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脾氣
小脾氣
江城出來的幾個人,都不好意思一起去。
最後,赴火鍋之約的只有老朱和江柚,兩人打了個車走了。
校車上,時北敘把書包扔進裏側位置,自己在外側坐下,跟着上來的梁詩晨被他的動作一晃,差點坐他腿上。
時北敘:“……”
梁詩晨摸摸鼻子,讪讪的在他後排的位置坐下了。
人還沒來齊,司機師傅在車外面抽煙。
車上嘈雜聲不斷,有人在對答案,讨論試題,有人吆喝着打游戲。
按理說,聲音這麽雜亂,時北敘不應該聽見那句話才是。
可他偏偏聽見了。
“跟沒斷奶似的,還得老師來接。”
今天來接人的,只有江柚的教導主任,這話說誰,根本不用猜。
“人家可是他們學校的寶貝,當然得捧着了。”有人附和一句。
時北敘扯下耳機,扭頭看向過道另一側,幾個男生正握着手機低頭打游戲。
“關你們屁事。”
集訓一周,時北敘沒跟誰主動說過話,他突然開口,衆人動作皆是一頓,擡眼看來,面色稍異。
他話說得不客氣,幾乎是連同學之宜的面子都毫不猶豫的扯掉了。
氣氛沉默幾瞬,有人說:“我們又沒說你。”
時北敘面無表情的看他,“出去解決。”
梁詩晨眉心一跳,歘的站起身,連忙道:“不至于不至于!”
別人不知道那句出去解決代表什麽,可梁詩晨知道啊!
是這地方太小,限制了他敘哥的行動。
梁詩晨又扭頭,看向那憋紅臉的男生,語氣不太好道:“少說兩句吧,大男人背後說人閑話,不嫌丢人啊。”
幾個男生表情都不太好看,瞪他們一眼,不說話了。
有這一插曲,車上氣氛不太好,只有游戲音,吵得人頭疼。
時北敘戴上耳機,渾身冷飕飕的。
梁詩晨重新坐下,想說什麽又閉上了嘴。
江柚還沒到火鍋店,就收到了實驗中學的女生發來的消息。
目光掃過,他驚訝的‘诶’了一聲。
“怎麽啦?”旁邊老朱扭頭看他,伸過來的腦袋努力克制住,又悄悄挪了回去。
這個年紀的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隐私了,不想家長、長輩看自己的手機,哪怕裏面沒有什麽需要隐藏的東西。
江柚搖搖頭,“我一會兒打包點吃的帶回去。”
老朱:“行啊。”
跟同學搞好關系嘛,很重要的。
都是優秀孩子,以後多認識一個人,就是多一條路走。
江柚把手機塞回兜裏,看向窗外的車流。
一件很小的事,卻是不符合時北敘的性格。
如果是江柚在,他可能都不會與那幾個人争論,而是想,這是赤.裸裸的嫉妒。
可時北敘替他争了。
窗外霓虹閃爍,可能,他對于時北敘來說,是朋友了吧,江柚按着指關節默默的想。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江柚揉着肚子,打包了幾份店裏的小吃。
老朱一副家長姿态結賬。
江柚眼裏閃過些亮光,還沒開口,自己先嘿嘿樂了。
老朱扭頭看他。
江柚問:“師母給您的零花錢還有多少?”
老朱沒好氣的瞪他一眼,腦袋又扭了回去,接過服務員找回的零錢和發票。
他朝江柚晃了晃發票,“能報銷的。”
這次出來,算作出差,吃住都可以報銷。不提倡浪費,但是也不至于讓他後半個月囊中羞澀。
老朱訂的酒店是上次老餘他們住過的那家,他看着江柚拎着打包袋進了學校,才轉身進去酒店。
江柚回頭,就看見一個胖胖的背影,富貴又踏實。
他不覺得自己是沒斷奶,反而是被人惦記着的。
不光是他,學校其他人參加競賽,也會有電話慰問,車接車送。
還差幾分鐘七點,校園裏剛吃過晚飯的學生散着步往教室走,喧嚣聲不複十一點時的寂靜。
江柚繞過小操場,跑回了宿舍樓。
時北敘在。
聽見推門聲時,他擡眼看了過來。
莫名其妙的,江柚動作一頓,手機上那兩條‘通風報信’的消息跑進了他腦袋裏。
時北敘替他怼那說閑話的同學了。
對視幾秒,時北敘先挪開了視線,提醒他:“把門關上。”
“哦。”江柚反手關上門,拆了鞋帶換拖鞋,地板被擦過,有股淡淡的檸檬香。
時北敘是這樣的。
上次他們離開集訓宿舍時,他也是将宿舍打掃了一遍。
這教養,江柚自愧不如。
他踩着拖鞋走到桌前,把打包盒往外掏,“我給你帶好吃的啦!”
