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時北敘今晚有競賽補習課。

補習班是孟霄給他報名的，集訓回來，時北敘才被通知。他去過兩次，剛剛給江柚的競賽題冊就是補習班拿的。

江柚背着書包，站在路口跟他揮手，“我走啦。”

燒烤店開在街角，馬路對面的紫藤花巷裏，藏着江柚的家。

時北敘淡淡點了點頭，單肩挎着書包往旁邊的地鐵站走，餘光還能看見江柚蹲下身，撸了把巷子裏竄出來的野貓，街燈很暗，少年輪廓不太分明，鬼使神差，他停下了步子，掏出手機對着那一人一貓拍了張照。

那邊江柚似有所覺，擡眼看來，聲音在風中飄蕩，“怎麽啦？”

時北敘搖了搖頭，“再見。”

說完，快走幾步，鑽進了地鐵站。

江柚一臉莫名的看着他消失，把貍花貓放下，起身回家，步調輕快。

江顯明還沒睡，他回來的早一些，還在街角看老人下了盤象棋，聽見動靜，打着哈欠提醒江柚早點睡。

“知道啦。”江柚扯着嗓子回了一句，把大門鎖好。

他嘴上應着，洗過澡，卻是坐在了書桌前。學校布置的作業已經寫得差不多了，只剩一張英語卷。

江柚卻是沒急着掏卷子，翻開了時北敘給他的題冊。

裏面折角的不多，一本翻過，頂多二十頁，題號被他畫了圈。

江柚想了想，掏出手機發了條消息過去。

柚子貓：[到家了嗎]

等了兩分鐘，沒收到回複，江柚把手機放到旁邊，掏出英語卷挑燈夜戰。

那邊，時北敘看見門口停着的黑色賓利，不覺皺了皺眉。

他在門前停下，站了兩分鐘，還是推門進去了。

時奶奶還沒睡，也孟霄在客廳坐着。

看見他進來，孟霄臉色不太好，“你去哪兒了？補習班的課為什麽沒去上。”

時北敘沒說話，把換下來的鞋放進鞋櫃裏，背着書包就要上樓。

“時北敘！”孟霄在身後喊一聲，“我跟你說話呢！”

前面那道背脊挺括的身影停下了，他回頭，眉眼在冷白燈光下顯得愈發的冷，“要你管？”

孟霄臉上神色繃不住，怒意迅速布滿整張臉，冷漠的語氣和言語，她被刺痛了。

“你怎麽跟我說話的？我是你媽媽！你現在怎麽長成了這個樣子，一點禮貌都沒有！”

時北敘靜靜站着，面無表情，看不出半分被這話刺痛的傷。

客廳裏很靜，流淌着随時要炸的緊張氣息。

時北敘沒有怒喊，沒有歇斯底裏的狂吼，他的聲音跟表情一樣的淡。

“我不需要你管，從前是，現在也是。”

沒有孟霄，他也一樣長大了。

“你之前什麽樣，我請你依舊保持，我不需要突如其來的關心，也不用你對我指手畫腳，你的每一次到來，對我和奶奶，都是打攪。如果您真懂禮貌，有教養，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我家。”

時北敘話說的直白又赤裸裸，揭開了那層成年人才需要的面紗。

他沒有去看孟霄臉上的表情是怎麽一寸寸的碎掉，也沒看那雙怒不可遏的眼睛裏露出受傷的情緒。

難過嗎？

或許吧。

可他，早就度過了那段難過的時光。

上樓回到房間，時北敘看着桌角那個褪色的魔方，兜裏手機震動一聲，短暫的牽動了一下他的神經，良久的沉默。

直至窗外的燈一盞盞的關掉，整個世界像是陷入了光怪陸離的黑暗，時北敘回神，拿了件衣服去洗澡。

手機上，江柚的消息已經是半個小時前了。

時北敘回複了消息，把手機鎖了屏放在一邊，擠牙膏刷牙。

Rare：[到了]

那邊幾乎是秒回。

柚子貓：[那你家還挺遠哈]

陰陽怪氣。

時北敘不覺提了下唇角，單手敲字。

Rare：[嗯。]

噎死人不償命。

江柚哼了聲，手機扔到一邊，埋頭繼續刷卷子。

這個年紀的男生，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那必然是滿朋皆知。

第二天一早，江柚剛到教室，一群人就蠢蠢欲動。

以邊陽天和林彥銳為首，過來問他，昨晚約他吃燒烤的是誰。

教室裏一雙雙耳朵都豎了起來，等着聽八卦。

江柚把圍在他桌前的人推開，“我這兒空氣是比你們的清新嗎？”

“別想轉移話題，就該讓你看看自己昨晚那急吼吼的樣兒，還特意讓我和老林早點回家，”邊陽天說着，扭頭問林彥銳，“他以前說過這話嗎？”

林彥銳扶着眼鏡搖頭，語氣斬釘截鐵：“沒有。”

“老實交代吧，那人誰啊，哪個班的？”邊陽天哼聲道，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江柚無語：“你們怎麽這麽閑啊？沒有誰，就一個朋友。”

林彥銳眼含智慧：“哦，哪個朋友？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江柚：“當然是男朋友啊。”

“？？？”

一排排腦袋扭了過來。

“……”

