓時一股麻辣鮮香。
江柚拿了兩串肉和烤翅，跳到了身後靠着窗戶的桌上坐着。
“柚哥！蜂蜜柚子茶和可樂，你喝哪個？”旁邊的人拿飲料，問他道。
江柚舔了舔嘴角沾到的辣椒，說：“可樂。”
“接着！”男生反手扔了一瓶過來。
江柚伸手，砰的一聲。
那罐可樂擦着手指從桌上滾到了地上。
“沒事吧？”梁詩晨過來幫他撿起來問。
江柚搖搖頭，自嘲道：“手無縛雞之力，沒接住。”
旁邊有個大塊頭的男生聽見，頓時反駁一句：“別了吧，初試那天考完，你們打架可都很猛啊，我臉上挨了兩下呢。”
江柚張了張嘴，視線忽的落在門口放了書包進來的時北敘身上。
四目相對，都想起了什麽。
兩秒，江柚先挪開了視線，拿起被梁詩晨撿起放在手邊的可樂，又是砰的一聲。
指環扣被打開，綿密的氣泡混着可樂溢了滿手，滴滴答答滴到了地上。
“欸，噴了！”旁邊梁詩晨喊了聲，轉頭找抽紙。
江柚似是被他那一聲驚醒，慢半拍的挪開腿，感覺到了腿上冰涼濕濡，甜膩的氣味充斥在空氣裏。
白熾燈下，他垂着頭，看着喪氣。
江柚狼狽的握着那聽還在往外冒的可樂不知所措時，忽的手裏一空，被塞了兩張紙巾。
紅色可樂罐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捏着，微微擡起，灌進了嘴裏。
江柚忽的想，那細瘦腕骨處的那枚紅痣，像極了紅豆。
“柚哥，快擦擦”，梁詩晨把抽紙拿過來，咦了聲，“你有紙了啊。”
江柚收回視線，手裏的紙巾團成了團，随意在褲子上擦了擦，然後跳下桌，蹲着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幹淨。
紙巾扔進垃圾桶，他頭也沒擡的悶聲道：“你們玩兒，我先回去洗個澡。”
“啊，好，一會兒過來吃蛋糕啊。”梁詩晨說。
江柚擺擺手，推門出去時跟那位壽星說了句‘生日快樂’。
熱鬧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桌上蛋糕還剩一半。
“這塊給柚哥留着，這半塊給女生送去吧？”
“行啊，我——”
“我去吧。”時北敘忽的出聲。
宿舍裏驟然一靜，衆人面面相觑。
梁詩晨呲牙咧嘴道：“敘哥，哪兒敢用你送啊，我去就行了。”
“不用。”時北敘說着站起身，手機揣回兜裏，把兩份蛋糕都拿了起來，“生日快樂。”
“謝謝敘哥。”壽星懵逼道謝。
602很安靜，門關着，宿舍燈也亮着，卻是沒看見人。
時北敘把蛋糕放在桌上，站在原地停了幾秒，沒聽見浴室水聲，外面陽臺也空無一人。
“江柚。”
沒人應。
時北敘拿着那份給女生的蛋糕出了宿舍下樓，卻是見某人站在樓下宿管窗口前，手機握在耳邊像是在打電話。
江柚似是有所覺，擡眼看了過來。
對視兩秒，又挪開。
時北敘抿了抿唇，把蛋糕拿出去給外面已經過來的女生。
“謝謝敘哥。”幾個女生笑嘻嘻的說。
時北敘嗯了聲，透過玻璃窗往裏面看，還能看見那顆圓乎乎的後腦勺。
看了幾秒，沒進去，轉身往另一條路走。
“挂了。”江柚悶聲道。
“啊？這麽無情的嗎？”邊陽天在電話那邊不滿嚷嚷。
江柚：“不想花錢聽你在電話裏說你的情窦初開。”
“霸霸，你這樣會失去我的！”
“哦。”冷漠無情。
“你這周就回來了吧？我快想死你啦！”
“周日考完就回，不熟勿念。”
“你是不是在集訓營有了別的兒砸？”邊陽天警惕道。
“沒有。”江柚拖着聲回得懶洋洋，“倒是有個朋友跟你一樣缺心眼兒。”
“那必然不可能，我很聰明的！”
“聰明得考了個二十一名，正好在集訓名單之外？”
“……挂了吧，沒愛了。”
插科打诨幾句，江柚正要挂斷時，又聽這人語氣認真了一點問：“霸霸，你不要緊張，你是最棒的！”
江柚一頓，邊陽天那個傻憨也發覺了他心不在焉，并且聰明的将這種狀态歸結于緊張。
江柚深吸口氣，壓下眼眶裏的酸澀道：“知道了。”
電話挂斷，他把手機還給了宿管阿姨，還給了五塊錢電話費。