時北敘放下手機,坐在床邊沒動,“我吃過飯了。”
“我知道啊,”江柚說,“所以只給你打包了點水果和小吃。”
他說着,拿出一盒紅糖糍粑和水果,“我去給梁詩晨送點,你先吃。”
江柚走路習慣不太好,踩着拖鞋在地板上滑着走,懶得腳都不想擡,嗖的一下滑到了門口。
時北敘:“……”
門打開又關上,剛才的聲音消失,霎時又回歸安靜。
時北敘呆坐着沒動。
他明明十幾年很習慣這安靜,但這短短兩個小時,他很多次拿起手機,上面沒有江柚一句話要分三句說的消息。
門打開時,時北敘覺得,籠罩在他身上的白色透明氣泡砰的破了。
江柚回來的很快,拖鞋踩得啪嗒響,看見他沒動,疑惑問:“你怎麽啦?不舒服嗎 ?”
時北敘看他一眼,搖了搖頭,“沒有。”
“那過來吃啊,很好吃的,”江柚說着,打開了水果盒,往自己嘴裏塞了顆草莓,“好甜!”
剛剛還揉着肚子說好飽的人,陪着時北敘又吃了頓夜宵,洗過澡,江柚蹲在床邊收拾行李。
旁邊是時北敘的行李箱,裏面衣物擺放得整整齊齊。
江柚動作粗魯,卷吧卷吧塞進去,簡直慘不忍睹。
時北敘餘光掃見,頓了兩秒,還是沒忍住說:“……你這樣,衣服拿出來都是褶子。”
“沒事啊,”江柚唰的拉上拉鏈,“幹淨的就行。”
每個人行為習慣不同,時北敘也沒非要他改變什麽,行李箱放到一旁,他起身去關燈。
江柚躺在床上,點開了手機電筒,手指按在上面,一松一緊,光一明一暗,像是逗時北敘玩兒似的。
時北敘倒是沒說什麽,腳步穩穩當當的走到了床邊,伸手抓着江柚的被角往上一扯,連人帶那鬼燈似的光都蒙到了被子裏。
“時北敘!”氣鼓鼓的聲音悶在被子裏,下一秒,一顆腦袋冒了出來,臉蛋紅紅的。
江柚剛擡起眼睛,就對上了床邊那雙垂着眸子淡漠的視線。可這人說出的話,卻是瞬間讓人血壓飙升。
“叫爸爸幹嘛?”時北敘面無表情,神色淡,語氣更淡。
江柚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騰的從床上躍起,就朝他撲了上去。
時北敘幾乎是同一時間伸手,把挂在他背上的人托住,緊接着喉嚨一緊,被一只手臂勒着。
江柚故意沉着聲音,學他剛才的嚣張語氣,“我才是你霸霸!”
男生的勝負欲在叫嚣,退一步不是海闊天空,是現場認爹。
背上沉甸甸,有源源不斷的熱意透過單薄的布料傳到他身上,時北敘後背僵住,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肩胛骨硌着對方的胸口。
他瞧瞧深吸口氣,手拍了拍鎖他喉的手臂,“松手。”
“我不!”江柚回得毫不猶豫,斬釘截鐵。
時北敘沒廢話,抓着他的手臂,将這膏藥似的人從他身上扒下來,扔回了那床淩亂的被子上。
只這幾個動作,他渾身冒汗,口幹舌燥。
眼看着那人又要撲過來,時北敘連忙伸手把那顆腦袋按了回去,說:“睡覺。”
“哼!”江柚趴在被子上蹬了蹬腿兒。
第二天一早,江柚就接到了老朱的電話,催他們去趕高鐵了。
跟負責老師道別後,江柚把宿舍鑰匙交了,幾個人一同出了學校。
老朱已經打好了車,兩輛出租車直奔高鐵站。
直至上了車,江柚都沒見到昨天說他閑話的那幾個。
兩個女生坐雙人座,江柚坐在老朱和時北敘中間,前排的梁詩晨旁邊是一對兒情侶,不時接個吻,惹得少男臉紅。
江柚腦袋被老朱推了回來,橫眉豎目的教訓道:“非禮勿視,不知道羞啊。”
江柚握着手機上下抛着玩兒,不太在意的說:“他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都不嫌丢人,我光明正大看了一眼,怎麽就害羞啦?”
這辯駁讓人無話可說,老朱視線挪到了旁邊那搓灰白毛上,身為多年教導主任的職責,沒忍住說:“當學生,要注意儀容儀表,校服要好好穿着,頭發也要幹幹淨淨的,染這一頭白發幹什麽,又不是少年白頭……”
江柚眼珠子左右動了下,趕緊打斷老朱的話,“人家是一中的……”
“一中的怎麽啦?不也是學生?”老朱铿锵道,“改天我得跟你們教導主任好好說說,學生一定要抓儀容儀表!染頭發成什麽樣子?”
江柚嘆了口氣,心說,您業務還挺廣泛的。
他扭頭給時北敘使眼色,示意他先忍一波。
時北敘淡淡挪開眼,卻是沒給他這個面子,“我本來也不是好學生。”
他在陳述事實,一點兒自嘲都聽不出來。
正因如此,老朱差點沒被氣炸了。
江柚摸着老朱的胖肚子給他順順氣,又撓撓臉,皺着眉毛跟時北敘說:“要不,你跟梁詩晨換個座位?”
時北敘瞥他一眼,收回視線,唇角抿得平直。
接下來一段路都沒跟江柚說話。
萦繞周身的低氣壓,江柚怎麽會感覺不到?
可老朱雖然是煩了點,但時北敘也不該說那沒禮貌的話。
不理就不理,誰還沒有點小脾氣了。