江柚反應過來，突然有些惱羞成怒，“滾滾滾！就你們能多想！都光着膀子穿着大褲衩，踩着拖鞋啃燒烤的，能有什麽情況！！！”

正鬧着，英語老師過來了，靠在後門敲了敲門，“幹嘛呢？兩篇作文背完啦？”

一個個頓時散作鳥獸，夾着尾巴竄回了座位。

江柚翻出英語作文書，心底那點兒波蕩卻是有點難平複。

都怪林彥銳，傻缺！

一整天，時北敘都沒再發消息來。

江柚抱着他給的那本習題冊，很快過完了一本。

他懶，只看了時北敘勾出來的題，莫名有種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爽感。

周三晚上放學，班裏有一位女生過生日，請大家去唱歌吃蛋糕。

江柚說了句生日快樂，想說就不去了。

他唱歌跑調，一罐啤酒下肚倒頭就睡，當氣氛組都沒有競争力。

但女生咬着唇看他，目光有一絲撒嬌的祈求。

江柚摸了摸鼻子，到嘴邊的話突然說不出口了。

他沒發現，他轉身往後面去拿書包時，那幾個女生表情明顯的一松。

包廂是提前定好的，裏面布置了一番，粉色氣球飄着，寫着生日快樂，桌上擺着果盤和很多零食飲料，中間是一個粉色的大蛋糕。

“生日快樂！！！”

女生吹了蠟燭，切的第一塊蛋糕遞給了江柚。

江柚愣了愣，雙手接過，笑着說：“謝謝啊。”

女生輕輕搖了搖頭，臉有點紅，趕緊又切下一塊。

蛋糕上點綴着兩顆櫻桃，很漂亮，江柚忽然想起了集訓宿舍裏那塊草莓蛋糕。

他沒吃。

不知道後來是不是時北敘吃了。

江柚掏出手機，拍了張蛋糕照，點進時北敘的聊天界面，頓了頓，又退了出去，照片發到了集訓班的小群裏。

這個時間，各個學校都放學了。

江柚照片一發，炸出了好多潛水的。他自己倒好，冒了個泡就跑。

手機叮咚一聲，時北敘的聊天框彈了出來。

Rare：[蛋糕好吃嗎？]

柚子貓：[好吃啊]

柚子貓：[櫻桃很甜，蛋糕也是]

那邊遲遲沒回複，江柚撇撇嘴，手機又揣了回去。

臺上邊陽天唱高音跟上吊似的，還十分沒有自知之明，真煩人。

江柚探着腦袋去看桌子中間的蛋糕，還有三塊，好像沒人吃了。

他戳戳林彥銳，“給我拿塊蛋糕。”

林彥銳在鐳射燈晃得像是七仙女彩帶飛的包廂裏，獨守一方淨土，坐在沙發上刷英語題，聽見他這話，頭都沒擡就是一句——

“放下你高貴的身段，自己去拿。”

江柚：“……”

江柚去了，做賊似的去端了一塊小蛋糕，又窩回來坐着吃。

手機那邊，時北敘坐在餐桌前。

時奶奶端着一碗面出來，賣相很好，上面卧着一顆荷包蛋，兩顆小青菜。

“生日面來了，”老太太面容慈祥，放下面碗，轉身又進了廚房，拿出一個小蛋糕來，“奶奶就不給你唱生日歌了，點蠟燭許個願。”

時奶奶年輕時是留過洋的，生日要吃長壽面，也要吃蛋糕。

祖孫兩人，坐在餐桌前。

時北敘拆開蛋糕，往上面插了一根蠟燭，又很快吹滅，像是敷衍。

時奶奶笑眯眯的看着他，似是感嘆：“又長大一歲喽。”

時北敘垂着眼睑，切了一塊蛋糕給奶奶，自己埋頭吃面。

他的生日蛋糕上面也有櫻桃。

應該……也很甜。

江柚看了三遍手機，那人跟躺屍似的，半天沒有動靜。

他莫名有些煩躁，恨不得跑過去踹他一腳，逗狗呢？

過生日的女生坐了過來，看見他的動作，問：“江柚，你有事嗎？”

江柚把手機揣回兜裏，搖搖頭，“沒事，”說着，又有點不好意思道：“生日快樂，禮物我明天給你。”

女生笑了，“沒關系的。”

說完，卻是沒走。

臺上邊陽天和另一個男生在對唱情歌，包廂裏笑成一團，只他們這個角落，卻是安靜的。

江柚察覺出她有話說，卻也不好催促，安靜坐着。

女生沒怎麽猶豫，在這吵鬧聲中，腦袋往江柚這邊偏了偏，問他：“江柚，如果可以的話，我們考同一所大學吧？”

江柚表情怔住了。

女生成績不差，而且很穩，在老師們眼裏是真·乖學生，跟江柚這種裝乖的不一樣。他們在同一條跑道上，落地點相同，也不足為奇。

只是……這是約定？

“我想去A大，讀金融系，你如果喜歡，當然可以報考同一所大學。”江柚笑着說。

角落裏，林彥銳擡了下眼，心想，沒戲。

江柚壓根兒沒開竅。

女生倒是也不失落，反而問：“你這個報考志願，還跟誰說過？”

江柚想了想，說：“我爸。”

“……”

浪漫氣氛終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