宿管阿姨不收，剛要推拒，江柚已經一溜煙的跑上了樓。
推開宿舍門，他微喘着，一眼就看見了桌上的那塊小蛋糕，上面綴着一顆紅色草莓。
十幾分鐘後，宿舍門又輕微響了下。
時北敘握着一罐可樂，站在桌前盯着床上那道背影看了片刻，還是什麽都沒說。
咚的一聲輕響，什麽放到了桌上。
一道腳步聲進了浴室。
直至淋浴水聲響起，床上的人才輕輕翻了個身，放松僵直的四肢，被子扯過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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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綜合訓練，那晚過生日的松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什麽追在身後的緊迫。
班裏很多同學，也自覺的在自習結束後，留在教室裏學習。
油墨用完，劃在紙上的字跡潦草，泛着淡淡透明油跡。
結論寫完，江柚混沌的腦子才清醒了一點，伸手在前桌梁詩晨肩膀上拍了下，“大哥，江湖救急！”
梁詩晨分給他一個眼神，從桌肚裏摸出一盒筆芯扔給他，“自己拿。”
“謝謝。”江柚拆開盒子，頓了下，直接抄起來敲在他腦殼上，“傻叉，空的啊。”
“啊？用完了嗎？”梁詩晨也沒想到，扭頭來看。
江柚給他進行了一段無實物表演的換筆芯。
梁詩晨直接樂了，“我給你找別人要一根兒。”
“不用”，江柚把空筆套塞進筆袋裏，桌上的書胡亂收起裝進書包，“我去趟小超市，要給你帶一盒嗎？”
“要。”
“行，你一會兒自己來我宿舍取啊。”
“欸？你不過來了？”
“嗯，直接回宿舍了。”
江柚說完，拎着書包從後門走了。
半分鐘後，梁詩晨聽見動靜扭頭，茫然道：“敘哥，你今天這麽早回宿舍？”
“嗯。”
接連走了兩個人，梁詩晨前面的男生扭頭，上嘴唇卷着根筆說：“今天是不是宜休息？”
梁詩晨直接把他那根筆拍掉了，“鼻子插倒蔥，憑什麽休息？學你的！”
江柚咬着棒棒糖回來，宿舍門沒有關嚴實，傾瀉出裏面的暖色燈光。
他推開，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床邊換衣服的時北敘。
寬肩窄腰，肌理流暢，有着這個年紀男生特有的單薄，卻并不過分瘦弱，他聽見動靜回頭掃了眼，雙手撐開衣服從頭套上，肩胛骨随着動作微微凸起，動了兩下，掩在了黑色衛衣裏。
江柚關上門，蹲在門口換鞋，解鞋帶的動作慢慢吞吞，有意給他騰出時間換褲子。
磨蹭夠久，他站起身，試探着轉身，卻發現那人已經把濕毛巾晾去了陽臺。
江柚有些尴尬的撥了撥頭發，拎着書包坐到了桌前。
習題冊剛翻開，桌上忽的投下一道暗影，光暈落在身後。
“你在氣什麽？”
江柚掏筆的動作頓住，垂着的眼睛可以清晰的看見他左手腕骨處的那顆紅痣。
思緒飛速，江柚微微擡眼，唇角似是抿着點笑，“什麽？”
一個問得直接又□□，一個裝作不懂粉飾太平。
他們在對視。
沉默在幾秒間迅速發酵，很久，似又很短。
江柚看着他似是煩躁的微微蹙眉，想說什麽，嘴唇動了動，過了片刻，卻是問了句：“要用手機嗎？”
不知道為什麽，他有種只覺，時北敘想說的不是這句。
但是某種警覺，讓他沒有追問，故作輕松的笑道：“不用啦，老王已經把手機還給我了。”
邊陽天那個傻子，不知道跟老餘危言聳聽了什麽，第二天，課間時江柚被老王喊去辦公室，被歸還了自己的手機。
老王：“記得給你們餘老師回個電話。”
江柚一臉懵的出來，電話打過去時，難得聽見老餘溫柔和善的開解了他十分鐘，雖然那句‘別緊張’重複了很多次。
時北敘抿了抿唇，“嗯。”
那道暗影離開，江柚忽的空了一瞬。
半分鐘後才想起，他原本是要換筆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